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屏南試行林權反擔保貸款分析

當前我國農村金融市場存在諸多問題，其中較為突出的是缺乏抵押物和信息不對稱問題。2003年初福建省作為試點省份，通過了新一輪林改“確權”、發證和配套改革等相關的改革措施，基本上實現了明晰所有權、放活經營權、落實處置權和確保收益權等各項改革目標。在此基礎上，福建省屏南縣創新林權反擔保貸款，通過這種反擔保形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信息不對稱和缺乏抵押物的問題。

福建屏南試行林改的概況

2003年福建省試行林改，將過去全部由集體組織統一管理的山林產權，逐步地落實到集體所屬的各個成員身上，大部分山林產權歸林農個人擁有，只有小部分山林的產權暫時仍歸集體所有。這樣通過明確林權主體、理順經營關系、確保登記發證，使林農個人“山有其主、主有其權、權有其責、責有其利”;通過理順林業管理體制，規范林業執法，構建林業要素市場，促進林權有序流轉，提高林業服務水平，建立起產權歸屬明晰、經營主體到位、責權劃分明確、利益保障嚴格、流轉順暢規范、監管服務有效的現代林業產權制度，最終實現森林增長、生態改善、農民增收、林業增效、林區和諧的目標。2004年底福建省村級林改到位率為99.6%，而福建省全省的明晰率為97.0%，其中主要林區南平為99.7%，三明為94.3%;林權證發放率全省為91.0%，其中主要林區南平為87.9%，三明為95.4%。這對于充分調動社會各方面力量投入林業建設，加快林業跨越式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林業兼具生態、經濟和社會三大效益，是生態環境建設的主體，又是國民經濟重要的基礎產業。20世紀90年代中期，我國開始實施林業分類經營改革，將森林資源按照其主導效用的不同，區分為公益林和商品林。按照林業分類經營的要求，商品林是以提供經濟效益為主，其經營的主要目標是追求最大的經濟效益，并以向社會提供木材和其他各種非木質林副產品作為其基本職能。

商品林在其經營過程中，所需資金等各種生產要素的投入得到充分保證。其中資金仍是十分重要的影響因素。首先，由于林業產業的弱質性，對營林資金的籌集有較大的約束性，具體表現在:商品林周期長、見效慢且風險大，加之很多林區的企業或個人的資信不高，影響了銀行的放貸。其次，林業具有很強的正外部性，這種效用很難通過市場機制獲得付費補償，林業資源配置制度的不完善導致了人們的搭便車行為，林業對于投資者的吸引力不高，不愿投資林業。長期以來，商品林投入資金的籌集主要來源于以下三個渠道:一是政府財力的支持;二是金融部門的信貸支持;三是其他社會資本的投入。而在我國目前現實的商品林經營中，這三個方面的資金來源都存在著不少問題，具體表現為:①政府財政對商品林業的投入與商品林經營所需的資金之間還存在著較大的缺口，長期以來，我國林業受制于高度集中計劃經濟體制的影響，營林生產所需的資金主要依靠政府財政資金和育林基金的投入，這遠遠不能滿足森林資源生產經營的資金需要;②金融部門對林業的政策性投入規模較小，由于林業生產經營的周期長，風險高，商業銀行往往不愿給其貸款;③社會資本投入林業經營的渠道不足，民間的投資力量沒有被充分激發出來。

福建省屏南縣林權反擔保貸款的運行機制

屏南縣位于福建省東北部，面積1471平方公里，全縣11個鄉鎮，153個行政村。縣城至福州170公里。自福建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以來，屏南縣被確立為林權證抵押貸款的試點縣，隨后屏南縣先后出臺了《屏南縣農村信用社森林資源資產抵押貸款管理辦法》、《屏南縣林權抵押擔保貸款實施辦法》等一系列改革配套措施。在實踐中，屏南縣摸索出了“通過林業協會、信促會等中介機構，即以林權反擔保附加自然人擔保形式”的林權反擔保貸款的新模式。

所謂反擔保，是擔保的一種，從廣義上說，擔保是指對某一事項做出的承諾保證，在民商法中，擔保是指債務的擔保或債權擔保，即為保障債權實現的各種方法或手段的總稱，可以分為債務的一般擔保和債務的特殊擔保兩類。而這里所說的林權反擔保指的是，法律為保證特定債權人的債權實現而規定的對債務履行的一種保障措施，它以在特定財產上設定的權利或第三人的財產來保障債權的實現。其原理是債務人由于一些原因無法借款，需要由擔保人為其提供擔保以幫助其獲得借款，同時擔保人也需要債務人或債務人以外的人向其提供擔保，以保障其承擔擔保責任后對債務人的追償權的實現。

