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英
(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政治和諧的哲學考量*
王 英
(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北京 100732)
政治和諧是一個政治美學的新概念。它不是一個現實概念,而是理論概念,是一種“思維構成物”。作為概念的政治和諧與和諧政治觀念不同,其需要具備概念的可理解性、真實性、正當性和內在邏輯性。因此,對于政治和諧的概念分析是一種綜合描述、表達和規范統一的政治哲學任務。本文擬從政治和諧的主體之維、屬性之維、范疇之維、動力之維和標準之維等五個“維品”分析政治和諧概念的基本結構,以期能夠較為合理地界定政治和諧。
政治和諧;維度;維品;政治哲學;政治美學
政治和諧的概念包含了多種要素——“維”,如何理解這些“維”,政治和諧具有哪些基本的維度,這是評析既有概念分析之后需要進一步討論,也是形成對既有政治和諧涵義的合理認識的前提,更是展開下一步概念定義的必要條件。黑格爾啟發我們,“思想只有通過理解本身的歷史才能理解其自身,更為重要的是,使思想能夠理解其歷史者,是思想已經盡力過這一歷史”①[英 ]G.A.柯亨:《如果你是平等主義者,為何如此富有?》,霍政欣譯,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9年版,第 95頁。,但是問題是,我們面對這種歷史、理解這種的方法是什么,在什么思維結構形成何種認識。這也正是“維”存在的作用。“所謂維,指的不是別的,而是我們認為某一主體之所以可度量的方式的原因,因此,不僅長、寬、深是物體的維,主體賴以有重量的重力也是維,速度是運動的維,諸如此類以至無窮。”②[法 ]笛卡爾:《探求真理的指導原則》,管震湖譯,商務印書館 2005年版,第 95頁。對政治和諧概念的維而言,就是意味著將其概念作出客觀而真實的分割,這種分割的本身就是我們選擇的維。按照我們的“維品”③此語援引笛卡爾對于解釋“維”的方法論描述,他在解釋了何謂“維”后,旋即指出“這種分割本身就是我們對事物進行計數所依據的維;造成數的這一方式,就被相應地稱作維品。”參見[法 ]笛卡爾:《探求真理的指導原則》,管震湖譯,商務印書館 2005年版,第 95頁。,政治和諧概念至少應包含 5個維度。
按照“維”的劃分,我們自然應且必須將劃分這種“維”的主體放到分析政治和諧之維的首位。對政治和諧的主體之維的認識不同,人們自然就會產生大相徑庭的政治和諧的概念定義。例如,對作為理念模態的政治和諧而言,不論其內部分歧如何,但是其都將政治和諧作為人的主觀意愿、活動的結果,即一種人的意志的單向度運動,他們認為“同一主體可以有無窮無盡的各種不同的維,它們對被度量物并不增添什么;然而,各種不同的維,即使在主體本身中有真實依據,我們對它們的領悟,仍然相同于我們經心靈選擇、通過思維把它們構造而成。”④[法 ]笛卡爾:《探求真理的指導原則》,管震湖譯,商務印書館 2005年版,第 95頁。顯然,這種帶有理性的懷疑精神的主體觀念,將人的心靈和思維等同于主體意義,把作為思維存在物的概念或具體為政治和諧概念換作一種心靈藥劑,而忽視了這種心靈產物和思維活動的來源才是主體之維的惟一的“羅陀斯”。
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早已指出,“人只須要了解自己本身,使自己成為衡量一起生活關系的尺度,按照自己的本質去估價這些關系,真正依照人的方式,根據自己本性的需要,來安排世界。”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1卷,人民出版社 1956年版,第 651頁。但是這種本性不是抽象的,而是人在存在和實踐中面向矛盾而不斷解決此種展開的主體性,即一種超越純粹思維活動的現實功能范疇。因此,政治和諧的主體之維不是絕對的,而是在求諸于政治和諧的實踐活動中,特別是具體到一定的人與一定的對象的關系中獲得上述功能屬性時,確立的占據上述功能的主導者、承載者和實現者。而這種主體之維意味著此種主體是可以認識、轉變和消解的,只有不斷強化政治和諧過程內具體政治實踐、政治博弈的對象性關系,才能不斷明確主體存在的意義和場域。
