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探討歷史人物生平和思想的一個重要基礎工作,是要最大可能地弄清到目前為止的研究狀況即所謂學術史。正如梁啟超所說,“無論何種學問,要想對于該種學問有所貢獻,都應該做歷史的研究。寫成歷史以后,一方面可以使研究那種學問的人了解過去成績如何,一方面可以使研究全部歷史的人知道這種學問發達到何種程度。”①研讀葉劍英的詩詞也是這樣,今天的研究要建立在昨天研究的基礎上,才能避免無效的重復勞動而有所前進。葉劍英的七絕《看方志敏手書有感》,影響很大,研讀此詩的論述不少。所謂“開卷有益”,往往是從閱讀中發現問題即“開卷有疑”開始的。筆者重讀《看方志敏手書有感》,反復閱讀多種原詩手跡和登載原詩的權威出版物,反復閱讀自己所能搜集到的迄今為止的相關專家的研究資料,發現了一些問題,產生了一些疑問。本文將首先辨識多份原詩手跡,其次羅列相關專家的詮釋,再次提出筆者的疑問,最后試圖釋疑并提出筆者的見解。這也就是馮友蘭所說的先“照著講”后“接著講”。筆者講得如何,請有興趣者“接著講”。
先看看葉劍英三次親筆書寫該詩的手跡。
圖一是葉劍英在“抗戰第三年”在方志敏被俘后的照片上所題寫的詩,內容如下:“方志敏同志血戰東南半壁紅,人將奇蹟作奇功。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葉楓。時在抗日第三年,作于重慶”。由軍事科學院《葉劍英傳》編寫組編寫的《葉劍英傳》(當代中國出版社1995年3月版)第311頁收錄了這幅圖片,并作如下文字說明:“1939年在重慶南方局工作時在方志敏照片上題寫的詩”。而該書的第310頁的文字敘述則表明該詩寫于1940年。圖二是葉劍英1952年夏在廣州的題詩,將“血戰”改為“血染”,并具體說明了該詩寫作的時間和背景:“一九四○冬讀方志敏同志遺著,時日寇繼續深入。”②圖三為葉劍英1979年8月26日將此詩題贈與方志敏并肩戰斗過的粟裕,把“奇蹟”改為“奇績”,加上了題目“讀方志敏獄中手書有感”,并注明“一九四○年重慶作”。人民出版社1980年2月出版方志敏遺著《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時,將葉劍英的這幅墨跡,作為代序,放在卷首。當時粟裕在煙臺向葉劍英匯報工作時,談及人民出版社將出版《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的事情,葉劍英說他曾為方志敏這篇“略述”寫過一首“有感”。于是在粟裕的請求下,葉劍英重書“有感”贈給了粟裕。③
羅列上述葉劍英三份親筆手跡和相關文字說明,可以了解到該詩寫作地點重慶是清楚的,同時也發現內容彼此間有個別不同,更重要的是此詩的寫作時間問題有待考證。
第一份手跡標明“時在抗日第三年”,比較費解。抗戰(當然是指全面抗戰)開始于1937年,“抗日第三年”既可以理解為1939年,也可以理解為1940年。前述方志敏的著作的相關文字說明也將“抗日第三年”理解為1939年。前述《葉劍英傳》作者的理解就很矛盾。也許是《葉劍英傳》編寫組長范碩后來發現這個矛盾,因而在他的《葉劍英詩詞探勝》(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年5月版)第47頁中采取模糊的表述:“這首七言絕句是1939年至1940年間,詩人在重慶讀方志敏烈士獄中文稿所作。以后又將這首詩題寫在方志敏同志的遺照上”。第二份手跡具體標明了該詩的寫作時間是“一九四○冬”。但這個時間也有疑問。葉劍英此詩在重慶傳開后,周恩來對身邊的工作人員進行氣節教育時曾隨口吟誦葉帥的詩作,而大家為方志敏事跡和精神所鼓舞,又爭相傳抄傳誦葉帥的詩作。1940年9月19日,郭沫若“次葉劍英韻”作詩一首:“千秋青史永留紅,百代難忘正學功。縱使血痕終化碧,弋陽依舊萬株楓。”④和作不可能寫于原作之前。可見“一九四○冬”是葉劍英記錯了。葉劍英閑暇為詩,興之所至賦詩填詞,沒有刻意去保留詩稿,記錯寫詩的日期也就不奇怪了。