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廣的高等教育學術研究歷程

摘 要: 本文從4個方面對楊德廣教授的高等教育學術研究歷程與特點進行了簡要回顧:關注高等教育現實問題，具有很強的前瞻意識;重視高等教育學科建設，具有開闊的學術視野;敢于探索高等教育熱點難點問題，富于改革創新精神;致力于理論與實踐的結合，融理論家與實踐家于一身。

關鍵詞: 楊德廣; 高等教育; 學術研究

中圖分類號: G471.2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673-8381(2010)03-0004-04

楊德廣教授作為高等教育理論研究者，他是繼潘懋元先生之后的我國又一位著名的高等教育學家。他先后擔任華東師范大學團委書記、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長、上海高教局副局長、上海大學校長、上海師范大學校長等行政職務，還兼任了中國高教學會副會長、全國高等教育學研究會理事長、上海高教學會常務副會長等學術職務，始終奮斗在教育戰線，一心一意從事教育事業，專心致志研究教育理論，共出版40多部著作(含主編)，發表了470多篇文章。他既是一位著述豐碩、桃李滿天下的高等教育專家，也是一位勇于探索、敢于創新、真抓實干的教育實踐家。他以與時俱進的辦學理念，卓有成效的辦學效果，平易近人的工作作風，一身正氣的高尚人格，充分實踐了“科學發展觀”的重要思想，為上海乃至全國高等教育事業的改革與發展、為我國高等教育理論的建立與創新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就其科研成果與學術影響力而言，在全國高等教育學界名列前茅，公認為我國出色的高等教育理論家與實踐家。

一、關注高等教育現實問題，具有很強的前瞻意識

作為一名高等教育研究者，他始終立足現實、注重調查研究。有的學者講，“要了解中國高教的動態和現狀，應看看楊德廣的文章”。此言不虛，并非夸大其詞。作為一名高等教育研究者，楊教授學術活動的顯著特點就是將自己的研究與中國的高等教育實踐緊密結合在一起。他對高等教育的現實關懷，使其成為在高等教育研究與實踐領域辛勤耕耘的杰出代表，30多年的歷史已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例子一，在大學生培養與就業方面的超前意識。80年代初，我國高等教育的數量與質量都無法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而且大學畢業生普遍存在著專業面窄、能力不強等弱點。為此，楊教授提出建立合理的專業結構的觀點。即“減少和合并一部分專業，建立綜合性的大專業”、“增設和發展新專業、緊缺專業”。他還組織了30多位教師和科研人員先后調查了3萬多名大學畢業生素質，執筆撰寫了“上海市三萬名大學畢業生素質調查及反饋意見”，對各類大學的畢業生素質作了深入剖析，并提出了“對高等學校人才培養的意見和建議”，對人才培養起了積極推動作用。80年代中期，楊教授先后發表了“現行大學畢業生分配制度的弊端及改革意見”(1984年)、“改革高校畢業生分配工作”(1984 年)、“變‘供需脫節’為‘供需見面’”(1984年)、“改革大學畢業生分配制度的幾點建議”(1985)等近10篇文章，提出改革大學生畢業分配制度，主要觀點和建議被市主管部門采納。今天回過頭來看，在那個計劃經濟的年代，就提出這樣大膽的見解，實屬不易?？梢?，楊教授是一位思想解放、富有改革勇氣與智慧的教育思想家。

例子二，在后勤社會化改革方面率先進行理論探索。在我國原有的高校辦學模式下，高校后勤保障完全靠政府的財政支撐，每個學校都有自己的后勤服務部門，專門負責為本校的教學科研和師生生活提供服務。這種辦學模式和后勤運行方式是計劃經濟的必然產物，楊教授在1987年撰寫的《教育思想討論中十個觀念的思考》一文中提出了“教育的社會觀”的觀點。他認為，樹立教育的社會觀，應著重解決3個方面的問題。第一，變學校辦社會為社會辦學校，學校里的非教育活動主要由社會各有關部門去辦;第二，學校應和社會加強橫向聯系，一方面積極為社會服務，一方面利用社會力量共同辦好學校;第三，社會有關部門要樹立為學校服務的觀念，為學校教育和教學工作提供各方面的方便條件，積極向學校進行教育投資，擴大學校經費來源。他在80年代末提出的這些觀點，為我國1999年開始實行高校后勤社會化及20世紀初的高校投資多元化提供了理論依據。

