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是教室和辦公室,中間是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廚房兼食堂,廚具一塵不染,櫥柜上的蔬菜水靈靈的,剛剛灌滿開水的兩個熱水瓶,還在冒著熱氣。柜子上放著一個藥箱,旁邊碼放著曬干的金銀花、魚腥草、車前草等十幾味草藥,地上一個大茶壺里,是浸了中草藥的涼茶。樓上是兩間寢室,鋪蓋整整齊齊,靠墻一邊掛著一溜洗凈晾著的衣褲,墻邊擺放著一溜小桶小盆。
這是一所學校,也是一個溫馨的家。
筆者來到郴州市蘇仙區五馬垅村小學,被眼前這一幅寧靜的畫面所感染,更讓我們感動的則是這個“家庭”的女主人———被評為全國師德標兵、全國模范教師的盤振玉。
五馬垅村位于海拔1300米的大山深處,離鄉政府30多公里,2000年才修了條簡易公路,2002年才通了電,至今未通班車。16歲就走上講臺的盤振玉,主動放棄下山工作的機會,在這座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大山里一干就是22年,把自己的青春和全部的愛,都獻給了瑤山的孩子,當地瑤胞親切地稱她為瑤山“圣女”!
“盤老師與我們同吃同住,學校就是我們的家!”
五馬垅小學僅有9名學生,最大的10歲,最小的還不到5歲,分別在小學一、四兩個年級和幼兒班。恰逢開學第一天,盤老師正在采用復式教學給學生上課,她時而用漢語普通話、時而用瑤家語,有條不紊地在幾個年級間穿插講課,與學生展開討論。
這學期,9名學生中有6名在學校寄宿,其他3名學生每天也在這里吃午餐。對于這一切,盤老師早就習以為常,22年來她都是這么過來的,與她同吃同住的,最多時有十幾個。她白天除了上課,還要為學生做飯、洗衣裳,晚上除了備課、批改作業,還要為學生蓋被子,招呼學生起來大小便……
10歲的黃秋紅已經在這里上了四年學,她感動地說:“在學校寄宿,盤老師從來不收一分錢,學生只帶米來,最多還帶一點咸菜、干菜,平時盤老師還自己種菜、養雞,為學生改善伙食。”記者問她想不想家,她撓撓腦袋認真地回答:“盤老師與我們同吃同住,學校就是我們的家!”
22年來,盤振玉就像母親一樣精心呵護著這些瑤山里的孩子。瑤胞重情義,“圣女”之稱,逐漸在瑤山傳開了。
“不管多難,盤老師都教育我們要學好知識,改變瑤山。”
今年23歲的盤振芬,曾是盤老師的學生,幾年前從湖北宜昌衛校畢業后取得了執業證,現在跟當醫生的丈夫一起開了家診所。記者在盤振玉抽屜里看到了她寫給老師的信:
“許多回憶都慢慢淡忘了,唯獨您的教誨終生難忘,刀砍不去,火燒不盡。您總是教育我們學好本領,走出大山,報效祖國,而您自己卻20年如一日固守大山,我知道,您是為讓我們新一代瑤胞過上一種嶄新的生活……”
看到學生們走出大山后的一封封來信,盤振玉總是十分欣慰。她說,不管多難,我也要讓孩子們學好知識,改變瑤山,走出瑤山。
前些年,瑤山里很窮,學校更窮,買粉筆的錢都很緊張,更無錢買教具。盤振玉就自己動手做。為上好自然課,她上山采集了數百種生物標本;學校沒有室外活動場地,她利用課余、節假日帶領村民把教室旁的土堆和亂石挑走,開辟了一個60多平米的簡易操場;操場上的升旗桿、跳高架,教學儀器柜里的計數器等不少教具,都是由她和丈夫一起制成的。
五馬垅的孩子上學比外面孩子要難得多,他們從小說瑤話,基本上聽不懂普通話,入校首先要過語言關。盤振玉堅持用雙語教學,在學前班和一年級,她先用瑤家話講課,再“翻譯”成普通話。從二年級起就要求學生說普通話,而且要求學生回家以后也推廣普通話。可想而知,她比一般教師要多下多少功夫。