對于政治和諧而言,主體之維是政治和諧不可或缺的要素。其一,主體之維首先確定了政治和諧實踐的合格主體標準。我們認為,政治和諧是具體的、歷史和和相對的,不論何種形態的政治和諧,其必須存在于特定政治生活之中,因而只有在這一特殊共同體中的具有基本政治能力和公民資格的人才能夠成為政治和實踐關系中的主體。這意味著,主體之維既能夠確定自身的存在范圍,防止主體對象的抽象化,也能夠擺脫的狹隘的政治主體意識,而將參與政治生活的人、組織、團體、社會等基本單位納入政治和諧概念的主體考量體系中,再者此種主體之維從根本上否定了政治和諧的邏輯抽象性和單純理念性。其二,主體之維決定了政治主體認識政治和諧。在政治生活中,政治和諧是一個動態范疇,具有偶然性和不可接觸性。而政治主體之所能夠認識并提出“政治和諧”,是因為其能夠識別、選擇、接受和處理各種政治生活信息特別是關于政治關系“矛盾——調和——協調——均衡——和諧”的現象、過程和結果,將各種零散的要素重構、深化,并借助政治哲學的符號系統,創造和論證政治和諧,使之從理念上升為思想并轉而說明政治生活的目標、指導政治實踐。其三,主體之維決定了在政治和諧的價值關系中,政治主體是政治價值的發掘、維護和提升的根本原因。政治和諧不是政治生活的基本屬性,它是政治主體對于政治生活的價值設計,是諸多政治價值內容和要素的系統化,是政治價值體系的最終表現。在個體的不同價值需求、價值的不同類別、政治價值的差異性導向并存的條件下,其既要求政治主體具備理解、選擇和系統上述要素的能力,又說明只有政治主體才能完成上述價值活動,政治價值要素的特性和位階只有通過政治主體的認識和實踐才能充分發揮其積極屬性,才可能導向政治和諧的價值訴求。其四,在實際政治生活中,主體之維決定了政治和諧是多種關系的動態協調。實際政治生活中,具體的政治關系千變萬化,其內含主客體關系也隨之大相徑庭,這些關系既不是分離而獨自運動的,也非有規律的交織在一起的,而是矛盾的必然性與偶然性的有機統一。“相應的,人的主體性也往往是在與具體的客體之間這多種關系的統一中綜合性地表現出來并具體得到實現的”①黃楠森:《人學原理》,廣西人民出版社 2000年版,第 245頁。,這與政治和諧的復雜性、長期性吻合,且決定了這種復雜性和長期性具備和諧屬性的合理性,是政治和諧應備的實現形式。
無論是將政治和諧作為相對獨立的一種社會的和諧狀態,還是將其看作是和諧社會的子系統,“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界定,它們的實質或根本目的都是使社會成為一個和諧穩定的利益共同體,各種利益主體的多元利益能制度化地自由成長于其中的穩定,是建立在政治和諧基礎上,使人自由全面發展的開放性穩定”②張雪梅:《政治和諧:內涵、標準和價值》,《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 1期。,簡而言之,政治和諧具有社會和諧或者和諧的一般屬性。問題是,這種屬性究竟如何存在于政治和諧之中,或者表現為何種狀況。
和諧的本質在于“和而不同”。“這里的所謂‘和’,指的是由諸多性質不同或者對立的因素構成的統一體,這些相互對立的因素同時又相互補充相互協調,從而形成新的狀態,產生的新的事物。所謂‘同’,則是沒有不同的因素、不同的聲音、不同的意見,完全相同的食物簡單相加,不產生新的狀態、新的東西”,因此,和諧的本質是對立統一,是“統一體內多種因素的差異與協調。”③黎紅雷:《“和諧觀”中西合論》,《中國哲學史》1999年第 4期。由此而及政治和諧,如果將政治和諧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整體,那么其至少具有四種系統屬性。