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禮與仁探微

摘要：從周公制禮，到孔孟講仁，禮與仁自始便是儒家的核心內容。儒家理想人格中的最高境界正如《中庸》中所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達內圣外王。自宋周敦頤道學始立。開湖湘學派之先源。湖湘學之特點乃講求經世致用，因而，曾國藩不僅僅只是個道學家，也是個實干家。曾國藩作為一個道學家，深受船山之學的影響。船山之學的精神，就是內仁外禮。在他看來，用恩莫重于仁，用威莫重于禮。內仁外禮不僅表現在他的為政為德上，同時也袁現在其軍事上，他在教育后人也恪守著這個準則。曾國藩本以軍工而致顯，但是他卻告戒他的兒子們切不可涉歷兵間，足可見他的軍事思想密切聯系著他的哲學思想。內仁外禮這個總綱。

關鍵詞：明體達用；內仁外禮；不誠無禮；經世致用

中圖分類號：B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10)01-0052-02

一、曾國藩哲學思想來源：從理學到道學

曾國藩哲學思想的發展有兩個階段，主要標志是信奉程朱發展到信奉王夫之。曾國藩思想來源受影響最深的當屬王夫之。曾國藩在與太平天國作戰的年代，堅持研讀王船山的著作。從曾氏的《日記》中可以看出，他在周治元年(1862)閆八月起，開始閱讀船山的的《莊子解》，十月開始研讀船山的《張子正蒙注》，《讀通監論》。在他和太平軍作戰最緊張，最激烈的時候，既然刊印《船山遺書》，其中他親自校閱他認為最重要的一百七十一卷，占全書三百二十二卷的三分之一以上，刊正了七十于處，于1864年在安慶設書局開刻，并很快在1865年完成。他最感興趣的，用力最勤的是王船山有關經邦治國，用兵作戰，充滿辯證法思想的史論著作，《讀通鑒論》，《宋論》。這與他當時指揮作戰，每天進行軍事戰略戰術思維有著更密切的關系。從與他從同一時期的家書中可以看到，他很多的精彩的軍事思想如以全軍破敵為上，不以占城池土地為意。多用活兵，少用呆兵。隔而不打，圍而不打等，既是他用兵十多年的經驗總結，也與船山軍事思想的啟發不無關系。同治五年(1866年)，曾在圍剿太平軍的過程中。又開始認真向船山求教，先后閱讀了船山的大量著作，主要精力仍然放在研究《讀通鑒論》《宋論》上，同時，重溫了了《史記》，《漢書》《明史》。尤其注重明代熊廷弼，嗣昌兩人的軍事生活，以便于加深對船山思想的理解和吸收，從中尋找對付太平軍的辦法。

二、曾國藩禮仁之內涵：明體達用

曾國藩在《船山遺書》序文中說：“昔仲尼好語‘求仁’，而雅育‘執禮’，盂氏亦仁、義并稱。蓋圣五所以平物我之情，而息天下之爭，內之莫大于仁，外之奠急于禮。自孔孟在時，老莊已鄙棄禮教，楊墨之指不同，而同于賊仁。厥后眾歧山。載籍焚燒，微言中絕，人、紀紊焉。漢儒掇拾遺經，小戴氏乃作記以存禮于什一，又千余年，宋儒遠承墜緒，橫渠張氏乃作《正蒙》，以討論為仁之方。船山先生注《正蒙》數萬言，注《札記》數十萬言：幽以究民物之同原，顯以綱維萬事，弭世亂于未形。其于古昔明體達用、盈科后進之旨，往往近之。”照曾國藩的理解，船山之學的精神，就是內仁外禮。內仁就是“幽以究民物之同原”。外禮就是“顯以綱維萬事”。仁是體，禮是用，內仁外禮就是“明體達用”。但是內仁是“幽”，看不見；外禮是“顯”，才看得見。他進一步認為：古之君子之所以盡其心、養其性者，不可得而見，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則一秉乎禮。自內焉者言之，舍禮無所謂道德；外焉者言之，舍禮無所謂政事。曾國藩又更加簡單明了地說：“蓋古之學者，無所謂經世之術也，學禮焉而已?！彼岳铠櫿抡f曾國藩的“學問宗旨，以禮為歸”(《曾文正公神道碑》)。李鴻章還說：曾國藩“嘗論圣人者，白天地萬物推極之至一室之米鹽，無不條而理之”(《曾文正公神道碑》)。就是說，從天地萬物乃至一家一戶的柴米油鹽，都是他的禮學的對象。但是曾國藩的禮學，仍然強調“所謂有《關雎》、《麟趾》之精意，而后可行《周官》之法度”(《復劉霞仙中丞》，《書禮》卷十四)。這是引用二程的學生揚時所記程顥的話：“明道云：‘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后可行周公法度?！倍毯屯醢彩贾鲝埿小爸芏Y”，但王安石是從富國強兵的“利”出發，二程的出發點則是“《關雎》、《麟趾》之意”戶就是“至誠惻怛之心”(《代呂公著就詔上神宗皇帝書》，《程氏文集》卷五?！爸琳\側怛之心”就是“內仁”，行《周禮》就是“外禮”。曾國藩認為人能求仁，則萬物同眷。求仁則人悅，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氣以成形?？组T教人，奠太于求仁，而其最切者，奠要于欲立立人，欲達達人數語。立者自立不懼，如富人百物有余，不假外求，達者自達不悖，如貴人登高一呼，群山四應。人熟不已立達若能推以立人達人，則與物同春矣，后世論求仁者，莫精推以立人之西銘，波其視民胞物與。宏濟群倫，皆事天者性分當然之事。必如此，乃可謂之人，不如此，則曰悖德，曰賊。誠如其說，則雖盡立天下之人，盡達于下之人，而曾無善勞之足言，人有不悅而歸之春乎?(《曾文正公全集》)。曾國藩主張“不誠無物”，當然也就“不誠無禮”?！蛾P雎》，《麟趾》之意，“至誠惻怛之心”，概括起來就是仁，所以也就“不仁無禮”。曾國藩主張“舍禮元所謂道德”，也就“舍禮禾誠”，“舍禮無仁”。總而言之，曾國藩的禮學，是將禮與誠、仁融為一體而不是就禮論禮。”

