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分科果真導致國民素質降低嗎?

摘要:取消文理分科雖然是一種趨勢，但是時機尚未成熟，一些理論與實踐問題尚未解決。我們應該正確理解文理分科的內涵，充分利用必修課與選修課，實行學分制，通過適當改革高考政策來緩解當前面臨的困境。

關鍵詞:文理分科;國民素質;困難;建議

中圖分類號:G423.0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4289(2010)08-0025-03

據教育部網站2009年2月6日消息，《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工作小組辦公室發布公告就4個方面、20個重大教育問題向社會各界征求意見。其中，“取消高中文理分科的可行性的意見征求”尤為引人矚目，也引發了教育界和輿論界的大討論。文理分科這場大討論發端于2008年11月29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民進中央副主席朱永新教授在深圳“國際人才高峰論壇”的演講中對我國現行教育中的三大“病癥”的炮轟，三大“病癥”之一就是“高中文理分科”。他認為“文理分科降低了民族的整體素質”。這一“炮轟”在網絡上引發了熱烈討論。

其實，早在2004年，朱永新就呼吁高中階段取消文理分科。他在人民政協報2005年9月12日第B01版上建議取消高中與高考文理分科，認為原因有三:第一，文理分科，降低了民族的整體素質;第二，文理分科，大大削弱了文科的水平;第三，文理分科，加劇了應試教育的效果[1]。朱教授的觀點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我國著名的教育學家瞿葆奎先生曾多次講過，“只有一種觀點的學術，是窒息了的學術;沒有爭鳴的學術，是死亡了的學術”[2]。源于這種初衷與本意，筆者想就文理分科問題與朱永新教授商榷并談談自己的看法。

一、文理分科，降低了民族的整體素質嗎?

從社會學角度來講，國民素質是指以個體的先天稟賦為基礎，在社會環境和教育的影響下同步形成并發展起來的內在的、穩固的、長期起作用的基本觀念、基本品質和基本能力的總稱[3]。

從國民素質的內涵中我們可以判斷出，國民素質是在社會環境和教育的影響下同步形成并發展的，教育只是影響國民素質的一個方面而已。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貧富差距大，就業壓力大，同時又受傳統文化觀念的影響。家長為了孩子將來能找一份好工作，從小就教育孩子刻苦學習，考上一所好大學。但是中國大學資源又相對緊缺，只能“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高考是一種選拔性考試，它的基本功能就是為高校選拔合格的新生，保障高校的生源質量。選拔性考試不會像水平考試那樣僅僅考查學生對知識的掌握情況，它只會隨著學生“考試知識”的不斷豐富而變得越來越難，越來越偏。所以應試教育之風不被禁止，國民素質就很難提高。這些與文理分科是沒有必然聯系的，文理分科只是表面現象而已，取消文理分科只治標不治本。

當前中國學生的綜合素質確實存在很大的問題，但這不是高中文理分科造成的，而與應試教育密切相關。學生綜合素質差，原因不是缺乏知識，而是缺乏能力，缺乏素質，取消文理分科，無非是想增加一些知識。缺乏能力，缺乏素質，主要表現在思維能力弱，缺乏創新和探索精神，缺乏興趣愛好，缺乏健全的心智和獨立的人格，學生完全成為考試機器，而不是一個完整的活“人”[4]。

如果僅僅通過增加“知識”就可以實現提高能力、增強綜合素質的目的，那么，這又完全可通過調整現行高中畢業會考的難度來實現。現行的高中畢業會考是水平性考試，完全可以調節高中學生的科學知識和人文知識的問題難度水平。但是我們當前的問題恰恰就是，學生有知識，沒能力，缺乏綜合素質。學生學到了知識，而非能力，目的是為了對付考試，特別是高考。高考考什么，學生就學什么，老師就教什么。學生的精力全部都被考試束縛了，他們沒有時間和精力來進行思維訓練，探索新知，發展興趣，發展心智，健全人格，完善人性，提高綜合素質。如果高考不進行適當改革，取消文理分科又有什么價值呢?取消文理分科，無非是希望文科生多學點理科知識，理科生多學點文科知識，但這只是知識的增加而已，不是能力或素質的提高。

因此，文理分科并非導致國民素質降低的罪魁禍首。國民素質降低與當前中國社會環境與在此環境下的應試教育有直接關系。

二、文理分科，大大削弱了文科的水平嗎?