在屏南縣這樣的中介機構有:屏南縣長橋金森林業協會、屏南縣甘棠鄉信用促進會和屏南縣小額信貸促進會，在這三家中介機構的成立過程中龍頭企業和政府發揮了促進作用，例如屏南縣長橋金森林業協會，就是由屏南縣大森工業原料林基地有限公司、屏南縣仙山旅游開發公司、屏南縣萬安竹木加工廠三家龍頭企業牽頭，吸納企業周邊林農40多人創立的;而屏南縣甘棠鄉信用促進會，則是由甘棠鄉政府財政拿出10萬元作為協會進行林權反擔保抵押貸款的擔保風險金，促進協會和甘棠鄉農村信用社合作，對農戶貸款進行反擔保林權證抵押貸款。由于中介組織熟悉村情、地情、民情，具備部分森林資源資產評估、抵押擔保、林木資產收儲變現等職能，通過這些中介組織提供的擔保和反擔保，簡化了貸款手續，方便了林農，同時解決了農村信用社信貸人員缺編問題，提高了信貸效率，并為規避金融風險提供保障。目前林權小額貼息貸款服務的對象為，以林業生產經營為主體的廣大林農，單戶貸款額度控制在1萬元，原則上不超過2萬元，貸款期限1年，月利率為7.65‰。

圖1具體說明了屏南模式的具體運作方法:林農提交貸款申請后，村干部進行初步審核，會長召集會議表決同意后，由協會進行林木資產技術估價并出具抵押反擔保手續，并指定一位以上的會員作為責任人對貸款使用進行跟蹤管理。擔保會對貸款農戶收取一定的手續費，協會向信用社繳納保證金，并用會員的林業資產作抵押，以取得金融部門的貸款擔保授信，農村信用社則給予貸款農戶優惠利率。一旦村民到期無法償還貸款，可以通過林權流轉，把林地轉讓給其他林農，以償還貸款。

作為林權抵押貸款的試驗基地，屏南縣推出上述全新的林權抵押貸款模式，截至到2008年末，該縣農信社累計發放林權抵押貸款4233萬元，余額2092萬元，支持林業開發20762畝。其中林業小額貼息貸款余額1067萬元，支持林木開發12317畝，564戶林農從中受益，有效地緩解了林業生產投入不足的問題，調動了林業經營主體的生產積極性，促進社會辦林業，進一步鞏固了林權制度改革的成果。

林權反擔保貸款的分析

林權反擔保貸款的優點

林農小額循環貸款從根本上解決了林農“貸款難”問題。形成“貸款難”的根本原因之一是農戶缺乏可抵押物。對于農村金融機構而言，林木資產具有兩大優點:一方面，林木資產的價值巨大。一家小型林場的林木資產價值就可能達到數百萬元以上;另一方面，林木資產在其生長過程中不僅不需要提取折舊，反而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實現自然生長，從而其價值也會不斷地增加，這比普通的固定資產更具有保值增值的功效，有助于農村金融機構的放款。通過林權反擔保貸款較好地盤活了林業資源，使林農手中的林山變成金山。

通過中介組織架起了林農與信貸機構的橋梁。在林權證抵押貸款的政策沒有出臺之前，農村金融機構對分散小農戶信息的獲取和監督比較困難，信用社在處理每一筆貸款的時候，都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對借款人的經濟狀況和信用情況進行調查，屏南縣農村信用合作聯社副主任王建珍說:“我們不可能挨家挨戶調查農民的經濟收入和財產情況，信用社的人力資源不足，調查需要成本。”由于農村信用體系建設不夠完善，風險規避機制非常薄弱，拓展針對林農貸款業務的難度非常大，通過中介組織拉近了林農與信貸機構之間的距離。

通過中介組織減少了監督成本。通過中介組織的監督，能很好地利用農村特有的熟人機制。由于中介協會的會員與借款人都生活在同一個村子里，可以視為一個布迪厄所說的“場”，在這個場中最具示范性效應的是“游戲意識”，而這種游戲意識能使我們相當正確地認識習性與場、身體化歷史與客觀化歷史幾近神奇的相遇，而這種相遇使得游戲空間的所有具體構型包括的未來幾乎全被遇見，換句話來說，在這種熟人圈子的人都具備這種“游戲意識”，這個圈子里的人在做出經濟選擇時就不限于經濟理性，而會受到道德、人情方面的制約。從而用很少的成本就可以避免可能發生的風險。