例子三，在辦學體制方面的領先觀念。1988年他提出，教育領域可以效仿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經濟領域中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模式，以公立學校為主，允許辦私立學校，也可以辦中外合資學校。這為我國興辦民辦高等院校和中外合作辦學提供了理論指導。1992年，楊德廣教授針對民辦大學的理論問題撰寫了《我國應積極穩妥地發展民辦大學》一文，他提出了“新型的民辦大學要突破舊模式、改變舊體制、轉換舊機制，探索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新的辦學路子”的思想。在以他為代表的一批專家學者的倡議下，在政府的大力推動下，我國民辦高等教育近年來得到了很快的發展。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楊德廣教授在很多方面對中國高等教育的未來發展趨勢做出了科學預測，這些預測均在高等教育實踐中被證明是正確的理論，對中國高等教育健康發展產生了積極的效果。

二、重視高等教育學科建設，具有開闊的學術視野

在30余年的高等教育研究中，楊德廣教授始終關注著高等教育學的學科建設，構思著現代高等教育學的建立。1989年，楊教授發表《對十年來高教理論中若干問題的探討》一文，對高等教育學科的相關問題進行了理論研究。在文章中，他探討了教育的本質屬性、教育方針、高等學校職能、現代教育思想、培養目標、教學論、高等教育與商品經濟相適應等高等教育學科發展過程中必須明確的問題。同年，他還撰文探討了教育理論貧乏及其出路問題，為構建現代高等教育學體系奠定了基礎。

楊德廣教授早在1983年就參與了由潘懋元教授主編的、我國第一部《高等教育學》的撰寫工作，嗣后又主編了4部《高等教育學》著作，為師資培訓和研究生教育做出了積極貢獻。20世紀90年代后，隨著形勢的發展變化，原有的《高等教育學》已不適應時代的要求，于是他開始積極探索現代高等教育的理念，并以現代高等教育理念為指導撰寫高等教育學。楊德廣教授認為，我國傳統高等教育有3個特點:在所有制方面實行公有制，取消和消滅私有制;在經濟體制上實行計劃經濟，不準搞市場經濟;在分配制度上實行按勞分配，不準搞按資分配。在新中國剛剛成立時，國家對高等教育進行集中管理，與當時的計劃經濟體制相結合，有助于中國的高等教育發展，但這樣的高等教育體制已經不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傳統高等教育學正是從計劃經濟體制下高等教育學的特點出發建立的。我國高等教育之所以沒有突破傳統的高等教育模式，主要原因是沒有建立現代高等教育學。這些意見針砭時弊，入木三分，無疑對現代高等教育學的建立具有極大的指導意義。楊德廣教授于1995年發表《關于建立現代高等教育學的探討》一文，他提出，隨著社會的發展，高等教育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并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很多的困惑和問題。這些困惑和問題是傳統的高等教育學所不曾涉及的內容，因此必須建立現代高等教育學。

現代高等教育學與傳統的高等教育學在很多方面既有一致性又有自身獨有的特點。楊德廣教授認為，現代高等教育學理論體系主要包括緒論、大學原理論、大學學生論、大學教師論、大學教學論、大學德育論、大學體育論、大學科研論、大學產業論、大學裝備論、大學制度論、大學管理論?，F代高等教育學與傳統高等教育學的理論框架雖然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在內容上卻存在著很大的區別。他的專著《現代高等教育思想探索》(2001年人民教育出版社)榮獲全國教育科學研究成果二等獎。

總之，從1983年參與編寫潘懋元主編的《高等教育學》開始，幾十年來，楊教授都立志編寫出具有理論高度與實踐價值的高等教育學著作，不斷豐富高等教育理論，與時俱進，增強高等教育學的科學性，提升理論對實踐的解釋、預測與解決問題的能力。他最近主編的近50萬字的《高等教育學》(2009年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讀后一股新鮮的時代感撲面而來，從體系到理念都新意頗多，關注實踐貼近實際，注意吸收最新的研究成果，對我國高等教育學理論的發展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三、敢于探索高等教育熱點難點問題，富于改革創新精神

楊德廣教授對中國高等教育的很多熱點問題進行了系統的理論探索，其思想深邃，見解獨到，有時甚至是震聾發憒，因其言論大膽甚至曾經被中央領導關注，在有關材料中批注“楊德廣何許人也”;教育部領導還專門約見他就高等教育發展問題提出意見。為什么每每楊教授發表觀點，就會受人矚目?并非是嘩眾取寵，故意吸引眼球，而是因為楊教授在論述教育思想、分析教育現象時并非簡單地就事論事、就教育問題談教育，而是從系統論的觀點出發、根據時代的發展變化、站在時代發展和理論發展的高度上來探討和研究教育問題，體現了鮮明的時代性。試舉幾例。

