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禁教時期湖廣天主教的傳教情況

摘要:位于長江中游地區妁兩湖地區，以其優越的交通條件，較為發達的社會及經濟發展狀況，很早就成為西方傳教士重要的侍教據點。而在清朝禁教這段特殊的時期，湖廣天主教又具有其獨特的特征，概括起來有以下三點:一是背景復雜、內容豐富;二是成為各教區物資、人員往來的重要周轉站;三是開拓了鄉村教會。

關鍵詞:天主教:禁教;清朝

中圖分類號:11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10)04-0170-03

清禁教時期，湖廣天主教在夾縫中得以生存，本文通過對湖廣天主教作簡單回顧，考察湖廣天主教在禁教時期的特點及其發展情況。

一

湖廣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成為傳教士進入中國腹地的必經之地，也是各修會傳教區域的交叉區。禁教時在此傳教的有耶穌會、遣使會、方濟各會。清前期統治者對天主教采取較優容的政策，所以湖廣天主教得到較大發展。“禁教令”后，各省紛紛禁教，大肆迫害教徒，使兩湖地區傳教事業受到影響。

最早來到磨盤山和茶園溝的歐洲神父是胥孟德。他于1731年來此，在山區建立了八個傳教區，為每區配有專門的傳道員。他在此修建房舍以作傳教授課之用。僅1734年，他就指導了六百人神修。但1736年由于被受命為法國傳教會會督，他離開此地。接手其工作的是中國籍耶穌會士——高若望。巴多明曾稱贊他:”其人氣質優良，而其虔誠、謹慎、謙和尤堪欽尚。”甚至說:“但愿上帝在中國人中能給我們更多這樣的人，因為為了維持中國的傳教我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隨后是耶穌會紐若翰，在六年的時間里，他將教區的數量由八個擴大到十四個，教徒的數量由六百增加到六千。教徒的增加迫使傳教擴張到其他山區。1741年，巴若翰接替了紐若翰。但是他由于太過勞累而于1743年死于谷城山中。其接替者是石若翰，石若翰一直在那里工作直到1784年被捕。“他不愿意逃跑，”晁俊秀寫道，“他聽由被捕，任由被送人到衙門，在那里他與一位高官辯論，震驚了這些官員，帝國的命令是將這些在各省逮捕的歐洲傳教士送到北京。但是官員們害怕石若翰神父在法庭上談到不應該的事。于是他們打算處死他。在他去世的前夜，他被提審訊問。當時他身體十分健康。翌日，他就去世了。看見尸體的教徒認為能看出中毒的痕跡。”間后來嘉類思接管襄陽、安陸、沔陽和河南南部的天主教傳教工作。1743年教區擴展，并及河南之南陽，湖北之襄陽、安陸、沔陽，蹤跡陸地二千里，有教民三千余，殉居教民八百，1744年壯丁領洗者一百人，兒童一百九十八人，臨危者在教民前領洗者四十二人。嘉類思欣喜地說:，我們擁有的基督教徒家庭(無論是生活在船上還是陸地上)的數目在2000-3000之間。我這里只包括了我們在湖廣，也就是說大致是在湖南與江西省內的基督教徒，本會的葡萄牙神父以及其他修會的傳教士在南京省和浙江省內擁有同樣多的基督教徒，……尤其是在北京，由于那里有傳教的自由，其基督教徒的數目應當頗為可觀。在被托付給我的那個小小的地區里，從去年9月開始一直到現在，就我而言，我已經聽了一千三四百人的懺悔，舉行了一百五十次洗禮，其中有八十七名受洗禮者為成人。”

耶穌會的解散對該地區的傳教也是個不可小視的打擊，解散使傳教士得不到補充，傳教一度十分困難。直到乾隆末年，遣使會逐漸接管耶穌會在中國的教務之后，湖北地區的傳教才略有起色。但早在1663年遣使會在湖廣的武昌就有1000名教徒。1790年來湖北谷城茶園溝傳教的是遣使會士阿本及潘奈。當時湖廣教區的情況不容樂觀。“諸教友以久無神父牧為之領袖，皆已缺行圣事，大如田畋之久乏人灌溉而漸荒蕪矣。”兩位司鐸在此地熱心圣德，竭力整頓，終于使情況有所轉變。

接替他們的是劉方濟和董文學。1793年，劉方濟調至湖北谷山茶園溝(即磨盤山)傳教。1820年，他在武昌被絞死。董文學1792年在江西傳教，后調派至湖北治理教務。這時湖北教友雖較他省多，但是地處深山，如上津之田家溝、鄖西之黑炭溝、房縣之高橋溝、棗陽之東山、北山，谷城之黃山埡、栗子坪、磨子崖、茶園溝等處。1840年，董文學神父由于被新教徒出賣，在湖北武昌殉道。

