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國父紀念館
坐落在臺北忠孝東路上的國父紀念館,是來到臺北的必游之處。國父,也就是中國國民黨的創始人、辛亥革命的領導者、中華民國的締造者孫中山先生。
孫中山曾經先后三次來到臺灣:
1897年,孫中山先生派陳少白到臺灣,組織成立“興中會臺灣分會”。
1900年,孫中山先生第一次來到臺灣,在臺北設革命指揮所,隔海指揮廣東惠州起義。
1913年、1918年,孫中山先生兩次來到臺灣,從事革命活動。
為了紀念孫中山先生,不僅新臺幣紙幣、硬幣上印著孫中山肖像,而且臺北有中山路、中山公園。
在臺灣,孫中山通常被尊稱為國父。孫中山的誕生、逝世之日,分別被稱為國父誕辰紀念日與國父逝世紀念日。
為了紀念孫中山先生,臺北在1972年建造了規模宏大的國父紀念館。
在臺灣,幾乎人人皆知國父是孫中山先生。然而,在2002年5月,臺灣“法務部長”陳定南卻提出了“國父是誰”的疑問。
那是臺灣“行政院”在審議“內政部”和“人事局”提出的“紀念日暨節日放假條例草案”的時候,內中第二項條文有關“紀念日的名稱與日期”,提到了“國父誕辰紀念日”與“國父逝世紀念日”,規定只紀念不休假。陳定南說,既然規定了“國父誕辰紀念日”與“國父逝世紀念日”,首先是弄清楚“國父是誰”?他翻遍臺灣的法律,沒有找到一條條文定義過國父是誰。他是學法律的人,作為“法務部”部長,向來主張依法辦事。國父是誰一定要定義清楚,否則“紀念日暨節日放假條例草案”不能輕率過關。
陳定南一言既出,馬上在臺灣引起議論紛紛。
陳定南為了澄清自己的觀點,召開了專門的記者招待會。他再三聲明,他無意否定孫中山,但是必須從法律上作出關于“國父是誰”的明確條文。
臺灣一位法官不同意陳定南的意見。這位法官引經據典說,《中華民國憲法》前言指出,憲法是依據孫中山先生創立中華民國之遺教而制定,并頒行全國;《中華民國刑法》第一百零六條第二項又規定,“意圖侮辱創立中華民國之孫先生,而公然損壞、除去或污辱其遺像者”,要處以刑法,這不就是指明了“誰是國父”嗎?
陳定南反駁說,即便是依據這兩條法律條文,也沒有明確作出“國父=孫中山”的推斷。
陳定南的意見,從法律上講,不無道理。然而,他提出的“國父是誰”這一疑問所以引起臺灣媒體的一片嘩然,因為在政治上有著弦外之音:中國國民黨已經從執政黨淪為在野黨,而孫中山是中國國民黨的象征,而執政的民進黨不見得仍然要把孫中山作為“國父”來推崇,所以才會提出“國父是誰”這樣的問題。國民黨在臺灣執政五十多年,關于“國父誕辰紀念日”與“國父逝世紀念日”的規定早已有之,誰都未曾質疑過“國父是誰”?盡管陳定南只是從法律的角度提出“國父是誰”,而這個問題的提出的本身,就是國民黨權威消失的象征。
當然,孫中山作為中華民國的國父,是世人公認的。現在,民進黨所執的是中華民國之政,當然還必須承認孫中山的國父地位。在1997年8月,“臺獨”大老高俊明、黃昭堂等人曾倡議“臺灣正名,廢除中華民國國號,逐步建立臺灣共和國”。眼下的“國父是誰”之爭,表面上看似法律問題。實際上是為廢除孫中山創立的那個中華民國作“漸進式”的“逐步”準備。
在對于“國父是誰”發生質疑的背景之下,我來到了臺北的國父紀念館。我發現,那是喧囂世界中的一片寧靜的所在。國父紀念館是仿中國宮殿式的建筑,坐落在花香鳥語的中山公園之中。國父紀念館用地約四萬平方米,而四周綠樹覆蓋、碧草叢生的中山公園面積為十二萬平方米,內中還有一個清波蕩漾的翠湖,在臺北市中心能夠有十六萬平方米這么大的沒有車水馬龍、高樓大廈的凈土,實在難得。
國父紀念館的游人不多,三三兩兩而已。正因為這樣,紀念館前的廣場顯得格外空曠。在那里,一抬頭就可以見到高聳的101大樓。
紀念館正門上方,黑色橫匾上五個端端正正的金色大字“國父紀念館”,落款是“蔣中正敬題”,清楚表明紀念館是在蔣介石時代建成的。
國父紀念館是正方形的建筑物,高達三十米,四邊各長一百米。
進門之后,我步入長方形的孫中山紀念廳。大廳之中,安放著孫中山先生的青銅坐姿塑像,高達五點八米,重達十七噸。孫中山仿佛在沉思。
孫中山坐像兩側,由儀仗兵守衛。儀仗兵頭戴鍍克羅米的鋼盔,閃閃發亮,就連手持的鋼槍,也鍍著克羅米。
我向孫中山先生的銅像三鞠躬,表示敬意。
這個氣勢恢宏的孫中山紀念廳,使我記起頗為壯觀的美國華盛頓林肯總統紀念堂、杰弗遜總統紀念堂。
在大廳之后,分上下二層,內中包括大會堂、孫逸仙博士圖書館、中山畫廊、四個展覽室、勵學室、演講室及聯合服務中心等。如今,這里成為臺北的文化藝術活動中心。
大會堂在一樓,可以容納三千人,臺灣許多全島性的音樂、舞蹈、戲劇等活動都在這里舉行,其中一年一度的金馬影展也以此作為臺北頒獎典禮的場地。
勵學室有二百個座位,專供青少年學生進修之用;
演講室也有二百個座位,經常舉辦各種專題學術講座及各類演說話動。每逢周六、周日的文化講座,則根據時事民情,邀請各方專家學者演講。
二樓為臺灣著名的“孫逸仙博士圖書館”,藏書達三十萬冊,內中以收藏孫中山先生的相關研究、著述叢書為主,多為國內外珍貴版本;
四個大展覽室,供各類展覽之用;
三面采光良好的長廊開辟為“中山畫廊”,專供展覽美術作品。
在國父紀念館,我很仔細地參觀了孫中山生平展覽廳。在那里,我見到南京中山陵孫中山遺體的漢白玉雕像。
我也見到孫中山寫給妻子宋慶齡的感人的詩句:“精誠無間同憂樂,篤愛有緣共死生。”
由于發生“國父是誰”的爭議,在那里,我格外注意到關于“國父的由來”的說明:
清朝末年我國正飽受內部政治社會封建腐化、四方列強蹂躪之苦,廣東人士孫中山先生號召革命同志,組成興中會、同盟會等革命組織,高舉“民族、民權、民生”旗幟,歷經十七年時間,十次起義失敗,終于在第十一次的辛亥武昌起義推翻滿清,建立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
民國成立后,又逢內部軍閥違法亂政,袁世凱稱帝,孫中山先生再度重整革命黨,展開討袁護法,維護民國命脈。同時四處講述三民主義,并以建國大綱、建國方略為建國藍本,對中華民國的建立及后來民主政體的維護,做出極大的貢獻。
孫中山先生不幸于民國十四年3月12日因肝癌與世長辭。當時北京中央公園社稷壇舉行公祭時,豫軍總司令樊鐘秀特致送巨型素花橫額(闊丈余,高四,、五尺),當中大書“國父”二字,他的唁電挽幛,均稱“國父”,這是中山先生在公開場合被尊稱為“國父”之始;而當時臺灣同胞盡管在日本的統治下,但亦非常感念中山先生,紛紛舉行追悼會,臺灣民報亦尊稱中山先生為“國民之父”!
民國二十九年4月1日,國民政府鑒于孫中山先生對中華民國有無可取代的貢獻,特別表彰其“倡導國民革命,手創中華民國,更新政體,永奠邦基,謀世界之大同,求國際之平等,光被四表,功高萬世”之偉大事跡,決議給予“國父”之尊稱,并由當時國民政府主席林森通令全國,正式宣布孫中山先生為中華民國國父!
在那里,我還見到陳列著為紀念孫中山由戴傳賢(戴季陶)作詞、黎錦暉作曲的《國父紀念歌》:
我們國父,首創革命,革命血如花,推翻了專制,建設了共和,產生了民主中華。
民國新成,國事如麻,國父詳加計劃,重新改革中華。
三民主義,五權憲法,真理細推求,一世的辛勞,半生的奔走,為國家犧牲奮斗。
國父精神,永垂不朽,如同青天白日,千秋萬世長留。
民生雕敝,國步艱難,禍患猶未已;莫散了團體,體灰了志氣,大家要互相勉勵。
國父遺言。不要忘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我還特別注意那里一幅巨大的油畫《國父》,中間是孫中山,背后是與孫中山相關的歷史人物群像,既有宋慶齡,也有蔣介石、宋美齡、汪精衛等。我對這幅油畫《國父》感到特別親切,因為我跟油畫《國父》的作者有過許多交往。
出乎人們意料的是,油畫《國父》的作者住在上海,名叫李斌。
李斌是在2000年從美國紐約歸來,在故鄉上海住了下來。這位“海歸派”回來之后很低調,既沒有開過個人畫展,也沒有出版個人畫冊。他全然不在乎這些。他所企望的,只是有一個幽靜的環境,能夠讓自己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創作。
李斌跟我說起他童年的故事。那時候,他家住上海市楊浦區。上小學的他做著演員夢。他去報考少年宮戲劇組。有一回,他偶然聽見老師說,李斌不如另一個孩子漂亮——當時選擇演員的標準首先是“奶油小生”,卻并不把表演能力放在首位。李斌一聽,扭頭就走,走進少年宮的美術組。從此,中國少了一位演員,多了一位畫家。
“文革”開始了。中學生李斌也成了“紅衛兵”。不過,李斌專心致志于鋼刀木刻,刻印種種“紅衛兵”宣傳畫。使他的木刻技術大有長進。
在“上山下鄉”的高潮中,李斌被分配到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畢竟李斌有著繪畫這一技之長,他被留在建設兵團的師部畫宣傳畫。雖然畫的是高舉紅色大旗的紅衛兵。畫的是紅衛兵的“紅司令”毛澤東,卻使李斌的繪畫藝術有了很大的長進。他成了當地小有名氣的“知青畫家”。
在“文革”結束之后,李斌有了兩個難得的機會:一是進入中央美術學院進修班,使他在名師指導之下,得以深造。二是中國打開國門,使李斌能夠到國外闖蕩。
李斌來到日本,在東京藝術大學學習。在昂貴的學費和生活費面前,李斌以自己的專長去“打工”——畫肖像畫。那時候,他花幾天時間畫一張肖像畫。可以拿到一千多美元。這樣,畫肖像畫,成為李斌在日本謀生的手段。當中央美術學院院長、李斌的老師靳尚誼來到日本,知道李斌以那樣的“高速度”畫肖像畫,大為嘆息。靳尚誼警告李斌,你這么畫下去,會毀了你自己!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件偶然發生的事,同樣給了李斌以啟示:一位客戶原本已經以五千美元向李斌訂購一幅人體畫。可是,當這位客戶見到李斌早年畫的一幅人體畫時,卻寧可退了定單,以一萬美元的價格購買李斌早年的作品。為什么呢?因為李斌早期的這幅人體畫,是他在中央美術學院進修時認認真真畫的。
于是,李斌決心認認真真畫好每一幅肖像畫,即便是要花費半個月、一個月。盡管從此李斌肖像畫的數量大為減少,但是他的收入反而提高了,因為客戶寧愿以高價購買他的高質量的作品。李斌的藝術水平也因此得到提高。
李斌從日本前往美國紐約。新來乍到,他只得在街頭“打工”——為人畫速寫。為了節省開支,他不得不住在房租低廉的遠郊區。那時候。紐約的治安很差。一個夜晚,當他乘地鐵回住所的時候,在地鐵站被幾個身強力壯的黑人所包圍。盡管他拿出了身邊所有的錢,還差一點喪命。
這次危險的遭遇,使李斌下決心住到紐約的高檔住宅區。雖說那里的房租昂貴,卻比較安全。也正因為住在那里,他結識了一家臺灣的藝術公司。邀請他為臺灣的政要富賈畫肖像。這下子,李斌打開了臺灣市場,肖像訂單源源不斷而來。
李斌第一次去臺灣,為蔣介石次子蔣緯國以及著名攝影家郎靜山等人畫肖像,打人了臺灣高層。當他第二次去臺灣,把自己為蔣緯國等人所繪肖像拿出來展覽,他的扎實的藝術功底,高超的畫技,被臺灣許多政要所認可,而他的肖像畫的價格又明顯低于臺灣本土的畫家。于是,一大堆肖像定單,朝李斌飛來。內中包括連戰夫人,也都請李斌畫肖像。在李斌家中,他的夫人王亞卿拿出一大堆臺灣政要、富豪的大照片給我看。這些照片都是李斌在為他們畫肖像畫時拍攝的參考資料。
我觀看李斌的肖像畫。我發現,他突破了單一的肖像,把肖像和背景結合起來,形成氣勢恢宏、含義深刻的作品。比如,他畫臺灣著名企業家王永慶,畫的主體是王永慶肖像,背景是王永慶的成功之路。他畫《國父》,畫的主體是孫中山肖像,而背景則是與孫中山相關的歷史人物群像,表現了孫中山以及他所領導的中國國民革命的強大陣營。
李斌在中國肖像畫創作上獨樹一幟。我問他,現在攝影技術那么發達,在瞬間就能拍攝出與實體一模一樣的照片,何必還要花那么大的氣力畫肖像畫?他說,肖像畫與攝影是不同的藝術。肖像畫不僅畫出人物的外形,而且著力畫出人物的氣質、精神,既有形又有神,這往往是照片所欠缺的。
李斌說,如今他完全不必為生計而畫肖像畫了。每年,他把十分之三的時間用于完成定單。而把十分之七的時間投入油畫創作——那是他構思了多年的一組油畫,現在終于有時間可以逐一完成。我在他的畫室里見到他的幾幅新作,深深地被他的強烈的歷史使命感所感動。
臺灣小學課本里的蔣介石
小學教育是極其重要的。小學課文往往會牢牢銘刻在人們的記憶之中,以至影響一生。
在臺灣,我很偶然看到蔣介石時代的小學“國文課本”——在大陸叫語文課本。幾乎在每一冊國文課本里,都有頌揚“總統”蔣介石的課文。透過這些課文,形象地勾勒出在蔣介石的“威權時代”,臺灣的小學生接受什么樣的教育。
在臺灣小學二年級的課本里,有一篇課文《蔣總統小的時候》——需要說明的是,原文中為了表達對蔣介石的敬意,在“蔣總統”之前都空了一格:
蔣總統從小就不怕勞苦。他每天都要灑水掃地。幫著母親到園里去種菜。母親織布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讀書。
有一天,他到河邊去玩,看見河里有許多小魚,向水的上流游。因為水太急,幾次都被沖下來,但是小魚還是用力向上游。
蔣總統看了,心里想:“小魚都有這樣大的勇氣。我們做人,能不如小魚嗎?”
蔣總統小的時候,不怕勞苦,又很有勇氣,所以長大了,能為國家做許多事。
這個“逆水小魚”的故事,我在走訪蔣介石故鄉奉化溪口的時候就聽說過,想不到居然被寫進臺灣的小學課本。
關于蔣介石小時候的另一個故事“泥土與寄生蟲”,也被收入臺灣小學三年級的課本,標題為《愛國的蔣總統》:
蔣總統從小就很勇敢,又很愛國。所以他在年輕的時候,就進了陸軍學校,預備將來保護國家。
蔣總統在陸軍學校求學的時候,有一天,有一個教衛生學的日本教官,拿了一塊泥土,放在桌子上。對學生說:“這一塊泥土里面,有四萬萬個微生蟲。”這句話引起了蔣總統的注意。
日本教官又說:“這塊泥土,好比中國。中國有四萬萬人,好像是四萬萬個微生蟲,寄生在這塊泥土里一樣。”
蔣總統聽了,非常氣憤。他走到桌子前面。把那塊泥土分成八塊,然后向日本教官說:“日本有五千萬人,是不是也像五千萬個微生蟲一樣,寄生在這一小塊泥土里呢?”
日本教官沒有想到中國學生里面,會有這樣勇敢愛國的青年。一時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關于蔣介石小時候的故事,寫進臺灣小學課本,使小學生從小就敬佩蔣介石
在臺灣小學五年級國語課本里的《自強不息的蔣總統》,向小學生介紹了蔣介石的身世,而且還要宣揚蔣介石的“反攻大陸”——“使青天白日的光輝,重新照耀在大陸上”:
浙江省東部的奉化縣。山水秀麗。縣西武嶺鎮,是全縣風景最優美的地方。這里有一處叫千丈巖,瀑布飛瀉,于優美的環境中,更顯出雄偉的氣勢。因為著名的剡溪,恰好從這里出口,所以武嶺又名溪口。我們的民族英雄蔣總統,就在這個鎮上誕生。
蔣總統名中正,別號介石,生于民國紀元前二十五年。在他八歲和九歲的兩年間,祖父和父親相繼去世;從此教育他的責任,完全由慈母王太夫人擔負起來。
十二歲的那一年,他離家求學,王太夫人勉勵他說:“我辛辛苦苦的供你求學,并不是希望你將來做官發財,而是要你能為國家出力。”他聽了母親的話,深受感動。就立下了為國服務的大志。
他求學的態度非常認真:閱讀一本有價值的書,一定從頭到尾加以圈點;還要寫筆記,加眉批,把書中的精義都用紅筆標出來,以便深入研究。
他尤其重視品德的修養。為了養成有恒的習慣,天天寫日記,幾十年來,從不間斷。他在日記簿上,記下讀書的心得,記下當天重要的事情,也記下對自己日常行事的反省。
青年時代的蔣總統,曾在日本東京振武學校,接受了三年嚴格的軍事訓練。畢業后,入陸軍野戰炮兵聯隊見習。見習的地方,冬天氣候嚴寒,操場上常有很深的積雪。他早晨刷馬,晚上回來擦靴子,勞苦操作。他常警惕自己:“將來戰場生活。還要比今天苦十倍;我季當了軍人,今天這一點苦,算得什么呢?”由于他深切的體認,使他鍛煉成鋼鐵一般的體格,更堅定了百折不回的意志。
他就是這樣自強不息,所以能有豐富的學識,崇高的人格,堅毅的精神,和偉大的成就。后來,日本侵略我國,他又領導抗戰,艱苦奮斗,獲得了最后的勝利。由于他領導正確,每一次都能打破難關,戰勝敵人。
現在他正以自強不息的精神,領導全國軍民,從事反共復國的大業,要把大陸同胞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我們相信:在他的領導之下,必能消滅共匪,使青天白日的光輝,重新照耀在大陸上。
在臺灣小學五年級的國語課本里,那篇《忠勇的蔣總統》,令小學生對蔣介石肅然起敬:
民國十一年,國父孫中山先生在廣州的時候,他的部將陳炯明叛變了。國父就到永豐軍艦上去避難。
這時候,蔣總統正在上海,聽到國父蒙難的消息,就決心趕到廣州去幫助國父平亂。許多人勸阻蔣總統說:“現在你到廣州去,好像是走進虎口里一樣,這是非常危險的。”
蔣總統回答說:“我到廣州去。是為了幫總理完成革命事業。怎么能夠顧到自己的危險呢?”