例子一，關于教育體制改革。楊德廣教授敢于面對現實、不回避矛盾，對我國教育改革和發展中存在的問題進行深入的剖析和研究，并提出了很多有價值的觀點和建議。針對我國高等教育存在的“國家統包的辦學體制、部門辦學的領導體制、政府統管的管理體制、經費單一的投資體制”等困境，他鮮明地提出了“改制是我國教育走出困境的出路”的論斷，并以翔實的數據做出了“改制會使高等教育的效益明顯提高”的判斷。他還提出，高?！案闹啤睉斏鞣€妥地進行，上海可率先改制試點。他提出的“國有民辦公助”的新型高等教育模式得到了很多地區、政府和教育界的認同，為普通高校獨立學院的建立提供了理論依據。有很多專家如此評價:楊德廣教授的見解有理有據，視野開闊，立意深遠。楊德廣教授始終關注并高屋建瓴地論述中國教育面臨的形勢和挑戰，給人以緊迫感、危機感的警示。他分析了單一的國有化辦學模式面臨的矛盾，即“阻礙了教育事業的發展，影響了我國經濟的發展，不能滿足人民群眾接受高水平、高質量要求的需要”，提出了“建立一主多元的教育體制”的構想。他提出，為確保 “一主多元”教育體制的健康發展，應注意觀念問題、質量問題、收費問題、公平問題、師資問題、政策問題、管理問題。

例子二，關于教育產業與教育市場。早在80年代末，楊教授就開風氣之先，提出了高等教育主動適應市場經濟的論斷。當時反對的人非常多，但他始終堅持觀點，不人云亦云、不隨波逐流，體現了一個知識分子堅持自己學術觀點的品質。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發表以后，極大地鼓舞和推動了市場經濟的發展和改革開放的深入。這一階段，楊教授又提出了高等教育如何適應市場的新見解，發表了系列論文，旗幟鮮明提出“大學校長既要找市長，也要找市場”、“發展教育產業，建立教育市場”等觀點。我記得他在給博士生講課中說，教育是產業，這是不容置疑的，沒有必要爭論。他認為，教育不僅要走進市場，還要建立教育市場，包括知識市場、信息市場、科技市場、人才市場。在探討中國如何發展教育產業時，他介紹了發達國家的成功經驗結合中國實際進行分析，為高等教育實踐指明了發展方向。

例子三，關于高校學分制教學改革。楊德廣教授長期以來積極倡導高校教學改革，在這方面的論文著作非常豐富，并且在上海師范大學任職時期付諸實踐。他在上海大學任校長時編著的《中國學分制》，是我國第一部比較全面、系統地研究、探索建立具有中國特色學分制的專著。在這一專著中，他從選課自由思想的提出、學分制的起源、美國大學實行學分制的改革歷程、建國前我國學分制的萌芽和發展、建國后我國廢止學分制和實行學年制、學年制與學分制的優缺點、目前我國高校中實行的不同模式的學分制等方面進行了全面的闡述，對我國高校教學改革和發展提供了很好的思路。他在上海師范大學積極推行學分制，主張“減少必修課，增加選修課，加強實踐課，開設副修課”，取得了很好的實踐效果。

這樣的例子俯拾皆是。比如，關于“名校辦民?！?，關于高等教育強國建設，關于大學排名，關于“高考錄取平行志愿”、關于獨立學院等等，他都提出了許多自己的獨到見解。在分析研究高等教育熱點難點問題時，楊德廣教授立足國內實際，放眼世界;注重調查研究，以事實材料說話;立論全面客觀，不主觀偏激;既有宏大的學術視野，又有微觀的具體分析。這一系列理論著述，因其觀點的新穎性、見解的超前性、理念的突破性、問題的針對性，引起教育界同行、教育行政部門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強烈反響，甚至激烈的爭論。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實踐的檢驗，這些觀點大多為大家所認可，有的為政府部門所采納，有的已在改革中取得成效，有的正在付諸實踐和探索之中。我這些年來寫作中養成了一個習慣，在寫文章之前，首先都要看看、聽聽楊老師是怎么說的、怎么寫的。凡是重大的高等教育問題，都可以查到楊老師的見解，這些見解總是有理有據，有事實有思考，辯證客觀，讀后深受啟發。我也喜歡向楊老師請教問題，他的回答總是簡明扼要，深入淺出，平常話語中蘊涵著哲理。

