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初記

韓仰熙，1965年出生，男，漢族，河北師范大學文學碩士。河北建工學院語文室教授，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散文學會會員，張家口市文聯委員。創作詩歌、小說、散文、評論500多萬字。出版詩集《韓仰熙的詩》、小說集《灑掃庭除》、散文集《山里·海邊·路上》、人物傳記《法布爾》，作品入選《中國朦朧詩純情詩多解辭典》、《中國當代小詩大觀》、《大學生抒情詩選》’《詩刊》、《詩選刊》、《星星》、《大地》、《青春校園》、《中國當代詩庫2008卷》、《世界著名科學家傳記》、《大好河山張家口》、《張家口作品集》、《伯樂》等。

在滇藏公路上顛簸

從四川的攀枝花到云南的瀘沽湖，我們用了9個小時。這9個小時是在中巴汽車上，而汽車一直是在石頭塊鋪就的山路上，所以說我們等于是在崇山峻嶺間穿梭的。可以想見，備受顛簸的是想看風景的旅游者；當然，美麗的風景因為疲勞和遙遠而彌足珍貴了。

女兒國的瀘沽湖啊一多么遙遠、多么令人疲憊的地方啊1 9個鐘頭，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也是叫人膩煩的，更何況是顛簸不已的硬座汽車?從麗江趕往香格里拉的路程也是一樣，顛來顛去又好幾個鐘頭。導游戲言：滇藏、滇藏，就是顛出你的六腑五臟嘛——也真是有道理了。相信他們把這話說給了所有飽受顛簸之苦的游客。

山路彎彎，又綿延不斷，汽車的速度快不了，因為路面較窄，錯車得十分小心，而且對面的車只有到了眼前才能看見，駕車者時刻都得準備著對面的來車，沒有經驗、沒有膽量的司機是開不了這樣的山路的。

山路漫漫，又溝溝坎坎，人們的心情就不耐煩了。就是想打個盹、瞇個覺也是不可能的，顛簸的力量讓最嗜睡的人也閉不上眼睛。

被導游們“導來導去”

我們是從四川攀枝花取道云南寧莨到瀘沽湖的，從那去了麗江，然后直奔了香格里拉，接下去回到麗江，最后看了大理和石林。其中第一個導游是摩梭人——揚賓瑪，第二個是納西族的小李(金哥)，第三個是藏族的卓瑪，第四個是白族的任麗——在四天之間被導了四次，當然也算是地方保護，各個地段、各個景點、各個民族都有自己的導游，有自己的那何必用別人的呢?況且導游也是各司其“職”，便能相安無事了；如若是有特別全面的導游出來想一氣帶完一個團的行程，那一定會惹出重重矛盾的，搶了同行的飯碗不說，那也是自找苦吃了——得多背多少景點、民俗的資料啊!

所以作為被“導”的我們也就無話可說了，理解人家，首先得理解人家的難處啊。

“女兒國”的歧義

這個“女兒國”的名稱多少帶有炒作的嫌疑，因為“女兒”總有幾分扎眼的挑逗，更何況是個偌大的“國”呢?而哪個男性不對這地辦心馳神往呢?唐僧師徒曾經歷何等的風流啊!美女如云，沒有一個男丁。然而，這個摩梭人世代居住的地方并不是這個意義上的“女兒國”，女兒有，但男兒也有!只不過他們都以母系為單元宗群地生活著。所以說，“女兒國”并不是沒有男子，也不是缺少男子。

“女兒國”的男不娶女不嫁是最具“看點”的民俗，也就是“走婚”一旦作為游人是看不到的，只有聽聽的可能。

難以靠近的瀘沽湖

遠遠的就看見了，瀘沽湖!汽車還在山路上行進的時候，我們就看見了瀘沽湖!看見了它!瀘沽湖!是的，這個被神話著的高原湖泊，這個誘惑著世人的地方，那么藍、那么綠!在秋色的黃昏里一派寧靜，在群山的懷抱里格外清新，那水面仿佛沉淀了一千年，那顏色好像過濾了一萬次。它那種純天然的氣象一下子就印證了我們頭腦中的信息。