方濟各會來此始自1685年，方濟各會士北京主教伊堂人來此視察。康熙六十年葉功賢受命為本區署理主教。次年定居湖南常德。又有王方濟定居于沅州，因沅州縣長趙保祿是教友，且贈地建堂，傳教頗為順利，兩年后又去湘潭開教。湖南教區從南京教區分開來之后，曾經有段時間完全由方濟各會管理。

禁教時期也有多明我會傳教士在此工作。意大利多明我會士陸迪仁1732到1742年在湖廣工作。禁教后期最著名的多明我會神父是藍月旺。藍月旺于1801年進人中國在幾個省份傳教。他在陜西傳教八年之久。也曾在山西、甘肅傳教。1812年到達湖南地區。在這里被一位教友出賣，于1816年在長沙被殺。，tq1732-1734年，巴黎外方傳教會中國籍神父李安德也傳教過湖廣地區，居湖北衡山，并得到葡萄牙耶穌會士聶若望的善待，111，由此可見湖廣地區由于其特殊的“九省通衢”的地理位置，傳教人員背景復雜。

二

湖廣地區處于中國中部，四通八達，特別是水路交通十分便利，傳教士進入此地傳播天主教較為方便。我們以君丑尼進入茶園溝為例，可以看出湖廣水道的重要性。君丑尼從廣東翻越南嶺到贛州府，登上一名前往湖廣經商的基督徒的船。他說:，大家知道這里的水路旅行比陸路旅行要舒服得多，這是由于此處有大量的江河和運河，從而極大地方便了貿易……12月7日我到達漢口……我然后又逆水而上到有60多法里的另一條河面，到達了一個三流城市谷城，我從那里離開了江河，”，‘q水路交通極大方便了其進人中國內地。

如果我們在一個全國大背景中去考察湖廣地區的傳教史，我們發現湖廣地區的傳教和中國其他區域傳教的互動關系是非常密切的。因為湖廣地區特殊的區位，使它成為連接東西南北的要道，可以說是天主教從澳門、廣東向全國傳播的“孔道”，諸多修會的物資、人員往來的重要周轉站。我們以乾隆四十九年大教案為例，分析一下湖廣與其他地域的在傳教方面的關系。

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大教案中，蔡伯多祿帶往陜西的四名西方傳教士很明顯是出于安全和隱蔽的原因，均需走水路。這在蔡伯多祿寫給武陵縣李文遠信中已經寫的很清楚:“羅瑪當家現發四位鐸德往陜傳教，委晚在廣東辦人送至湘潭暫住，另酌人再辦前往樊城，直走西安。但念走旱路比走水路更難，非得一二江湖練達之士，難以承辦。左右思維，惟臺憲府上晚爺最為合式。敢懇為天主分上，暫令拋離家務，信到日，即便束裝就道，建立圣功，免致四位圣鐸懸望。

由廣東到西北去的線路大致為廣西經水路到湖南永州、衡陽、湘潭、岳陽一直襄陽。乾隆四十九年湖廣總督特成額奏報中提到這四名傳教士由中國基督徒伴送，當年五月從廣東坐船，抵達湖南衡州，遇風停留一段時間。六月十六日自湘潭開行，七月初七日行抵襄陽之石灰窯，初十到樊城。特成額也提到自己訊問船戶龍國珍，據其供稱:“先從湖南湘潭縣駕船至廣東，本年三月自粵接引西洋人下船，由廣東廣西水路于六月十三日抵湘潭，由長沙、岳州、新灘口、仙桃鎮、岳家口一帶至襄陽。”刪由于要查辦傳教士進入內地的沿途失職官兵，乾隆下令仔細徹查傳教士的路線。在廣西的路線可以參看乾隆四十九年廣西巡撫吳垣的奏折，他指出:”臣查廣東赴楚難，尚有樂昌一路。但廣東樂昌縣至湖南宜章縣舟楫不通。今伴送之謝伯多祿，既供認由廣西赴楚，且船戶龍姓已在湖廣地方挈獲，其為經過廣西無疑。……今于西洋人易服改裝經過梧州、平樂、桂林三府關隘及所屬各州縣，既不克查挈于前，又不能覺察于后。”

很顯然是從珠江水系的西江到漓江，經過一段陸路直去湘江，沿著湘江一路北上，經岳陽進入長江，再由長江進入漢水直達襄陽、樊城。這條水路的最大優勢就是從廣東出發后，基本可以不用換船，一路潛行，這對禁教時期的西方傳教士是極為重要的。由于他們獨特的外貌、語音，如果一被清朝巡查官兵查獲，后果將是不堪設想的，而這條湖廣的黃金水道無疑成為他們北上或西行的生命線，

不僅去西北傳教要以湖廣為中轉。去四川、云貴也要經這條湖廣水道。乾隆五十年(1765)四川總督李世杰抓獲西洋傳教士吧哋哩呋哂:“蘿發易服，于九月內起身，由廣西、湖廣行走，四十九年正月抵四川重慶府，即住王國瑞家內，隨與習教之李義順認識。””耐很明顯，去四川的路線和去西北大部相同，區別就在于，進入長江直接到宜昌、巴東等地進入四川。