他救立刻啟程,到了廣州,登上永豐軍艦,來保衛國父。國父看到蔣總統來了,非常歡喜,對新聞記者說:“他來了,好像增加了兩萬援軍。”
這篇課文不僅表現了蔣介石對孫中山的無限忠誠,而且還通過孫中山之口,贊揚蔣介石一人頂“兩萬援軍”。
在臺灣六年級的小學課本里,有一篇《偉大的蔣總統》: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早晨上國語課的時候,王老師對班上的同學們說:“你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王明立刻站起來說:“今天是民族復興節。”
王老師說:“對!不過,還有一件更值得我們紀念的事情,你們知道嗎?”
大家都一時回答不出。
王老師就鄭重地告訴大家說:“在民國=十五年(引者注:即1936年)的冬天,那時全國軍民在蔣總統的領導下,正在發憤圖強,向著民族復興的大道邁進。誰知張學良、楊虎城受共匪的唆使,乘著蔣總統到西安視察的時候,偷偷地派了許多兵,把行轅包圍起來,并且提出許多無理的條件,強請蔣總統簽字。蔣總統不但嚴辭拒絕,并且大加訓斥,說:“我頭可斷,身可死,但是中華民族的人格和正氣不能不保持。我代袁整個民族,四萬萬人民(引者注:當時的中國人口為四億)的人格,人格如果有所毀傷,整個民族也就不存在了。”
張、楊:人因深受蔣總統偉大人格的感召和全國軍民的指責,并在十二月二十五日。護送蔣總統回南京。當時全國軍民瘋狂慶祝,比任何節日都熱烈。
同學們聽完之后,都覺得蔣總統太偉大了。
在這篇課文里,蔣介石被塑造為氣節高尚的英雄,而中國共產黨被稱為“共匪”,發動西安事變的張學良、楊虎城將軍則成了叛逆。
這一篇篇頌揚蔣介石的課文,可以說是珍貴的歷史文獻,是蔣介石時代臺灣進行個人崇拜教育的縮影。蔣介石被披上“愛國”、“忠勇”、“自強不息”、“不怕勞苦”、“偉大”等種種光環,成了神明的化身。
今天看來,這些課文有點可笑,然而當年的臺灣小學生正是讀著這樣的小學課文成長起來的。從“崇蔣”到“去蔣”
隨著2000年之后國民黨成了臺灣的“在野黨”,蔣介石也逐漸被淡化,從國民黨政權的象征淡化為一位歷史人物。
到了臺灣,我發現那里文雅的藍營人士尊稱蔣介石為“蔣公”、“先總統”。老百姓則稱蔣介石為“老總統”。
據說,在蔣介石去世之后,長子蔣經國當了“總統”,在稱呼上與其父發生矛盾,無論稱“總統蔣公”,還是“蔣總統”,都會發生對上下兩代“總統”不明確的問題。后來,不知道是哪一位聰明人想出了一個辦法,通知所有機關、團體、學校、部隊,規定在公文書、公開場合的稱謂:稱蔣介石為“先總統蔣公”,形成文字時,在蔣字前面空一格,以示對蔣介石的“崇敬”之意。稱蔣經國為“蔣總統經國先生”,形成文字時,蔣字前面不空格,以體現蔣經國崇尚民主之意。
不過,不論是“先總統蔣公”,還是“蔣總統經國先生”,作為書面語言猶可,而作為口頭語言就顯得累贅。后來,為了方便起見,人們也就把“先總統蔣公”簡化為“蔣公”,而把“蔣總統經國先生”簡化為“經國先生”。
不管如何評論蔣介石,但是誰都無法否認,蔣介石對臺灣的影響最大、最深。直至今日,臺灣許多街道、地名、建筑物以蔣介石的名字命名。蔣介石的塑像也仍矗立在大道通衢或者廣場樓宇之側。
在2000年民進黨執政之后,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從“崇蔣”到“反蔣”、“去蔣”。民進黨視蔣介石為大敵,推行“去蔣化”運動。民進黨要“去蔣”,不僅因為蔣介石是國民黨的象征,而且蔣介石一直堅持“一個中國”,與民進黨的“臺獨”黨綱背道而馳。正因為這樣,陳水扁把蔣介石視為眼中釘,必“去”之而后快。
2007年底我來到臺北時,住在南海路,離中正紀念堂只一箭之遙。每逢清早,我常常與妻去中正紀念堂散步。
那里原本是臺北市最重要的大型活動廣場、藝文表演中心,可是在2007年,那里卻成了臺灣爭議的焦點。政治斗爭的焦點。
民進黨當局實行“去蔣化”,早就把中正紀念堂當作頭號目標,他們要把中正紀念堂改名為“臺灣民主紀念館”。但是,當時中正紀念堂屬于臺北市政府管轄,以國民黨人郝龍斌為首的臺北市政府把中正紀念堂列為“暫定古跡”,不容改名易匾。然而,臺灣“行政院”在2007年5月9日通過“《中正紀念堂管理處組織條例》廢止案”,把中正紀念堂歸屬“教育部”。以民進黨人杜正勝為部長的“教育部”,于2007年5月10日發布所謂“臺灣民主紀念館”組織規程,把中正紀念堂改名為“臺灣民主紀念館”。
2007年5月19日凌晨零時,“教育部”下令封鎖管制中正紀念堂,請工人連夜趕工,把原本高懸在建筑物上方的“中正紀念堂”石碑遮蔽。上午十時,在園區中央草地設置“臺灣民主紀念館”立牌。當天下午
B寸二十分,陳水扁親自主持了揭牌更名儀式。從此,中正紀念堂被改名為“臺灣民主紀念館”。
不過。即便是中正紀念堂被民進黨當局強制“去蔣”,但是入口處那懸掛了二十七年的“大中至正”牌匾仍非常醒目。蔣介石的名字中正,便取義于“大中至正”。
據云,“大中至正”源自王陽明弟子所撰師生論學答問的《傳習錄》一書:
不知先生居夷三載,處困養靜,精一之功,目已超人圣域。粹然“大中至正”之歸矣。
蔣介石非常推崇王陽明,由此可見一斑。
蔣介石在講述《中庸》要旨時,也曾提到:
中也者。天下之正道,固之更可了解這中席之“中”,乃是“大中至正”。“中立不倚”,“屹立不搖”之謂,亦即“主敬所謂立極”,所謂“擇善固執”,所謂“允執厥中”之意。
這個“大中至正”牌匾成為民進黨當局的眼中釘。2007年12月7日,經過歷時近七個小時的施工,“大中至正”四個大字終于被拆除,而換成“自由廣場”四個大字——這四個字是從魏晉書法家王羲之的字帖中挖出。拼湊起來的。民進黨當局的“去蔣化”,甚至驚動了古人,使王羲之也不得安寧,被卷進臺灣的“去蔣化”浪潮!
我上次來臺北的時候,曾經到中正紀念堂訪問,拍過許多照片。如今,在“大中至正”牌匾前的留影,已經成為歷史的見證照片。
不過,我注意到,附近的捷運站、公車站牌上的站名,依然寫著“中正紀念堂”。臺北市長郝龍斌表示,中正紀念堂改名為“臺灣民主紀念館”并沒有太多實質意義。考慮民眾已習慣中正紀念堂站名,且為節省公款和避免造成不便,周邊的捷運站、公車站牌上的站名不予更名。
這一回,在到達臺北后的第一個清早,我和妻從南海路穿過羅斯福路,從邊門進入中正紀念堂。一到那里,我就很想去看一看,那“大中至正”四個字怎么被改成“自由廣場”的?正好,有一上了年紀的男子在路旁修剪花木,想必是這里的工作人員。我便上前問訊:“先生,請問……”我還沒有說完,他就說:“出口在那里。”我又問:“‘自由廣場’那四個字在哪里?”他一聽,滿臉的不高興,說:“我不知道,你去問警察!”不言而喻,這位瘦瘦的老先生對于改名“自由廣場”極其不悅。
中正紀念堂是為了紀念蔣介石而建的。那里本來每天早晨用擴音器播放《蔣公逝世紀念曲》。
比起孫中山來,蔣介石對于臺灣的影響更大、更深刻。不論是非功過如何評價,就二十世紀而言,蔣介石畢竟是對于臺灣產生影響最大的政治人物。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在臺北士林官邸病逝之后,在臺北建造了規模宏偉的“中芷紀念堂”。
這個紀念堂,是臺灣著名設計師楊卓成設計。
中正紀念堂在1976年10月31日蔣介石九秩誕辰破土動工,1980年3月31日竣工。
中正紀念堂坐落在臺北市中心黃金地段——杭州南路以西、中山南路以東、愛國東路以北、信義路以南,占地達二十五萬平方米,比國父紀念堂規模更大。這里在日本統治時期原為兵營。1945年光復之后,改為“聯勤總部”和“陸軍總部”所在地。
在2002年5月,當臺灣“法務部長”陳定南質問“國父是誰”的時候,要求中正紀念堂正名、更名的運動也隨之開始了。
那是在2002年5月11日下午,以李登輝為“精神領袖”的“臺灣團結聯盟”等“臺獨”組織組成了“臺灣正名運動聯盟”,在臺北舉行“五·一一臺灣正名游行”。游行隊伍來到中正紀念堂,把“臺灣國家紀念館”、“臺灣民主紀念館”、“國會廣場”之類字條貼在中正紀念堂的大門上。
除了“臺灣團結聯盟”發起中正紀念堂“正名”運動之外,國民黨內部的“不分區立委”黃德福。也要求把“中正紀念堂”更名為“總統紀念館”。然而,這一提議馬上又遭到嘲笑:李登輝、陳水扁也是“總統”,難道在這里也矗立他們的銅像?!
臺灣《中國時報》的一篇評論指出,要求中正紀念堂“正名”、“更名”,其實是一場“去圣運動”:
只要歷史夠久,各國免不了都有政治性的紀念建筑,但被紀念者所傳達的政治意涵一旦浮動。“人”、“建筑”、“紀念”三個元素就會鬧獨立。“中正紀念堂”所遭遇的。不過就是后威權時代“國家主義”意涵漂流下的典型尷尬——去圣運動。
隨著陳水扁下臺,隨著民進黨成為在野黨,“去蔣化”也就畫上休止符。
在2008年3月22日馬英九當選總統的翌日,就有人建議拆除“自由廣場”四字,重新安裝“大中至正”四字,并恢復中正紀念館原名。不過,馬英九上臺之初,忙于“拼經濟”,還顧不上處理中正紀念館是否恢復原名的問題。
2008年8月,臺當局“行政院會”決定廢止“臺灣民主紀念館”組織規程,并通過向“立法院”撤回“中正紀念堂管理處組織條例”。這意味著,設立年3個月的“臺灣民主紀念館”走入歷史。
臺當局“行政院”指出,在“臺灣民主紀念館組織規程”完成廢止后,“教育部’’即可把中正紀念堂大孝門附近、郵局人口處的“臺灣民主紀念館”機關銜牌卸除,并換掉“臺灣民主紀念館”石崗巖牌匾七個大字,換上“中正紀念堂”牌匾,恢復中正紀念堂原貌。至于臨臺北市中山南路的“自由廣場”大字,“行政院”與“教育部”都傾向“維持”,作為和解共生的妥協點。
藍頂白墻的中正紀念堂
記得,我在2003年第一次來到中正紀念堂時,除了在中山南路入口,有一座正牌樓,上書“大中至正”四字,中正紀念堂還有兩座側牌樓。在愛國東路的,叫“大孝門”;在信義路的,叫“大忠門”。
中正紀念堂高達七十米,比國父紀念館要高出四十米!大門高十六米,用青銅鑄造,重達七十五噸。
中正紀念堂的設計,有許多講究。據設計師楊卓成說,中正紀念堂主體的造型,用的是北京天壇之頂,埃及金字塔之身。紀念堂坐東向西,為的是遙望大陸。
中正紀念堂外墻白色,斗拱屋頂藍色。這藍白兩色的基調,因為國民黨的黨徽“青天白日”是藍自兩色。
中正紀念堂分三個臺階,用以象征三民主義。
四個主體結構的核心墻,用以象征“四維”,即“禮、義、廉、恥”。
八角形屋頂,用以象征“八德”,即“忠、孝、仁、愛、信、義、和、平”。
中正紀念堂分上、下兩層。上層平面為四十米見方,蔣介石銅像居于正中。這座銅像高六米,用青銅鑄成,重二十一噸。蔣介石銅像背后的大理石墻上,刻著“倫理、民主、科學”六個大字。
在蔣介石銅像的底座上,刻著蔣介石遺囑:
余自束發以來,即追隨總理革命,無時不以耶穌基督與總理信徒自居。……實踐三民主義,光復大陸國土,復興民旋文化,堅守民主陣容,為余年生之志事,實亦即海內外軍民同胞一致之革命職責與戰斗決心。惟愿愈益堅此百忍,奮勉自強,非達成國民革命之責任,絕不中止,矢勤矢勇,毋怠毋忽。
蔣介石總是稱孫中山為總理,因為孫中山曾經擔任國民黨總理。蔣介石把“耶穌基督”與“總理信徒”并稱,而且“耶穌基督”居然放在“總理信徒”之前,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蔣介石至死念念不忘“光復大陸國土”。如今,“反攻大陸”早成為泡影。
紀念堂頂,鑲嵌著國民黨黨徽。蔣介石銅像兩側,由陸軍儀仗兵守衛,每小時換崗一次。
在中正紀念堂下層,設有蔣介石生平陳列窒。在那里,掛著蔣介石在1923年7月6日與孫中山一起籌劃北伐的油畫。這張油畫的用意,顯然是要表明蔣介石是孫中山最忠誠的學生與戰友。
在陳列柜里,我見到蔣介石的不同時期的“中國國民黨黨證”,編號都是\"00001\"號。
我也饒有興味地參觀了蔣介石的“中華民國國民身份證”,編號是“Y10000001”號。那開頭字母“Y”,是代表陽明山,因為蔣介石的戶口在陽明山。正因為這樣,蔣介石的“中華民國國民身份證”,是由“臺灣省陽明山管理局”發給的,日期是“中華民國五四年4月17日”,即1965年4月17日。
蔣介石那“國民身份證”上寫著——
姓名:蔣申正。
出生年月:國前:五年10月31日(注:“國前”即民國前。“國前二五年”。即1887年)。
籍貫:浙江省奉化縣。
父:蔣肅庵。
母:蔣王氏。
妻:蔣宋美齡。
報出生:次男。
教育程度:日本士官學校。
那里展出蔣介石平常穿的凡力丁中山裝,黑大蹩以及冬日常穿的長袍、馬褂、毛背心、絨帽。
我也見到蔣介石與宋美齡在不同時期拍攝的照片。其中,特別是蔣介石和宋美齡晚年在臺灣的一些生活照片,在大陸不大見到。
我還頗有興味地參觀了蔣介石座車。蔣介石喜歡豪華轎車。其中一輛是他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乘坐的凱迪拉克轎車,裝有厚厚的防彈玻璃,車牌號為“0888”,可見蔣介石也很喜歡“8”。
另一輛是蔣介石晚年乘坐的七座豪華凱迪拉克轎車,車牌號為\"05668\"。這輛轎車也裝有厚厚的防彈玻璃。
由于并沒有刺客朝蔣介石的坐騎射擊,所以那厚厚的防彈玻璃沒有派上用場。倒是1969年8月16日(常被誤記為7月)的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令蔣介石永遠難忘。那是八十二歲的蔣介石乘坐這輛七座豪華凱迪拉克轎車,從士林官邸前往陽明山避暑的時候,半途遭遇嚴重車禍:
為了便于蔣介石往返于士林官邸前往陽明山的草山行宮,當時的臺北市政府以及陽明山管理局特意撥款在陽明山上修建了高質量的公路——仰德大道。大約是由于公路很不錯,而且蔣介石出行前。沿途已經布哨,所以蔣介石車隊往往高速行進,呼嘯而過。
那天,天氣晴朗,蔣介石的車隊高速行進在陽明山仰德大道上。這車隊前有前導車,后有隨行車,中間是蔣介石的凱迪拉克“總統”座車。
在經過一個彎道時,蔣介石車隊的前導車見到前面有一輛下山的公路局班車,正停在那里上下客。由于這輛班車擋住了視線,另一輛下山的吉普車從班車后超車駛過時,與蔣介石車隊的前導車猝然相遇。前導車當即急剎車。這時,蔣介石乘坐凱迪拉克轎車司機來不及反應,就追尾撞在前導車上。
坐在前排座位上的蔣介石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胸部當即受到嚴重撞傷,假牙也從口中飛了出去!
