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陳殯的儒學思想及其政治實踐

摘要:陳破是清初的理學名臣，不僅在各任內治績頗豐，而且對朱子學有所發展與推行。綜合考察其政治實踐與畢生行事，安貧樂道、居官清糜、實心任事、敦行教化、關心民瘼等儒家積極入世的精神在陳瑯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關鍵詞:陳琪;儒學思想;政治實踐;朱子學

中圖分類號:B2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10)04-0101-04

陳殯(1656-1718)，字文煥，號眉川，廣東海康人，是清初的理學名臣，以居官清廉著稱，清康熙帝曾譽之曰:“朕亦見有清官，然如伊者，朕實未見，即從古清臣，亦未必有伊者。”p嚦任福建古田、臺灣縣令、四川提學道僉事、臺廈兵備道、湖南巡撫、福建巡撫等職，任內實心政事，治跡炳然。前人就陳殯的清廉操守及其在閩臺地區的治績頗有研究m，然對其儒學思想內涵，尤其是陳殯對朱子學的發展，略嫌關注不夠。鑒此，筆者擬結合陳殯的政治實踐與畢生行事，對其儒學思想試作初步探討。

陳殯出身貧微卻勤奮好學，少讀<四書)、<五經)，及長熟讀<太極圖說)、(西銘)、<朱子小學》等書，他在(寄子書)中自稱:“抱此數書人窮山，出苦海……日夕尋玩，永不離側，自信頗有所得。”p，陳殯對儒家經典，尤其是程朱理學相關著作的積極鉆研，不僅豐富了自己的思想體系，并終生以之付諸實踐。

一、安貧樂道，清廉自守

安貧樂道，是傳統儒家在安身立命、齊家治國實踐中所倡導的行為準則，孔子所倡導的“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強調的不是物質追求，而是其所信奉的道德準則，并且以堅持其道路為樂，也即孟子所說的“貧賤不能移”閩的高尚品格。在面對物質生活貧乏的窘境時，依然堅守對“道”的追求，這正是傳統儒家的態度，孔子即因此而稱贊顏淵:“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陳殯少時家境貧寒，“公少貧，屢茹苦力學，年十九補郡學。旋丁內、外艱，毀家庀喪葬，生計日索，膳粥時不繼”m，卻仍然發奮苦讀，常以先賢達人自勵。志在治世濟民，自謂“不學方知愧，無才信是貧。文章寧小技，報國最為真”m。但早期卻困守場屋經年。屢售不第，直到康熙三十三年(1694)才考中進士，且踏人仕途甚晚，6年后始得授福建古田知縣。在家中待仕的這6年里，他并未荒廢學業，而是在家鄉興辦義學，召集諸生講學。期間，不顧個人生計艱難的窘境，廣懷憫人之心，“得束修羊稍嬴，必分贍親故，雖日不舉火弗恤也。”

人仕以后，陳殯更是堅守“安貧樂道”這一信念，生活儉樸、居官清廉，被譽為“天下清官”。他有一句為官名言:“貪不在多，一二非分錢，便如千百萬。”并以此為座右銘和從政準則，躬行實踐，防微杜漸。終其一生，“不以富貴攖心”，不以居官自利，始終過著清寒生活，“起居止一廳事，昧爽治政，夜分乃罷。”叫例如，陳殯在任臺廈兵備道期間，應得公俸銀三萬兩，他悉屏不取。全部捐于修理炮臺等公事;官莊歲人，他也“悉以歸公，秋毫不染””’;在官至巡撫時，雖薪俸較厚，但在生活上仍然是克勤克儉，“衣御布素，食無兼味”，10，“草具蔬糲，日瞰老姜少許”l真q。

陳殯不僅個人生活上厲行節儉，對公款也是精打細算，能省即省，其在巡撫任內近兩年節約公費銀一萬五千多兩，其余各項開支節約六千五百余兩，后均奏請撥充公餉或移支兵役銀。對此，康熙帝認為公費銀本為官員個人所得，可以自主支配使用，并非官府正項錢糧，如果公費銀充作公餉之例一開，恐怕將來會逐漸被納入正項，使那些不肖官員侵吞、勒索有可趁之機。故不允。陳殯又上疏。將其中的一部分解送回雷州府海康縣東洋修筑海堤，得康熙帝準奏。

此外，陳殯不僅清廉自守、正己修身，也非常注重對僚屬吏員的督率。例如，就任湖南巡撫時，正值湖南官場腐敗之風盛行。當地凡是新官上任，一定要向上級奉送數額不菲的禮金，長久以來已經變為大家所遵循的陋規。因此，有的官員本身并沒有多少錢財。但為了此項所謂必要的開銷，上任之前就不得不四處舉債，而到任之后也就大肆貪污受賄，或者巧立名目、橫征科斂，轉嫁到百姓頭上以彌補虧空。對此。陳瑯主張嚴禁饋送以整肅官場不良風氣，凡有下屬饋送上司，一經發現者即論以贓罪，并嚴懲把行賄之款抵充官府日常開銷者。同時明令府道官員不許收受州縣官的饋送，從而剎住那些州縣官員以此為借口橫征科斂的歪風。