到底此詩寫于何時?請看最新最權威的研究成果。“在軍事科學院黨委、首長的領導、關心下,在軍隊建設研究部和原軍事百科研究部黨委、領導的具體指導下,從1999年開始至2006年撰寫完成”,“由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審定”的《葉劍英年譜》終于在葉劍英誕辰110周年前夕2007年4月由中央文獻出版社出版了。該書的第319頁寫道:1940年,葉劍英“在方志敏烈士的照片上題寫了《看方志敏同志手書有感》七絕一首”,同樣也未能確定具體的寫作時間,哪怕是具體到季度或月份。
根據手頭的資料,筆者目前也無法弄清該詩寫作的具體時間,但無妨根據已知條件提出一條求解的思路。首先要弄清葉劍英在什么時候讀到“方志敏手書”以及具體讀的是方志敏哪一種“手書”。方志敏在獄中,以頑強的革命毅力,以筆作槍,在半年的時間內,抱病寫下了10多篇手稿。在手稿分批艱難地向外傳遞中,《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曾散失于社會,是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用重金收買回來的,收買的時間有兩種記載,一說是1939⑤;另一說是1940年⑥。誰有辦法考證出辦事處收購手稿的具體時間,誰就有可能進一步接近葉劍英寫詩的時間。據前述《葉劍英傳》第310頁記載,葉劍英讀完手稿后異常激動,立即建議《新華日報》刊登方志敏另外一篇幅較短的手稿《可愛的中國》,并向在場的同志講述方志敏的斗爭業績,然后揮毫寫詩。據此,如果能從《新華日報》查到何時登載方志敏的手稿,則大體可以推斷葉劍英寫詩的具體時間了。由于筆者手頭沒有當年的《新華日報》,因此筆者只能考證出葉劍英的寫詩時間為葉劍英讀到《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之后到郭沫若寫作《次葉劍英韻》之前,即便是最保守的推算就是1939年春天至1940年的夏天。這樣,除證明葉劍英自己記憶的1940年冬有誤之外,比起《葉劍英年譜》的表述也有一點不同,即葉劍英寫詩至少是在1940年8月19日以前。
在辨識葉劍英手跡之后,再來看看該詩面世之后包括研究人員在內的讀者是如何解讀和詮釋的。其中多為筆者“開卷有疑”的札記。
據相關論著介紹,最早登載《有感》的報刊是《中國青年報》1957年2月23日,并將手書中的“奇蹟”改為“奇罪”,未知登載前作者是否審閱過。根據葉劍英與光明日報副刊詩交的史實,葉劍英是很重視詩稿發表前的審讀的。發表《有感》的最權威版本當屬人民文學1979年8月版葉劍英詩詞自選集《遠望集》。該書第5-6頁登載所《有感》,編者對詩中后兩句有個注文,并特地說明:“文天祥有《酹江月·驛中言別友人》:水天空闊,恨東風……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意為葉劍英讀方志敏遺稿想到文天祥,又將文天祥的詩句化入《有感》中。
此后近30年來來,解讀、研討《有感》的論著絡繹不絕地出現了。
許滌新在他的《百年心聲(增訂版)》(三聯書店1982年5月版)第243-244頁有一段文字:“抗戰時葉劍英同志在《方志敏自傳》上題詩云:‘血染東南半壁紅……’‘文山’是宋朝文天祥,他是江西吉安人,抗元失敗,被元軍押送北京,經金陵時,曾寫了《念奴嬌·驛中別友》一首,有‘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之句。葉帥是借用文山這個典故,說國民黨蔣介石在殺了方志敏之后,又在囚禁葉挺。郭沫若次葉韻作詩云:‘千秋青史永留紅,百代難忘正學功。縱使血痕終化碧,弋陽依舊萬株楓。’”《有感》因其獨特的教育意義和美學價值而入選多種大中專教材。筆者曾在舊書攤見到一冊某地中等職業學校教材《語文》第一冊(缺出版單位和時間)收有《有感》并將題目改為《為方志敏烈士題照》,對詩中“南朝”解釋為:“南北朝時,宋、齊、梁、陳先后建都金陵(今南京),統稱南朝”。