四、致力于理論與實踐的結合，融理論家與實踐家于一身

楊德廣教授不但是一位理論建樹頗豐的高等教育研究專家，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高等學校管理者。這既與他30余年不斷進行高等教育的理論研究有關，更與其堅持將自身的理論研究成果不斷運用在教育實踐中有直接的聯系。

1996年，楊德廣教授擔任上海師范大學校長，使這所上海市市屬高校在短時間內就發生了巨大變化。在他剛擔任上海師范大學校長時，學校辦學經費嚴重不足。在這種狀況下，他提出，大學要發展教育產業，建立教育市場，要靠自身的努力，走內涵發展的道路，充分利用學校的智力優勢，大力開拓教育市場。經過幾年的努力，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培訓市場不斷拓展，不但為學校創造了經濟效益，使學校辦學條件有了明顯改善，也提升了學校的知名度。上海師范大學的校園環境在楊德廣教授“植樹綠化”的號召下，實現了“土不見天，綠樹成蔭，花不間斷，四季飄香”的目標，被評為“上海市花園單位”，“全國綠化四百強”。楊德廣教授還被人們親切地稱為“綠化校長”。原來閑置的奉賢校區在政府沒有增加投資的情況下，學校依靠集資、貸款等方式籌措經費用于新校區的建設，使奉賢校區成為一所富有田園風光、充滿現代氣息的新型大學校園，在校生增加了10倍。學校專業的發展速度也很快，從40多個發展到60多個，使上師大由一所師范教育為主體的多科性大學變成了一所具有鮮明師范特色的綜合性大學。

楊德廣教授積極進行人才模式改革，提升人才培養質量，推行“質量立?！惫こ?。他提倡實施“充實教育”，即充實學生的學習內容，充實學生的課余活動，充實學生的精神生活，讓學生忙起來、動起來。他提倡 “多張證書制、半年實習制、干部輪換制、綜合測評制”，充分調動了學生的專業學習和社會工作的主動性，增強了學生的社會實踐能力。他首倡的師范生要具有“德、藝、語、技”4個特色，讓學生牢固樹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觀念，逐步實現了學生宿舍全部由學生清掃，校內馬路由學生參與打掃，培養大學生的勞動習慣、責任意識和自主意識。通過這些改革，使上海師大畢業生成為復合型的應用型人才，深受用人單位好評，提升了學校的聲譽。

楊德廣教授在高等教育研究中觀點鮮明、直言不諱，具有理論創新的勇氣和科學探索精神;在高等教育實踐中是一位有個性、有風格、有理念的大學校長。因此，我國著名高等教育學家潘懋元曾這樣評價楊德廣教授:“從實際問題出發，進行理論探索，提出自己的理論觀點，再回到實踐中檢驗。視野寬闊，行文質樸流暢，說理深入淺出。凝聚了一位高等教育學專家對高等教育事業的熱誠和毅力。”[1]這個評價實事求是，中肯貼切。作為楊老師的學生，我深感榮幸。仔細想來，為什么楊德廣教授能取得這樣驕人的成績，在理論與實踐兩個領域都做出了重大貢獻呢?我認為，他的成功可以歸為以下3個方面:一是對祖國、對人民、對教育無限熱愛的情懷。他出生在舊社會，親眼目睹舊中國的貧窮落后，矢志要改變我國一窮二白的面貌，他具有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立志為國家為社會的利益而奮斗。二是勤奮開拓，使他具有過人的膽略才干。他把時間視為生命，每天6點起床，11點半睡覺，每天工作16個小時，幾十年如一日。他勤于思考，善于總結，敢想敢做，一身正氣。三是虛心鉆研，淡泊名利，具有開闊的學術視野。他有感于中國教育理論的落后，在教科書上、報刊上宣傳和介紹最多的是外國的教育家和教育理論，從凱洛夫到杜威，從跨美紐斯到赫爾巴特等，而實際上外國的國情與中國的大相徑庭，因此下決心要努力探索中國教育發展的理論和道路，創建中國自己的高等教育學[2]。正是這種情懷、膽略、視野，造就了中國本土的高等教育理論家與實踐家。

參考文獻

[1] 楊德廣.從農民兒子到大學校長:我的教育人生[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 432-437.

[2] 楊德廣.楊德廣教育文選[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99-100.

(責任編輯 東 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