蔣介石受了重傷,從此傷了元氣,沉疴纏身,六年后去世。
坐在蔣介石左側的宋美齡,雖然在發生車禍時發出尖叫,但是只受了一點輕傷。
所幸緊隨蔣介石的凱迪拉克“總統”座車之后的隨行一號車,即“隨一車”,司機眼快手疾,當即急剎車,才使凱迪拉克“總統”座車免于前卮夾擊。
車禍發生之后,蔣介石的副侍衛長孔令晟以及“總統”座車上的侍衛汪洋、何占斌和司機阿毛等人忙于搶救蔣介石、宋美齡,急送榮總第六病房救治。卻誰都沒有注意那輛闖禍的吉普車的車號。
那輛吉普車見到下方來車是一輛凱迪拉克,知道對方必定是大官或者富豪,連忙溜之大吉。后來聽說那輛撞壞的凱迪拉克是“總統”座車,更不敢吱聲。
蔣經國懷疑這不是一起普通的車禍。而是一起蓄意謀害蔣介石的暗殺行動。于是,嚴令國民黨聯勤指揮部、憲兵司令部和警察局組成專案組,追查那輛肇事吉普車。應當說,吉普車多半是軍車,要查清從陽明山上飛速下山的這輛吉普車,范圍不大,不算難查。可是,居然查了幾個月茫無頭緒。
后來,專案組終于想出辦法:既然是軍用吉普車,在出車時軍方一定會有相應的記錄,只要把那天外出的軍用吉普車逐一登記,進行摸排,也許能夠找到線索。就這樣,專案小組找到了那輛肇事的吉普車和車主,原來那是一名陸軍師長的專用吉普車。那天,這位師長在陽明山上參加完軍事會議后,急急忙忙叫司機開車送他回家。臺灣的軍車向來飛揚跋扈,更何況是師長專車,也就一路猛開……
經過反反復復審查,那位師長與司機并無有意“謀害總統”。即便是這樣,也都難逃軍事法庭給予判刑。
對于蔣介石來說,這輛凱迪拉克轎車是難忘的。
在蔣介石去世之后,蔣經國成為“總統”。“總統府”三局援蔣介石之例,為蔣經國準備了一輛新的七人座凱迪拉克豪華轎車。然而,卻被向來生活簡樸的蔣經國拒絕。蔣經國依然乘坐他那輛陳舊的“別克”轎車。由于這輛“別克”已經使用多年,而蔣經國又堅持不愿更換新車,后來“總統府”三局不得不給這輛“別克”換上新的發動機。這時,作為“副總統”的謝東閔以及后來的“副總統”李登輝,則乘坐七人座凱迪拉克豪華轎車。
中正紀念堂除了蔣介石的紀念堂之外。還設有規模頗大的劇院和音樂廳。從中正紀念堂主體到大門,中央大道長三百八十米。大道左俗套為“國家音樂廳”,右為“國家劇院”。隨著時光的流逝,當年不可一世、說一不二的蔣介石在臺灣已經漸漸被淡忘,正在處于事實上的“去圣”之中,中正紀念堂在年輕人心中成了臺北重要的娛樂場所。張惠妹的歌聲在中正紀念堂響起,多少歌迷在這里為她歡呼。香港的歌星也不時光顧這里,舉行萬眾轟動的演唱會。
除了中正紀念堂之外,臺北市政府前的大廣場也是臺北舉行大型娛樂晚會或者青少年飚舞的場地。
在音樂廳與劇院之間,是一個大廣場,長寬各為一百二十米。這個廣場。用作露天演出之用。由于臺北沒有別的大廣場,所以有時歡迎外國元首的儀式也借這里舉行。
廣場地下為巨大的停車場,可以停放六百輛汽車。
我參觀中正紀念堂之際,“大陸兒童畫展”正在南展區展出。另外,在懷恩藝廊,正在舉行“臺北市中華書學會會員聯展”。
中正紀念堂還舉行各種各樣的講座。我見到海報上寫著:
中原大學講師孫秀玲主講《中國寓言概論》;
新埔技術學院副教授孔維勤主講《<金剛經>的魅力》;
電影資料館展覽組組長高肖梅主講電影《城南舊事》;
空中大學社會科學系教授陳如山主講《心理學與現代生活》……
當我走出中正紀念堂的時候,在陽光下細看,發現紀念堂臺階兩側的石欄桿和臺階中間的浮雕甬道,居然是用水泥做的,只在上面噴了一層白漆而已,以至看上去像漢白玉。在中國太陸,建造這樣檔次的建筑物,必定是用真正的漢白玉,絕不可能用水泥上刷白漆來冒充漢白玉。
據說,中正紀念堂那整個外墻,也是用水泥上刷白漆,給人一種漢白玉的感覺!這表明,當年為蔣介石建造這座紀念堂時,經費實在捉襟見肘!
蔣介石的士林官邸
臺北中正紀念堂里的蔣介石銅像。是臺灣最大的蔣介石銅像。在臺灣通衢、廣場,我多次見到各種姿勢的蔣介石銅像:
在臺北故宮前矗立著的蔣介石銅像,身穿中山裝,手拄司的克,正俯首看著大地;
在基隆火車站前的蔣介石銅像,頭戴大蓋帽,身披大氅,全然一副軍人打扮;
在花蓮縣我見到的蔣介石銅像,也是身穿中山裝,手拄司的克,但是另一手拿著公文包,高高站立在大理石底座之上,遙望著大海。
臺灣的蔣介石像太多,最近不時傳出蔣介石像遭辱、遭拆的新聞:
2003年3月,臺灣“中央大學”校園的一座蔣介石銅像,頭部竟被人鋸除!校方發現之后,一邊報請警方查明真相,一邊用帆布包裹這座已經斷了頭的銅像。據悉,這座銅像在“中央大學”園中已經豎立了二十多年。
在此之前,2002年4月,臺灣的“司法院”決定把大門內放置多年的蔣介石銅像拆去,以體現“司法院”的“超然立場”。因為蔣介石畢竟是國民黨的象征,而眼下國民黨已經下臺,再在“司法院”大門內豎立蔣介石銅像就不合時宜了。在拆除蔣介石銅像之后,代之以“正義女神”像。這尊新的塑像由臺灣成功大學建筑系一位教授設計:一位拿著天秤和“六法全書”的東方老婦,旁邊倚著一只梅花鹿以“代表臺灣本土”。臺灣各界對于拆去蔣介石銅像倒是看法相近,只是對于那個代替蔣介石的老氣橫秋的“東方老婦”頗有微詞,譏之為“司法婆婆”。有人說,也許豎立包公塑像比“司法婆婆”更合適些。
2007年3月13日,高雄市政府以修改“中正文化中心管理處組織規程”的方式,將“中正文化中心管理處”更名為“文化中心管理處”,技術性地將“中正”兩字剔除。當天下午,高雄市市長陳菊指示文化局及警察局連夜拆除蔣介石銅像。當晚八時,市府就在大批警察戒護下,派人拆除中心內八米多高、號稱“全臺最大的蔣介石銅像”。高雄民眾和泛藍陣營民意代表表示強烈抗議。抗議人群在蔣介石銅像所在地“中正文化中心”與近千名警察爆發了激烈沖突。然而,蔣介石銅像畢竟還是被拆除了。
對于今日臺灣來說,蔣介石已經是過時的人物——盡管當年蔣介石曾經不可一世。
人們注意到,海峽兩岸對于蔣介石的評價出現了微妙的變化:近年來,在大陸方面,對于蔣介石的評價日趨公正,而在臺灣方面,對于蔣介石的批評日多一日。
其實,這樣的變化符合歷史的進程,海峽兩岸都在“矯枉”:
當年,在大陸方面,把蔣介石作為“人民公敵”、“頭號戰犯”對待,今日全面、辯證、歷史地評價蔣介石:
在臺灣方面,蔣介石不再是“最高領袖”、“民族救星”,而是已經走下神壇。
其實,不論“鬼化”蔣介石還是“神化”蔣介石,都是片面的,都不足取。
1993年我在臺灣出版的《毛澤東與蔣介石》一書中曾經這樣寫及:
“蔣介石是一個爭議頗多的人物。不過,不管怎么說,通觀他的一生,有三件事是受到人們贊賞的:一是領導北伐,二是領導抗戰,三是振興臺灣經濟并堅持一個中國。”
隨著時光的推移,進入二十一世紀,蔣介石在臺灣正處于日漸淡化、淡忘之中。雖說如此,臺灣能夠有今日,卻與蔣介石分不開。蔣介石畢竟曾經給予臺灣以不可磨滅的影響。可以說,臺灣救了蔣介石一命。倘若沒有臺灣這艘“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從大陸敗退的蔣介石將無處棲身;然而,也正是因為蔣介石帶領了一大批國民黨軍政人員來到臺灣,帶來了大批黃金和資金前往臺灣,奠定了臺灣經濟起飛的基礎。
大約由于我寫過六十多萬字的紀實長篇《毛澤東與蔣介石》,所以到了臺灣,我追尋著蔣介石在臺灣的蹤跡……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同年10月25日,國民黨政府在臺北舉行臺灣省日軍受降儀式,把臺灣、澎湖交還中國,從此臺灣處于蔣介石政府統治之下。隨著蔣介石在中國大陸節節敗退,1949年12月7日,國民黨宣布退守臺灣,國民黨“政府”遷至臺北。1950年3月1日,蔣介石在臺北宣布繼續行使“總統”職權。
在臺北,我來到位于中山北路五段與福林路口的蔣介石住處——士林官邸。蔣介石從1950年5月住進士林官邸,直到1975年4月在這里病逝,在士林官邸住了二十六年。
士林官邸占地五點二公頃,在日本統治時代原本是總督府園藝支所用地,日本投降之后這里由士林園藝試驗分所接收。蔣介石來到臺灣之后,看中這一大片環境清幽、花木秀簏的所在,定為“總統官邸”。從此,這里戒備森嚴,外人莫入,成為神秘的禁地。直到1996年8月,士林官邸由臺北市政府收回,對外開放,這才撩開神秘的面紗:原來,這是一座風景優美的花園!
士林官邸花木繁茂,既有中式亭臺,又有西式庭園,還有教堂。怪不得,蔣介石和宋美齡看中了這個中西合璧的清靜世界,清晨或者傍晚,常在花園散步。周日則在教堂做禮拜。
如今,士林官邸成為臺北市民休閑的好去處。即便是寒冬臘月,這里依然鮮花怒放,攝影師在花叢中架起了攝影機。
徜徉于樹林花徑之中,我見到了一塊牌子上畫著“士林官邸原有平面圖”,得知當年作為蔣介石“總統”官邸時的布局。我從“衛兵司令室”、“收發室”、“車庫”一直找到“蔣介石、宋美齡官邸”。
我來到“蔣介石、宋美齡官邸”,那里大門緊閉,只在大門之側掛了一塊牌子,上書“正房”。這“正房”,就是士林官邸的核心,蔣介石、宋美齡的住所。
我走近之后,發現那里站著武裝警衛。據告,士林官邸雖然已經對外開放,但是這座“蔣介石、宋美齡官邸”并未開放。這是因為即便在蔣介石故后,宋美齡遷居美國,但是宋美齡每一回從美國回到臺北,仍然住在這“蔣介石、宋美齡官邸”。1986年,為了紀念蔣介石一百周年誕辰,宋美齡從美國回到臺北,也還住在這里。
后來,宋美齡已經年逾百歲,何況臺灣已經是民進黨掌權,宋美齡再回臺北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民進黨政府要開放這“正房”,仍再三表示尊重宋美齡的意愿。宋美齡對于民進黨政府開放\"3E房”的要求置之不理。這樣,臺北市市長表示,只要宋美齡在世一天,這個“蔣介石、宋美齡官邸”就不可能對外開放。
于是,我只能隔著鐵柵,拍攝“蔣介石、宋美齡官邸”。那是一幢灰綠色的二層樓房。樓下是蔣介石接待來賓的大客廳、宴客的餐廳,樓上則是蔣介石和宋美齡的臥室以及書房、客房。
1964年4月7日,當時的美國副總統尼克松訪問臺灣,就住在“蔣介石、宋美齡官邸”的書房內。
據說,“蔣介石、宋美齡官邸”里至今還存放不少宋美齡的嫁敫以及私人物品。
蔣介石的晚年是在這座二層小樓中度過。他每天清早起床,盥洗完畢,必定要做二十分鐘的柔體體操,然后唱圣詩。接著,他回書房靜坐祈禱,記昨天日記,看今日早報。上午九時早餐。蔣介石不熬夜,他的公務一般都在白天進行。晚上九時,蔣介石就休息。他的生活很有規律。
士林官邸內有一座教堂,叫凱歌堂。蔣介石和宋美齡每周到這個教堂做禮拜。在蔣介石去世之后,1987年8月19日,蔣介石之孫蔣孝剛與王倚惠小姐就在凱歌堂舉行結婚儀式。
2009年1月,我又來到北投的蔣介石的士林官邸,那里正在大修繕。據告,修繕完工之后,士林官邸將對公眾開放。
士林官邸是蔣介石在臺灣的住所。除此之外,很會享受生活的蔣介石在臺灣還有十處行館。這些行館,幾乎都在風景優美之處。
蔣介石的陽明山行館
就在離士林官邸不遠處的陽明山,就有兩處蔣介石的行館:
一處在陽明山公園停車場的湖底路,原名“草山老官邸”,是1949年蔣介石剛來臺灣時的住處。后來在士林官邸整修完成之后,蔣介石遷往士林官邸,這里成為他的夏宮,日“夏季避暑行宮”。
另外一處是在后山,叫“中興賓館”,建于1969年,后來成為蔣介石藏書、存放檔案之處,人稱“陽明書屋”。
陽明山頗有廬山之美。蔣介石當年坐鎮南京的時候,夏日總是上廬山避暑,把廬山稱為“夏都”。到了臺灣之后,蔣介石把陽明山作為“夏宮”。
陽明山原名草山。草山是一倜統稱,包括七星山、大屯山、紗帽山等山區,由于那里多茅草,所以得名草山。蔣介石在那里的官邸,曾稱“草山行館”、“草山官邸”。
從陽明山公園第一停車場一條小路下去,大約五十米左右,一座帶有門洞的日本和西方混合式建筑,便是草山行館。草山行館建予日本統治臺灣期間,原本是臺糖株式會社為接待日本皇太子而修建的溫泉別墅。雖然日本皇太予后來并未在這里居住,但是,1949年12月當蔣介石敗退臺灣,不適應臺灣潮濕、悶熱氣候的他,看中了這幢山間溫泉別墅,便“租”了下來。于是,這里成了蔣介石來到臺灣之后的首座“總統”官邸。
不過,蔣介石只在這里住了半年。1950年5月,蔣介石遷往士林官邸,這里成為他的夏日避暑之處。
蔣介石不喜歡空調,也不愛用電扇,所以夏日便住高山上。當年,他在南京建立“總統”府之后,夏日也總在江西廬山避暑,把廬山作為“夏都”。到了臺灣,他依然保持這樣的習慣。
他在每年端午節上山,在草山行館居住。到中秋節下山。
草山行館是日本式建筑,有川堂、大廳、會客室、臥室、主臥室、客房、廚房、中庭與陽臺等。此外。還有四棟附屬建筑,供蔣介石隨從侍衛居住。
草山行館的小花圃旁,有一防空洞,供蔣介石在遭遇空襲時躲避。
從1950年起,草山改名為陽明山。據說,蔣介石不喜歡“草山”這名字,因為“草山”很容易令人產生“草寇”、“落草”之類聯想,特別是當時蔣介石剛從中國大陸敗退臺灣,這個“草”字更加令蔣介石不快,于是決定改名“陽明山”。于是,“草山行館”、“草山官邸”也就隨之改稱為“陽明山行館”、“陽明山官邸”。只是人們往往先入為主,還是叫慣了“草山行館”、“草山官邸”。
蔣介石向來崇敬王陽明,所以用王陽明的名字命名。我在陽明山上,見到高高矗立著王陽明的塑像。
王陽明的本名叫王守仁(公元1472--1528年),字伯安。浙江余姚人,明代的哲學家、教育家。曾筑室于紹興陽明洞中,后又創辦陽明書院,被稱為“陽明先生”。他出身官宦世家,父親是明代狀元。曾任禮部左侍郎。王守仁二十八歲中進士,先后授刑部和兵部主事。后來在官場遭貶,失意之后鉆研哲學。他提倡“心學”,認為事物之理即在心中,離開了心就談不上理,心之本為性,性即天理。天理的靈覺為知,知也就是心之本體。因而心、性、理、知為一。心之本體,即可達到天地萬物如一的最高境界。“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他提出“知行并進”。“知行合一”,形成“王陽明學派”。蔣介石推崇王陽明哲學。
知道蔣介石喜歡陽明山,年年盛暑要上陽明山,而那“草山官邸”畢竟是日本統治臺灣時蓋的,漸漸顯得陳舊,陽明山管理局便動工為蔣介石新建行宮。為了遮人耳目,蔣介石的這個新行宮據稱是為了“招待外賓”用的,所以叫“中興賓館”。中興賓館在1969年三、4月間動工,而1969年8月蔣介石在陽明山遭遇那場車禍之后,陽明山管理局加快了工程建設速度。1970年5月9日,中興賓館落成。不久,蔣介石就人住中興賓館。
中興賓館建在陽明山后山頂上。在這里,可以遠眺大屯山、紗帽山、七星山,而且可以俯瞰臺北市區、淡水河、基隆河,景觀極佳。
中興賓館由黃寶瑜設計,是一幢墨綠色的二層樓房。據說,建筑圖紙經過蔣介石親自多次修改。
中興賓館的外墻用墨綠色,看上去像軍營,為的是在綠樹蓊郁的山林之中顯得隱蔽。
為了便于蔣介石的“總統”車隊進出中興賓館,陽明后山修建了新的高等級公路,叫“中興路”,又稱“總統路”。
蔣介石入住中興賓館之后,有一回在附近散步時,見到一片草地,那草被人工剪成的四顆綠色的星。蔣介石問,那是什么意思?陽明山管理局的官員告知,那是“四星上將”胡宗南的墓地。
蔣介石一聽,心中不悅。蔣介石很注重風水。胡宗南曾經是他的愛將,后來由于在大陸與中共決戰時屢戰屢敗,丟失幾十萬大軍,最后成為“光桿司令”灰溜溜逃到臺灣。尤其是胡宗南的機要秘書熊向暉,在他身邊“埋伏”十多年,胡宗南居然不知不覺。當熊向暉在北京出任高官之后,更使胡宗南臉面掃地。臺灣諸將請求把敗將胡宗南交軍事法庭審判,蔣介石含含糊糊,不了了之。無兵無權的胡宗南在臺灣花蓮隱居,直到1962年病逝。畢竟曾經叱咤風云,胡宗南死后挑了個好地方,安葬在陽明山后山之巔。
蔣介石的新行館旁邊,竟然是敗將胡宗南墓地,在蔣介石看來,這顯然不吉利。礙于陽明山管理局為他建造新行館的一片“敬意”,他不便把心中的不快當面說出。
蔣介石在中興賓館只住了三個暑季,身體每況愈下,到了1972年7月底心臟病發作,8月初不得不住進石牌榮總醫院,從此再也沒有來到中興賓館。
于是,有人便說,那是胡宗南在作祟。也有人說,中興賓館面對七星山,那七星山是兇兆……不過,還算好,蔣介石那場陽明山仰德大道的車禍發生在前,入住中興賓館在后。要不,那些迷信風水的人又會說那不吉利的中興賓館導致蔣介石車禍!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去世之后,中興賓館空置著,后來改為收藏“兩蔣檔案”——蔣介石從北伐到去世所留下的函稿、電文、日記、信件、書籍、地圖、影像資料及文物,還有蔣經國的有關檔案,從此這里改稱“陽明書屋”。
如今,那里成了“中國國民黨中央黨史館”。其中有原本存放于南投草屯“荔園”的中國國民黨黨史資料以及存放于大溪的“總統府”機要室檔案。這些檔案經過整理,凡是時限超過三十年的將對外開放。國民黨中央黨部黨史研究室告訴我,可以到“陽明書屋”查閱“兩蔣”檔案。
在蔣介石時代,陽明山還成為召開“國民代表大會”的所在。
如今,陽明山成為臺北游人眾多的森林公園。陽明山分為前山公園、后山公園。人們來此賞景、觀花。山腰上的花鐘,成為游人必至的景點。
游客喜歡陽明山,還因為那里擁有二十多座火山,而火山的“恩賜”是溫泉。在陽明山,凡是空氣中夾雜著一股硫磺味的地方,必定有溫泉。
我來到陽明山的麗致溫泉,這里看上去像一幢星級賓館。一間間客房里,沒有床,而是放著休閑沙發和茶具。一擰龍頭,溫泉噴出。在這里“泡澡”,有益于健康。“泡澡”之后,在溫暖的陽光下,在青山綠水之間,享受著安閑。
轎車在陽明山的公路上行駛,每逢下坡轉彎處,公路路面上就有一道道橫向凹槽,車子開過去就發生震動。這是為了防止駕駛員在這些容易出事的地段出事所采取的措施。因為如果駕駛員開快車,車子震動就會很厲害,提醒駕駛員趕緊降低車速。后來我發現,在許多公路的事故頻發地段,路面上都設置了這樣的一道道凹槽。
簡樸的蔣經國七海官邸
與蔣介石的豪華官邸相反,蔣經國的官邸要顯得簡樸多了。
蔣經國原本住在臺北市中心的長安東路十八號,離我曾經住過的長榮桂冠飯店只有一箭之遙。那里是一幢日本式的平房。這里雖說交通非常方便,但是非常喧鬧。蔣經國有三子一女,加上又有警衛、司機,那幢平房就顯得十分擁擠。不過,蔣經國最初的官銜是“總政治部主任”,住這樣的房子大體上也與職務相當。然而,隨著蔣經國的官位不斷攀升,子女逐漸長大,這幢平房也就日益顯得不相稱了。不過,蔣經國本人是一個簡樸的人,所以他并不計較這些,一直在長安東路十八號住下去。
蔣介石并不知道兒子的住處是這么的差。那時候,蔣經國天天去父親那里,而蔣介石從未去過兒子住處。終于在1967年的一天,蔣介石乘坐“總統”專車去長安東路十八號看兒子,他那輛凱迪拉克在狹小的院子里幾乎無法轉身。下車之后,蔣介石進入兒子的住房,這才知道兒子的房子是這么的簡陋,根本無法跟他所住的士林官邸相比。
蔣介石一抬頭,見到附近正在興建一幢幢高樓,一舉一動盡在別人的眼皮底下,感到此處太不安全!
