摘要:生計模式是人們用以謀生的基本手段,它不僅受到環境和技術的制約,還受社會和政治組織的影響。一個民族的生計模式是對特定的生存環境經由文化的創造和作用的結果,是對其所處的生存環境的一種文化選擇。
關鍵詞:苦聰人;生計模式;變遷;文化適應
中圖分類號:F127.8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0)33-0117-03
生計模式是人們用以謀生的基本手段,它不僅受到環境和技術的制約,還受社會和政治組織的影響。“在社會的謀生方式中起作用的文化被稱為文化核心,它包括社會對于可利用資源的生產技術和知識。它也包括涉及把這種技術應用于地方環境的勞動方式。文化核心規定那些影響食物生產和分配的文化的其他方面。”[1]一個民族的生計模式是對特定的生存環境經由文化的創造和作用的結果,是對其所處的生存環境的一種文化選擇。由于各民族賴以生存的環境千差萬別,模塑出的生計方式也千姿百態。“任何一個民族在自己歷史的創造中,都在有效地利用其所處的生存環境,并模塑出了自己特有的生計方式。”[2]各民族生計模式的并存、互動與沖突,推動了民族文化的多元發展。
一、苦聰人的傳統生計模式
苦聰人屬拉祜族拉祜西支系,史稱“鍋銼”、“古宗”、“苦蔥”,是宋代拉祜族大遷徙中,東遷拉祜西向東遷徙最遠的一支,一部分滯留在沿哀牢山中部的鎮沅、新平一帶,另一部分經墨江、綠春到達金平及越南北部。苦聰人東遷過程中,由于受到外族的擠壓,退居哀牢山深處,憑借其豐富的動植物資源,重操狩獵、采集的尋食生計模式。“野倮,即倮黑……不事農耕,以捕獵為生。”(道光《普洱府志》卷18)。與尋食生計相適應,苦聰人的居住地經常遷徙以適合于自然地獲取食物資源。“倮黑……形狀粗野,打獵為生,居處無常,山荒則徙。”(《思茅廳采訪》)與游獵生活相適應,苦聰人“不茸廬舍,崖居野處。”(康熙《云州志》卷5)“倮黑,居深箐,擇叢篁蔽日處結茅而居。”(康熙《楚雄府志》卷1)苦聰人的群體規模較小,通常由二至三代父系血統近親家庭組成,稱之為“卡”。“卡”的組織隨著遷徙情況不斷地發生變化,新舊“卡”交替頻繁,持續時間較短。對群體成員身份的密切配合態度,促成了最廣泛的資源享用權,同時也維持了人口和資源的平衡。苦聰人通過禁忌規范成員的行為,實現人類個體與自然、社會的調適。一方面,通過性禁忌使人口數量在土地供養能力水平之下,如出獵前忌與女人同房;另一方面,通過狩獵禁忌防止對獵物的濫捕以保證獵物供應的延續性,如忌捕獵懷胎或哺乳的雌性動物。“社會生活和社會適應涉及到生物個體行為應社會過程要求而作的調整,而社會生活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得以延續的。”[3]由于遷徙的需要和食物儲備的局限性,獵物往往在一定的范圍內進行平均分配。“對單個狩獵者而言,肉食分享實際上是為將來儲備食物的方法:他的慷慨——盡管看來可能是義務——使他對其他狩獵者的未來獵獲物有一種要求權。”[1]這種不期待任何直接回報的分享模式,符合苦聰人資源分配和社會平等的目的。為適應不斷遷徙的需要,群體成員無須擁有更多的財富,除了狩獵工具以外,苦聰人視火為生命。為了獲得食鹽、衣服、火種等必需品,苦聰人用虎骨、熊掌、熊膽等貴重獵物與周邊民族進行默契交易。他們多人邀約在一起,到行人較多的十字路口或道路旁,把獵物擺在路中央或掛在路邊顯眼的樹上,躲在叢林中觀看,行人如果愿意交易就把自己的物品放在旁邊,走開一段時間再返回來看,如果苦聰人把物品取走,交易完成。如果苦聰人不取物品,說明物品數量不夠或者物品不對口,直至更換物品或把物品增加到一定數量苦聰人取走物品為止。整個交易過程雙方不會面、不言語,有的學者把它稱為無聲交易。
20世紀初,苦聰人從周邊民族引進獵槍和鐵制刀具,游耕農業逐步發展,社會結構——“卡”的規模不斷擴大。苦聰人在“卡”的住地周圍砍伐樹林,曬干后用火燒盡樹枝,在灰燼中種植洋芋、玉米、苦蕎等,待地力消退就拋荒,另尋新的居住地。為了保證種植的作物不受野獸侵襲,“卡”內成員聚居在一起,共同開墾或使各個小家庭開墾的土地連成一片,“卡”的成員比較穩定,各個家庭之間協作生產,群體的內聚力不斷加強。
二、國家政策推動苦聰人生計模式變遷