在關于乾隆四十九年大教案的檔案還反映出:在這條線路上，湖廣各天主教會口及教徒為其它教區運送物資及人員，提供運輸方便，為其開船護航的均為湖廣本地的教徒。如陪送的劉繪川、劉十七是湘潭縣人、開船的龍國珍父子為湘鄉縣人等，代為通報傳信的張永信、劉盛傳是鄖陽縣人，送蔡伯多祿的船戶為劉開寅、劉開逵、劉開迪兄弟三人均為沅江縣人。歇腳食宿的地方大部分為本地教徒居所。這些教徒的來自沿途湖廣的各個地區，有武陵、湘潭、沅江、鄖陽等地。由于湖廣特殊的地貌，有著大量的船戶漁民信奉天主教。”’嘸疑這都為傳教士穿行在湖廣地區提供了極大便利。

三

傳統認為清禁教時期中國天主教遭到嚴重打擊，許多教會遭到破壞、教徒被迫棄教，傳教士則被趕到北京或者澳門去，中國傳教事業陷入低谷。無疑這種說法是有依據地，但是中國幅員廣闊，各地傳教情況呈現微觀上的差別，不能一概而論。

嘉類思進人湖廣之前也認為在雍正、乾隆禁教下中國傳教已經十分衰落了。他的信中提到:“在法國的某些人認為，自從康熙皇帝統治時期留下的基督教的公開傳播遭到禁止，并且所有在各省的傳教士被遣送到澳門之后，除了首都，在中國的傳教事業已完全被消滅，或者說已迅速地走向衰落。……當我還在法國之際聽到人們這么說之后，我幾乎信以為真。然而當他懷著宗教事業活動被完全摧毀的心態前往傳教時，卻發現事實卻完全相反。

湖廣雖地處中國交通要道，但是此地地形復雜，有許多官府勢力無法到達的鄉鎮農村或深山老林。禁教前，湖廣傳教主要集中在武昌、衡陽、荊州、湘潭等交通要道，禁教的惡劣形勢，使傳教士被迫向湖廣偏遠地區如鄂西北、鄂西南及湘西地區山區及少數民族地區轉移，以躲避清政府的追捕，我們發現茶園溝教區的教徒大多來自平原地區，為了躲避清朝的宗教壓迫或為生計，他們從荊州、公安、松滋地區來到此地。

當時整個中國傳教陷入一片低谷的時期，這里卻呈現相對繁榮的景象。紐若翰曾對磨盤山地區的傳教情況作過描述:“我們通過湖廣省而獲悉了有關磨盤山的消息，那里因一個比較繁榮的基督教會口而著名，這是我們在那里于數年間培養出來的。我在六年間負責這些山區，并在那里使六千多人受洗。”來自湖廣各地的基督教家庭為了躲避清政府的宗教壓迫，躲進磨盤山地區及周圍地區，使這個教區相對繁榮。傳教士們宣稱:“這個教區成為帝國最繁榮昌盛的教區，僅決于北京教區和上海教區。”雖然不無夸張的成分，但是湖廣局部地區的天主教事業相對發展卻是事實。

這些山區傳教呈現明顯的鄉村教會的特點，條件艱苦、但是宗教氣氛濃郁，形成了沒有任何偶像崇拜者的基督教鄉村。嘉類思自豪地宜稱:“很多年以來，置身于山區之中的這些基督教徒們體現了早期基督教的虔誠。令我甚為寬慰的是，我在許多地方沒有碰到一個偶像崇拜者。這個地方的基督教徒沒有與異教徒混居在一起，他們只知道向上帝祈禱與耕種土地”。傳教士描寫這里說:“他們結束勞動返回后，整個家庭便圍坐在一起，人們在圣像前點燃一盞燈或一根蠟燭并且焚香，圣像被供在家中最尊祟的地方，其中一人領唱經文，其他則以同樣的語調，莊重又而極其尊重地隨他念誦。”每個人都沉浸在濃郁的宗教氛圍的生活中。為了加強這種宗教氣氛，胥孟德計劃根據北京的圣禮會的模式，在鄂西北地區建立了類似的圣禮會，分成五個部分，它們各自發揮其作用。

女性基督徒們也分享著犧牲精神和愛德的使命所帶來的快樂。有一些把她們的童貞獻給上帝，她們同樣在婚姻生活中也約束自己。決定他們夫妻要仿效圣約瑟和純潔的圣瑪麗亞之間的無性的婚姻。

傳教士常常把這些善會聚集起來，了解展開的活動，擴大傳教成果;他與他們親切地交談，鼓勵他們，啟發他們新的積極性，指導他們的行動。

在這個組織中，信徒一般是些農民、漁民等普通百姓，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是信仰虔誠，過著樸素的宗教活動，團體的宗教氛圍，使這地區有別于禁教時期零散分市的教徒。 傳教士建立的這種基督教鄉村社會的發展對當地的社會文化、風俗都產生了巨大影響，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和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