哦，瀘沽湖，值得一看的湖，對得起所有目光的湖!借著暮色，我們來到了它的近前，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甜爽的東西，但肯定不是清風；波光中閃爍著一種安詳的氣息，但肯定不是魚汛。在余暉之中，湖水已經變成了暗色，但其中仍有斜陽的紅暈，成熟、豐腴而活躍，與東天上的銀月交相輝映著，給這美麗的湖泊平添了幾分神秘。

我們就住在湖邊的賓館。

晚間打開窗子，這神秘的湖泊就給人另一種感覺：冷峻而肅穆。望過去，清澈的湖水是沒有邊緣的，宛若一道歷史的遺跡，牽扯的不是親情，而是遙遙的凄然和淡淡的悲涼。是因為被紅塵遺忘，還是由于自己的過于保守?在這群山緊鎖的高原上，水色與天光空空恪守著寂寞，卻又孕育著千年萬年的睿智。而月色冷漠，更讓湖?白無法心猿意馬。湖邊的一條石子土路上有酒吧和商店，有叫賣也有討價還價，還有燈紅酒綠，再遠處是摩梭人為游客準備的篝火歌舞，但這些動靜和色彩都無法撼動瀘沽湖的寧靜和沉寂，與湖水的深摯、空曠、清涼相對，它們顯得過于孱弱、過于做作了。

于是這一夜的湖邊睡著的是更加更加孱弱、做作的人們了。

清晨時分，游人們大都起來到水邊散步、拍照。現代社會的種種親近自然的行為在這里都能見到，但每種行為的過程又都顯得隔膜、留有分寸，而原因是這里的——沉寂。

天空中的云朵和朝霞與山色接應著全面地映在水面上，好像沒有鳥兒，也沒有風。水是真正的清澈，以至于你無法確定它的顏色。水邊的蘆葦和核桃樹默默地站立著，似乎只有站立的姿態才能告訴人們這是晚秋時節。是的，在這清靜的氛圍里，它們也和湖水一樣拒絕了聲音。

然而，湖水沒有拒絕太陽。在早晨過去之后，太陽高高地照耀著湖水，湖水演繹出濃重的藍綠色——這最宜于寫實風格的畫家一只有在他們的筆下，這種顏色才不會被誤解、被懷疑。

我們坐在摩梭人的獨木舟(豬槽子船)上，小心翼翼地把手觸進湖水，真的想掬起來喝幾口。這種純凈的水質特別能撩撥起人的物質欲望和精神向往；世上的生命、世間的心靈沒有不需要純凈、不需要純潔的。

導游說，瀘沽湖水的能見度是12米。12米，在平原上能打出水井了；12米，在鬧市之中要容納多少水龍頭啊!作為游客，我們沒有一個人想驗證這個普通而驚人的數字，但我們清楚這個數字是我們無法帶走的，因為它是屬于瀘沽湖的；12米，只有瀘沽湖才敢承諾這么深的“能見度”!

匆匆地離開了瀘沽湖，離開了它的神奇和美麗，離開了它的冷峻和沉靜，離開了它的淡然和睿智……

我想，即使用一生的努力，我也無法真正靠近它，一如靠近先民的神話。

哦，這潔身自好的瀘沽湖，這心靜若禪的瀘沽湖!

摩梭人的祖母屋里有什么?

我們在導游的帶領下來到了瀘沽湖邊上的阿客家。粗略地參觀過院落之后，我們就進了高大的祖母屋。因為摩梭人過著母系社會的生活，家庭的領袖是祖母，所以祖母居住的房子是舉足輕重的。

阿客家的祖母屋是木頭壘成的，四周的墻壁，甚至屋頂都是木板做的，寬大的木板，在經年累月里帶著一種紅褐色，看上去十分堅固、踏實。屋門不算大，但門檻特別高，據說那是強迫進屋者低頭的，這一低頭等于是向墻上的神龕行了禮一正對著屋門。