其一,政治和諧是一種后天和諧。政治和諧從未成為政治生活和人類社會存在的條件,而是諸多有待“和諧”的政治生活要素不斷面向和諧的動態運動。政治和諧不同于個人和諧,它不可能是一種前設的理念,而是在政治生活的矛盾發展過程中的妥協產物,即矛盾消解的能動性目標。政治和諧不同于“人——社會”的一般和諧,其發展缺乏自身的基本規律和歷史過程,是一種碎片化的政治實踐,即從來沒有一種一貫的政治和諧共識。因此,政治和諧是在人的自我發展、人與社會的交互發展和人與政治生活的相互影響中逐步明確的。其二,政治和諧是一種積極和諧。盡管政治和諧是一種后天和諧,但這并不意味著,政治和諧是一個消極的概念。正因為政治和諧不是一種“預定和諧”,所以它才發現先天和諧“不了解如何相反者相成:對立造成和諧”④《古希臘羅馬哲學》,商務印書館 1982年版,第 33頁。。在政治和諧視域中,這種對立是必然的,同樣消解對立也是必然的,這種必然性決定了政治和諧在面向自身的發展中不是“概念循環式”的平行發展,而是“螺旋遞增式”的上升發展,在這種上升需要的必然性中政治和諧獲得了其發展自由性,即積極性。其三,政治和諧是主觀和諧。從來沒有一種客觀的和諧狀態,換句話說,人們在什么政治和諧、政治和諧應該如何存在、表現為何產生過絕對的統一。即便不是諸多政治和諧的千差萬別,僅僅是“作為語言模型的政治和諧”也說明了任何普遍的政治和諧描述都不過是一種政治信仰。這并非否定政治和諧對于社會發展的客觀價值,而是表明在政治和諧概念的形成、傳播和實踐過程中,結構性耗散決定了它是一個多重認同的過程,即主觀和諧。也正是在這里政治和諧的主體之維找到了存在的客觀場域,即對政治和諧的“多元認同的重疊狀態,并不必然要以認同的撕裂來作為收尾的,反倒是有可能是一種層疊并存、多元共生的和諧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分裂的主體性 (the divided subject)就可視之為一種富有彈性與適應能力的主體。”⑤黃信洋:《多重認同的社會思想考察》,《(中華臺北)社會理論學報》2009年第 1期,第 80頁。其四,政治和諧是外在和諧。人類之所以需要政治和諧,是因為在階級社會存在的條件下,統治階級不僅需要穩定有序的政治秩序,而且需要將這種統治秩序常態化、合法化,進而要求其倫理化。人們生活在政治和諧的基本認同之中,理解并尊重那種符合政治和諧要求的制度規范,并試圖將自己的行為向協調統一的行為標準照準,這一切在任何人進入政治社會之初就作為一種“結構假設”嵌入了政治生活的未來道路。在這里,政治和諧是一種外在和諧,與之相對,倫理和諧則是面向人的內心或者人類關系內部的和諧。之所以,政治和諧往往借助于倫理和諧說明自身的合理性,其關鍵恰在于政治主體既生活于群體中,也需要回歸個人生活,需要不斷確認那種矛盾現實與和諧訴求之間的自我矛盾,而這必然要求外在和諧與內在和諧的統一。這種統一的需求說明作為外在和諧的政治和諧是人類追求和諧必要結構,也說明政治和諧必須被否定、超越,但無論何種判斷均無損于政治和諧是外在和諧的基本判斷。
范疇是一種分類系統,它是一種哲學概念,是人為創造出來并加以組織化的術語,作為思維工具它有助于限定共識框架和明確主題邊界。政治和諧的范疇之維主要面向作為政治哲學范疇的政治和諧,即在政治哲學的語境中界定政治和諧存在的橫向關系、縱向關系和結構關系。
我們認為,政治和諧與道德和諧、經濟和諧構成了基本的橫向和諧關系 (為方便下文論述,簡稱為“a”),其處于整個和諧范疇的中觀層面 (簡稱為“b”)。進而言之,作為共時性的政治和諧是政治生活的“歐米茄點”①此 處的“歐米茄點”,是指政治和諧既是政治公正、政治平等等類似良善狀態的一種描述,但是有更加強調政治生活中“對立矛盾”的二元的中和關系,是脫離“抽象節點”的結構性支點。(簡稱為“c1”),而作為歷時性的政治和諧則是政治生活的“信仰悖論”②我 們認為,人類從未真正實現過政治和諧,因為政治與和諧在主旨上并不一致,但是二者對于平衡、規律性、完善性的政治生活訴求是一致的,因此事政治生活與和諧狀態在歷史發展中形成的萬有萬在的雙贏選擇,這種現實構成了所謂的“信仰悖論”,但同時也有助于說明政治和諧是理想政治生活的動態環境的合理性。