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代康雍乾三朝是臺灣書院創建、發展和達到高峰的時期,書院教育主持看清代臺灣地方文運的中心。地位極為重要。本文系統疏理康雍乾時期書院創置、沿革的過程和教學管理體制,為臺灣教育史的研究起著一定的補遺作用。
關鍵詞:康雍乾時期;臺灣;書院教育
中圖分類號:G1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10)01-0155-04
康雍乾時期是清政府治理臺灣的初期階段。也是臺灣社會由移墾社會轉變為文治社會的奠基和過渡時期。由于臺灣特殊的地理環境和復雜的社會氛圍。在臺灣社會轉型的這一百多年間,清廷和閩臺官員采取以“文”治臺為主的治臺策略。始終把教育放在極其重要的位置。然而,臺灣“僅有的幾所儒學無論如何是無法滿足教育的需求,鄉學——義學、社學與民學,則以所授內容較為簡單,僅類如初等教育而已”。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介于儒學與鄉學之間的臺灣書院開始創設,其機構設置和教學制度在短時間內迅速完善。
一、關于臺灣書院最早設置時間的爭論
最早的臺灣書院始于何時?對此問題,史學界一直存在有兩種說法:一是康熙二十二年(1683),清東征統帥、福建水師提督施瑯平定臺灣后。在臺首建西定坊書院;一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臺灣知府衛臺揆創設的崇文書院。
據縮撰于康熙四十九年(1710)的《重修臺灣府志》記載,自康熙二十二年(1683)起,共有九所書院迅速在臺灣創辦,建址均在臺灣府治。這九所書院分別是,康熙二十二年(1683)靖海侯施瑯創建西定坊書院,康熙二十九年(1690)臺灣郡守蔣毓英創建鎮北坊書院,康熙三十一年(1692)臺灣縣令王兆陛創建彌陀室書院,康熙三十二年(1693)郡守吳國柱創建竹溪書院,康熙三十四年(1695)道憲高拱乾創建鎮北坊書院,康熙三十七年(1698)道憲常光裕創建西定坊書院,康熙四十三年(1704)道憲王之麟創建西定坊書院,康熙四十四年(1705)將軍吳英創建安東坊書院,康熙四十八年(1709)道憲王敏政創建西定坊書院。
然而,因以上九所書院旋興旋廢。康熙末及乾隆以后的舊志和史書中均不見相關記載,后人也就無從了解這些書院在當時的具體運作情況。臺灣學者劉寧顏在《重修臺灣省通志》中曾對最早的西定坊書院評價說。“由于施瑯并未帶來名重士林的碩學巨儒,所建書院能如閻習齋、李二曲等人講論道德等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這所書院的運作可能已落在月課季考,近似后世的義學、社學,而不似宋朝的理學各書院,更不似批評時政的東林書院”。絕大多數臺灣史專家認可這種觀點。這九所書院只是有書院之名而已,充其量只是康熙年間治臺官員為了普及教育而設立的初等教育形式——義學,最多視之為由義學向正式書院過渡的雛形書院。
臺灣真正意義上的書院,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臺灣知府衛臺揆創建的崇文書院。最早持這一看法的是清末學者丁紹儀,他在著述《東瀛識略》中說,“臺灣書院,是自康熙四十三年(1704)知府衛臺揆創建,百余年來。屢有興廢”。近代史學家連橫沿用了此說法。“康熙四十三年,知府衛臺揆始建崇文書院……各縣先后繼起,以為諸生肄業之地”。