通過這種反擔保的制度設計提高了林農的信貸可得性。由于中介組織的二次擔保在一定程度提高了林農的信用等級，讓林農更便利的獲得貸款，而這種反擔保的機制推廣開來，讓農戶可以用農具等其他物品進行反擔保貸款就大大減少農戶面臨的信貸約束。

林權反擔保貸款的缺點

林木的自然災害風險較大。由于林業生產經營的周期長，在林木生長的過程中，會遇到自然災害和有害生物災害，自然災害包括森林火災、干旱、霜凍、冰雹、雪災、風災、洪澇災害等，其中尤以森林火災對林木生長的危害最大。據2007年國家農業統計年鑒顯示，2006年全國林區共發生火災11542起，其中重大火災16起、特大火災3起，受害森林面積為73701公頃，毀掉成林木12萬立方米、幼林7億萬株，撲火經費1億元。以福建省為例，共發生火災309起，其中重大火災2起，受害森林面積為3429公頃，毀掉成林木8萬立方米、幼林455.26萬株，撲火經費247.57萬元。在有害生物災害方面，主要包括森林病、蟲、草、鼠害和外來有害生物入侵等，其中森林病蟲害和雜草對森林、林木、種苗的正常生長發育影響最大。據統計，2006年全國森林有害生物發生的面積達961萬公頃，其中森林病害面積101萬公頃，森林蟲害面積726萬公頃，森林鼠害面積133萬公頃。而在福建省，隨著新一輪林改的不斷深入開展，主要森林病蟲害的狀況卻并不樂觀，據一份統計資料顯示，福建省2006年主要森林病蟲害的發生總面積達到29萬公頃，其中森林病害發生面積2萬公頃，森林蟲害面積2.7萬公頃，由此可見森林蟲害的危害嚴峻。

林木資產價值評估方面存在的困難。由于影響林木資產價值變動的因素較為復雜，再加上林木資產經營的周期性較長，這就增加了評估的難度，而林木資產價值的評估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林農的貸款額度。因此對于林木價值的評估，必須秉承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加以解決。

林農經營規模過小盈利能力偏弱。在有些地區由于人多地少，導致單個農戶的土地面積偏小，難以實現規模經營。一般來說，金融機構更偏向于經營規模大的林農，經營規模過小會導致個體抗市場風險較弱、破產的可能性大。對于林業生產而言，森林培育具有長周期性，需要占用大量的資金，而林農個人或家庭的經濟實力有限，往往難以提供充足的資金;而且經營林業的主要生產場所是山場，其經營管理的難度較大，不太適合于分散經營。因此，當前的林業小規模經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金融機構對于林農的放款決心。

缺少完善林木流轉市場和林木收儲中心。要想讓林木變為金融機構普遍接受的抵押品，其應當具有易于變現的特點。但目前由于缺乏完善的林木流轉市場和收儲中心，使得林木變現相對困難。目前屏南地區尚未出現由于林農不能還款而拍賣抵押林木的案例，但這種變現難的問題是不容忽略的，其具體表現在:首先，很多林農的林木面積較小，導致采伐運輸成本較高;其次，即使拍賣活林木也可能由于當地的林農礙于同村的情面而不愿出錢購買。由于林農無法還款而將山林抵給金融機構時，金融機構就要承擔林地開發和山林管護的責任，而這對于金融機構來說又增大了變現的成本。

商品林采伐限額不利于銀行變現抵押林。我國為了保護林木，防止濫采濫伐，實行林木辦證采伐管理制度，采伐林木必須有林木采伐許可證。任何單位和個人采伐國有、集體和個人所有的林木(胸徑在5.0CM以上，農村居民采伐自留地和房前屋后個人所有的零星樹木除外)都必須辦理林木采伐許可證，實行憑證采伐。對于超過批準的年采伐限額發放林木采伐許可證或超越職權發放林木采伐許可證，必須由上一級政府林業主管部門責令糾正，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依法給予行政處分，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而這樣的規定不利于金融機構把抵押的林木砍伐變現，也就變相降低了金融機構進行林權抵押貸款的積極性。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