(簡稱為“c2”)。我們認為,范疇 a的的基本屬性是協調 (a’),即政治和諧與其他社會子系統的和諧狀態之間存在相互協調的關系;范疇 b的基本屬性是均衡 (b’)③均 衡并不是均質、平均、對等,均衡是一個動態概念,其包括分布均衡 (靜態平均),結構均衡 (動態均等)和流動均衡 (耗散平衡),任何將均衡看做一種靜態不變的“等分狀態”都只是強調了其“均”,而忽視了“衡”的意義。,即政治系統論的各要素在整體上應該處于基本均衡的狀態,換言之是和諧理念、和諧運動和制度和諧的三維均衡;而 a和 b的有機統一則構成了 c(即 c1和 c2的整體結構)。在 a、b、c三個范疇之間,a和 b的關系是基礎性的,決定了 c的存在。按照由內之外的矛盾發展邏輯,我們認為在政治和諧范疇之維內的 b→a是一種過渡關系,即在階級社會中,政治生活內部的均衡和政治生活間際的協調在國家與社會之間產生了一種辯證相生的關系,在這里政治和諧的實踐內置于政治運作中,“是一個不間斷的政治產品的再生產與輸出過程,它需要不停歇地從社會環境中提取物質、能量與信息資源,并通過一系列的政治加工過程,形成‘政治產品’,如一定的決策、政策乃至法律制度、規則,在輸出給社會,對不同社會階層和群體進行政治產品的再分配,形成社會各環節對政治產品的消費過程,并在消費過程中,不斷產生信息回饋,促使政策法度的進一步完善,從而達到政治體系與社會環境間的物質流,能量流與信息的溝通與交換。”④劉京希:《國家與社會的政治生態理論訴求》,《文史哲》2005年第 2期。可見,政治和諧既是一種政治過程,又是一種政治產品,它的范疇維既不是靜態存在也不是單向流動的,而是一種范疇之間共生互動的發展。
政治和諧的動力之維指的是政治和諧本質和屬性之維的產生機制及形成機制。既然“和諧是一種有差異的統一,而不是簡單的同一”⑤黎紅雷:《“和諧觀”中西合論》,《中國哲學史》1999年第 4期。,那么這種差異的統一如何存在、如何發展并保證政治和諧的不斷實踐,這就是政治和諧動力之維解決的主要問題。之所以將動力和與發展相統一,是因為政治和諧的整體發展既是其內部矛盾對立轉化的結果,又是政治和諧本身在“否定—肯定—否定之否定”過程中的不斷發展。在這個過程中,政治主體的差異性需求和政治生活要素的一般對立是其動源,通過各種政治機制普遍的差異對立逐漸轉向“非對抗性”存在而形成了某種統治秩序 (政治秩序),隨之非對抗性無法滿足政治發展進一步需要而產生了“一般均衡狀態”的需要而表現為政治穩定,政治穩定的常態化需要政治系統的“均衡化”向系統間際延展而形成以政治系統穩定為保障的一般協調狀態,與此相伴,在說明此種均衡協調統一狀態的合理性同時,政治價值與政治文化將這些良性要素通過多元認同的過程發展為一種政治和諧的內在需要,以配合政治要素差異對立的內在原因,在形成完備性的價值體系之時,那種“對抗性”政治和諧就呈現為成熟的狀態。任何脫離上述整個過程的矛盾分析,都不同理解政治和諧如何成為一種“對抗性和諧”,“他們只能把現實的矛盾理解為差別、悖論、敵對、緊張、壓力、失調、混亂、不均衡,或者——如果伴有公開的斗爭——沖突。”⑥[美 ]伯特爾·奧爾曼:《辯證法的舞蹈——馬克思方法的步驟》,田世錠、何霜梅譯,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6年版,第 13頁。正如馬克思嘗言,和諧問題并不是要“排除矛盾”,而是在矛盾發展中發現解決矛盾的方法,在矛盾發展到極致的時候積極地轉化矛盾并使之成為對立統一的和諧狀態。