蔣介石早就存心把蔣經國培養為接班人。他得知兒子的住處如此狹小而不安全,當即囑咐“總統府”三局為蔣經國另覓新居。
蔣介石的一句話,就成了“最高指示”。“總統府”三局馬上作為頭等大事來辦。
“總統府”三局掌握著臺灣的官方房產。他們經過細細研究,以為大直的一幢空置的別墅最合適。
大直在是臺北郊區,這里原本是農村,西面與圓山為鄰,北面以福山為屏,東面是內湖山區,南面是基隆河,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早年沒有任何公共汽車通往市區,只有一條筆直的大道從圓山往明水路到達北安路,所以人稱“大直”。考慮到這里三面環山,一面是河,地勢險要,容易守衛,而且又離蔣介石的士林官邸不太遠,非常合適。
那幢別墅呈“L”形,建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當時,蔣介石與美國簽定了“中美共同防御條約”。為了便于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史鄧普上將來臺灣時住宿,特地建造了這幢別墅。由于美國人習慣以“七”為幸運數字,而這里又是海軍的招待所,于是以“七海”為代稱。
然而,史鄧普難得來臺灣,所以這幢別墅大部分時間空關。
“總統府”三局選定了這幢別墅之后,不敢怠慢,不僅請蔣經國本人前來看屋,而且還請蔣介石前來審看。
蔣介石雖然覺得這幢別墅遠不及士林官邸豪華。但是這幢別墅地處士林官邸之東,不僅聯絡方便,而且可以與士林官邸組成同一防衛系統,比較安全。
蔣介石一點頭,就定局了。
蔣介石為這幢別墅命名為“七海新村”,聽上去像一個居民新村,不會引人注目。
在“七海新村”完成補充裝修之后,蔣經國一家便在1968年2月遷入“七海新村”。這時,蔣經國升任臺灣的“國防部部長”。
后來,蔣經國升任“行政院”副院長、院長直到“總統”,他一直住在“七海新村”。在他成為“總統”之后,“七海新村”也就被臺灣媒體稱為“大直官邸”、“七海官邸”。
蔣經國去世之后,他的夫人蔣方良一直住在“大直官邸”,直至她也去世。
2009年1月,我來到蔣經國的“大直官邸”——就在忠烈祠不遠的地方。“大直官邸”雖然名為“官邸”,其實非常樸素,如同平民之家。蔣經國的生活樸素,在臺灣人民中廣受贊譽。
據那里的衛士告知,蔣經國的“七海官邸”正在整理,準備對公眾開放。
日月潭畔的蔣介石行宮
涵碧半島在日月潭西北方,向湖中延伸,呈三角型。在綠樹掩映之中,我見到涵碧半島山坡上有一幢漂亮的七層大樓,那就是涵碧樓。半島就是以這幢大樓命名的。
“涵”,浸泡之意。“涵碧樓”,也就是沉浸在一片碧波之中的樓房。用涵碧樓命名日月潭畔的這幢波光瀲滟的美宅,貼切而傳神。
涵碧樓原本是戒備森嚴的禁區,因為涵碧樓是蔣介石的行館,四周布滿警衛。蔣介石是很會享受的,他選擇了臺灣頂尖的佳景勝地日月潭,又在日月潭選擇了頂尖的伸進湖中的涵碧樓半島,建造“總統”行館。
斯人已經遠去。如今的涵碧樓,不再是鐵腕人物獨霸的禁區,而是比五星級賓館更豪華的“六星級”飯店,甚至有人稱之為“七星級”飯店。今日涵碧樓,已經不是當年的蔣介石行館。在1999年“9,21”地震中,舊的涵碧樓受到嚴重損害,推倒之后,耗資十八億元新臺幣、歷時一年半進行重建。內中,涵碧樓的土地成本為三億元新臺幣,建筑成本十五億元新臺幣。
在涵碧樓的外墻上,嵌著蔣介石親筆題寫的臺灣詩人李學樵所寫的日治昭和時期的涵碧美景《涵碧夜光——詩詠涵碧樓》:
涵碧遠夫青復青,
樓臺歌舞夜光騰。
不知云路梯山近。
首望翻身捷足登。
李學樵是臺灣詩人,也是臺灣畫家。他對日月潭傾注了無限的愛戀。他用詩用畫精心描繪如詩如畫的日月潭和涵碧樓。
蔣介石的題字,引起我對涵碧樓歷史的濃厚興趣。因為這首詩表明,早在日本統治臺灣時期,就已經有涵碧樓了。
為了探究涵碧樓的歷史,我前往日月潭旅游局采訪。
日月潭旅游局就在涵碧樓隔壁。途中,我見到那里一家旅館倒塌的標志牌:“9·2l大地震正館倒塌后原址重建預定地。”這塊標志牌。也反映了日月潭當時震災的嚴重,怪不得連舊涵碧樓都震裂了。
日月潭旅游局熱情地接待了我,拿出涵碧樓的歷史照片讓我翻拍。他們介紹說,在日本統治臺灣初期,為了建造日月潭水電站,在現今涵碧樓半島最高處修建了一座以當地木料、竹材為梁、墻而以茅草覆頂的日式木屋,作為水電站施工人員的招待所。
1901年,日本人伊藤在日月潭邊興建了用檜木建造的一幢在當時算是豪宅的二層樓房,取名為“涵碧樓”,成為最早的涵碧樓。
后來,涵碧樓又幾經改建,益發漂亮。大正十二年(1923年)日本東宮太子(后登基成為日本裕仁天皇)游臺灣。為了迎接東宮太子來日月潭,涵碧樓特地擴建了八間貴賓室。東宮太子下榻于涵碧樓,日本報紙和臺灣報紙都刊登了他在涵碧樓的新聞和照片,從此涵碧樓名聲大振。
從此,涵碧樓成為臺灣的歷史名樓。
于是,諸多達官富賈游日月潭,慕名下榻涵碧樓。
此后,在日月潭水力發電廠完工時,為了迎接前來參加開幕典禮的日本東宮太子之兄梨本宮,涵碧樓再度進行擴建。
1940年,涵碧樓貴賓館遭祝融之災,所幸只燒毀部分建筑,涵碧樓進行了修繕。
日本投降之后,蔣介石來到臺灣。蔣介石非常喜歡日月潭,游日月潭必住涵碧樓。1949年,蔣介石下令翻新、改建涵碧樓。從此,涵碧樓成為蔣介石的行館。
日月潭旅游局告訴我,涵碧樓有一個專門的紀念館,收藏蔣介石在涵碧樓的史料。于是,我趕緊回到涵碧樓,希望能夠參觀這個紀念館。我前往涵碧樓總臺,這才得知,這個紀念館如今由于乏人問津,已經空關多日。總臺小姐笑道,難得還有像先生這樣的人,會對蔣介石仍感興趣!
于是,總臺小姐派人打開塵封已久的紀念館,讓我參觀。
一進紀念館,迎面便見到蔣介石、蔣經國在涵碧樓的大幅照片。
蔣介石在臺灣有十個行宮,他最喜歡的行宮便是涵碧樓。紀念館里按照當年的原樣,復原蔣介石在涵碧樓的辦公室。據說,內中的桌椅都是原物,清一色紅木家具。那紅木太師椅上,鋪著大紅繡金緞墊。
蔣介石剛剛從大陸敗退臺灣,便在涵碧樓進行“反思”,召集國民黨高層人士,商議如何整頓、改造國民黨。
蔣經國在1949年12月30日日記上寫道:
“下午,父親在涵碧樓召集陳立夫、黃少谷、谷正綱、陶希圣、鄭彥萊等先生,討論本黨的改造問題。父親準備重新改造黨,決定改造方針。”
蔣經國在1949年12月30日的日記上又寫及:
“上午,父親仍在涵碧樓與本黨同志繼續討論黨的改造問題。父親認為改造要旨,在湔雪全黨過去之錯誤,徹底改正作風與領導方式……父親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來改造本黨,無非欲重整旗鼓,自力更生,以達成反共復國之使命。”
陳立夫在他的回憶錄《成敗之鑒》中,也提到日月潭(涵碧樓):
“政府遷臺后,在生聚教訓中,有一次在日月潭我向總裁建議說:‘從本黨歷史看來,每次挫敗后,急應把黨政改造一下,以期重振革命精神。……黨未辦好及一切缺失,最好把責任推給我兩兄弟,將來改造后,我兄弟二人亦不必參加,庶幾總裁可以重整旗鼓。’”
過去,人們流傳“蔣家天下陳家黨”這句話,足見陳果夫、陳立夫權重一時。陳果夫更有“國民黨教父”之稱。陳立夫在涵碧樓變得如此“謙虛”,是由于他已經意識到蔣介石要把陳氏兄弟作為敗北大陸的替罪羊。
從此,陳果夫、陳立夫兄弟被蔣介石驅逐出國民黨決策圈,陳果夫隱居臺中,而陳立夫被放逐海外。到美國新澤西州湖木鎮養雞!
1953年,蔣介石在涵碧樓會見美國太平洋艦隊總司令雷福德將軍,商談“反攻大陸”的計劃。蔣介石曾經倡議,把涵碧樓作為指揮要塞,把涵碧樓附近、臺灣中部港口、機場作為基地,“先取閩浙”,足見蔣介石對涵碧樓的看重。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六十年代,蔣介石政府尚與諸多國家保持“邦交”。蔣介石曾經在涵碧樓會見過美國副總統安格紐、伊朗國王巴列維、日本首相岸信介及吉田茂、泰皇普美篷、新加坡總理李光耀等。蔣介石還安排他們在涵碧樓住宿。
在紀念館,我見到蔣介石、蔣經國父子在涵碧樓過圣誕節的照片。不過,從照片上見到的當年作為蔣介石行館時的涵碧樓,跟今日涵碧樓當然相差甚遠。
我也見到蔣介石和宋美齡在涵碧樓以及日月潭畔的照片。
還有兩張照片,拍的是蔣介石的背影。他坐在涵碧樓前,面對日月潭畔陷入沉思,攝影師選擇了從背后拍攝,為的是能夠展現日月潭的波光。據說,每逢發生重大事件,或者要作出重大決策,蔣介石總喜歡離開車馬喧囂的臺北。來到涵碧樓靜靜地呆上幾天以至半個月。那兩張蔣介石在日月潭邊沉思的照片,也許正是蔣介石思索重大決策的寫照。
我注意到,紀念館里的檔案透露,1958年8月23日,當毛澤東下令炮轟金門的時候,已經預感到海峽兩岸局勢緊張的蔣介石,正住在涵碧樓思索對策。當金門急報傳到涵碧樓,蔣介石在涵碧樓緊急召開高層會議,商量對策。
在紀念館里,我的眼睛忽然一亮,因為在那里見到一個熟悉而富有神秘色彩的名字——曹聚仁!筆者在香港認識曹聚仁之子曹景行,他曾任香港《亞洲周刊》副總編輯、《明報》主筆;筆者也認識曹聚仁之女曹雷,她是上海的電影演員。
曹聚仁,通常被稱為“香港作家”,其實他集作家、記者、學者于一身,1900年6月26日出生于浙江蘭溪墩頭鎮蔣畈村。早年在上海創辦《濤聲》、《芒種》等雜志,1950年只身赴港從事自由寫作,從此定居香港。1972年7月23日因癌癥在澳門鏡湖醫院病逝。
我在涵碧樓紀念館的《風云際會涵碧樓——兩岸關系濫觴地》說明詞中,見到這么一行字:
“民國四十五年(引者注:即1956年)7月,蔣公親點香港作家曹聚仁前往北京。周恩來在頤和團與曹見面,提出‘第三次國共合作’,‘只要政權統一。其它問題都可以坐下來共同商量安排’的構想。”
曹聚仁作為一位香港作家,非國又非共,他向來宣稱“我是一個絕對不帶政治色彩,也不夾雜政黨利害關系的記者”。他怎么會被蔣介石“親點”作為國共和談密使前往北京,而且到了北京,又馬上受到周恩來的接見?
原來,曹聚仁與國共雙方高層都有過非同尋常的友情,而他能夠被國共雙方高層所看重,恰恰正是在于他非國又非共,誠如他自稱,“我這個人嘛,國共兩黨中,只要是榜上有名的人,我都認識。”
曹聚仁能夠被蔣介石“親點”,是因為曹聚仁與蔣經國交誼深厚。那是在抗日烽火燃燒的1938年春,曹聚仁作為中央社的特派戰地記者,在南昌采訪了當時任江西保安處少將副處長的蔣經國,發表了題為《一個政治新人》的關于蔣經國的報道。一年之后,蔣經國擔任江西第四行政區(贛南)督察專員,在那里實行新政,曹聚仁也在贛州定居,與蔣經國有了更多的接觸。1941年,曹聚仁應蔣經國之邀,主編專員公署的機關報《新贛南報》。曹聚仁接手之后,改名為《正氣日報》,從此與蔣經國交往甚密,還兼任蔣經國的家庭教師。蔣經國曾說過:“知我者,曹公也。”曹聚仁寫了關于蔣經國的傳記《蔣經國論》一書,在當時江西的《前線日報》連載……
關于曹聚仁擔當海峽兩岸和談密使,早有所聞。國共雙方究竟誰先選中了曹聚仁充當密使,涵碧樓紀念館所說“蔣公親點香港作家曹聚仁前往北京”,表明是蔣介石首先點將曹聚仁。
1956年6月28日,周恩來在人大一屆三中會議上提出用和平方式解放臺灣。代表政府正式表示:愿意同臺灣當局協商和平解放臺灣的具體步驟和條件,希望臺灣當局在他們認為適當的時機,派遣代表到北京或者其他適當的地點,開始這種商談。
不久,曹聚仁便以“新加坡工商考察團”隨行記者的名義從香港前往北京。由于他擔負非同尋常的使命,7月16日,周恩來在頤和園宴請曹聚仁,陳毅、邵力子、張治中出席作陪。
曹聚仁直截了當地問周恩來:“你關于和平解放臺灣的談話究竟有多少實際價值?”