三、禮與仁的終極準則：經世致用

曾國藩將禮作為立法的根本原則和基礎。為了維護禮治，曾國藩提出了“以禮自治，以禮治人”的綱領，提倡以禮為防，自覺守禮，以禮達仁。曾國藩論述了禮與仁的關系，認為二者互為表里：“息天下之爭，內之莫急于仁，外之莫急于禮?！焙嬷畬W是講究經世致用的，曾國藩是一個道學家，但他不是一個空頭道學家。在他看來。人生的主要內容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專就經世之學來說，曾國藩的之學實可以稱之為禮學。曾國藩本是文人，但是長期在和太平天國的武裝斗爭中，依照親身經驗，發展出一套軍事思想，共有四個方面，一軍禮，二行軍之本，三用兵之道，四用兵之法，用禮來指他的軍隊。曾國藩的“禮學”，表現在軍事上，就是“軍禮”。他說：“軍禮既居五禮之一，吾意必有專篇細且。而現存的《儀禮》十七篇唯獨沒有軍禮。他認為祭禮、軍禮特別重要，二者若殘闕不全，即使其他各禮能考其詳，仍然不能經綸萬物。但是曾國藩并沒有致力于古代軍禮典籍的恢復，而于1858年制訂《營規》、《營制》、《馬隊營制》(《雜著》卷二)。這些營制營規，起了當時的軍禮的作用。牽鴻章說曾國藩，“嘗概古札殘闕，無軍禮；軍禮要自有專篇細目，如戚敬元氏所紀。若公所定營制營規，博稽古法。辨等明威，其于軍禮，庶幾近之”。(《曾文正公神道碑》)這就是承認曾國藩所制訂的營規大致相當于古代軍禮。軍隊是作戰的集體，必須在任何情況下，特別是生死之際不散不亂，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有著嚴密的組織，明確的規章制度和操作規程，這就是曾國藩所謂軍禮。由此可以了解，曾國藩所說的禮的意義，是和古代之禮相符的。由此可以了解，曾國藩關于禮的作用是“經世”那個提法的意義?！?/p>

曾國藩治軍方略的另一個重要內容就是注意用仁義禮教去陶冶，維系軍心。培養絕對服從自己的個人勢力。軍隊必須有靈魂，簡稱之為軍魂。湘軍何以無敵?因為他有仁禮之教，這一切都是帶兵官員必須明了的大前提，千萬不可對士兵亂打亂罵，即令打之罵之，要和父兄打罵子弟一般，皆由仁心而發也。吾輩帶兵，如父兄之帶弟一般，無銀錢，無保舉，尚是小事，切不可使之因擾民而壞品行，因嫖賭洋煙而壞身體，個個學好，人人成材，則兵勇感恩，兵勇之父母亦感恩矣。愛民為治兵第一要義，須日日三令五申，視為性命根本之事，毋視為要結粉飾之文。把愛護士兵足治兵的第一要義，須天天三令五申，把他看作是生命和根本，而不僅僅只是做表面文章。在曾國藩蔽之，愛民。帶兵之道，用恩奠如用仁，用威奠如用禮，仁者，所謂欲立立人，欲達達人是也。待兵如待子弟之心。當望其發達，望其成立，則人知恩矣。禮者，所謂無眾寡無大小無敢慢，泰而不驕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臨之以莊，無形無聲之際，常有凜然難犯之象，則人知威矣。守斯二者，雖蠻陌之邦行矣，何兵之不可治哉(《曾文正公全集》)。曾國藩的最終目的。是要把孔孟“禮，仁”思想貫穿于士兵的頭腦之中，把封建倫理觀念同尊卑等級觀念融合在一塊。將軍法、軍規與家法，家規結合起來，用父子、兄弟、師生、朋友等關系掩蓋，調劑以至彌補上下尊卑之間的關系，極力減少湘軍內部將帥之間，士兵之間的摩擦和抵觸情緒，使士兵或下級尊敬官長，維護官長，為官長出生入死，賣命捐軀，在所不惜。曾國藩雖然一生戎馬歲月，戰功赫赫，出將人相，位極人臣。但他自始還是覺得：“兵者，陰事也”。哀戚之意，如臨親喪：肅敬之心。如承大祭；庶為近之。……以人命為浪博輕擲之物，無論其敗喪血。即使勝，而死傷相望，斷頭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陳吾前，哀矜之不遑，喜于何有?故軍中不宜有歡欣之象。有歡欣之象者，無論或為和悅，或為驕盈，終歸于敗而已矣。(《筆記，兵》，《雜著》卷一)所以他告戒他兩個兒子：“爾等長大以后，切不可涉歷兵問。此事難于見功，易于造孽，尤易于貽萬世口實。爾曹惟當一意讀書，不可從軍，亦不必做官”，他教訓他的兒子們不可統率軍隊。曾國藩本以軍功而致顯位，但是他告戒他的兒子們切不可涉歷兵間，不可從軍。這可見他的軍事思想密切聯系著他的哲學思想，內仁外禮這個總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