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金融下的“雙缺口”悖論研究

摘要:自1990年開始，我國出現了國內儲蓄過剩與以FDI為主的外資涌入并存的現象，與傳統發展經濟學中的“雙缺口”理論相悖。對此，本文認為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國在向市場經濟過渡時期存在的“二元金融”，使得國內儲蓄過剩，與此同時，以FDI為主的外資的涌入，出于“效率互補”，利用其配置資源的優勢，彌補國內金融控制的缺陷，促進國內儲蓄向投資的有效轉化。

關鍵詞:二元金融;儲蓄過剩;FDI;效率互補

Abstract:There continues to exist both domestic save overplus and overseas investment inburst since 1990，which conflicts with the traditional development economics.This paper considers the main reason is the dual finance system existing in the transition period to the market economy，which caused the domestic save overplus.At the same time，overseas investment such as FDI swarmed in. Proceeding from the complementary efficiency，making use of its advantage in resource collocation to making up the disadvantage of domestic financial control can accelerate the domestic save converting into investment.

Key Words:duality finance，save overplus，complementary efficiency

中圖分類號:F83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2265(2010)06-0003-04

一、引言

在傳統的發展經濟學中，關于外資的利用問題，有1969年由經濟學家錢納里和勞特斯特提出的“雙缺口”理論，他們認為，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引進外資主要用于彌補“儲蓄缺口”和“外匯缺口”。該理論為我國改革初期引進外資提供了重要的依據。然而，自1990年開始，我國的國內儲蓄大于投資，儲蓄沉積，并且不斷擴大，與此同時，以FDI為主的外資卻不停地涌入，顯然，此現象與傳統的“雙缺口”理論相悖。因此，自二十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該現象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紛紛關注并對其背后的種種原因進行探討。

李揚(1998)在對我國的國際資本流動的研究中試圖對這種現象做出解釋，其認為不良資產的侵蝕和資本外流是主要因素。而國內儲蓄過剩的現象引起了一些學者對國內的儲蓄——投資轉化機制的研究(張天祀，1997;胥良，1998;王明華，2000;李棟文，2001;包群，陽小曉，賴明勇，2004)。他們認為，國內金融體系效率低下，儲蓄——投資轉化機制不健全，使得儲蓄不能向投資有效地轉化，主要強調，居民高儲蓄是國內高儲蓄的主要原因，而且在金融體系中，直接金融市場(股票市場、證券市場)發展滯后或者被扭曲，政府的干涉，使得金融資產的收益與風險不相匹配，居民的金融資產主要以銀行存款的形式流向以國有商業銀行為主的金融機構，而國有商業銀行與國有企業的產權同構性使得其貸款主要提供給國有企業，并且大部分貸款得不到有效利用，從而形成了銀行的不良資產，而中小型的非國有企業卻得不到貸款，外部融資困難。

至于以FDI為主的外資的涌入，不同的學者說法不一。Huang(2003)指出，國內金融體制的缺陷使得國內的資金不能得到有效利用，引進FDI，主要是用于彌補國內資金的短缺，緩解私營企業融資困難的局面。FDI是一種集多種要素于一體的“稀缺企業”(張軍，2003)，內資不能替代外資(江小涓，2000)。張軍(2004)認為，外資以FDI的方式進入中國，主要是因為中國金融體制存在缺陷，FDI以實物的形式增加企業的資產存量以獲取貸款。而李揚、殷劍峰(2005)提出國內外金融部門的“效率互補”假說，國內金融部門具有動員儲蓄的優勢而在配置資源方面卻效率低下，國外金融部門恰好能夠高效率地配置儲蓄資源，引進外資主要是“效率互補”，促進國內資金的利用，維持國內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從而促進中國經濟的持續增長。財政分權使得地方政府之間在爭奪資源方面展開激烈競爭(張宴，2007)，以“超國民待遇”競相引資扭曲了國內對外資的需求(陳勇兵，2007)。近年來，有一些學者從“市場扭曲”的視角，探討FDI流入的原因(GDF，2003，2004，2005;Bai，2006;羅長遠，張軍，2008)，FDI的流入主要是通過國際要素、產品和金融市場來扭轉相應國內市場的資源配置。