周恩來答道:…和平解放’的實際價值和票面完全相符。國民黨和共產黨合作過兩次,第一次合作有國民黨革命軍北伐的成功;第二次合作有抗戰的勝利,這都是事實。為什么不可以來合作建設呢?我們對臺灣,決不是招降,而是要彼此商談,只要政權統一,其他都可以坐下來共同商量安排的。”
周恩來這一段話,首次提出了“國共第三次合作”。
聽了周恩來的話,曹聚仁頗有感觸地說道:
“國共合作,則和氣致祥;國共分裂,則戾氣致禍。”
曹聚仁用他的筆,向海外轉達了周恩來發出的這一重要信息。他在8月14日的《南洋商報》上,發表了《頤和園一夕談——周恩來總理會見記》。海外報紙迅即紛紛轉載此文。
我在涵碧樓紀念館又見到這么一段說明詞:
“民國四十五年(引者注:即1956年)10月3日下午,毛澤東在中南海懷仁堂接見曹聚仁,毛對蔣的態度,已從蔑視轉向容忍,并承認他在中國現代史上的作用。并有‘準備和自己的政敵握手’的想法。”
當時,毛澤東推遲了與印尼總統蘇加諾會見的時間。在中南海接見曹聚仁。
關于毛澤東的談話,曹聚仁不便馬上公開加以報道。一年之后,他這才在《北行小語》中加以透露。他寫道:
因為毛氏懂得辯證法。世間的最強音者正是最弱者。老子說:“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天下莫柔于水,至堅強者莫之能勝。”從這一角度看去,毛澤東從蔑視蔣介石的角度轉而走向容忍的路的。他們可以容許蔣介石存在。而且也承認蔣介石在現代中國史上有他那一段不可磨滅的功績的。在黨的仇恨情緒尚未完全消逝的今日,毛氏已經冷靜下來,準備和自己的政敵握手,這是中國歷史又一重大轉變呢。
曹聚仁回到香港后,他立即將他在大陸和中共領導人接觸的詳細情況轉告了臺灣方面。
香港報界對曹聚仁北京之行,猜測紛紛。也難怪,作為新加坡工商考察團的隨團特派記者,在北京竟然會受到毛澤東、周恩來的親切接見,人們怎不把他視為負有特殊使命的人物?
此后,在1957年,曹聚仁肩負臺灣當局的秘密使命,前往中國大陸,在蔣介石的故鄉以及廬山蔣介石故居“美廬”拍攝了諸多照片,轉給蔣介石。
1958年10月,當曹聚仁帶著海峽彼岸的信息又來到北京的時候,時機不巧,正值毛澤東炮擊金門的緊張時刻。毛澤東在1958年10月11日致函周恩來,這樣談及曹聚仁:
“曹聚仁到,冷他幾天,不要立即談。我是否見他,待酌。”
顯然,對于曹聚仁此次來京,毛澤東故意“冷”了他一下,與上一回全然不同。那一次,毛澤東原本是要出席歡迎印尼總統蘇加諾的大會,卻未赴會,抽出時間晤會曹聚仁。這一回,毛澤東“冷”落曹聚仁,其實是做給蔣介石看的。
由于毛澤東炮轟金門,海峽兩岸的秘密和談也“冷”了下來。
我注意到涵碧樓紀念館的說明詞中,有這么一段不尋常的話:
“民國五十四年(引者注:即1965年)7月20日,蔣介石、蔣經國父子在涵碧樓,聽取曹密訪北京報告。形成一個與中共關系和平統一中國的談判條款草案,當時稱為‘六項條件’。其中第一條即為蔣介石仍為中國國民黨總裁,可攜舊部回大陸,也可以定居在浙江省以外的任何一個省區;北京當時建議以江西廬山做為蔣介石的‘湯沐邑’,意即臺灣最高長官在中國大陸的起居與辦公之地。”
所謂“湯沐邑”,原本是周朝的制度,諸侯朝見天子,天子在自己直屬領地上賜以供住宿以及齋戒沐浴的封邑。北京方面建議給蔣介石以“湯沐邑”,不言而喻,只有深諳中國文史的毛澤東才會用這樣的特殊語言。
1965年7月20日是不平常的一天,海峽此岸,蔣介石父子在涵碧樓與曹聚仁商定“與中共關系和平統一中國的談判條款草案”,而在海峽彼岸,周恩來親赴北京機場,迎接當年國民黨政府的“副總統”、“代總統”李宗仁歸來。李宗仁回歸中國大陸,給了蔣介石極大的沖擊。
蔣氏父子與曹聚成在涵碧樓談定的“六項條件”,全文如下:
(一)蔣介石攜舊部回到大陸,可以定居在浙江省以外的任何一個省區,仍任國民黨總裁。北京建議撥出江西廬山地區為蔣介石居住與辦公的湯沐邑。
(二)蔣經國任臺灣省長。臺灣除變出外交與軍事外,北京只堅持農業方面必須耕者有其田,其他政務,完全由臺灣省政府全權處理,以二十年為期,期滿再行洽商。
(三)臺灣不得接受美國任何軍事與經濟援助。財政上有困難,由北京按美國支援教額照撥補助。
(四)臺灣海空軍并入北京控制。陸軍縮編為四個師,其中一個師駐廈門和金門地區,三個師駐臺灣。
(五)廈門和金門合并為一個自由市,作為北京與臺北之間的緩沖與聯絡地區。該市市長由駐軍師長兼任。此師長由臺北征求北京同意后任命,其資格應為陸軍中將,政治上為北京所接受。
(六)臺灣現任文武百官官階和待遇照舊不變。人民生活保證只可提高,不準降低。
曹聚仁與蔣氏父子在涵碧樓商定這六項條件后,立即返回香港,將談判情況及六項條件報告給了中共中央。
應當說,倘若這“六項,條件”能夠實現,則中國大陸與臺灣在當時便可能實現統一。然而,由于緊接著中國大陸爆發了“文化大革命”,極左思潮在中國大陸泛濫,蔣介石對于回歸大陸也產生了懷疑,從此國共秘密談判再度中斷……
我沉醉于美不勝收的涵碧樓,更沉醉于涵碧樓紀念館里這些歷史瑰寶。
我在紀念館里正在細細參觀、記錄、拍照,忽然聽見大門關閉之聲。我連忙來到大門口,方知紀念館的管理員以為我早已離去,正準備重新鎖上大門——因為如今紀念館門可羅雀,所以“門雖設而常關”!幸虧我及時趕到大門口,不然被反鎖在紀念館里。看到我仍在館里津津有味參觀,管理員連聲說“抱歉”……
蔣介石喜歡乘坐手劃船在日月潭賞景。專為蔣介石劃船的船夫至今仍在日月潭,名叫賴瑞慶,今年七十六歲,為蔣介石劃船前后達二十五年。
據賴瑞慶回憶,蔣介石當年在日月潭尋找船夫時,當地船夫都不會講國語(即普通話),何況蔣介石的浙江口音又很重,無法跟蔣介石溝通。賴瑞慶雖然也不會講國語,但是會講日語,而蔣介石年輕時留學日本,也會講日語,于是彼此能夠溝通,請賴瑞慶劃船。當時一般船工一天工資大約十元臺幣,賴瑞慶為蔣介石操槳日薪四十,不但優厚,而且不管出不出船,只要蔣介石沒離開日月潭,按日計薪,真讓其他船工垂羨萬分。
賴瑞慶還回憶說,蔣介石喜歡與宋美齡在傍晚或深夜二三時一起乘坐舢舨,由他慢悠悠地在日月潭劃著,細細欣賞日月潭風光。為了保證蔣介石的安全,一艘汽艇上乘坐警衛,游弋在小船附近。夜游日月潭,格外寧靜,別有風光。有好多次蔣介石讓小船穿過日月潭,到達對岸的青龍山,登上山頂,拜謁慈恩塔,俯瞰日月潭。
賴瑞慶說,有一回蔣介石和宋美齡賞景時間過晚,回程不及,改用汽艇拖回舢舨,汽艇的尾氣直沖舢舨。坐在舢舨上的宋美齡無法忍受前方汽艇尾氣的柴油味,沿途作嘔,回到涵碧樓后,愛妻心切的蔣介石大發雷霆,痛斥隨從。從那以后,宋美齡較少搭船,改由蔣介石的孫子蔣孝武、蔣孝勇陪同蔣介石。
賴瑞慶說。蔣介石在涵碧樓居住最長的一次是在民國六十年,亦即1971年。當時國民黨政府代表被驅逐出聯合國,蔣介石蹙眉長嘆,借景消愁,在涵碧樓住了五十多天。
蔣介石當年乘坐的小船,如今成了涵碧樓的展品。
蔣介石警衛乘坐的汽艇,如今被修復,冠以“總統一號”之名,在日月潭招攬生意。其實,當年蔣介石本人不大乘坐這艘汽艇。
我還見到蔣介石與孫子蔣孝勇在青龍山頂慈恩塔前的合影。蔣孝勇是蔣介石非常喜歡的孫子,經常跟隨在蔣介石左右。
據蔣介石的侍衛說,蔣介石平時不經手金錢,是個完全沒有金錢觀念的人。有一次,蔣孝武花了一千二百元新臺幣買了一雙馬靴,在當時是相當昂貴的。蔣介石問他價格,蔣孝武不敢說實話,謊稱八十元新臺幣。蔣介石聽說當時國民黨軍隊穿的布鞋是一百元新臺幣一雙,而蔣孝武這么油光锃亮的馬靴才八十元新臺幣一雙,當即一聲令下,要部隊全部改穿皮鞋!
涵碧樓設有餐廳,面對日月潭,客人們可以一邊賞景,一邊用餐。
涵碧樓的“招牌菜”,是“總統魚”。這種出自日月潭的魚,味道鮮美,蔣介石很喜歡吃,因而得名“總統魚”。這種魚的腹部略帶彎曲。當地人叫“曲腰魚”,它屬于鯉科,學名叫“翹嘴紅”,又名巴刀魚。我在涵碧樓吃“總統魚”,肉質細嫩,口味極鮮,只是多細刺。
甜而軟的“總統蛋糕”,也因蔣介石喜愛而得了“總統”之名。
在涵碧樓餐廳,我還吃到用芭蕉葉包裹的粽子,打開之后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至于雪菜年糕,則是蔣介石家鄉的傳統做法,當年蔣介石很喜歡吃,也就成了涵碧樓的“保留節目”。
涵碧樓的下方,是一條離日月潭水面很近的步行道。曲徑通幽,兩旁梅樹夾道,櫻花盛開,桂樹叢立,清香撲鼻。據說,這是因為宋美齡喜歡梅、櫻、桂花,專為她種植的。
五色鳥、山紅頭、繡眼畫眉,在枝頭跳躍。
這條步行道全長一公里半,是散步觀賞的好去處。據說,當年蔣介石常愛在這條步行道上散步,人稱“蔣公尋幽路線”。
在步行道上,有一中式涼亭,日“觀景亭”,既可供游客半途歇腳,又可觀賞日月潭寬廣的水面。這涼亭看似普通,亭的下方水泥鋼筋底座,卻是一個堅固的碉堡。原來,當年建造這座涼亭的另一目的,是為了保障作為蔣介石行館的涵碧樓的安全。
步行道的終點,是一座米黃色的耶蘇堂,歐洲巴洛克建筑風格,當年蔣介石與宋美齡便在此做禮拜,人稱“蔣公教堂”。
步行道的下方,是一個碼頭。蔣介石的專用舢舨以及汽艇,當年就停靠在這里,使這里成了蔣介石的專用碼頭,人稱“蔣公碼頭”。
安步當車,我沿著步行道漫游,日月潭美景盡收眼底。
蔣介石“安厝”之地
臺北的中正紀念堂與北京的毛主席紀念堂最大的不同在于:中正紀念堂只有蔣介石銅像而沒有蔣介石遺體,毛主席紀念堂則既有毛澤東銅像又有水晶棺,里面安放著毛澤東遺體。
蔣介石死后,安葬在哪里呢?
臺灣朋友告訴我,蔣介石病故之后,一直沒有安葬,只是“安厝”而已。
所謂“安厝”,就是暫時安放,并非安葬,蔣介石的棺木一直沒有入土。
作為《毛澤東與蔣介石》一書的作者,我希望在臺灣能夠追尋蔣介石的足跡,希望能夠訪問蔣介石的安厝之處。好在蔣介石的安厝之處離臺北只有六十公里,在2003年1月,長子讓長媳陪同我和妻,乘坐“中華賓士”轎車前去參觀。
蔣介石“安厝”于臺灣桃園縣大溪鎮與復興鄉交界處的慈湖。那里離中正國際機場不遠。我來到那里,遠遠就見到公路之側,豎立著一個牌樓,黑底金字,上書“總統蔣公陵寢”。
慈湖原名“牛角楠埤”、“埤尾”,那里原本是一座人工水庫,水碧山青。這座水庫呈牛角形,所以慈湖原名“牛角楠埤”。
這里有一座海拔三百多公尺的死火山,叫草嶺山,是桃園縣惟一的火山遺址,登山口就在慈湖停車場附近。
這里有山有水,被蔣介石看中,是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當時,蔣介石看中這里,并不是為了身后安寢。而是為了作為“總統府”的戰時疏散辦公地。
那時候,中國大陸正遭遇三年自然災害,在蔣介石看來,正是“反攻大陸”的絕好時機。他考慮到一旦戰爭打了起來。位于臺北市中心的“總統府”目標太明顯,很容易遭到攻擊。為此,他打算在臺北附近尋找一個“總統府”戰時疏散辦公地。
恰恰就在這個時候,臺灣望族林本源有意向當局捐獻一塊地皮,這塊地皮就在桃園縣大溪鎮。據說,這塊地皮乃林家的起源地,風水極佳。
蔣介石向來講究風水,聽說此事之后,便在1961年前往這里察看,果然山清水秀,“龍穴”所在。在這里,蔣介石還動了思鄉之情,對那座人工水庫大加稱贊,說是宛如故鄉奉化的山水之美。
巧真巧,1959年6月13日,在這里建成一座紅瓦平房四合院,名為“洞口賓館”。洞口賓館建筑面積為一千六百二十八平方米。
這真是現成的“總統府”戰時疏散辦公地!蔣介石決定把新建的洞口賓館作為“總統行館”。以便可以“駐蹕”在這臺灣的“溪口”。
1962年,蔣介石“駐蹕”洞口賓館。題寫“慈湖”兩字,以表示對母親王太夫人的懷念,感謝母親的慈愛。這樣,洞口賓館也就改名慈湖賓館,埤尾的地名也隨之改成了“慈湖”。
那時候,蔣介石雖然口口聲聲叫喊“反攻大陸”,其實他自己心中也明白大陸已經無法“反攻”。當然,這也意味著他無法再回到奉化溪口老家,只能在這里略慰思鄉之苦。
蔣介石常來慈湖行館小住。到了那里,他總是要說起奉化,說起溪口……
在臺北中正紀念堂訪問時,我得知1969年8月,在陽明山上發生的那場車禍,使蔣介石的身體受到嚴重損害。蔣介石夫婦當時立即被送往醫院急救。經醫生檢查,蔣介石的胸口受到的撞擊最為厲害,心臟部位明顯擴大。從此,蔣介石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心臟病越來越嚴重。
蔣介石重病在身,后來不得不住進臺北榮民總醫院進行長期治療。所謂“榮民”,在臺灣是指退除役官兵,人稱退伍老兵。榮民的家屬則稱“榮眷”。為了照顧好退伍老兵,臺灣各地都設有“榮民服務處”。
臺北榮民總醫院創辦于1958年,最初設病床六百張,服務對象為退除役官兵。所以叫“榮民”醫院,簡稱“榮總”。后來逐漸擴大為廣大民眾,包括公、勞、農、漁保醫療業務。醫院也不斷擴建,發展到設立二千八百六十五張病床,成為臺灣醫療設備最好、醫術最高的醫院,成為臺灣知名度最高的醫院。正因為這樣,臺北榮民總醫院也成為臺灣政要——也就是大陸所稱“高干”的保健醫院。就連“總統”生病,也總是在這里醫治。臺北榮民總醫院為蔣介石專設豪華病房。擁有一流的醫療設備。
臺北榮民總醫院在臺北市北投區石牌路二段二O一號。另外,還在臺中、高雄建立了榮民分院,以便就近為臺灣中部、南部的榮民服務。
1974年11月23日,圣誕節前夕,蔣介石從榮民總醫院搬回士林官邸,在家接受治療。蔣介石病情日益沉重。
1975年3月,宋美齡從美國請來醫生為蔣介石做肺臟穿刺手術。美國醫生從蔣介石肺部抽出大量膿水,但是蔣介石從此高燒不退,心臟多次停搏。尤其是在3月26日,蔣介石病情轉危,經過三小時的搶救才從死亡邊緣回到人間。蔣介石自知來日不多,口授遺囑。蔣介石吩咐,死后安厝于慈湖,將來安葬于南京紫金山麓中山陵旁。
1975年4月5日,正值清明節。那天上午,蔣經國和往常一樣,一大早便到士林官邸來看望病危中的父親。那時候蔣介石神志清楚,還能與蔣經國交談。到了下午,蔣介石變得煩躁。晚上八時多,已經回到七海官邸的蔣經國接到電話,得知蔣介石病情突然惡化,連忙趕往士林官邸。蔣介石經搶救無效,于十一時五十分去世。
蔣經國在日記中這么寫道:
“憶晨向父親請安之時,父親已起身坐于輪椅,見兒至,父親面帶笑容,兒心甚安。因兒已久未見父親笑容矣。父親并問及清明節以及張伯苓先生百歲誕辰之事。當兒辭退時,父囑日:‘你應好好多休息’。兒聆此言心中忽然有說不出的感觸。誰知這就是對兒之最后叮嚀。余竟日有不安之感。傍晚再探父病情形,似無變化,惟覺得煩躁。六時許,稍事休息,八時半三探父病,時已開始惡化。在睡眠中0臟微弱,開始停止呼吸,經數小時之急救無效。”據榮民總院蔣介石病情醫療小組報告:
傍晚八時十五分,蔣公的病情極度惡化。醫生發現蔣公脈搏突然轉慢,于是急用電話通知經國先生。當經國先生趕到時,蔣公心跳已不規則,血壓下降,情形甚危。當即醫生施行人工呼吸,乃至運用藥物和電極直接刺入心肌,刺激心臟跳動。心臟與呼吸恢復正常。但四至五分鐘后,0臟再度停止跳動。十一時五十分,蔣公雙目瞳孔放大,經搶救無效。終年八十八歲。
蔣介石從1927年“四·一二”政變到1949年敗退,統治中國大陸達二十二年。此后,從1949年退往臺灣到1975年病逝,又統治臺灣達二十六年。
蔣介石彌留之際,宋美齡與長子蔣經國、次子蔣緯國、孫子蔣孝武、蔣孝勇都在側守候。
蔣介石病逝之后,“副總統”嚴家淦等臺灣黨政大員趕往士林官邸瞻仰蔣介石遺容。