全村4個組64戶居民散住在十幾個山頭,組與組之間隔著大山,近的十幾里,遠的二三十里。因此過去很多家長不愿送孩子上學。為了不讓瑤山孩子輟學,盤振玉就挨家挨戶上門勸說。有一回,不到20歲的盤老師凌晨兩點才回到家,開門的父親簡直不相信眼前衣襟和褲腿都被露水打濕的女兒,竟摸黑在野獸和毒蛇出沒的山路上跋涉了五六個小時。近10年來,五馬垅村適齡兒童入學率一直是100%,盤老師為此流了多少汗、付出了多少心血,瑤胞們個個心里一清二楚。
盤振玉對瑤家孩子充滿了感情,對“三殘”孩子更是如此。20多年里,她先后收留了3名殘疾學生。今年19歲的黃成方是個聾啞人,現在到外地打工去了。他的父母說,黃成方能有今天,全靠盤振玉。黃成方5歲入學時,盤振玉專門到他家里觀察了兩天,看他和家人是怎樣交流的,看他思維和生活中有些什么特點。然后又找人學了一些簡單的啞語。這樣,黃成方到學校兩天后,師生倆便可以進行簡單的手語交流。幾年間,黃成方進步很快,離開五馬垅時已經能寫信了。
當地干部作了一個調查,五馬垅村64戶236人,其中有167人曾經是盤振玉的學生,有13人先后考上了大中專學校,22年來五馬垅小學教學成績在全鄉一直名列前茅。
“哪怕只有一個學生,我也會選擇留下來。”
1982年7月,16歲的盤振玉初中畢業,她想要讀高中考大學,可是五馬垅小學原來的老師離開條件艱苦的山村走了,外面的老師不愿來,眼看村里的孩子就要失學,這時,擔任村支書的父親對她說:“你現在是村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了,你來當老師吧!”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父親的一句話,會讓她在條件如此艱苦的瑤山里干上22年。
其實,盤振玉完全有機會離開大山。
那是1986年,新婚燕爾的盤振玉得到消息,丈夫調到了鄉里工作,鄉里決定將她安排到和平小學。可安排上山人選時,卻怎么也落實不了,學區只好決定輪流上山,讓年輕人每人上去干一年。盤振玉知道這個情況后,難受極了,思量再三,她決定放棄下山。她找到鄉領導說:“我個人下山事小,辦好學校,讓山里孩子學好知識事大。山下的老師爬不慣山,沒有適合的人,還是讓我留在山上吧!”為了支持妻子的事業,1987年冬,丈夫也辭掉了鄉里的工作,從鄉干部成了一名村里的護林員。
對此,盤振玉講出了大實話:“我當然也想過下山,孩子出生后,特別是1989年暑假從縣教師進修學校畢業的時候,這種念頭更是強烈。”她說,在讀書期間看了城里的小學,條件那么好,真是把人羨慕死了。丈夫把她的心思看透了,說:“你那么喜歡城里小學,就想辦法調到城里來算了!”回到家里,她真跟父親談起了這事。父親語重心長地說:“當初我動員你去小學教書,想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前途。我們祖居瑤山,受了多少苦我最清楚。我想的是五馬垅全瑤山都不再受苦,想的是我們瑤胞子女個個都有文化、有前途。改變瑤山面貌得靠我們自己呀!”
父親的話讓盤振玉再也沒動過下山的念頭。后面經歷的一些事,讓她越來越堅定了扎根瑤山的決心!
1998年,區里調整學校布局。當時他們村有五馬垅、梨樹坪兩所村小,本來都屬撤并之列。區里考慮合并到鄉中心小學后,學生上學要走五六十里路,確實不便,便決定留下一所,將梨樹坪小學并入五馬垅小學,辦復式初小。開始鄉里擔心群眾思想工作不好做,沒想到各個組村民的意見就是一條:只要留下盤振玉當教師,學校怎么辦都行。
聽到這話,盤振玉流淚了。她說:“哪怕只有一個學生,我也會選擇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