范碩先后出版了兩部研究葉劍英詩詞的文集即《葉帥詩詞探勝》(廣東人民出版社1988年7月版)、《葉劍英詩詞探勝》(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年5月版),兩書對《有感》的解讀一樣:“文天祥被俘經金陵時,曾寫下《念奴嬌·驛中別友》一詞,有‘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詩句”。魏傳統在解釋“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葉楓”時說:文天祥“被解北方,路過南京時,曾作一詞,詞中說:‘睨柱吞贏,回旗走懿,千古沖冠發。伴人無寐,秦淮應是孤月。’”⑦ 廣東省葉劍英基金會等2005年9月編印的《葉劍英詩詞賞析》說:葉劍英 “一方面為方志敏烈士的崇高氣節而震撼,另一方面對蔣家朝廷一邊喊抗日,一邊繼續殘害抗日人士而深惡痛絕,并借此為葉挺將軍叫屈。”對末句“又照秦淮一葉楓”的解釋如下:“‘千古奇冤,江南一葉’,葉挺將軍為抗日、為國共合作做了大量工作,此時被國民黨囚禁了,詩人乘此為葉挺將軍此時的遭遇不平吶喊。此一葉喻葉挺將軍。”中央文獻研究室編《葉劍英詩詞集》(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2月版)第22-23頁收錄《有感》并作注釋,說:“文天祥在《酹江月·驛中言別友人》詞中有‘秦淮應是孤月’句。”
筆者認為上述詮釋有三個問題。“開卷有疑”即發現問題以后,還要解決問題以達至“開卷有益”。
第一,《有感》中的“南朝”并非南北朝時的“南朝”,而是指“南宋王朝”。首先,文天祥生活在南宋末年即公元13世紀中后期,南朝則是公元5、6世紀,兩者間有隋唐、五代十國、北宋等朝代,相距約有七八百年。這使筆者想起了一個笑話:“張飛打岳飛,打得滿天飛”。其次,南北朝是一個軍閥割據、混亂不堪的時代,民族矛盾不是主要矛盾,不存在所謂抵御外侮的背景;而南宋本身就是北宋在外族入侵下退踞南方建立的,自始至終面臨外族侵略亡國的威脅,民族矛盾非常激烈。這與葉劍英寫詩時所處的抗日戰爭時期相似。執政的國民黨蔣介石腐敗無能,日寇侵占了大片國土,并妄想吞并整個中國,蔣介石只能退守西南一隅。因而詩中的“南朝”只能是指南宋。再次,最后,古人也有用“南朝”來指南宋的。明朝湯顯祖所著《牡丹亭》劇本,寫的就是南宋末年的愛情故事,劇中第四十七出《圍釋》中多次將金稱為“北朝”,將南宋稱為“南朝”。
第二,認為《有感》后兩句是作者借用典故,“說國民黨蔣介石在殺了方志敏之后,又在囚禁葉挺。”“一方面為方志敏烈士的崇高氣節而震撼,另一方面對蔣家朝廷一邊喊抗日,一邊繼續殘害抗日人士而深惡痛絕,并借此為葉挺將軍叫屈。”都是過于牽強、望文生義,也不合事理的。葉劍英寫《有感》時雖說國共兩黨兩軍時有摩擦,但皖南事變還沒有爆發,新四軍軍長葉挺也還沒有被俘被囚。詩無達詁是說詩歌作品一旦完成面世,對其詮釋便是詮釋著與作品主客觀碰撞的結果,這樣便產生了多種多樣的解讀,甚至作者未必有此意,讀者也可以無妨有此想。至少要存在某種可能性,硬碰硬的常識或明顯時空錯誤則是不行的。
相比而言,方志敏的堂弟方志純的一段回憶,認為葉劍英《有感》可能詩意萌發于1937年的南京則是可取的。方志純在一篇懷念文章中寫道:“‘方志敏同志犧牲了。’志敏,你知道是誰告訴我這噩耗的嗎?是葉劍英同志。”“1937年,‘西安事變’后,我在福州從報紙上看到成立了八路軍駐南京辦事處和葉劍英同志為辦事處主任的消息,便立即寫信給葉劍英同志,和他取得聯系。”“葉劍英同志接到我的信后,很快就回了信,并給我寄來50元錢作路費。于是,我從福州來到南京,找到了葉劍英同志。在八路軍駐南京辦事處,葉劍英同志拿著一張照片告訴:‘方志敏同志犧牲了!’”“晚上,我懷揣著志敏的照片,在夫子廟一帶徜徉著。當時,抗日的烽火,已經在古老的中華大地到處燃燒;硝煙,在華北大地彌漫;土地,在鐵蹄的踐踏下呻吟;人民,在刺刀的淫威下淌血!