朱永新教授在文章中提出，文理分科大大削弱了文科的水平。由于理科的高難度，很多學生理科學不下去就去學文科，學習文科不是出于興趣、熱愛，而是無奈的選擇。這樣，學習文科的人本身就成為“二等公民”，選擇文科本身就是一個失敗者的象征。另一方面，理科難度進一步加大，又產生了更多的學習失敗者。目前，中國教育發展最大的危險是人文精神的缺失，而禍端正是自高二開始的文理分科制度。

在知識轉型的過程中，當前世界乃至中國社會人文精神的缺失或萎靡已經在社會生活和工作的各個領域表現出來:家庭、學校、醫院、工廠、商業、機關等等領域，信念遭到嘲諷、理想受到冷落、道德瀕臨危機、情操蛻化為欲望，責任與金錢捆綁在一起。所有這些已嚴重影響到個體幸福和社會發展。

人文精神的缺失是有一個過程的，公元前6—4世紀左右，即同時出現在中西方的“軸心時期”是一個人文知識迅速發展的時期，其主要標志就是對“人文世界”和人生“意義問題”的大量探究。后來西方的文藝復興興起，自然知識開始逐漸地進入到知識領域，同時，人文知識也有了新的發展，非常明顯地出現了人文主義的復興，出現了“人文學科”一詞。但是在十五世紀至十六世紀，“人文學科”開始制度化，也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文藝復興時期所誕生的人文學科逐漸地失去其人文的意蘊，變得僵化起來。特別是自十七世紀以來，自然科學是一路高歌猛進，取得了一個又一個輝煌的成就，人類社會進入“科學知識型”時期。在“科學知識型”的社會中，人們對科學知識有著前所未有的崇拜，而人文知識匱乏，導致了現代人不能夠正確和完整地理解他們自身;不能夠“解決”自身所面臨的意義危機……很明顯在整個“知識社會”轉型的過程中，只靠取消文理分科是不能夠阻止中國社會人文精神的缺失或萎靡的。

從表面上看我們把學生人為分為學文和學理兩類人，但是通過文理分科這一事實就真的可以判斷國民的人文精神下降了嗎?難道人類的所有知識的獲得都是在學校的課堂中完成的嗎?人文精神的缺乏是“科學知識型”社會中的人們所共有的特點，與高考文理分科并無太大關系。取消文理分科之后，由于高考這個“指揮棒”的存在，為了應對高考，無論是文科類的教學還是理科類的教學都是以灌輸為主要教學形式，學生們接受到的知識都是絕對化的。學科教學缺乏真誠、自由、開放的教學氛圍。硫酸潑熊事件、馬加爵事件等問題是個別現象，就像韓寒現象一樣不具有普遍性，并且這些事件的發生并不能說明當事人缺乏人文精神。筆者認為人文精神的降低不是簡單的取消文理分科就可以解決的，它需要整個社會的關注。

三、文理分科，加劇了應試教育的效果嗎?

朱永新教授指出，由于文理分科，理科知識開始越來越難，考試的難度開始越來越大，因為這樣才能區分學生的學習水平。所有的理科學生都要開始學習那些他們一輩子根本派不上用場的東西，少數學生就成為絕大多數學生陪同學習的對象。真正的最基礎的最現實的理科知識倒很少讓學生去學習，而對學生們一輩子有用的歷史、地理等人文社會科學知識，卻在中學教育中沒有什么地位。在中學，學科有高低貴賤之分，理科學生明顯比文科學生優越得多。更為荒唐的是，文理學生在保送大學時的待遇也是完全不同的。理科學生，無論是數學、物理、化學、生物，任何奧林匹克的競賽都可以換一張大學的入門券，而文科學生再精彩，也沒有保送的資格。許多文科方面有優異才能的學生，最后都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心愛，選擇報考理科。