考慮到士林官邸不便對外,4月6日凌晨,蔣介石移靈至榮民總院,以供各界吊唁。當蔣介石的遺體被侍衛抬上榮民總院的救護車之際,雷聲大作,暴雨驟至。移靈車隊在傾盆大雨之中緩緩而行。當車隊行駛到中山北路時,大雨急收。雷聲消匿。
4月6日凌晨二肘,臺灣“行政院”發布蔣介石訃告以及蔣介石遺囑。
當天,“行政院”院長蔣經國向國民黨中央提出辭呈:
經國不孝,侍奉天狀,遂致總裁。疾猝發,既爾崩殂,五內摧裂,已不復能治理政事,伏懇中央委員會矜念此孤臣孽子之微忠,準予辭除行政院一切職務。是所至禱。
當天,國民黨中央常委會召開緊急會議,表示堅決執行蔣介石遺囑,而且作出兩項決定:
第一項決定:“副總統”嚴家淦根據“中華民國憲法”第49條規定:“總統缺位時由副總統繼位,宣誓就任總統職。”
第二項決定:對蔣經國辭職決議“懇予慰留”:“行政院院長蔣經國同志,以總裁崩殂,懇辭行政院院長職務一節,中央常會以國家內遭大變,外遇橫逆……革命之事功未竟……至望蔣經國同志深維古人墨經之義,勉承艱大,其謁其效死勿去之忠盡,即所以篤其錫類不匱之孝恩。”
對于國民黨中央常委會的第一項決定,嚴家淦在蔣介石去世后七小時繼任“總統”,表示:“力行總統蔣公遺訓,繼承未竟之業,竟智盡忠,馳驅效命。
對于國民黨中央常委會的第二項決定,蔣經國仍擔任“行政院長”,表示:“敢不銜哀受命,墨經從事,期毋負于全黨同志與全國軍民之督望。”
4月6日,蔣介石移靈榮民總院之后,供公眾瞻仰。蔣介石遺體四周點燃了八十八支白色蠟燭,象征著他度過八十八個春秋。靈前安放著宋美齡與長子蔣經國、次子蔣緯國、孫子蔣孝武、蔣孝勇所送五個用素菊綴成的十字架。
4月9日,蔣介石靈柩移至國父紀念館。
4月16日,蔣介石大殮。靈車用二十萬朵深黃色的菊花裝飾。兩千多人執紼,為蔣介石送行。在靈車前往慈湖途中,國民黨政府組織數以萬計的民眾“迎靈”。靈車緩緩行進,到達慈湖“總統行館”。下午,在那里安靈儀式,蔣介石靈柩從此安厝于慈湖“總統行館”正廳。從此,那里改稱“慈湖陵寢”。
我來到慈湖。那里有一個清波漾動的小湖,湖面上有一群黑色的天鵝在游動。據說,這里放養黑天鵝,是為了紀念蔣介石。
小湖之畔。便是“慈湖陵寢”。大門口,由空軍儀仗兵守衛。
走進“慈湖陵寢”大門,迎面便是一個橫匾,黑底金字。上面是“慈湖”兩個大字,落款是“中正題”,“中華民國五十一年10月31日紀念”,亦即1962年10月31日。
步入“慈湖陵寢”,我見到頗大的四合院,四周是藍色回廊。
四合院的正廳朝南,安厝著蔣介石的棺木。由“安厝”就是暫時安放,所以蔣介石的棺木并未入土,棺木只是安放在黑色大理石的陵寢之中。
接待我的官員,是當年蔣介石的近侍。他告訴我,蔣介石當年在中國大陸曾經選定中山陵和明孝陵(朱元璋墓)之間的一塊地為基地,并且建了一座“正氣亭”以為標記。蔣介石在臺灣病危之際,曾經吩咐日后希望“奉安于南京紫金山”,亦即安葬在南京孫中山墓附近。正因為這樣,他在臺灣只能“安厝”而已。
在蔣介石行館正廳,懸掛著他的照片。他的棺木蓋上,鑲嵌著國民黨黨徽。
在蔣介石靈柩正前方,豎立著一個由素菊組成的“十”字,緞帶上寫著“介石夫君安息,美齡敬挽”。
蔣介石病逝后,遺體做了防腐處理。按照奉化慣例,在大殮前,蔣經國親自為父親穿衣服,穿了七條褲子、七件內衣,包括長袍馬褂。遺體貼身包裹著絲棉。
在正廳東側,蔣介石生前住過的臥室里一切布置保持原狀。書房的墻上掛著宋美齡所作的畫。
令人玩味的是,書桌上放著一張便條,上面有蔣介石用紅鉛筆所寫的四個字:
“能屈能伸。”
這四個字,是蔣介石敗退臺灣之后的內心世界的生動寫照。
在正廳西側,有一個房間專門陳列蔣介石獲得的各種勛章、獎章。還有蔣經國當年的休息室、接待室。
我向“慈湖陵寢”熱情的接待官員道謝之后。由長媳陪同,驅車前往不遠處的大溪頭寮。那里的一座四合院是蔣經國安厝處,也是由空軍儀仗兵守衛。
在頭寮訪“經國先生”
頭寮和慈湖,同屬桃園縣大溪鎮福安里。
相傳在清朝嘉慶十六年(公元1811年),福建漳州人盧秀茂、盧金祥來此定居,從漳州媽祖廟帶來了一尊媽祖金身,供奉于家中,以保平安。在清朝道光八年(公元1828年),從大陸移民至此的漢人受到當地原住民泰雅族的侵擾,為了祈求平安,漢人們把盧家的媽祖金身供奉于當地大戶陳集成的公館。由于前來燒香的人越來越多,在1915年募捐集資,把陳公館改建為寺廟,取名福安宮。后來那一帶便叫做福安里。據說,蔣介石當年對福安里這名字很喜歡,以為是“幸福平安”的所在。正因為這樣,兩蔣的陵寢都選擇在福安里——慈湖和頭寮。
頭寮的這座四合院,原是規模很小的頭寮賓館,1962年7月17日落成。
其實,“頭寮賓館”之稱,只是對外遮人耳目而已。當時建造這座賓館,并不是為了接待旅客,而是存放“總統府”的一部分重要文件以及檔案資料。蔣介石畢生“文經武略”的重要文卷以及《蔣氏家譜》,都存放在這里。
蔣經國在1988年1月13日去世之后,1月30日安厝于此,這里改稱“大溪陵寢”。原本存放于此的文件、檔案,移往陽明山的陽明書屋保存。
離開了“慈湖陵寢”之后,我所乘坐的“中華賓士”轎車行駛了大約一刻鐘,便到達“大溪陵寢”。蔣經國選擇了離慈湖很近的頭寮作為自己的安厝之所,據說是為了表示對父親“隨伺在側”的心愿。
在我看來,蔣經國的“大溪陵寢”遠沒有蔣介石的“慈湖陵寢”那么氣派。其實,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蔣經國生活簡樸、不事鋪張的為人。
然而,蔣經國去世十五年來,前來大溪蔣經國陵寢瞻仰的人潮不斷,每年都有一百多萬人。
在蔣介石去世之后,1975年4月28日國民黨中央舉行會議,推選蔣經國為中央主席。從此,蔣經國正式“接班”。1978年,嚴家淦“總統”任期屆滿,蔣經國當選第六任“總統”,并在1984年連任“總統”。
蔣經國雖說是子襲父位,如同封建王朝皇帝的世襲一般,但是我在臺灣采訪,方方面面的人士差不多都對蔣經國表示稱贊。即便是民進黨人士,也是如此。我發現,蔣經國在臺灣的威信,大大高于其父蔣介石。
2003年1月,在蔣經國逝世十五周年之際,臺灣媒體進行民意調查顯示,對于半個世紀以來臺灣的歷任領導人,有百分之四十五的民眾認為蔣經國對臺灣民主發展貢獻最大(其余是李登輝百分之二十四,陳水扁百分之八,蔣介石百分之五);百分之六十一的民眾認為蔣經國先生對臺灣經濟貢獻最大:百分之五十的民眾以為蔣經國執政時代的社會風氣最好。
我請教臺灣朋友,他們都說蔣經國比蔣介石“開明”。
按照蔣介石的安排,刻意要讓蔣經國接班。正因為這樣,在蔣介石作為“總統”執掌臺灣政權的時候,就安排蔣經國為“行政院長”。蔣經國呢,則在父親耳提面命之下,一切要按照父親的意見去辦。國民黨前情報局官員谷正文曾經回憶說:“事實上經國先生他內心很痛苦。有時候一些事情他正在那里做,他父親一棒子把他打掉了。這是常常有的事。”
在蔣介石去世之后,蔣經國兼國民黨中央主席與“中華民國總統”于一身。盡管蔣經國還必須扮演“孝子”的角色,時時表示遵照“父親遺囑”辦事,但是畢竟再也沒有人可以“一棒子把他打掉了”,所以他對臺灣政治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革。蔣經國在臺灣深得民心,便在于他進行的改革。
蔣經國上任之后,就提出建立一個“為國效命、為民服務”的廉潔政府。在蔣介石時代,貪污成風,百姓怨恨。蔣經國本人率先清廉,生活儉樸。蔣介石喜歡選擇山清水秀之處花費巨額資金建行館,蔣經國則一個行館也不建。他親近百姓,深入民間。平常他很少穿西裝,總是穿茄克衫,以便在深人民間時能夠與百姓縮短距離。他倡導“科學管理,消除特權,嚴懲貪污,起用才彥”,進行內政革新。
蔣經國謀求臺灣經濟的大發展,啟動臺灣經濟起飛。他提出“在穩定中求發展,在發展中求穩定”的經濟方針。他在臺灣進行了“十大建設”,即建設南北縱貫高速公路、西部鐵路干線電氣化、北回鐵路、蘇澳港、臺中港、中正國際機場、中國造船廠、中國大煉鋼廠、石油化學工業及核能發電廠。
蔣經國使臺灣經濟邁向國際化、自由化、制度化。在他的領導下,臺灣經濟連年保持高速增長。
蔣經國決意走出蔣介石的陰影,在政治上進行了一系列大幅度的改革。
蔣經國首先決定解除實行多年的戒嚴令。
臺灣的戒嚴令是蔣介石率部分國民黨軍政人員退踞臺灣,在1949年5月19日頒布的。戒嚴令宣布臺灣地區處于戰時動員狀況。戒嚴令規定封閉臺灣全省,限制出入境,實行軍事管制,封鎖大陸消息,嚴禁一切違禁的言論、出版和罷工、游行等活動。這個戒嚴令從1949年一直延續到1986年。
馬英九當時是蔣經國英文秘書。馬英九回憶說:經國先生曾讓他研究“戒嚴”(martial law)的含義,以及國際社會對臺灣戒嚴的觀感。馬英九告訴蔣經國,“戒嚴”的英文意義是“軍事管制”、“沒有法律”,國際上因此對臺灣持有惡感。蔣經國聽了,感到震驚。
于是,在1986年10月7日下午,蔣經國在接見美國《華盛頓郵報》發行人Graham女士時,第一次對外公開透露:臺灣“將解除戒嚴,開放組黨”。馬英九回憶說:在把蔣經國的原話翻譯給來訪者時,他產生了一種“我們正在改寫歷史”的強烈感覺。
1987年7月15日,臺灣宣布解除戒嚴。
蔣經國著手改善海峽兩岸關系,準備開放臺灣民眾前往大陸探親。蔣經國指令英文秘書馬英九完成《民眾赴大陸探親問題之研析》。馬英九為了保密,對這一提案起了一個含義深刻的代號,叫“潁考專案”。
所謂“穎考”,這一典故出自《左傳》:鄭莊公打敗其弟,放逐其母,鄭國大夫潁考費盡心機,促成了鄭莊公和母親的團聚。
馬英九在1987年6月完成了“潁考專案”。經蔣經國批準,1987年10月15日,臺灣“內政部長”吳伯雄奉令宣布民眾赴大陸探親實施辦法:同意“除現役軍人及公職人員外,凡大陸有三親內血親、姻或配偶的民眾”,均可于11月2日起向臺灣紅十字會登記。
就這樣,1987年11月2日,成為歷史性的日子。預定在上午九時開始登記,但凌晨就人山人海,當天辦妥赴大陸探親手續的臺灣民眾達一千三百三十四人。此后半年之中,申請者十四萬多人,六萬多成行,前往大陸。
蔣經國還容許反對黨組黨,同意報紙增張并開放報紙登記,奠定臺灣民主政治的基礎……
蔣經國大力起用“本省人”擔任政府要員,其中包括起用“本省人”李登輝擔任“副總統”(盡管李登輝后來的所作所為違背了蔣經國的初衷)。
蔣經國這許多大膽的政治改革,即“政治民主化,干部本土化”,在蔣介石時代是不可想象的。蔣經國改變了蔣家政權那種強權、專制的形象。就連最初譴責蔣經國“子襲父業”是封建行徑的人,后來也承認蔣經國的政績出人意料,即便蔣經國不是蔣介石的兒子,也值得讓他當選臺灣“總統”。
蔣經國晚年,備受糖尿病的折磨,依靠注射胰島素度日,以致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針孔!然而,胰島素畢竟治標不治本。糖尿病日益嚴重,終于奪去蔣經國的生命。蔣介石并無糖尿病,蔣經國的糖尿病是由他的母親毛福梅遺傳,而蔣經國又把糖尿病遺傳給他的子女。
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病逝,終年七十九歲。如果說,在蔣介石出殯時,是以政府行為動員百姓送靈,那么在蔣經國出殯時,百姓大都出于自愿為他送行。
我來到蔣經國安厝的大溪陵寢時,正值蔣經國逝世十五周年紀念日剛剛過去。那里的接待官員告訴我,在2003年1月13日,國民黨、親民黨高層人士紛至沓來,前來頭寮賓館蔣經國靈前拜謁。
那天第一個來此的是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在清晨六時半就前往謁陵。宋楚瑜曾經擔任蔣經國秘書。他在頭寮說,人民懷念蔣經國“節用、愛民、平實”的政風。
第二個到達頭寮的是當時擔任臺北市長的馬英九,他在上午七時謁蔣經國陵,并在蔣經國的靈前下跪,行叩拜大禮。曾擔任蔣經國英文秘書的馬英九,對蔣經國懷有深厚的感情。他說,大家不應該把蔣經國神化,而應該學習他施政的精神。他說,執政者應該思考如何讓下一代更幸福,而不是下一次選舉的勝負。
接著到來的是當時擔任國民黨主席的連戰,他在上午率領國民黨高層人士在蔣經國的靈前致敬。
由蔣經國一手提拔的李登輝,沒有去頭寮拜謁蔣經國靈柩。李登輝宣稱在2003年3月出版《蔣經國總統與我》一書,詳細敘述蔣經國如何推動本土化過程,以及李登輝和蔣經國相處十六年的點滴,以紀念蔣經國。
在蔣經國去世十五周年之際,《聯合報》發表民意調查結果:百分之八十六的臺灣民眾肯定蔣經國對臺灣的貢獻。
我來到頭寮賓館,見到這個小四合院遠遠小于蔣介石在慈湖的行館,其實這也是生活樸素的蔣經國與蔣介石的反差所在。四合院四周種著龍柏、梅樹、山茶。
我走進這個小四合院,這里的官員已經接到慈湖的電話,給予我熱情的接待。他們陪同我參觀,并進行詳盡解說。
蔣經國的靈柩,安厝在這個小四合院的正廳。與蔣介石一樣,蔣經國的棺木安放在黑色大理石的陵寢之中,并未安葬。在靈柩前,安放著白花組成的十字架,表明他與蔣介石一樣,都是基督徒。
我見到正廳門口,擺放著兩個黃色的花圈。其中的一個是現任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送的。
這里的接待官員,是蔣經國生前侍衛。他告訴我,這是在蔣經國先生逝世十五周年紀念日,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前來謁陵時所送的花圈。
另一個花圈引起我的注意,上面寫著:
“父親大人靈右,兒孝嚴率家人泣首。”
這是章孝嚴第一次以兒子的身份,向蔣經國獻上花圈。章孝嚴力主一個中國,并致力于兩岸“三通”,是臺灣著名的“統派”人士。他在1月13日上午九時半前來謁陵,送了這個花圈。他在謁陵時說,希望蔣經國能保佑國民黨,幫助國民黨在困境中站起來。
章孝嚴認祖歸宗,在臺灣引起廣泛注意。
蔣經國曾經有過三次婚姻:
蔣經國的第一位妻子叫馮弗能(俄文名字為索比諾娃)。這一秘密是在蘇聯解體之后才從克格勃的檔案中透露出來的。馮弗能乃馮玉祥將軍之女。1926年蔣經國在留學蘇俄時與馮弗能結婚。翌年彼此因政見不同而離異。
蔣經國的第二位妻子是蘇聯姑娘芬娜,后來改名蔣方良。據說,在1934年,正在蘇聯一家工廠工作的蔣經國下了夜班回去時,路遇一大漢攔劫一姑娘,便將大漢打翻,救出姑娘,這姑娘就是芬娜。翌年,蔣經國與芬娜結為夫婦,后來生三子一女。三子為蔣孝文、蔣孝武、蔣孝勇,女兒為蔣孝章。
蔣經國在蘇聯時叫芬娜為“芳”。回國之后,蔣介石賜名“蔣方娘”。當蔣經國帶著她回到故鄉溪口拜見母親毛福梅時,毛氏說:…蔣方娘’這一名字不好,豈不成了我們做長輩的都要喊她娘了!還是把‘娘’字去掉女旁,叫方良吧。”
從此,芬娜的中國名字叫做“蔣方良”。
蔣方良與蔣經國共同生活了五十三年,直到1988年蔣經國病逝。
蔣經國還有一位非婚之妻章亞若。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末,蔣經國主政贛南,章亞若成為蔣經國的秘書。1942年章亞若為蔣經國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半年之后,章正要帶孩子去見公公蔣介石,卻暴病而死于廣西。蔣經國這兩個非婚而生的兒子,改為母姓,即章孝慈、章孝嚴。