以上的這些研究主要是側重于現象的一個方面，也有一些學者嘗試將現象的兩個方面結合起來進行研究(王冰，2000;殷成東，賀向明，2003;陳勇兵，2008)，主要是將兩個方面分別進行解釋然后結合起來，但缺乏統一的主線和分析框架。

本文試圖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利用“二元金融”和“效率互補”的分析框架將這種相悖現象的兩個方面結合起來分析，結論是國內金融體系的“二元”結構使得國內儲蓄不能有效地轉化為投資，而外資的涌入恰好是“效率互補”，促進國內儲蓄向投資的有效轉化。

二、我國儲蓄過剩與外資涌入并存

儲蓄是指可支配收入中扣除掉消費的那一部分，是投資的來源。“雙缺口”理論中提到的“儲蓄缺口”指的是一個國家的投資超過儲蓄的部分，那么，我們可以把負的“儲蓄缺口”稱為儲蓄過剩。隨著經濟改革的進行，國內儲蓄與投資不斷上升。自1990年開始，我國就出現了儲蓄過剩的現象，與此同時外資也大量涌入(如圖1)。

從圖1可以看出，除了1993年外，我國的儲蓄——投資差額都是正的，也就是說都存在儲蓄過剩，并且這個差額在緩慢增加，到2004年突然大量增加，同時外資卻不停地涌入并緩慢增長，出現了國內儲蓄過剩和外資涌入并存的局面。而且外資的流入有其自身的特點。2001年以前，以對外借款和外商直接投資(FDI)為主，1992年以前，對外借款的比重較大，之后就是FDI的比重上升并超過對外借款的比重并在2000年之后成為引進外資的主要形式。

結合以上的數據分析，我們看到，中國自1990年開始，出現國內儲蓄過剩與以FDI為主的外資大量涌入同時存在的現象。

三、“二元金融”與“效率互補”的分析框架

“二元金融”并不是一個新鮮的詞，早在1991年，麥金農在確定經濟市場化的最優次序時就提出，“在過渡的初期，應對傳統部門和自由化的部門實行有差異的二元金融，這種金融的二元主義粗略地與中國的國有和非國有部門的區別相一致”。而“效率互補”一詞源于李揚、殷劍峰(2005)提出的國內外金融部門間的“效率互補”假說。本文正是根據這兩條思路建立一個分析框架，將所要研究的相悖現象的兩個方面結合起來，給出一個經濟學解釋。

改革開放以來，在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我國的金融體系并沒有相應地市場化，反而是實行了金融控制，這種控制的特點就是麥金農所提出的“金融的二元主義”，即對傳統部門(國有部門)的信貸約束是軟的，而對自由化的部門(非國有部門)實行信貸硬約束。正如麥金農所言，這種金融控制在我國改革的初期是必要的，并且有利于經濟市場化的進行，然而本文認為，隨著改革的深入，這樣的金融控制卻是導致國內出現儲蓄過剩的主要原因，正如我國從1990年開始出現的現象一樣。在經濟市場化推進的過程當中，非國有部門逐漸增大，國有部門在縮小，在市場化的激勵下，非國有部門的投資效率要高得多，然而由于國內的金融深化跟不上進度，直接融資市場發展滯后或者不夠規范，儲蓄主要以存款的形式流向以銀行系統為主的金融機構，金融機構對非國有部門實行信貸硬約束，使得其從外部融資困難。此外，國內儲蓄在流向國有部門的過程當中沒有得到有效利用，并且國有部門的低效率使得銀行的不良資產增加，構成了隱性的風險。這樣，二元金融一方面使得國內儲蓄不能流向高效率的非國有部門，另一方面由于國有部門的低效率投資形成的隱性風險使得銀行謹慎貸款，進一步減弱儲蓄的分流，因此扭曲了國內金融資源的配置，導致儲蓄不能向投資有效地轉化，從而引起儲蓄過剩。由此可見，金融體系在配置資源方面存在嚴重的缺陷。