祖母屋里光線是從天窗里漏下來的，寬大的房間一目了然：四周是壁柜，下面有坐墊，對面是客床，南側窗下是祖母床，西側是用來晾烤家用的東西或食物的火架——那炭火終年不熄，這與他們崇尚火有關。很神秘的男人柱和女人柱其實就是托起房梁的兩根主要的木柱，粗壯結實，是男孩和女孩在13歲舉行成人儀式時的重要“依據”。聽阿客說，成人儀式也不復雜，男孩站在男人柱邊穿上褲子，女孩站在女人柱邊穿上裙子，儀式意味著他們可以談戀愛了。女人柱離祖母床最近，好像也寓意了母系和血緣。祖母床是寬大而結實的，看上去特別威嚴，尤其是床下的柜子，鑲著粗笨的鐵鎖，也象征了一種權力——在以物易物的年代，祖母床下的柜子等于全家的命脈。所以說，祖母屋里最具有價值的物什該是這古老而威嚴的床了。寬敞高大的祖母屋里如果沒有祖母床，恐怕就沒有摩梭人的夢想了。

劃船的摩梭少年

在清冷的早晨，我們上了船。

這船叫豬槽子船，是幾塊木頭接在一起的，而過去摩梭人的船是純粹的“獨木”舟。

為我們劃船的是一個15歲左右的男孩和30來歲的婦女。他倆是什么關系，我們很好奇卻不好意思問，只是猜測他們是同一個家庭的成員。那女子是少年的母親?姨媽?抑或大姐?后來我們試著找話和男孩搭腔，可他依然是沒有什么句子，只是簡單的肯定和否定，至于他們是什么關系，他更是只字不提。也旃是他不太會漢語吧。他穿著藏式斜襟的綢緞上衣，綠底黃花，衣服有點大，像是單為做劃船生意制作的，看上去有種“工作服”的感覺。

少年劃船格外嫻熟，也非常賣力，額頭上滿是汗水，兩頰通紅，但眼睛始終亮晶晶的，顯得非常興奮。按照他們的規矩，他絕對大于13歲，應該是成人了。然而，劃船掙的錢他一定要交給老祖母的，甚至，他對工錢連手都可能不過。那個比他大的女子應該收了錢拿回家去。不過，也可能不是這樣。

在船上的半小時里，我們沒有聽見女子的聲音。她一直用圍巾包著嘴，目光溫和，臉上也是不變的溫和——直不變的表情——其實也就等于沒有表情了。就在船靠岸的當口，她和少年說了點什么，聲音不大，而且是摩梭人的話，我們沒有聽清，當然更是不懂了。

我們下船的時候，少年友好地看著我們，仿佛打了招呼。當我們從摩梭人家出來時，又碰見了他。他正隨意地坐在另一個少年騎著的自行車的后座上，臉上滿是喜悅。我們很驚喜地跟他打了招呼，可他卻沒有反應，好像不認識我們似的。也難怪，一天中，他得見多少我們這樣普普通通的游人啊!

在這樣一個清冷的早晨，我們認識了一個劃船的摩梭少年，可他卻沒有認識我們。

香格里拉也有“作秀”的毛病

到香格里拉之后，除了雪山和湖泊，我們最想看看純粹的藏民住宅，因為導游早就形容了藏族住宅木雕的貴重，特別是有錢人家，那屋檐和門窗的雕工就值幾百萬元呢。

晚上8點，我們被導游帶到一個寬敞豪華的住宅里。雕梁畫壁、燈火輝煌自不必說了，單那黃松實木的大柱子就超常地粗，得兩個人才抱得過來。

奶茶、青稞酒、喬面巴、酸奶酪，還有烤乳豬等等，再加上藏族的歌舞，的確給這容納百余位客人的房間增添了無限的喜慶和親和。來自各地的游人們更是興高采烈，幾乎沒有人懷疑這家藏民的能歌善舞的15位卓瑪和扎西。