劉海峰教授認為，現在的高考除了其有為高校選拔合適人才、以考促學等教育功能之外，也還具有維護社會公平、維護社會穩定、促進社會流動等社會功能。我們可以看出高考的最基本功能是為高校選拔合格人才。高考是一種選拔性質的考試。因為人和人之間是有差異的，高等教育資源是有限的，如果大家想接受好的、優質的教育就需要競爭。高考就是現代社會的“角斗場”，同時高考也是社會競爭在教育中的集中體現。隨著高考競爭的日益激烈，應試教育應運而生。

應試教育究其根源來自于傳統文化、社會、學校、家長，而并非是文理分科造成的。難道取消了文理分科我們就沒有競爭了嗎?取消文理分科之后，高考仍然還是選拔性考試，它不會因為取消了文理分科而增加招生數量。取消文理分科之后我們的學生要考九門，與取消分科前的六門相比較，學生的壓力更大了，特別是心理壓力。就像是在體育比賽中，單一項目的運動員與十項全能的運動員為了奪得金牌，他們的訓練強度是不會有差別的。取消文理分科，如果高考不改革，中學教學理念、教學內容、教學方法不改革，學生的學習方式不改革，應試教育怎么會消失呢?

我國社會競爭壓力大，考生為了找份好工作，多賺錢，就不得不放棄自己的興趣與愛好。比如，有的人認為理工科的大學畢業生好找工作，工資高，文科生工作不好找，沒有辦法只能學理科了。這些是文理分科的問題嗎?這是社會問題。如果理工科的畢業生比文科生的工資高，任何人在能夠學理科的情況下都會報理科的，報的人多了對考試的要求就更高了，因為高校招生人數有限，所以只能加大試題的難度，反過來也是一樣。因此，應試教育問題不是簡單取消文理分科的問題就可以解決的，它是一個社會問題，是社會發展現況和社會競爭使然。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指出:“高中階段要全面落實課程方案，保證學生全面完成國家規定的文理等各門課程的學習。創造條件開設豐富多彩的選修課，提高課程的選擇性，促進學生全面而有個性的發展。”任何改革都要尊重所處階段的客觀條件，都必須反復的論證改革的代價和收益比，不可超越現實條件，為變而變。雖然取消文理分科是大勢所趨，但是取消文理分科是一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系統工程，它包括課程的整合與重構，高考制度的改革與教師教學觀念與方法重建，甚至包括中學學制的改革，高師課程結構的改革等等。筆者認為現在取消文理分科時機尚未成熟。

我們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應該是在正確理解文理分科的基礎之上，最大限度地避免文理分科弊端。文理分科并不是讓文科生只學文科知識，理科生只學理科知識。隨著知識和年齡的增長，高中階段的學生已經有了自己的職業傾向。他們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來規劃自己的高中學習生活。

文理分科問題是高考改革這一牽涉到國計民生的考試制度中所要面對的諸多復雜問題之一，各個復雜問題之間聯系密切，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當前應該在理性分析各個問題之間關系的基礎之上，從全局著眼找出問題的根源，再充分考慮理論與實踐、理想與現實之間如何銜接，做出長期規劃，循序漸進地進行改革。

參考文獻:

[1]朱永新.建議取消高中與高考文理分科[N].人民政協報，2005-9-12(B01).

[2]《教育研究》刊物記者.以“有涯”追“無涯”，以“嚴謹”求“真知”:瞿葆奎教授談治學[J].教育研究，2003，(2):44.

[3]徐峰.新時期提高我國國民素質的思考[D].重慶:西南大學，2006，(4):5.

[4]龍四古.高中文理分科與高考制度改革[J].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3):146—148.

(作者單位: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上海 200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