20世紀50年代初,苦聰人在黨和人民政府的幫助下走出深山老林,定居在哀牢山邊緣地帶,開始在河谷地帶開墾梯田種植水稻。苦聰人主要從事山地農業,其作物分大、小春兩季:大春以玉米、旱谷、水稻為主,春季播種,秋季收割;小春以蠶豆、碗豆、小麥、油菜為主,秋季播種,春季收割。飼養動物主要有牛、羊、豬、狗、雞、鴨、鵝、蜜蜂等。一個家庭就是一個經濟實體,多種經營既可以滿足生活所需,又可渡過饑荒。在糧食生產不足,肉食短缺的情況下,狩獵仍然是最經濟、最實惠的肉食來源。由于野獸經常進入村寨,踐踏莊稼,威脅群眾的生命安全,1953年地方政府開展群眾性打獵護秋運動,對野生動物進行大規模的圍剿。1986年云南省人民政府批準建立哀牢山自然保護區,1988年國務院批準將其列為國家級森林和野生動物型自然保護區,狩獵活動全面禁止。“最古老和最普遍的完整的人類生活方式:尋食的調適。”[1]在苦聰人社會中消失。
定居農業促進了苦聰人村落的發展,各個家庭聚居在一起。為維護社會秩序,保證食物生產的有序性進行,每個村寨都有“竜頭”(又名畬比木、白母)。竜頭從通曉宗教祭祀、生產節律活動,為人正直,辦事公道,享有較高聲望的男性長老中選舉產生。其職責是調解各種矛盾糾紛,主持召開長老會議、主持祭祀活動。苦聰人沒有歷法,生產、生活依據物候的變換安排,經驗在食物生產中至關重要,老人在家庭或社會上享有較高地位。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黨和人民政府對苦聰人的扶持力度不斷加大,由于苦聰人生存環境惡劣,社會發育程度較低,生活依然貧困。為貫徹2005年11月2日溫總理“要貫徹對人數較少的少數民族地區的扶持政策,采取切實有力措施使苦聰人早日擺脫貧困”的批示,國家民委經濟發展司、國務院扶貧辦、教育部會同云南省民委、扶貧辦、教育廳深入苦聰人居住地區進行調查研究,提出實施“一體兩翼”① 的扶貧開發措施,投入巨資把喪失生存及發展條件地區的苦聰人易地安置到光照充足,地勢平緩、適宜種植經濟作物的河谷平壩地區。
河谷平壩區農作物生長周期短,耕作方式與生產節律與山區不同。以玉米為例:
易地搬遷的苦聰人住房由政府投資規劃建設,獨立成戶,設施齊全,寬敞明亮。人均擁有旱地、果林1.5畝,蔬菜不能自給,飼養少量的豬、雞,土地由老人和婦女管理,青壯年外出打工。苦聰人由于缺少專業技能,打工主要在勞動強度大、效益低、衛生狀況差、技術含量低的生產性行業。在周邊民族文化影響下,習慣于自給自足,不善于討價還價,羞于貿易的苦聰人通過生計模式的調適,逐步樹立起市場經濟所要求的價值觀念、效益觀念、競爭觀念、時間觀念、人才觀念,自覺提高自身素質,市場競爭能力不斷增強。文化調適超越物質環境的限制。
三、苦聰人的文化適應
生計模式是不同的個人、群體或社會全體成員在一定的社會條件制約下和價值觀指導下所形成的滿足自身生活需要的全部活動形式與行為特征的體系。生計模式是文化的另一種表述,與文化具有同構性,它是一種活動與行為體系[4]。它具有調適于特定生活環境的能力,指導文化成員有效地利用可獲得的資源生產食物、建蓋房屋,從事他們為了生存所必須從事的工作。生計模式作為文化的核心,對社會的適應與調適包含著極其復雜的內容。同一文化中其經歷、社會角色不同的個人會在這一過程中發揮各自的能動創造力,并把創新的結果擴展到整個文化內,從而使該種文化占有更多的能量,獲取更多的有用物質,從而使其更有勢力,而這種勢力又會在與其他民族發生關系時明顯地表現出來,使擁有該種文化的群體在族際關系中占據主導地位[2]。苦聰人生存環境的嬗變,使傳統智識難以應對現實生存問題,這就要求其文化為了生存和更加繁榮而對環境的變化作出反應,發展更好的技術,或隨著氣候和土壤的變化而不斷改變耕作方式。“文化適應是一種文化在面對生存環境的變化時,或出于提高對自然資源利用效益的需要,為了使該種文化所屬成員已經積累的技術不斷得到提高,并通過實際運行以新陳代謝的方式淘汰、改造或新增某些文化要素,經過逐步地進行文化要素及其結構的重組和整合,形成一種更具生存能力和穩定延續能力的新型文化。”[5]不同民族的文化調適于同一生存環境,其結果不盡相同。易地搬遷的苦聰人與哈尼族處于同一生存環境,但其文化背景及享有的資源不同,苦聰人在文化調適過程中,依托項目開發、勞務輸出、干部掛鉤扶持等平臺,拓寬交流渠道,密切市場關系,建構起集勞務輸出、種植、養殖、商業貿易等多元并在的生計模式。