章孝嚴在1949年被攜往臺灣,定居于新竹。他從東吳大學外文系畢業,曾任國民黨政府駐美“大使館”秘書、“外交部”常務次長。蔣經國去世之后,任“外交部”部長、國民黨秘書長、“總統府”秘書長。他花費一年四個月的時間辦理認祖歸宗手續,在2002年12月才終于將身分證父母欄更改為“蔣經國、章亞若”。
在蔣經國去世十五周年紀念之際,章孝嚴第一次以“蔣家人”、“蔣經國之子”的身份,前去拜謁蔣經國陵寢,并獻上這個花圈。
大溪陵寢的正廳兩側,共有八間廂房,分別為紀念室、書房、客廳、餐廳、臥室等。
承接待官員的美意,帶我來到蔣經國陵寢之側的蔣經國辦公室。這個辦公室原在臺北“總統府”。1996年10月24日,把原物遷到此處,按照原貌布置,成為“蔣故總統經國先生紀念室”。
接待官員告知,前幾天,連戰、宋楚瑜、馬英九、章孝嚴以及蔣經國夫人蔣方良前來謁陵,也都來到這間紀念室參觀,懷念蔣經國。
步人蔣經國紀念室,亦即他的“總統”辦公室,我見到正中掛著蔣介石像以及蔣經國的座右銘:
“以國家興亡為己任,
置個人死生於度外。”
蔣經國辦公桌的兩邊都放著一張椅子,因為蔣經國習慣于與來訪者面對面談話。
蔣經國辦公桌上放著臺燈,燈的底座上有兩個按鈕,上面分別寫著“武”、“王”。蔣經國一摁按鈕,秘書隨即前來。
墻上的掛鐘,停在蔣經國去世的時刻。
蔣經國辦公室里的一切,籠罩著濃郁的“蔣介石氣氛”。種種陳設都在表明,他是“子承父業”,按照父親蔣介石的思想、理論、路線、政策辦事。
辦公室醒目地擺著一只紅木箱子。箱子上刻著《蔣氏宗譜》,“周泰署”,“周泰”即蔣介石——他幼時在家叫“周泰”。這《蔣氏宗譜》是蔣經國“子承父業”的“依據”。
辦公室里供奉著蔣介石雕像,也表明蔣經國把父親蔣介石作為自己的政治偶像。辦公室里還陳放著“周泰”在己亥年(1959年)為蔣經國四十誕辰的題詞以及照片。還有一幀蔣介石照片是1964年(民國五十三年)蔣介石親筆題贈蔣經國的。
蔣經國喜歡畫梅。蔣經國辦公室里掛著的一幅梅花圖,上面有蔣介石1962年冬在高雄澄清樓所寫的題詞。
我注意到,蔣經國的書架的最醒目的位置,陳放著蔣介石的文集,《軍事思想大系》,《軍事建設講詞集》,表明他反復研讀父親蔣介石的著作,鉆研蔣介石理論。此外,也放著宋美齡的《蔣夫人旅美演講集》。
我還注意到,蔣經國的書架上放著《曾文正公文集》以及《王陽明全集》。曾國藩、王陽明的思想是蔣介石最為尊崇。“子承父業”,蔣經國把蔣介石的尊崇作為自己的尊崇。
蔣經國辦公室里還陳放著一塊石頭,上面的花紋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忍”字。據說,蔣經國非常喜歡這塊石頭。其實,與其說所喜愛的是這樣天生的石頭何等稀有,倒不如說這個“忍”字正是從中國大陸退居臺灣的蔣家心態最精確的寫照。正因為這樣。蔣經國把這塊“忍”字置于案頭,朝夕揣摩。
辦公室里花瓶上的“遠矚”兩字,也是蔣經國朝思夜慮的。蔣經國在晚年,終于走出對于蔣介石“兩個凡是”的禁圈,打開臺灣民眾赴大陸的大門,開放黨禁,而且下苦功夫振興臺灣經濟,正是“遠矚”的結果。
1988年,隨著蔣經國的去世,蔣家王朝畫上了句號。如今,不論是“老總統”、“先總統”(臺灣人對于蔣介石的習慣稱呼),還是“經國先生”(臺灣人對于蔣經國的習慣稱呼),俱往矣。只有慈湖上那些黑天鵝仍在那里默默地游弋。
從2007年12月23日起,在民進黨當局“去蔣化”政策的驅使下,兩蔣“安厝”之處被關閉,撤去儀仗兵,不再接待參觀。當時我在臺北,見到電視中報道,眾多的臺灣民眾涌向慈湖,向“兩蔣”告別。
在馬英九執政之后,于2008年6月1日重新開放慈湖的“兩蔣”安厝處。這里不僅是臺灣民眾的參觀之處,而且在臺灣開放大陸客旅游之后,慈湖的“兩蔣”安厝處也將成為大陸客的參觀景點。
兩蔣移靈之爭
對于蔣家而言,兩蔣的靈柩總是那樣安厝,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蔣介石當年的“反攻大陸”的迷夢早已成為泡影。惟一的辦法是打破兩岸的隔閡,把兩蔣安葬到中國大陸。
1996年7月8日,蔣介石庶子蔣緯國在國民黨中央直屬第六組會議上,提出把蔣介石、蔣經國靈柩移葬大陸臨時動議案,提議成立“移靈奉安委員會”,“以安民心,促進和平統一”,曾經在臺灣產生震撼。
蔣緯國說,他赴美為宋美齡祝壽時,曾談及蔣介石遷葬大陸、“入土為安”的徹底解決方案。宋美齡則答日,若蔣介石能夠歸葬南京紫金山,則她在百年之后亦愿意歸葬上海,和她的母親倪桂珍女士葬在一起。
香港“風水專家”李建軍在《我的臺灣路和連戰的總統運》一書中,談到他與蔣介石庶子蔣緯國將軍的交往,披露了蔣緯國提出為兩蔣移靈的“內幕”
李建軍說,他是在朱婉清邀宴時認識蔣緯國的。后來,蔣緯國常約他到杭州南路“中正梅園”住處去聊天。第一次去時,蔣緯國陪他參觀梅園后說:“你能預測又能看到一些常人所不能看到的東西,我今天請你來,就想請你說說我心中最放不下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李建軍答道:“你是關心蔣家的運勢。蔣家的運勢一路下滑,是你所最放不下的心事。就眼前來講,除了你以外,蔣家似乎只留下些孤兒寡母,你擔心的是蔣家這支血脈的延續。”
蔣緯國說:“對,完全對!”蔣緯國問他,有什么方法可以扭轉蔣家下滑的運勢,且香火延續。希望幫他完成這個心愿。
李建軍說,蔣家的問題所在,是兩位先“總統”蔣介石和蔣經國逝世后的陵寢,因為中國人喪葬最基本要領是人土為安。但是兩蔣的陵寢全是“停”。不但未能將蔣家“總統”父子人土為安,也因為依陽宅架構做陰宅,完全不能庇護到后代。
李建軍還說,慈湖蔣介石陵寢和頭寮蔣經國陵寢都有一個明顯的弱勢,就是無后靠。慈湖蔣介石陵寢前有山擋,頭寮蔣經國陵寢前高后低。前高后低意味著前人輝煌、后人命蹇。特別是頭寮經國先生的陵寢后面過于空曠,非但不能保佑到國民黨政權,也庇護不了蔣家后代,連這“停厝”本身也會隨著國民黨氣數轉弱而不保。
蔣緯國問李建軍是否要改動慈湖和頭寮二處陵寢的格局?
李建軍答道:“就是改了,成效也不大,必須要做徹底的解決,方法就是移靈。”
李建軍在書中說,就因為他的一句話,1996年7月8日蔣緯國在國民黨中常會提出震驚兩岸的移靈動議,要求把蔣介石、蔣經國移往大陸安葬。
不論“風水專家”李建軍所述是否屬實,不得而知,只能作為“參考消息”而已。
當時擔任國民黨主席的李登輝根據蔣緯國的臨時動議案:指示成立了“故總統移靈大籌備委員會”——通常稱“兩蔣移靈小組”,具體籌劃蔣介石、蔣經國移靈大陸的方案。“兩蔣移靈小組”成員包括俞國華、李煥、蔣彥士、辜振甫、馬樹禮、宋楚瑜等與蔣家各代人物交情深厚的國民黨人士,并由蔣彥士出任召集人。
當“兩蔣移靈小組”進行討論時,意見分歧頗大,爭議紛紛:
宋楚瑜以蔣經國親信的身份表示,蔣經國若地下有知,希望能留在臺灣。
章孝嚴表示,兩蔣與臺灣同胞已經結成一體、不一定要歸葬大陸。
蔣孝勇作為蔣經國之子、蔣介石嫡孫,聲稱移靈是蔣家的家務事,蔣家有蔣家的處理方式。他希望國民黨尊重蔣家,不要把兩蔣歸葬問題政治化。
蔣緯國對于兩蔣歸葬最為積極,他說,樹高千丈,終究要落葉歸根,當初兩蔣暫厝靈柩,就是為了日后可以奉安大陸。他說,兩蔣歸葬時機可以選擇,卻要及早規劃。
蔣緯國還提出,兩蔣先行“國葬”,并展開與大陸方面交涉。至于歸葬的地點,蔣緯國指出,蔣介石去世時留下遺言:“日后光復大陸。中正生于斯長于斯,要將遺體移返南京,葬于中山先生之側。”除了南京紫金山之外,蔣介石生前選定的安葬地點還有枋山和四明山,蔣經國則希望歸葬浙江奉化母親的墓旁。
蔣緯國派人到大陸勘探合適的墳地,而患晚期喉癌的蔣經國三子蔣孝勇因自知來日無多,為在生前了卻兩位長輩心愿以盡孝道,也力主移靈大陸,并前往浙江奉化溪口考察,了解祖父、父親未來墓址的情況,還告知妻子蔣方智怡有關安排,囑咐她今后去完成。
后來,經過蔣家親屬商議,最后的意見是以兩蔣都歸葬故鄉浙江奉化為宜。
然而,“兩蔣移靈小組”卻反對蔣緯國、蔣孝勇關于移靈大陸的主張,認為兩蔣“移靈”大陸,“恐被中共統戰”。他們提出分兩步走:先在島內舉行“國葬”,可以彰顯兩蔣“愛臺灣的感情”,等兩岸統一之后再“奉安”浙江。
蔣彥士為了取信黨內大老,在最后關頭還通過特殊渠道取得宋美齡同意兩步走的“手諭”,封殺了蔣緯國、蔣孝勇的直接移靈大陸的主張。
蔣孝勇對此強烈不滿,怒斥蔣彥士“不要臉”,抨擊“國民黨已不是國民黨,兩蔣移靈大陸總比被自己人鞭尸好一點”。
作為“兩蔣移靈小組”的召集人,蔣彥士不理會蔣孝勇的反對,明確表示,移靈屬于國家大事,不一定能以家屬的意見為重。
“兩蔣移靈小組”內部的意見分歧,表明國民黨內對于兩蔣歸葬大陸意見不一。
兩蔣能否移靈中國大陸,還涉及另外一個問題:中國大陸的態度如何?
應當說,兩蔣歸葬中國大陸,中國大陸不會有異議。但是,臺灣方面卻提出,兩蔣都是“中華民國總統”,臺灣當局依據“國葬法”在移靈中國大陸時要舉行“國葬”儀式,這顯然是中國大陸無法同意的。
大陸有關部門表示,只能接受兩蔣以“中國國民黨領導人”而非“中華民國總統”身份歸葬大陸。
兩蔣歸葬大陸一事,在反反復復的商議、討論之際,1996年12月22日,蔣孝勇去世;1997年9月23日,蔣緯國病逝。這樣,兩蔣歸葬大陸一事,也就被擱置起來。
這一擱,就是七年。
到了2004年1月,兩蔣移靈一事,又被重新提起。為什么再度提起兩蔣移靈一事呢?
事情的起因是2003年10月24日106歲的宋美齡在美國紐約病逝。遵照宋美齡的遺愿,遺體不運回臺灣,而是安葬在紐約上州芬克里莢墓園已備好了宋美齡的室內墓地。
蔣介石夫人宋美齡在臨終前囑咐,兩蔣在臺灣先舉行“國葬”,人土為安,等兩岸統一再“奉安”大陸。
宋美齡還說,若將來蔣介石能夠歸葬南京紫金山,那么她就歸葬上海母親倪桂珍女士墓邊,因為紫金山是“總理”和“總裁”的奉安之地,不是她可以安葬的。若蔣介石不能歸葬南京而能歸葬奉化溪口老家,則她愿意和蔣的遺骨一起歸葬奉化。
在出席了宋美齡的葬禮之后,蔣氏家族決定按照宋莢齡的遺愿辦理。因為兩蔣遷葬大陸,涉及諸多敏感問題,一年半載解決不了,因此惟一現實的途徑,那就是宋美齡所主張的分兩步走:先在臺灣安葬,將來再遷葬大陸。
于是,2004年1月,蔣經國遺孀蔣方良、蔣緯國遺孀丘如雪以及蔣經國的長媳蔣徐乃錦,寫信給臺灣“國防部長”湯曜明,希望把兩蔣移靈到臺灣臺北縣汐止的五指山“臺軍示范公墓”安葬。這個公墓是在1980年開始規劃籌建的,于1982年3月29日落成啟用。這一公墓里葬有前“總統”嚴家淦、臺軍十二位“一級上將”,蔣介石次子蔣緯國也葬在那里。
湯曜明收到此信,意識到事關重大,當即向“總統”陳水扁報告,而且與蔣家家族的代表秘密會談,出席的蔣家家族代表共三位,即蔣緯國的兒子蔣孝剛,蔣孝文遺孀蔣徐乃錦,蔣孝勇遺孀蔣方智怡。蔣家家族的代表確認移靈五指山就是蔣家家族的最后決定。
另外,湯曜明還得知,蔣方良、蔣徐乃錦還將她們給湯曜明的信,抄寄當時的國民黨主席連戰、“行政院長”郝柏村以及蔣介石的文膽、曾經為蔣介石預立遺囑的秦孝儀,還有蔣孝嚴。
很多人以為,民進黨可能會反對兩蔣移靈五指山,沒想到,陳水扁非常痛快地答應了。內中的原因是:兩蔣一生堅決反對“臺獨”,如今安葬臺灣,可以為“外來政權也不得不認同臺灣”造勢,象征“臺獨”的精神勝利。另外,兩蔣都曾是國民黨主席,在民進黨執政的時候,如此“大度”地安葬兩蔣,可以從藍營中拉“感情票”。
陳水扁批示:“完全尊重家屬的意見,應該要比照‘國葬’辦理,以示尊崇。”
就在給臺灣“國防部”寫了那封信不久。2004年12月底,蔣經國遺孀蔣方良去世,遺體火化后骨灰移靈大溪頭寮陵寢,放置于蔣經國靈櫬左方,等待來日合葬。
扁政府在五指山花了3000萬元臺幣為兩蔣造墓,并準備在2005年辦理“移靈奉安大典”,連移靈的路線、排場都作了安排,開列了新臺幣3900萬元的預算做為“移靈奉安大典”的費用。
2004年9月,兩蔣在汐止五指山的墓竣工,臺軍儀仗隊也開始為“移靈奉安大典”進行了一個月的排練。據報道,墓園為雙穴設計,規劃兩蔣與夫人合葬,兩座墓園大小相同。墓座采“外圓內方”處理方式,狀如兩枚串在一起的古代銅錢。墓園入口處豎立高約15米的大型紀念碑,上方設有白色十字架發光體。
然而,就在這時候,兩蔣移靈又引發爭議:
來自民進黨內的反對聲浪此起彼伏,不少民進黨人以為蔣介石是“萬惡的獨裁者”、“2·28事件的元兇”。怎么能為蔣介石舉行“國葬”?民進黨正欲“去蔣化”,為兩蔣舉行“國葬”,正是與“去蔣化”背道而馳。
來自國民黨內也有種種的反對聲。其中最為激烈的是蔣孝嚴,因為倘若在兩蔣移靈時舉行“國葬”儀式,勢必要由“總統”陳水扁主持“國葬”儀式,這是蔣家家屬無法接受的,也是國民黨無法接受的。蔣孝嚴主張,把兩蔣“國葬”儀式推遲到2008年臺灣“總統”大選之后,即在國民黨勝選之后。
于是,兩蔣移靈再度擱置。
然而,隨著2008年“總統”大選的臨近,陳水扁加緊“去蔣化”,在“去”掉臺北的中正紀念堂之后,下一個目標就是兩蔣的陵寢了。
2007年底,我在臺灣的時候,見到電視里播放陳水扁的講話。陳水扁說:“慈湖蔣公陵寢是完全不符合民主時代潮流的封建產物,應予廢除。如果確定不移靈,政府就不再派憲兵看守獨裁者的陵寢。”
陳水扁稱蔣介石是世界排名第四的獨裁者,臺灣蓋廟拜他,根本是對民主的污辱。
陳水扁回顧說,兩蔣移靈五指山差不多就要辦了,卻冒出一個人,說他是新的蔣家后代,本來姓章。后來姓蔣,他反對移靈。那個人說,由他(陳水扁)主持“國葬”不成體統。
陳水扁反譏道,他都不好意思講“剛剛才改姓蔣的人”不成體統。
陳水扁說,既然如此,政府已經正式通知蔣家,到月底為止,請他們自己想好,如果要安葬五指山,政府照常盛大舉行移靈奉安大典。但是,一個月之后,就不做了,等那么久,也仁至義盡了。明年元旦后,要好好顧活人,大家安居樂業比較重要,死人不顧了。
陳水扁說,臺灣人對蔣家并未失禮,但是蔣家對移靈一事態度反復,害得政府斥資7000多萬元新臺幣安排移靈,這根本是把政府與人民當“肖仔”(意即愚弄)。
陳水扁說,“臺灣、中國,一邊一國”,真正的臺灣人會與臺灣共生死,蔣家移靈大陸,是“要去當中國人”。
陳水扁說,臺灣人很對得起蔣家,“沒得嫌了”,現在蔣家要移靈中國大陸,但是真正的臺灣人不可能葬在大陸,蔣家就是要當中國人。
陳水扁呼吁民眾在選舉中不要支持國民黨,“別向中國靠攏”。
陳水扁還說,明年元旦后,不再派憲兵去守獨裁者的靈寢,干脆叫國民黨或“紅衫軍”去守墓。
這時候,蔣方智怡反駁陳水扁,希望民進黨不要一到了選舉。就把兩位已故“總統”拿出來當炒作的話題。
蔣方智怡說,希望兩蔣不要再成為選舉議題,也要陳水扁說清楚講明白。到底兩蔣移靈是“國事”還是家事。如果是“國事”,請他先承認兩蔣是“總統”,如果是家事就要陳水扁放手。
蔣方智怡說,我們遵照老人家意愿,他們希望能夠平安非常安靜的回到故鄉,這并不是說他們不愛這塊土地,但是我覺得兩位老人家對這個土地已經盡了一生全力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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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7年12月23日起,陳水扁下令從兩蔣靈寢撤走憲兵,關閉了兩蔣靈寢。消息傳出,幾萬人涌向慈湖和頭寮,希望在關閉前再看一眼兩蔣靈寢。
兩蔣在臺灣還會“安厝”多少時間?