較為復雜的是,與一般的矛盾運動不同,政治和諧被理解為諸多關系——并非在同一關系和同類關系——的不同因素之間,在相互依存的因素發生性質相反的發展過程中的組織統一過程。我們經常可以看到,在日常政治生活中,存在諸多政治矛盾,而其實質則是不同階段、不同層次和不同需求的交叉差異,絕不能等同于從單一層面的利益、理念、習俗等因素的差異。正如有的學者指出“差別是以一定的條件為基礎的,并且這些條件是不斷變化的。所以,差別在發生著變化;在每一種差別充當其差別的現象和/或功能的一部分的方式一定時,由于被理解成了關系,一種差別的變化方式就影響著一切差別的變化。因此,它們的發展道路就不僅僅是以相互支持的方式而相交,而且在不斷地相互妨礙、相互破壞、相互干擾并在適當的時候相互轉化。”⑦[美 ]伯特爾·奧爾曼:《辯證法的舞蹈——馬克思方法的步驟》,田世錠、何霜梅譯,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6年版,第 11-12頁。因此,政治和諧看似玄妙,政治和諧的內在矛盾看似絕對而無法克服,其實政治和諧的永恒動力恰恰就在于那普遍存在的政治矛盾,這是它持續存在和發展的“內部推動力”。
政治和諧的不同于一般的制度目的和普通的政治價值,也不是一種簡單的政治實踐的描述。如果以人類進入政治社會為節點,那么政治和諧與有組織的政治行為、規范的制度設計、理性的政治價值之間存在一種躍遷關系,其超越了理性行為和倫理訴求,而更加傾向于一種“政治美學”,換言之,什么是最美的政治生活——政治和諧——這是一個美學命題。因此,政治和諧的標準就不再停留在簡單的事實和價值判斷,而具有獨立考察的必要性,并構成考察政治和諧概念的重要一維。
我們可以看到,政治和諧具有明顯的觀念特征,因此它“不僅涵蓋一種智力行為,而且涵蓋知覺和意志的某種特定的方向。”①[美 ]伯瑞:《進步的觀念》,范祥燾譯,上海三聯書店 2005年版,第 1頁。此種觀念在政治實踐的復雜結構需要通過多種途徑得以表達或表達,并只能在政治生活乃至經濟社會的矛盾運動中逐漸明確,這決定了政治和諧一方面應包含諸多要素的多元共生,一方面又需要包含回應、同構和共贏。只有在一定階段和程度上,政治和諧才能實現矛盾同一性的直接形式,成為表述政治生活的最佳狀態的“協調性、有序性、平衡性、完整性和合乎規律性的哲學范疇”,正如馬克思指出的“我們判斷一個人不能以他對自己的看法為依據,同樣,我們判斷這樣一個變革時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識為根據;相反,這個意識必須從物質生活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 2卷,人民出版社 1995年版,第 32-33頁。那么,如何從政治和諧和矛盾結構的現存沖突中去判斷政治和諧?這與上述四種維度實現程度的評價密切相關,而且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上述四種維度的明確和確立。我們認為,政治和諧的標準之維至少應該考察三種標準。其一,作為總體和諧的政治和諧與作為具體和諧的政治和諧。現實中,人們都希望政治和諧能夠實現政治生活各個部分、不同層次和任一環節的和諧,即政治和諧的完備化。這導致了一方面,人們對邁向政治和諧實踐中的矛盾對立的出現往往持有一種消極態度,進而懷疑政治和諧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所謂總體化政治和諧往往欲求一種根本性結構變革,即意圖通過所謂理念提升和制度革命,實現政治生活整體的文明化、民主化、科學化,最終達到和諧,這往往導致政治改革的激進主義和浪漫主義。因此,在總體和具體之間,政治和諧更應傾向于后者。所謂具體的政治和諧,它的標準是,將具體對立矛盾的消解看做局部政治和諧實現直接決定因素,而將諸多局部政治和諧狀態的差異矛盾看作對于上述和諧狀態的否定,進而從更高級的層面形成一種政治和諧觀念,借以指導具體實踐而減少不同部分政治和諧狀態的組織耗散。堅持具體的政治和諧原則,就是堅持面向總體政治和諧,但不在任何現實實踐和既有和諧狀態之外單獨設立一個最佳狀態,而是從實踐、矛盾和既存狀況本身充分發展矛盾問題而實現“混元”的總體和諧。其二,作為靜態和諧的政治和諧與作為動態和諧的政治和諧。前文業已提及,和諧從最初的數量、幾何與力學層面的靜態和諧觀逐步發展而成為一種動態和諧。