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張學東(印象記)

郎偉，1962年生，回族。1991年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中國現代文學專業，獲文學碩士學位。現為寧夏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教授。所創作的文學評論作品曾獲全國第八屬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和寧夏文學藝術作品評獎一等獎。

說起張學東，不能不先說到張學東的愛人江輝女士。江輝在大學中文系讀書時，做過我的學生。我那時給江輝所在的班當班主任，她是班里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1997年春天的某一日，江輝拿來厚厚一本手寫稿——十六開的方格稿紙上寫滿了整齊而略顯娟秀的漢字。江輝閃爍其詞地告訴我：這是一個“朋友”的小說習作，希望老師能夠給看一下。于是，我花了幾天時間看完了這篇題名為《逆旅》的中篇小說。坦率地說，如今我已經不大記得起小說所敘述的內容了，但當時的閱讀感受卻是強烈的。我告訴江輝，小說的文筆是優美的，有可咀嚼之處。雖然小說在人物的設計和故事的敘述上隱約有著一些路遙的《平凡的世界》的影子，但作者的才氣顯而易見。我的這些話，讓作者張學東現了身。江輝才終于告訴我：張學東是她的男朋友。

張學東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個很明朗和帥氣的小伙子。那時，張學東還在民航管理局上班。具體的工作是在機場的通信導航上，每天發送跟飛行相關的信息情報，或監測儀表設備什么的。學東的專業是航空電訊，不知道他的腦袋里為什么裝了那么多飛騰的想象和繽紛的故事。我的猜測是，在機場的工作間里，可以無遮無擋地看見一望無際的藍天。而寧夏的天空，又常常會藍得讓人恨不能變成長翅膀的鳥兒。學東日日面對廣闊無垠一碧如洗的天空，想必奇思異想往往勢若奔馬，飛馳而來。果然，在我看到學東小說習作《逆旅》的兩年之后，1999年，學東在《朔方》文學雜志上發表了他的小說處女作《螞蟻搬家》。《螞蟻搬家》是個篇幅不長的短篇小說。然而，這篇作品已經足以顯現出與其他寧夏青年作者不太一樣的小說“味道”。這使寧夏文學圈里的人開始對張學東產生了關注的興趣。

學東的創作欲望和文學信心顯然因作品得以發表而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此后，他的小說創作一下子就呈現出了不可阻擋的“井噴”狀態。2000年到2002年，僅3年時間，學東就已連續發表了30多個中、短篇小說。這些作品不僅經常占據《朔方》雜志的頭條，而且也讓《十月》、《當代》、《中國作家》的編輯們對其青睞有加。

張學東像是對寫作小說這件事“著了魔”。著了魔的人通常免不了要有非常之舉。忽一日，張學東告訴單位的領導和同事：他要調出民航，到寧夏文聯去當編輯和作家。單位的領導對這位部下的舉動不明所以，認識他的人們則眾口一詞：這小子八成是瘋了!這不明擺著嗎，放著讓人紅心跳的薪金不拿，卻要調到一個邊緣化的清水衙門里去!張學東不是瘋子是什么!張學東卻不為人們的閑言碎語所動。他真的辦了調動手續，默默來到了寧夏文聯的《胡方》編輯部，開始做一名小說編輯。當然，做了小說編輯之后，學東的小說寫得更多也更漂亮了，如今，他已經具有了全國知名度。

從我看到學東的習作到今天，已經10年有余。學東的小說創作歷程，我是見證者。學東的人生經歷不算復雜，但是我要說，學東的稟賦卻是為創作而生的。寫作小說對他而言，似乎是永遠充滿誘惑力的制作盛宴的過程。因為熱愛而成為大師。對張學東而言，“沉醉”這個字眼應該是對他創作心態的最佳描述。它構成了張學東文學創作的不竭動力，也構成了他精神飛舞的最佳方式。學東這些年的小說創作數量相當驚人，從1999年發表小說至今，不到10年，他已經有300萬字的創作量。這顯然和他對創作的深度癡迷有關，更與他的勤奮有關。我與學東住在同一座城市，然而，除了在文學界的一些必要的聚會場合能夠與之相逢，平時是不大能夠見到這位作家的——學東總是“貓”在家里寫東西。許久不見他，一見面，學東總是說：郎老師，我最近在某某雜志上又發表了一個“東西”……有一天晚上，我和愛人偶然看到了電視臺播出的一個學東的訪談節目，愛人說：你看張學東是不是顯得比前些年“老”了些?我仔細打量著屏幕，發現曾經像個大男孩一般的學東，臉上確實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明顯印記。

成熟男人當然也有成熟男人的故事。以前與學東見面，三句話離不開文學。這幾年再見到學東，許多時候，學東的身邊要跟著他的可愛的小女兒芳菲。女兒四歲，正是稚氣滿懷惹人疼愛的年齡。學東對女兒寶貝得不得了，女兒在朋友們跟前的一舉手、一投足，包括那些小小的淘氣、撒嬌等等，學東毫無疑問地會一概“笑納”。某天與朋友們吃飯，女兒的鞋襻兒不知怎么脫落了。小女兒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鞋襻兒脫落—事傷心至極。學東看在眼里、急在心頭，忙不迭地下樓要去找工具修理。餐館前臺怎么會有“工具”?后來總算弄來了一些透明膠帶，鼓搗著把鞋襻兒粘在鞋上了，這才讓女兒破啼為笑。又有一天，學東給我送書，三說兩說就又說到他女兒，學東竟有些語塞。原來，小女兒前幾天坐在電腦椅上頑皮，不想這椅子突然翻轉，將孩子冷不丁摔下來，臉磕破了，小嘴腫得老高……

我便漸漸知道，學東有著一顆柔軟的心。我在大學中文系講授中國現當代文學，讀過不少的作家傳記。近十年間，我又接觸過人數眾多的當代作家。恕我直言，我以為，并不是每一個創作者都可以歸人內心柔軟的一類。這“內心柔軟”實際上有時是和善良與正義感聯系在一起的。尤其是當看到明顯的不公和不義時，善良的人往往應該吭聲和說話，而不是假裝懵懂或者干脆逃之夭夭。據我的觀察，學東好像不大有城府。碰到看不過去的事情，他真的會仗義執言。作家的精神中有沒有“骨骼”，依我看，原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為人處事問題。它與靈魂的博大和剛強有關，也決定著作家創作出來的作品到底能夠走多遠。從這一點來說，我是非常看好學東的。

銀川的春天往往和風沙彌漫攪和在一起。然而，盡管空氣中有著一些嗆人的漂浮物，但開放的花朵和長出新綠的柳樹畢竟招惹人。學東夫婦同是喜愛文學的人，喜愛文學的人鮮有不喜歡春天的。我想，每當春光明媚的時刻，學東會離開電腦桌，領著女兒到小區的廣場上去放風箏吧?或者，一家三口開著車，來到一個空曠的所在，引吭高歌。學東夫婦都有很好的藝術天賦。多年以前，學東夫婦曾在舞臺上合作演出過民族舞，還獲得過一個什么獎。現在，他們的女兒也開始有情有調地歌唱了。以后，這位小姑娘還會迷戀文學嗎?我說不好，但學東夫婦應該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