可是,在國民黨統治的政治中心——南京,卻是滿城燈紅酒綠,遍地紙醉金迷!慘淡的月色,無言地照射在暗淡的紫金山上,寒冷的秦淮河,緩緩地流淌在烏衣巷邊,那潺潺流水,似乎在訴說著人民的疾苦,控告著當局腐敗!“‘血戰東南半壁紅,忍將奇跡作奇功;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葉楓。’這是葉劍英同志在贈方志敏被捕的照片兩年之后,在志敏又一張被捕的照片上題的詩,葉劍英同志在這里又提到秦淮河,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南京就萌發了詩意。”⑧
第三,關于《遠望集》等編者及許滌新、魏傳統、范碩等人解說中談及“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葉楓”化用了《酹江月》(以“水天空闊”開頭,《酹江月》亦名《念奴嬌》)的詞句及該詞的作者問題。其實《酹江月》(“水天空闊”)的作者學術界早已搞清楚了,不是文天祥,而是鄧剡。誤載的源頭是鄢刻本。此后多種刻本,都沿襲了鄢刻本的錯誤。另外,從審定詞意也可以論證《酹江月》(水天空闊)為鄧剡所作。
顯然,葉劍英的詩不僅化用了鄧剡和詞,同樣也化用了文天祥的詞。因為“一葉飄零”、“重來淮水”、“丹心難滅”、“杜鵑枝上殘月”與 “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葉楓”的意境是相通的。這里無妨套改一句古詩,古人不見今時月,古月曾經照今人。古人就是文天祥,今人就是方志敏,但是那個照著文天祥的南朝月,又照著與文天祥一樣的“丹心難滅”的方志敏。千古不變的是那輪明月,她照著、看著古往今來的英雄狗熊、正義邪惡、高尚低賤!
行文至此,該談談筆者對《有感》一點粗淺的理解了。
在筆者看來,葉劍英創作此詩,不是心血來潮,一揮而就,而是有一個時間不太短的過程。方志敏的獄中遺作是分散多批由不同的人從獄中艱難傳遞出來的,抗戰初期,1937年夏秋,葉劍英已經在南京見到方志敏遺著和遺照,沉痛激動,正如方志純所回憶的,葉劍英可能于此時也萌發詩意了。之后,“抗日第三年”即1939年或1940年當他看到本已流落社會而又被八路軍辦事處重金購回的方志敏最重要的遺著之一《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時,便水到渠成地有感而發了。
“血染東南半壁紅“,原為”血戰東南半壁紅“,后將“血戰”改為“血染”, 改得更加形象更有意境。這句詩很好理解,是講方志敏的艱難的革命歷史,講方志敏不畏艱難險阻,率領革命的勞苦大眾進行艱苦卓越的英勇斗爭,創建了位于中國東南大地的贛東北革命根據地和人民武裝紅十團軍,烈士的鮮血染紅的大地,澆灌了革命的火種,熊熊的革命烈焰燃燒起來,終于映紅了祖國東南大地大半個河山。
“忍將奇跡作奇功”(正式出版物的“奇跡”在手跡中是“奇蹟”或“奇績”),不大好懂,因而有多種解釋。范碩說:“令人憤慨的是,方志敏這樣的英雄人物,卻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酷殺害,他們還用這一血腥罪行炫耀自己的‘功勞’。詩人寫下‘忍將奇跡作奇功’的詩句,揭露和控訴國民黨反動派的罪行。用‘奇跡’和‘奇功’這樣對襯的反語,對敵人進行有力的嘲諷和無形的鞭撻。”⑨魏傳統說:“兩個‘奇’字,突出地強調了方志敏烈士在中國無產階級的革命歷史上創造的奇績。今天,烈士已長眠地下,但其為人民立下的不朽功勛,將永遠受到后來人的垂念。一個‘忍’字,將作者懷念烈士的深摯情感表現的淋漓盡致。”⑩曾任珠海中華教育社主任的彭家柱說:“運用對襯的反語激發感情。方志敏短暫的一生為中國革命創下奇跡。反動派抓到他后興高采烈,召開‘慶功會’,夸耀‘勝利’,最終卻密令將他處死。葉劍英用了‘忍將奇跡作奇功’的詩句指出反動派的‘功勞’是一種‘奇功’,這種‘奇功’,實際上就是殘酷殺害革命英雄的滔天罪行。用‘奇跡’和‘奇功’這兩個對襯的反語激發感情:一方面怒向敵人,對敵人進行有力的嘲諷和無情的鞭撻;另方面則表示對烈士的沉悼念痛和深切的懷念。”