由此看來,臺灣書院的歷史當始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而非康熙二十二年(1683)。
二、康雍乾時期臺灣書院設置概況
臺灣書院創建初期,由于書院與義學之間沒有絕對界限,有些學者在統計書院數目時或將某些書院作義學而未計入,或將有書院之名的義學作為書院來統計。此外,由于因經費緊張、師資缺乏等原因,有些書院建立不久就停辦。故而,在歷來有關臺灣書院著錄中,書院數目大多不一致。筆者依據臺灣諸府志、縣志、采訪錄和史書等記載統計出康雍乾時期創建的書院主要有十八所,其中康熙年間三所,雍正年間六所,乾隆年間九所。
自康熙四十三年(1704)臺灣知府衛臺揆創建臺灣最早的崇文書院以后,康熙四十九年(1710)風山縣知縣宋永清在鳳山縣治創建屏山書院。這是鳳山縣最早的書院,康熙五十九年(1720)分巡臺廈道梁文煊又在臺灣府治創建海東書院,后來發展成為臺灣清領時期規模最大的書院。清初康熙年間的臺灣屬落后之地,又正處于土地開墾的初期,無暇顧及文教,此時興建的書院數目較少且性質類似義學。
雍正元年(1728),因閩粵兩省官員覲見皇帝、面奏履歷時,“仍系鄉音,不可通曉”,雍正令“該督撫、學政,于凡系鄉音讀書之處,諭令有力之家,先于鄰近延請官話讀書之師,教其子弟,轉相授受,以八年為限”。為此,雍正七年(1729),沈起元在臺灣縣首建正音書院。“擇閩人通官音者為之師,集諸生以四聲教正經書,俾轉相教授”。“上官采其法,頒行諸府”,同年,臺灣府下轄的諸羅縣、鳳山縣和彰化縣等三縣也各創建一所正音書院。除了四所正音書院外,雍正年間臺灣還新增書院兩所,即雍正四年(1726)臺廈道吳昌祚在臺灣府治西定坊創建的中社書院和縣拔貢生施世榜在臺灣縣治大南門外創建的南社書院,但相對而言,正音書院的創建是該時期臺灣書院的主流和特色。當時受文化底蘊限制的臺灣還沒有能力創建高水準的書院,雍正年間的臺灣書院更像是由政府管理的官方學校,其任務也以普及基礎教育為主。
臺灣書院的發展在乾隆年間達到鼎盛,乾隆十年(1745)淡水同知曾日瑛在彰化縣治創建白沙書院,乾隆十二年(1747)紳民劉維仲、賴為舟及林四海等建鳳山縣前營創建鳳閣書院,乾隆十八年(1753)貢生鄭海生、廩生吳嘉會、富紳張良源、陳子芳等在彰化縣斗六堡創建龍門書院,乾隆二十四年(1759)知縣李恢在諸羅縣治原縣學文廟原址上改建玉峰書院,乾隆二十八年(1763)貢生胡焯猷在淡水廳創建明志書院,乾隆二十九年(1764)知府蔣允焄在臺灣府治小南門外創建南湖書院,乾隆三十年(1765)澎湖通判胡建偉在澎湖廳治創建文石書院,乾隆四十六年(1781)趙家創在諸羅縣鹽水創建奎壁書院,乾隆三十六年(1771)澎湖通判胡建偉在臺灣縣城創建澎瀛書院。
除了以上九所新增書院外,崇文、海東等臺灣著名書院也呈現飛速發展的態勢。此時,臺灣書院迅速發展的原因除了與乾隆皇帝重視書院教育不無關系外。更和此時臺灣各地已逐步開發有關,經濟發展開始走上正軌,人們對知識產生渴求,文教則成為所亟需。
三、康雍乾時期臺灣書院的行政組織設置
據劉伯驥的《廣東書院制度》,清代書院的行政組織系統主要有三種:鄉邑小型書院的行政系統;府州大型書院的行政系統;會城新式大型書院的行政系統(P135)。清代臺灣因大部分時期僅為福建省一府。且僻處東南海上,學風不如內地興盛,故未設立會城新式的大型書院,僅有鄉邑小型書院和府州大型書院兩類。和內地書院相比,臺灣書院就讀生較少,書院的整個管理層次也相對簡約,管理人數相對較少,如臺灣崇文書院“置院長一名。綜理考試事務,監院一名,處理庶務,院丁若干名,擔任雜役”。