二、宣講朱學，敦行教化

陳殯畢生篤信朱子理學，對朱子學評價甚高，“自孔孟而后，正學失傳，斯道不絕如線，朱子剖析發明于經史及百氏之書，始曠然如日中天。凡學者口之所誦、心之所維，當無有不寤寐依之、羹墻見之者。”認為自孔、孟以后，儒家正學失傳，后世儒者未能正確理解儒家經典的內涵，使得儒家的道統幾乎斷絕。有賴于朱熹的整理與闡釋，才使如今學者能夠真正理解、信奉儒家學說，因此朱熹才是孔孟的直接繼承人，只有朱子學是對孔孟思想的真正繼承，著重強調了朱子學在儒學思想界中的獨尊地位。在陳殯看來，朱熹的著作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士子學習的經典。

對于如何學習儒家經典及朱子理學著作，陳殯主張以《四書》為基礎，“先之《大學}以正其規，次之<論語》以究其蘊，次之<孟子》以觀其趣，而后會其歸于《中庸》，則學之本要植矣”叫。有了這個根本，就可以在《五經}中選取一經作為本經加以潛心研究，同時兼會其他諸經。“先通一經，再及諸經，方是實學”叫。康熙五十四年。康熙帝在暢春園澹寧居接見陳殯，曾問道:“汝本經是何經”?陳殯奏答:“臣自少習<尚書》”pJ，可見其本人的主攻方向是《尚書)。

當然，僅讀<四書》、(五經》還不夠，陳殯認為還要“以(小學》、(近思錄》檢攝其身心，以《太極圖通書》、<西銘》、《正蒙)、(啟蒙)諸篇尋思其義理，尋覽衍義于心氣，大有裨補”叫。顯然，其視理學經典為先秦儒家傳統著述的提升，并以之作為讀書人治學的正途。并提出:“《四書集注》一字一句，俱非輕下;非多讀書、細體認，未易曉其精貼。若全不講明，即一日連讀數十章、一月能讀一本，亦無裨益。”，’要求士子精心研讀理學著作，認為對待朱熹的《四書集注)，只有逐字逐句地認真揣摩、細心體會。方得朱于學要領。

陳殯對朱子極其椎崇，對朱子學的宣講也是不遺余力。在其各任內，對治下的文教事業異常重視，尤其在當政臺灣期間，更是廣行朱學、興隆文教。在三次任職臺灣期間，陳殯以敦興教化為己任，把改建文廟、興社學、規定季考、舉鄉飲等振興文教的舉措放在他治臺的首位。任臺灣知縣時即向康熙帝“條陳臺灣縣事宜”，提出“文廟之宜改建，以重根本也”pI，目的是要營造“崇儒重道，振興文教”的氛圍。出任臺夏兵備道兼理學政時，更是大力投入臺灣文教事業，一是修筑文廟圍墻、在永康里建萬壽亭、重修啟圣祠(臺灣府學)、新建朱子祠、建文昌閣、修文廟泮池、重建臺灣學宮、增建臺灣名宦鄉賢祠:二是興社學、置社田;三是針對當時考試時弄假作弊盛行的現象，頒布(嚴禁冒考等弊示略》，以規范的行為推動了臺灣文教的發展。

陳殯在推行朱子學、興隆文教的過程中，也不同程度地對朱子學有所發展與闡發。康熙四十二年(1703)重建孔廟完工，陳殯撰寫(臺邑明倫堂碑記)，云:“自有人類，即有人心;有人心，即有人理;有人理，即若天造地設而有明倫堂。茍斯堂之不立，則士子講經無地，必至人倫不明，人理泯而人心昧，將不得為人類矣。……予謂五經與五倫，相表里者也。倫于何明?君臣之宜直、宜諷、宜進、宜止，不宜自辱也;父子之宜養、宜愉、宜幾諫，不宜責善也;兄弟之宜怡、宜恭。不宜相猶也;夫婦之宜雍、宜肅，不宜交謫也;朋友之宜切、宜傯，不宜以數而取疏也。明此者，其必由經學乎!潔凈精微取諸(易)，疏通知遠取諸<書》，溫厚和平取諸《詩)，恭儉莊敬取諸(禮》，比事屬辭取諸(春秋)。圣經賢傳，垂訓千條萬緒，皆所以啟鑰性靈，開橐原本，為綱紀人倫之具，而弦誦其小也。”閩在這里，陳殯借明倫堂的教化作用對朱于學的倫理進行闡述。陳殯從人類、人心、人理的發生過程論起，逐步闡釋明倫對于人類的重要性。接著，陳殯把儒家經典同倫理結合起來。將朱熹倫理存于經書的觀點進一步發展為“五經”與“五倫”相表里，且相應地把朱熹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等五倫進行具體的詮釋，從而詳細闡釋了理學的道德規范。然后，又從朱子居敬的思想出發，對<易)、<書)、(詩)、(禮)、<春秋)五經的不同功用進行闡釋。強調“禮”對敬的培養，說讀圣賢書的根本目的是啟發人的人倫本性，而這也是圣賢傳經的本意。充分說明了陳殯理學與經學兼重、學思與實踐并行的務實態度。