主持人是大哥，他介紹說他的14個妹妹、弟弟是他的阿爸和三個阿媽生的。藏族是允許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的，但“多的一方”必須有血緣關系。也就是這家的三個妻子是姐妹三人。我們都為這些姐妹兄弟的歌舞所折服，同時贊嘆著一個家庭乃至一個民族的藝術天分。真的，大家是誠心實意地夸獎著，甚至還有的在談論著這些兄弟姐妹中哪個和哪個長得特別像。也許是給大家的贊嘆添點異味，老大用較為傷感的口氣說：“我們兄弟姐妹15個人中都能歌善舞，只有三妹不會，甚至不會寫字，她整天忙活家務，為我們操勞。各位朋友，你們找找我三妹，她就在屋子里呢!”于是，大家東張西望，試圖找出屋子里的那個藏族姑娘。屋子里的氣氛特別活躍，如同孩子們做游戲。“這個!”“那個!”“這就是!”但都被一一否定了。在那種溢于言表的失望中，主持人老大高聲介紹出了他的三妹。哦!原來是那個一直給我們倒酒沏茶的女子。

她幾乎沒有穿藏服，而是一件很漢化的半大風衣，風衣很過時也很破舊，一看就知道她是個樸素老實的女人。有人低聲質疑：“她是老三，怎么比老大還老?!”另一個駁斥：“人家光操勞嘛!”當然，這不是歌舞中的焦點或熱點，但我以我確實的目光分辨得出來，這個老實巴交的三妹看上去像他們這群歌舞人的母親，或許……至少是小姨什么的。

這表演似乎有點作秀的傾向了……

接下來老大就分別叫出兩個弟弟三個妹妹讓大家猜他們的排行。猜對了不僅有歌舞節目，還可以有更親近的要求(這中間自然有玩笑的成分)。于是，大家的熱情和好奇又被挑逗起來了，或高或低的喊聲充盈著、碰撞著、交叉著。特別是那三個能歌善舞又如花似玉的妹妹，讓滿屋子的男性叫喊異常澎湃。一種孩子的游戲被一群大人演繹得格外精彩。

然而，游戲總得有結束的時候啊。老大出來說話了——大伙幾乎沒有猜對，這是我的9妹、13妹、15妹!唉!

冷靜下來的人們這才意識到：在十多個數字中選上對應的是件很難的事情。

等到再冷靜則是離開這家人之后了。上了導游的汽車，大家比較集中地問一個問題：這家的15個孩子是真的?導游的口吻有點支吾：“哦，是吧，反正他們有血緣……”

可能嗎?15個青少年，他們的身軀、長相、年紀、才藝——或許，種族就意味了家庭和血緣?

這就是香格里拉!人間天堂、世外桃源，這是不會“作秀”的地方!

在高原上，海就是湖

香格里拉縣屬于迪慶州，而迪慶州則是典型的有山有水的高原。山有著名的梅嶺雪山、阿帕雪山，水有納帕海、碧塔海；在彎彎的山路上，我們等于是眺望了各種角度里的雪山，甚至還包括夕陽中的那“金字塔”般的奇特景觀，只可惜沒有時間靠近這瑰麗神奇的雪山。是的，就如同下次的許諾，只有在下次再拜見這位遙不可及的冷美人了。

然而，我們拜見了這高原上的水，這被叫作“海”的“湖泊”。

碧塔海——最宜于鳥兒筑巢的地方，最宜于孩子想象的地方，最宜于畫家寫生的地方。四面有群山的環抱，但寧靜來自天空，而天空中什么也沒有。仿佛是被陽光淘洗得一干二凈了。

我們坐在船上，情不自禁地想尋找到什么——聲音、色彩抑或飛翔、游動的東西，但沒有什么，我們什么也沒有找到，可心里卻好像感覺到了一切：深秋的持重與初冬的敏銳，飽滿、寬泛、真誠、祥和……