而以FDI為主的外資的流入正好彌補了這種缺陷，提高了儲蓄資源的分配效率，使得儲蓄流向投資效率更高的領域，充分反映金融資源的稀缺性。很多文獻認為，外資的流入主要是彌補非國有部門的資金短缺。不可否認，外資確實有這方面的作用，但是如果僅僅是出于彌補資金短缺的需要，那么外資可以其他方式為主，不必以FDI為主， 鑒于FDI流入的成本通常較高(王信，2007)，因此，本文認為FDI的流入，主要是出于“效率互補”，利用其分配資源的優勢來扭轉國內金融資源配置扭曲的局面，促進國內儲蓄資源的分流。主要的途徑有，正如張軍(2004)指出那樣，FDI流入非國有企業，通過增加其實物資產存量以獲取銀行貸款;外資利用其管理控制風險的能力引導儲蓄流向高風險高收益的領域(李揚、殷劍峰，2005);FDI作為攜帶先進企業理念和管理經驗的載體流入國有企業可以促進流向國有企業的儲蓄得到有效利用，降低銀行貸款的隱性風險。圖2—4就是“二元金融”和“效率互補”分析框架下，解釋儲蓄過剩與外資涌入并存現象的框架圖。

四、實證檢驗和計量結果分析

為了論證本文所提出的觀點，筆者收集了1990-2007年的相關數據并建立計量模型進行分析。在這里，主要是檢驗兩點:一是外資的流入是否使得銀行貸款增加，換言之，外資的流入量與銀行貸款額是否存在正的相關關系;二是以FDI為主的外資的流入是否會提高國內儲蓄——投資轉化率。考慮到相關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尋找了一些替代指標，以金融機構的短期貸款和中長期貸款的總額代替銀行系統的貸款，除了考慮其與外資(FI)的關系之外，這顯然與金融機構的存款有關，因此，以金融機構的短期和中長期貸款總額(LOAN)作為被解釋變量，金融機構的存款(DEPOSIT)和FI為解釋變量建立回歸模型:

另外，以投資與儲蓄的比率I/S作為儲蓄——投資轉化率(CR)的指標，這個指標小于1，表明儲蓄大于投資，儲蓄沒有完全轉化為投資，越是接近1，就說明儲蓄向投資的轉化效率越高，大于1則表明儲蓄完全轉化為投資并且存在正的儲蓄缺口，為了證明外資與國內儲蓄——投資轉化率之間的關系，下面以儲蓄——投資轉化率(CR)為解釋變量，外資占GDP的比率(FIR)為解釋變量建立回歸模型:

在做回歸之前，已經對模型中的相關變量進行了協整檢驗，結果顯示，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模型(1)的殘差序列是平穩的，模型(2)的殘差序列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不存在單位根，因此可以說所建立的這兩個回歸模型是有效的，不是偽回歸。其他的計量結果如表1、2。

從表1可以看出，銀行系統的貸款與外資的流入量的正相關關系在10%的水平顯著，外資流入量每增加一個單位，銀行系統的貸款就增加2.5個單位，這說明外資的流入確實有促進銀行貸款的功能。而從表2得出的結論是，在5%的水平上，國內儲蓄——投資轉化率與外資占GDP的比率顯著正相關，其中，當外資占比增加一個百分點時，儲蓄——投資轉化率增加0.07個百分點。由此可見，模型的計量結果大致支持本文的觀點，國內的二元金融結構使得國內儲蓄過剩，而以FDI為主的外資流入促進了儲蓄向投資的有效轉化。

五、結論

本文通過建立“二元金融”與“效率互補”的框架進行分析，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我國在向市場經濟過渡的過程中，金融體系沒有相應地改革，形成二元金融，這在改革初期，有助于推進市場化的進程，然而隨著非國有部門的擴大，這種二元金融在配置資源方面存在的缺陷日益顯現出來，使得國內儲蓄不能有效轉化為投資，儲蓄沉積。

第二，在國內儲蓄過剩的同時，外資大量涌入，主要以FDI為主，而FDI作為反映國外金融部門高效率配置資源信息的載體，出于“效率互補”，促進了國內儲蓄向投資的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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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耿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