筆者則認為,“忍將奇跡作奇功”是葉劍英在讀方志敏的“手書”即遺著原件“有感” 而不能自已,也就是有感于方志敏在敵人監獄人間地獄中,忍著病痛和敵人酷刑,在短短的半年中寫下了十多篇十幾萬字的光輝著作。“忍” 者,不忍心或下狠心也!葉劍英不忍心于將方志敏獄中著述的奇跡當作奇特的功績,換一種說法就是,方志敏獄中手書的奇跡(或奇績)就是奇功,不過這樣表述實在是太殘酷,太不忍心了!最后,葉劍英只好下狠心將他心中的愛和恨、對烈士的崇敬和對敵人的仇恨通過這個“忍”字,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了,長長的感嘆了一口氣。
然后,葉劍英由方志敏的道德文章和革命業績想到南宋末年的民族英雄文天祥。葉劍英的手跡中“時在抗日第三年”、“時日寇繼續深入”等語,說明他是從抗日民族戰爭最艱苦的歲月中想到南宋末年的歷史背景的。 “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葉楓”,歌頌民族的英靈永生,而這兩句詩本身也將成為千古名句。無獨有偶,英雄所見。心丹、志遠、節操!不僅葉劍英將方志敏與文天祥相提并論,毛澤東也是如此。晚年毛澤東在讀《新唐書·徐有功傳》時,曾在大字本二十四史的空白處做了如下批語:“岳飛、文天祥、曾靜、戴名世、瞿秋白、方志敏、鄧演達、楊虎城、聞一多諸輩,以身殉志,不亦偉乎?”“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最后講三句,第一,激發詩情的是方志敏的手書文稿。沒有這些文稿,就沒有名詩《有感》的面世。第二,看到方志敏手書文稿的人不少,這不少的人,除葉劍英,沒有人寫出像《有感》這樣的名詩。這就是詩人葉劍英的過人之處。第三,《有感》真真切切是一首立意深刻的名詩,不僅蘊涵幽遠,極富感染力,而且還有點朦朧意境,有點像讀晚唐杜詩的感覺,盡管兩者的格調不一樣。
注釋:
①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偏》,商務印書館1933年版第243頁。
②廣州葉劍英史料研究會等編:《葉劍英詩詞手跡暨葉選平、葉選寧恭錄葉帥詩詞》,廣東旅游出版社2006年10月版第15頁。
③方志純:《懷念集》,中國青年出版社1983年6月版第112頁。
④龔繼民、方仁念:《郭沫若年譜(上卷)》,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年12月版第448頁。
⑤陳家鸚:《論方志敏的民族精神及其時代影響》,《方志敏研究》電子版總第二期。
⑥李希文、何賢恕、孟曉敏:《關于方志敏獄中文稿的幾個問題》,見《方志敏文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10月版附錄二。
⑦見方志敏遺著《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人民出版社1980年2月版)登載的葉劍英手跡后面。
⑧方志純:《志敏墓前的哀思——紀念方志敏同志犧牲五十周年》,載《江西日報》1985年8月6日。
⑨范碩:《葉劍英詩詞探勝》,廣東人民出版社1997年5月版第47-48頁。
⑩見方志敏遺著《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人民出版社1980年2月版)登載的葉劍英手跡后面。
彭家柱:《劍膽琴心垂青史——讀葉劍英贊方志敏烈士詩有感》,載《珠海教育學院學報》2001年第2期。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11月版第2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