院長(山長)是書院的主講者,負有教授生徒之責,為書院行政組織中最重要的職務。清廷對院長資格要求頗嚴,首重品格,次求學問,需“擇品行方正、學問博通、素為士林所推者”心,并嚴格規定書院院長需為專職,“教職本有課士之責,不得兼充院長”。康雍乾時期臺灣書院的院長大都具備上述條件,只未遵行“專任”一項,常由儒學教授、教諭、訓導兼任。清廷對此持寬容態度。乾隆二十九年諭云:福建臺灣地方現有海東書院,……令該府教授兼司訓課。至該府教授缺出,令該府于通省現任教授內,由進士、舉人出身,擇其文理優長者,具題調補。由于在書院任職者不屬于國家文職官員,除少數以形誼著稱者或在戰亂中殉難者得以立傳于方志外,臺灣大多數書院的歷任山長的姓名和事跡都無從考證。根據諸方志記載的極少數各書院的山長,可以看出臺灣書院院長主要有三種人來擔任:治臺官員親自兼任;儒學教官兼任;有一定功名的學者擔任。如《澎湖廳志》載澎湖通判胡建偉兼任文石書院院長的情況:
澎海偏隅,學宮未建,幸胡勉亭別駕,設有書院,以嘉惠多士:則多士所藉以講習討論者,恃有書院院長一席耳。……若勉亭之創造學舍,勤勤培植;蔣、鄧繼之,自為院長。以行其教;不尤可尚者歟?足見臺灣擇師之難和臺灣各官員對院長一職和臺灣書院發展的重視。
由此觀之,清政府之所以準許臺灣書院院長之職可以兼任,當和臺灣缺乏院長之才有關,同時也有利于儒學教育和書院教育更好地銜接,從而提高書院教育的質量,這也同時折射出臺灣書院從一開始就與學校教育乃至科舉考試密切相連。應試性強。學術性不足。當然,在條件具備的情況下,閩臺官員還是側重于從大陸延請品德高尚的有功名之學者來臺但任各書院院長。如廣東海陽人傅修,乾隆壬午年舉人,曾主講南湖書院和風山縣屏山書院,“及門如葉期頤、陳作霖、郭旁達、史錦華皆其高足弟子也”;浙嘉興人吳文溥,“博學能文,尤長于詩”,乾隆五十二年(1787)“掌教海東書院,……臺灣士風頓起”。
院長之外,清代臺灣書院尚有總董等不同名稱的行政人員,分別負責處理或管理有關書院的各種事務。概而言之,總董、董事、當事、會東、監院、齊長、禮房及財帛等,或管理書院財產監理會計、總務,或僅負責會計與總務之責。或僅負責會計業務,或只處理總務;爐主負責祭祀;院丁與書丁充當打雜;租丁、租趕與租差負責征收租谷。上述不同名稱行政人員編制的大小,視各書院規模的大小、業務多寡與經費是否充裕而定。很難一致。相比之下,一水之隔的福建書院在實行人員的稱謂、職責,待遇等方面都有見詳盡明確的規定。因此,清代臺灣的書院制度,雖基本上是承襲內地傳統,但正處于儒化之中的臺灣特殊的社會環境,使臺灣的書院顯出一定的差異性,呈現演化中的過渡色彩和尚未成熟性。
四、臺灣書院的經費收支和膏火、賓興制度
書院的經費能否得到保證,是書院生死存亡的關鍵。臺灣書院的經費主要有兩種來源:一是政府的公銀撥支;一是官紳捐獻的俸銀資產以及捐獻的學。康雍乾時期,臺灣官立書院較多,諸如海東書院、崇文書院以及雍正年間的正音書院等12所都是由官方創辦和管理的書院,其經費以政府的公銀撥支為主,偶而也接受紳民的捐助。以海東書院為例,“皆賜帑修建,每歲經費與各省會書院一體報部核銷”。此外,《續修臺灣縣志》還詳細記載著其經費來源還有官方撥支或地方紳民捐贈的田租、田底租、園租、利息及店稅等項。公銀撥支和田租是官立書院較固定的經費收入。