生計模式作為民族文化系統的構成部分,在應對社會環境的過程中,具有自我修復和擴張的能力,這種能力的獲得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社區文化的發展狀況。“社區是進行一定的社會活動、具有某種互動關系和共同文化維系力的人類群體及其活動區域。”[6]易地搬遷的苦聰人面臨內部族群認同和外部文化認同的問題。“易地安置的苦聰人移民社區,原有的社會資本喪失,社會網絡解體,相互合作的基礎——信任關系破壞。”[7] 這種變化是由社區轉型的特點決定的。生計模式的改變,強化了時間價值,加快了生產、生活節奏,促使生活水平提高,消費呈現多元。這些變化的基點是市場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社會生活各方面發生的深刻變化,這種變化把傳統文化置于全新的場域之中。苦聰人要獲得協調有序的發展,就需要盡快實現異質性要素的整合,加強社區多樣化生活方式的適應性,充分利用市場機制培育社區內部的組織能力,克服異地扶貧安置所引起的“依賴綜合癥”,促進傳統文化的認同與整合,增強文化的適應性。“在社會變化極其迅速的世界中,無論是否是由發展造成的,保護文化、再生文化和適應文化等都被認為是最緊迫的問題。”[8] 在所有的社會理論和實踐中,文化能給人以警示和信息,同時也給人以生機和激勵。
參考文獻:
[1][美]威廉·A.哈維蘭.文化人類學[M].翟鐵鵬,張鈺譯,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6:169-1680.
[2]羅康隆.論民族生計方式與生存環境的關系[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04,(5).
[3][英]拉德克利夫·布朗.原始社會的結構與功能[M].潘咬,等,譯.北京:中央民族出版社,1999:9.
[4]周云水.小民族的生計模式變遷與文化適應[J].阿壩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9,(6).
[5]羅康隆.論文化適應[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2).
[6]鄭杭生.社會學概論新修:第3版[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2008:272.
[7]羅承松.文化認同與移民社區建設[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9,(11).
[8][加拿大]D.保羅·謝弗.文化引導未來[M].許春山,朱邦俊,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82.
The Changes Kucong People’s Livelihood Model and Their Culture Adaptation
LUO Cheng-song
(Simao Teachers College of Social Sciences Department,Simao 665000,China)
Abstract: The livelihood model is an important means of living in everyday life,which is not only restricted by science and technology,but also influenced by the social and political organization.A Kucong people like other people’s livelihood model evolved gradually in the development and creation of their culture in certain living time,and also is adaptations to the surrounding environment.
Key words: kucong people;the livelihood odel;changes;culture adaptations[責任編輯 陳鳳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