是的，我們都不做聲了，只為這碧塔海的靜幽。

最幽靜的是水面中的小島，小島上樹木擁擠，擁擠的樹木依然無聲無息，既像酣睡的嬰兒，又像小憩的飛鳥，不知道它的靜謐有多久，但能判斷它的生機是盎然的。

劃船的老人告訴我們，這湖水的周圍經常出沒著狼的隊伍，奔突而從容；這湖水的里面留下了許多大熊洗澡的聲音，嘹亮而歡實；還有成雙成對的鳥兒，還有拉幫結伙的牦牛。于是，我們開始相信那原始森林和這萬頃碧波的生命力了——也正是這寬廣而深厚的生命力吸引著游客、吸引著整個世界。

這就是碧塔海——最宜于畫家寫生的地方，最宜于孩子想象的地方，最宜于鳥兒筑巢的地方……

哦，這高原上高高在上的海，高高在上的湖，高高在上的水!

晾曬青稞的草架子

在云南的迪慶州，在香格里拉縣，在雪山和“海”之間，在遼遠而肥沃的土地上，屬于田野的不是人、不是牦牛，也不是藏族房舍，而是草架子——晾曬青稞的草架子，無以數計的草架子!就是這些草架子，默默地站在天地間，證明著一種命脈、一種存在!

遠遠的，草架子像一間又一間的茅屋，裝點著寂靜的高原，就像一架又一架的風琴，彈奏田野里的生命，給這個世界平添了風致；看吧，數吧，星羅棋布的草架子，普通、古樸、帶有些許凄然色彩的草架子，讓你不禁為之嘆息，為這原始的情景而嘆息。

我敢肯定，在江南的水鄉，在北方的平原，沒有這種原始的情景，沒有這種與生命如此接近的物件，沒有這種撞蕩著人類視野的草架子。

也只有這些簡單而寂寞的草架子最適合守望藏民族的家園和靈魂，也只有這些健壯而結實的草架子與印象派的畫幅最相配了。

幾種聯想和一種對比

從群山的高處穿過原始森林，通往碧塔海的是一條原木棧道。這松木棧道整齊而又粗樸，帶著幾分古老而又新鮮的色彩，給人最初的感覺是浪費了木材，但在上面走過幾步之后，便會生出物盡其用的感慨。因為有一層薄薄的秋霜落在棧道上邊，就有了一種茸毛熠熠甚至芒刺閃爍的自然之美，而先前的感慨就更是逼真了：不管你是誰，走在上面就得不停地提醒你自己——這真是原始森林里的棧道。

這時，你會聯想到時下城市里流行的“足底按摩”、“中藥泡腳”，還有健身用的“足蹬木輪”之類；運動是從腳下開始的，享受也是一樣從腳下開始，甚至生命，甚至人類……那個因為“腳印”而受孕的偉大女子——她可否就走在這樣的森林里呢?

你還會聯想到別樣的森林，聯想春夏之交的季節，聯想漫山遍野的杜鵑花，聯想絢麗的蝴蝶和飛翔的鳥群……

對，你不可能不聯想，因為那藏族的導游姑娘已經在講述這些情景了——作為導游，她把山里與山外的聯想續接了起來，并重疊在一起，她又把去日的情景與眼前的現象對比給我們……

我們看見了馬——我們的、我們祖先的腳力!

馬，蒙古小馬，樸素而殷實的馬匹，生動而可信的腳力!

給我們牽馬的人是些藏族的少年，他們差不多都是半大的個子，黝黑的臉膛，過時而破舊的衣服，特別是腳上的鞋子，清一色的黃膠軍鞋——在中國的大地上最耐穿也最便宜的鞋子。就是穿著這樣的鞋子，他們和他們的馬兒，踏出了一條山路，一條黃土夾雜著碎石的山路，一條與原木棧道連接起來的山路……

這山路上似乎沒有什么別的，只有他們沉重的吆喝聲。就是那沉重的吆喝聲一直回蕩在我回家的路上，如同一種提示、一種囑托、一種禱告一叫我忘不了那原始森林、那森林里的松木棧道、那棧道上的薄霜、那與薄霜形成對應的松蘿

是的，那高高懸掛在枝頭的松蘿哦，似乎一直飄蕩在我們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