私立書院的經費來源則以田租為主。間或接受官府的補助,一般是建立一種“基金”,或田地,或池塘,或房產。或某一種產業(如田莊等),或一筆現款,使之在運作中得到收益,來維持書院的開支。如明志書院的主要經費來源就是貢生胡焯猷捐置的在淡水廳興宜莊的水田八十甲,“年收租谷六百零六石六斗零侔輸正供、雜費統在內),為書院膏火”。然而,澎湖文石書院則由于創建初期僅有胡建偉與士紳樂捐興建經費,沒有學田等永久性經費,自始至終,經費經常處于支出困難之中,胡建偉曾嘆道,“今澎湖書院一切善后事宜,盍亦大費躊躇矣”。
臺灣書院經費的支出,主要有人事費、獎助金、祭祀費、事務雜費四大類。
在獎助金上,臺灣各書院為督促學員學業的進步,都制訂了膏火制度。用以獎勵貧寒而成績優異之生徒,使其安心讀書,無需為生計所操心。各書院視其財產及收入的多少而提供不同的膏火名額及數量。如白沙書院于年初官課時,按成績優劣,取生員十二名為內課生,二十名為外課生。其余生童皆為附課生。師課時,生員內課生各給膏火二圓四十錢。外課生各給一圓二十錢,童生內課生各給一圓二十錢。外課生各給八十錢,附課生皆不給。臺灣書院的膏火制度,為家境貧寒而有志于學的士子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使之獲得受教育、成才的機會。
除此之外,臺灣書院還都仿效大陸實行賓興制度。
賓興者,所謂“賓助興學”。猶如今日的獎學金、助學金,是獎勵向學的舉措。臺灣遠隔重洋,險阻重重,賓興對學風的提倡尤為重要。許多書院積極鼓勵生童應舉,對參加歲試、鄉試及會試的生童,發給盤纏,藉以提高生童應舉及第率。如康雍乾時期海東書院向參加鄉試的臺灣士子提供盤費,用以資助肄業的諸生。《臺陽見聞錄》載:
臺南會試舉子盤費,向章:新科會試。現年在海東書院肄業者,給銀一百元。雖不在院肄業,連捷鄉榜者,亦給銀一百元。其不在院肄業、新科會試者,給銀四十元。
澎湖文石書院是重視以賓興獎勵科考較典型的書院,其賓興分為大賓興和小賓興兩種。凡赴大陸參加鄉試、會試的士子,助其盤纏,謂之大賓興,而應臺灣之道試者,助其盤纏,謂之小賓興。這一做法對澎湖文運提升起到一定作用。
綜觀康雍乾時期臺灣書院的創建和發展歷程,由于基礎教育薄弱,臺灣書院多由義學改建而成或由義學逐步過渡為書院,但由于清政府和治臺官員的重視,書院興起速度相當驚人,就土地面積、人口總數的比例而言,則臺灣書院在短時間內在書院的創辦和經營方面已經達到國內教育發達地區的相應水平。從上述有關臺灣書院的設立源起、經費來源和行政體制等方面的闡述,我們可以得出清代臺灣書院的特性和內地大致相同。官學化和科舉化表現突出。相對于內地而言,臺灣書院的官學化性質更強,海東書院等一些由地方官員撥公款所建的書院實際上是由地方官員直接管理的官學。由于儒學等官學的生徒人數十分有限,官學對廣大貧寒之士而言無疑是一種稀缺資源,而書院在實行開放式辦學的基礎上。注重教學方式、方法的改革,在培養學生的良好的道德情操的同時,也重視應試教育,因此科舉錄取率也往往高于官學。加之,科舉考試的分區域錄取的政策也促使不少在職官員為其自身的政績考慮,更加注重所轄地區的書院建設,以提高書院的科舉錄取率。不少治臺官員和書院都鼓勵生徒求學上進,爭取日后參加科舉考試,使得臺灣書院的科舉化不斷得到強化。由此,臺灣書院既滿足了臺灣士子求學應舉的需求,又為社會培養了德才兼備的人才,也使中華傳統文化通過書院的傳播,融入臺灣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