康熙五十二年(1713)。陳殯主持、捐資建造的朱子祠落成，撰(新建朱文公祠碑記)，云:“朱子之言曰:大抵吾輩于貨、色兩關打不透。更無話可說也。又曰:分別義利二字，乃儒者第一義。又日:‘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八個字，一生用之不窮。蓋嘗妄以己意繹之。惟不好貨，斯可立品;惟不好色，斯可立命。義利分際甚微，凡無所為而為者，皆義也;凡有所為而為者，皆利也。義固未嘗不利，利正不容假義。敬在心主一無適則內直;義在事因時制宜則外方。無纖毫容邪曲之謂直，無彼此可遷就之謂方。人生德業即此數言包括無遺矣。”pq這段話首先引述朱熹的義利之辨，說明義與敬對士子修行的重要性。然后陳殯結合自身的體悟，進一步闡述義與利的辯證關系，用與利相對的義來說明義的實質是“無所為而為者”，義與利二者相輔相成:并把義同敬作為相通的概念作內與外的表述，認為這是人生德業的概括。通過對朱熹義與敬的闡釋，陳殯把朱子學的精髓與臺灣士民的人生事業、道德修養密切結合起來，從而為朱子學在臺灣的廣泛傳播奠定理論基礎。

三、關心民瘼，體恤民情

得民與否，是政治成敗的根本所在，民本思想可以說是儒家政治倫理的基石，孔子主張富民、教民p，，，所重的是“民、食、喪、祭”pq，民列第一。孟子堅持“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基本觀點，強調政在得民，失民必定亡國滅身。至于荀子關于君舟民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著名比喻。則更是集中反映了其民為邦本的思想。程朱理學則進一步強化民本思想，認為:“天下之務莫大于恤民，”p)

作為傳統士大夫與程朱理學的忠實信徒，陳殯懷有積極人世的政治愿望，在其政治實踐中更是盡心盡力地行教化、施仁政、利人濟物。他關心民瘼，體恤民情，把民眾的疾苦記在心上，并積極籌措予以解決，明確提出“天道好生，莫重民命'00l，陳殯任臺灣知縣時，針對當地各種擾民的弊政，上疏呈請革新:“臺倉積粟之宜以時斂散也，以濟民急”、“每歲修倉之宜永禁派累。以惜民財”、“嚴禁科派以蘇民困”、“弛鐵禁以利農用”NI;任偏沅(湖南)巡撫伊始。即奏陳其撫楚施政十條:禁加耗以蘇民困、禁酷刑以重民命、糶積谷以濟民食、置社倉以從民便、崇節儉以惜民才、禁饋送以肅官箴、先起運以清錢糧、隆書院以興文教、飭武備以實營伍、停開采以防民患0nl。

陳殯對民生的高度關懷，對民情的細致體察。在其詩文中也多有體現。例如，主政臺灣時，曾遭遇當地大旱，數月無雨，農作物全部枯死，陳殯為解百姓的困厄，虔誠地拜祭神靈，祈求上天降雨。寫下了(臺邑求雨牒城隍文)、V媽祖官求雨文》、《上帝廟求雨文》等多篇求雨的祭文，以及“蒼生在念孰忘憂，仰望神天切有求。終歲辛苦存百畝，田家樂事屆三秋。慣聞老少豚肩祝，忍把青黃劫火收。十字街頭羅拜禱，淚隨聲下注如流”的<求雨)詩pI。其愛民、恤民、為民的真摯情感，一覽無遺。

不僅如此，陳殯還注重將其民本思想付諸實際行動。其在臺灣知縣任內“清操絕俗，慈惠利民。暇即引諸生考課，以立品敦倫為先。夜躬自巡行，詢父老疾苦，聞讀書紡績，則予獎賞;有群飲高歌者，嚴戒諭之。”陳殯實心任事，躬自體察民眾疾苦的樸實作風。也贏得丁當地百姓對他的擁護與愛戴。康熙四十九年(1710)，陳殯回任臺廈道時，“民聞其再至也，扶老攜幼，歡呼載道如望歲焉。”

康熙五十七年(1718)十月，陳瑯即病故于官。享年六十三歲。死后，陳殯沒有留下任何家產，僅“一綈袍，覆以布衾而已。”卻留有遺疏:一是對其后事要薄殮儉辦:二是將其在福建巡撫任內所余公費銀一萬三千余兩全部解送京師，作為鞏固西北邊防之用。兩袖清風。至死猶不忘國事，此情此景，使“同僚人視者，莫不感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