這就意味著判斷任何一種政治和諧判斷或概念,必須考慮其是否僅僅是一會孤立的均質切分,是否把政治和諧的實踐本身看做為一種鼓勵的和諧運動。如果停留在靜態和諧層面,政治和諧是不完善的和諧狀態甚至是偽和諧。只有通過政治主體在政治生活內外的理念、制度和行為選擇的不斷交換,既使得政治生活整體處于穩定狀態,又以穩定狀態調整不同社會系統之間關系而催生相互適應與協調,才能夠實現政治和諧屬性中的對立統一。從歷時性角度看,動態的政治和諧在任何靜態節點上都是不和諧、不平衡的,而它之所以是政治和諧的標準之維,關鍵就在于它是一種活的、流動的和諧關系,是政治生活內外、政治和諧“量質關系”的不斷流變,超越了靜態和相對靜止,從而真正意味著歷史的政治和諧。其三,作為個體本位的政治和諧還是群體本位的政治和諧。簡而言之,這一標準與主體本位的選擇密切相關,是政治生活評價過程的經典命題。我們認為,前者更加傾向于還原論,而后者則多強調綜合論。二者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加入前面兩類標準要素之間存在選擇,或言之,即便是選擇了次優的政治和諧標準,其建設也會存在一定的和諧性質,而且并不影響要素之間的相互轉換。而此類要素則必須在有機統一的基礎上才能判斷政治和諧及其概念的合理與否。正如有的學者指出,“無論是‘群體本位’還是‘個體本位’,都不能全面地體現個人與社會的關系,都不能完美地實現群體與個體的和諧。前者‘只見森林不見樹木’,容易壓抑個體的創造性,不利于社會的進步;而后者則‘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容易誘發極端個人主義,不利于社會的安定”,顯然這兩種要素的孤立發展無法與政治和諧的主體訴求、基本屬性和發展規律相契合,必然走向政治和諧的反面。只有從整合人的本質、利益、權利和義務和人的發展的不同角度出發,才能發現政治主體在自我存在、自我選擇和自我發展的過程中必然存在于不同主體領域,那么只有將不同主體領域的矛盾對立的統一進一步統一才能夠判斷政治和諧的真實性,即如馬克思恩格斯所言“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前提。”③《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 1卷,人民出版社 1995年版,第 294頁。
在某種意義上,政治和諧的當下概念是對諸種維度的采納與選擇,因此許多概念既能夠突出政治和諧應有的概念有效性,又彼此存在相互交叉和類似的現象;從另一角度看,正是因為上述維度在不同概念中的片面化存在,導致了政治和諧概念的模糊與意識形態化。綜合上述原理和維度,只有著力于上述五種維度的交融性,將政治和諧的思想、運動和制度特征融入概念分析中,才能獲得一個較為合理界定政治和諧,即是指在人類政治社會存續過程中,面對政治生活中普遍的差異對立現象,政治主體通過和諧觀念的多元認同、和諧制度的有效規范與和諧價值的體系建構等方法途徑,消解矛盾而使以利益為基礎的政治系統各要素及其與其他子系統之間處于穩定有序、相對協調、良性互動的動態和諧狀態。而在具體的社會歷史階段,政治和諧是社會和諧的基本結構、主要內容和重要保障。
D60
A
1003—4145[2010]10—0150—04
2010-08-20
王 英(1981-),女,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 2007級政治學理論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當代中國政治與政治和諧理論研究。
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項目號:05JZD0009)
(責任編輯:陸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