看來,隨著馬英九當選臺灣新“總統”,這一問題遲早將會得到解決。因為一旦兩蔣移靈臺灣五指山公墓,主持移靈大典的不再是陳水扁,而是馬英九。
至于兩蔣安葬在臺灣五指山公墓之后,何時遷葬中國大陸,反正沒有時間的限制,可以慢慢從長計議,在合適的時間、在大陸與臺灣都認為合適的時機,再遷葬也不遲。
從蔣介石日記看蔣介石
大約出于對臺灣政局不穩定的憂慮,蔣家后人把彌足珍貴的蔣介石和蔣經國日記原件,保存在美國斯坦福大學的胡佛圖書館。2007年夏日我在美國得知在那里可以查閱“兩蔣”日記,來美講學的我當然不會放過這一難得的機會。
斯坦福大學位于美國舊金山南灣的硅谷。那里是美國高科技的中心,IT業的“首都”。我的小兒子就在那里上班。于是,他就在上班的時候,帶我去斯坦福大學。早上八時,他開著轎車帶了我和妻,沿著880高速公路朝硅谷進發。這時,正值上班高峰。高速公路上轎車如同過江之鯽。越近硅谷,數以萬計的轎車匯聚這里,高速公路上堵車了。小兒子告訴我,塞車是家常便飯,天天如此。不過,今天他很開心,因為車上多了兩個人,他可以“卡博”,即沿著“CARPOOLS ONLY\"車道飛速前進。原來,這里絕大部分的轎車往往只坐著上班者一個人,只能沿著普通車道在堵車之中慢慢前進。為了鼓勵多人合乘一輛轎車,節省汽油,凡是車載一人以上,便可以進入暢通的\"CAP,POOLS ONLY\"車道。
在過了一座大橋之后,轎車離開880高速公路向左轉,筆直行駛了大約十分鐘,便見到米黃色的石砌大門,門后是大片翠綠的草地,那便是斯坦福大學。我和妻下車之后,小兒子趕緊開車去公司上班。
我曾經多次來過這所被稱為“西部哈佛”的斯坦福大學。當年,加州第一任的州長斯坦福先生的獨子因傷寒而夭折,他決心捐出所有家產辦一所大學,以造福加州的孩子。于是,這所創建于1891年的大學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如今,斯坦福大學那米黃色的石砌大樓,由一大排拱形門組成的長廊,古色古香,依舊保持當年的原貌。美國諸多名人畢業于斯坦福大學,其中包括美國第三十一屆總統赫伯特·胡佛,這里的圖書館便以胡佛的名字命名。在斯坦福大學校園里尋找胡佛圖書館很容易,因為高達285米的胡佛圖書館主樓是這里的標志性建筑。然而,我來到胡佛圖書館之后,卻被告知,“兩蔣”日記收藏在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的檔案館里。
雖說胡佛研究所的檔案館就在圖書館附近,找起來卻不那么容易,因為這個檔案館在地下,問了好幾個過路人,才終于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沿著長長的斜坡走下去,盡頭有一扇門,打開門之后,是一條與斜坡垂直的地下長廊。在幽暗的燈光下走過長廊,豁然開朗,里面是半個足球場那么大的檔案閱覽室。不過,在進入閱覽室之前,要憑身份證件辦理閱覽證。得知我要查看兩蔣日記。管理員告知一系列注意事項:不得攜照相機、掃描儀、便攜式復印機入閱覽室,因為兩蔣日記只準手抄,不得拷貝。手機不能帶進去,因為許多手機有拍照功能。另外,就連手提包、筆記本也不許帶進去。我只得把手提包連同手機、照相機寄存在人口處的鐵柜里。
進入閱覽室,檔案管理員一聽說要查看兩蔣日記,馬上遞給我一份查閱須知,嚴格規定不得復制,并要我簽字保證。接著,她給我一份關于蔣介石日記的說明書,強調兩蔣日記受美國著作權保護,而著作權屬蔣氏家屬所有,任何人未經授權不得擅自出版。
蔣氏父子都有記日記的習慣。1975年,蔣介石去世之后把日記交給了兒子蔣經國,1988年蔣經國病逝前,把蔣介石日記連同自己的日記交給了第三個兒子蔣孝勇。1996年,蔣孝勇去世,兩蔣日記由蔣孝勇的妻子蔣方智怡保存。2004年冬,蔣方智怡決定把兩蔣日記暫存胡佛研究所五十年,而在這五十年間蔣家可以隨時撤回兩蔣日記。兩蔣日記總共約五十冊。其中,蔣介石日記可供查閱的是1917年至1945年底。從1946年至1975年的蔣介石日記,尚待胡佛研究所研究人員閱定之后逐步開放。蔣經國日記從1937年至1979年,尚未開放。
我填寫了蔣介石日記借閱單。檔案管理員給我的是復印件,每月一疊,裝在一個文件夾內,一次只能借一個月。管理員還給我一大疊印有胡佛研究所字樣的空白紙,供我抄錄之用。這一切都是免費的。
我開始查看蔣介石日記,他的日記是用毛筆端端正正寫在專門的日記本上,不論他在戎馬軍營,還是在視察各地,都一天不漏寫下日記,就連當天的氣溫、氣候,都一絲不茍記下。他的日記,除了記錄每天的行蹤、公務、會客之外,也寫下自己的思想,各種見解。在他1927年的日記中,差不多在每天的日記末尾。都要把自己的24字座右銘抄錄一遍:“立志養氣,求賢任能,沉機觀變,謹言慎行,懲忿窒欲,務實求真。”
最使我感興趣的是,按照當時日記的格式,除了每天寫日記之外,還要寫“本周反省錄”和“本月反省錄”,蔣介石都認認真真地寫下自己的反省感受,有的“本月反省錄”甚至有二十條之多。另外,還有“下周預定表”和“本月大事預定表”,蔣介石也都——寫上。
我發現,在蔣介石日記中,往往還粘貼著剪報。比如,1945年美國在日本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之后,蔣介石在日記中粘貼了中央社關于原子彈知識以及發展歷史的文章剪報。在日本投降之后,美國總統杜魯門發表關于戰后美國外交十二要點的談話,蔣介石也剪存貼人日記本。
我注意到,蔣介石日記中有少許地方被用黑筆涂抹。由于所看的是復印件,也就看不出這些涂抹是否原件如此?據我細細觀察,涂抹處往往涉及政治敏感問題,估計是胡佛研究所研究人員在審閱時涂抹在復印件上,然后再復印,供公開查閱。
用筆抄錄,畢竟太慢了,何況回去之后還要錄入手提電腦。第二次去那里的時候,我帶去了手提電腦,這樣可以直接錄入,提高工作效率。沒想到,管理員不許我帶手提電腦進檔案閱覽室,原因是擔心有的手提電腦帶有微型掃描儀。無奈,只得坐在那里和妻一起用筆逐字逐句抄錄。
蔣介石日記是蔣介石親筆寫下的,盡管所體現的是蔣介石的觀點,但畢竟是中國現代史的重要文獻。正因為這樣,蔣介石日記可供公開借閱的消息傳出。引來各方歷史學家的關注。抄錄者來自天南地北,絡繹不絕。中午時分,抄錄者們匯聚到閱覽室外的休息室,一邊吃著帶來的干糧(這里附近沒有餐館),一邊聊天,這里成了最好的交流場所。我在那里結識了來自南京的歷史學教授,也結識了來自臺灣的歷史學家。臺灣的黃教授告訴我,他在做“評價蔣介石”的課題,而蔣介石日記是重要的文獻,所以連續多日在此抄錄。最下功夫的是臺灣的盧先生,他原本是國民黨高官,如今退休,也在研究蔣介石,已經來此工工整整抄錄了半年多。他得知我是由兒子送、兒媳接,連說好福氣,因為他每天乘公共汽車往返。
我由于曾經寫了五十萬字的紀實文學《毛澤東與蔣介石》,所以著重從國共關系的角度研讀蔣介石日記。我查閱了1927年“4·12\"政變前后以及紅軍長征期間的蔣介石日記,特別是細細查閱了1945年8月至10月重慶談判期間,蔣介石如何在日記中記述他與毛澤東的見面、會談,他對毛澤東的印象。我還把在北京協和醫院查到蔣介石病歷,跟蔣介石日記相對照,證實在紅軍長征前夕,蔣介石以為勝利在望,確實曾經住進北京協和醫院檢查身體。我將會把這些最新的收獲補入《毛澤東與蔣介石》的新版本之中。
我期待能夠讀到1949年之后的蔣介石日記以及正在整理的蔣經國日記。我下一次去美國,將會花費更多的時間,“泡”在胡佛研究所的檔案館里。
蔣介石銅像紛紛“下崗”
耐人尋味的是,在離蔣介石陵寢不遠處的大溪鎮社區活動中心,二十多尊各種姿勢的蔣介石銅像集中在那里。此外,旁邊的籃球場也安放著好多尊蔣介石銅像。如此眾多的蔣介石銅像集中在這里,是為了在大溪鎮開辟一個“蔣公銅塑像藝術園區”。這個蔣介石銅像園區,將成為大溪鎮的一個新景點,供人們在參觀了大溪慈湖的蔣介石陵寢之后,來此領略蔣介石當年的風采。
建立蔣介石銅像園區,是大溪鎮長曾榮鑒的主意。憑一個小鎮的經濟力量,鑄造那么多蔣介石銅像,是無法企及的。然而,曾榮鑒卻“得來全不費功夫”,最多只不過花費一點把蔣介石銅像運到大溪的運費而已!
那么多蔣介石銅像從哪里來的呢?
在蔣介石時代,特別是在蔣介石去世之后,蔣經國統治臺灣的那些年,臺灣大批鑄造蔣介石銅像。臺灣各大道、重要路口、各機關都擺設蔣介石銅像,尤其是各學校,幾乎都在學校入門處安放一尊蔣介石銅像。蔣介石銅像成了國民黨政權的象征,也是蔣經國政府的精神支柱。
曾經有著“蔣介石銅像雕塑家”之稱的謝棟粱先生,不久前在接受香港鳳凰電視臺的采訪時回憶說,自己當年雕塑了那么蔣介石銅像,這在“當時根本無從選擇!”
謝棟梁是在1971年從臺灣藝術學院雕塑科畢業,當了三年兵,開始創作生涯。然而,他最初的雕塑作品,一件也賣不出去,無法維持生計。他的一位同學告訴他雕塑界的“行情”:眼下最為炙手可熱的是雕塑蔣介石銅像,何不去湊此“熱鬧”?
當時,正值蔣介石去世,在蔣經國政府的推波助瀾之下,臺灣掀起一股蔣介石銅像熱。各通衢要道,各機關學校,都要矗立蔣介石銅像。臺灣的雕塑家們幾乎都卷入了雕塑蔣介石銅像的“熱潮”。
謝棟梁身不由己地卷入了雕塑蔣介石銅像的“熱潮”。不過,當他進入“角色”,這才發現,雕塑蔣介石銅像也非易事。
首先,臺灣當局制訂了《總統蔣公銅像制作辦法》,厚厚的一大本,對于雕塑蔣介石銅像作了非常詳細的規定。比如,半身銅像只能做到三個扣子,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如果不按照這些規定雕塑,那就無法通過“審查”關。
其次,謝棟梁當年在成功嶺當兵的時候,蔣介石以三軍總司令名義前來閱兵,曾遠遠地看過蔣介石,僅此一面之緣。謝棟粱只能從大量的蔣介石不同角度的照片中,構思如何雕塑蔣介石形象。
再次,正因為臺灣眾多的雕塑家都卷入這一“熱潮”,因此每個單位征選銅像,至少都有上百件作品角逐,想要脫穎而出,并非易事。
謝棟梁全身心投入蔣介石銅像的創作,悟出用“威而不嚴”這四個字來作為自己雕塑蔣介石像的特點。
謝棟梁在激烈的競爭中,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他說:“我跟坐姿銅像特別無緣,不過立姿和騎馬銅像就是我的強項,因為評審對我所塑的蔣介石表情,特別滿意。”
謝棟梁創作的蔣介石立姿和騎馬銅像屢屢被采用。在那時候,他每年創作的蔣介石銅像超過三十尊,贏得了“蔣介石銅像雕塑家”之稱——也就是雕塑蔣介石銅像的“專業戶”。
就這樣,謝棟梁“靠著蔣介石養~家五口”,而且買下很大的房子。他說,雕塑家需要很大的房子,不是為了住人,而是為了安放自己眾多的雕塑作品。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隨著蔣經國的去世,隨著臺灣實行“民主化、自由化、本土化”,“兩蔣”的影響江河日下,蔣介石銅像從沸點跌到冰點。尤其是國民黨失去政權之后,民進黨上臺,屢屢發生蔣介石銅像被涂上黑漆、推倒以至鋸下腦袋的事件。當年的《總統蔣公銅像制作辦法》中關于如何維護蔣介石銅像的種種規定,成了一張廢紙。原本規定如果公然毀損蔣介石銅像,將以“叛國罪”起訴,而如今早已經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
2002年,臺灣當局宣布,政府機關和學校禮堂不再懸掛蔣介石和其子蔣經國的遺照,只保留國父孫中山的遺照和現任元首照片。這是臺灣官方“去蔣化”的最明顯信號。
兩蔣的遺照可以不掛了,兩蔣的銅像當然也在去除之列。兩蔣之中,蔣經國的銅像極少,所以重點去除的是遍及臺灣各個角落的蔣介石銅像。
臺灣有人呼吁:
“蔣介石銅像乃歷史毒瘤,民主自由的最大諷刺,必須徹底鏟除!”
臺灣還有人指出:
“蔣介石的銅像在臺灣到處林立。使臺灣人民聯想起許多令人痛心的事件,包括2-28事件,近四十年戒嚴統治,一黨專制,萬年國會,被臨時條款凍結的憲法……
“蔣介石自稱是追隨耶穌的基督徒,然而他生前縱容官員到處樹立自己的銅像,個人偶像崇拜,顯然已逢背圣經的教訓,即十誡中第二誡:‘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
“我們決心為大量拆除政治銅像的運動出力,使臺灣人民早日走出政治銅像的陰影。
“蔣家若清,臺灣就興!”
一篇“清蔣”文章,尖銳地抨擊道:
臺灣何其不幸,被蔣家肆虐了半個世紀,還走不出蔣家的陰影。
蔣經國對臺灣的貢獻,除了“白色恐怖”造成無數家庭的妻離子散,便是對臺灣的亂墾亂建,造成“土石流”遺禍萬年。若不是蔣家殖民臺灣,帶來好幾百萬“軍民同胞”在臺灣作威作福,一下說要“反攻大陸”,一下說要“統一中國”,害得臺灣人被騙得團團轉。臺灣這個“美麗之島”。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有一些癡呆的臺灣人,他們跟著統派媒體呼喚,好像臺灣若不是有“蔣總統”,臺灣就沒沒有今天的繁榮進步;又有一些狡詐的臺灣人,他們在國民黨時代,吃到了一些甜頭,嘗到了一些利潤,就歌頌蔣經國為民族英雄領袖,這種臺灣人是徹底的奴才相。
蔣家對臺灣所造成的最大傷害是:把臺灣社會變成為不知“禮義廉恥”的社會。君不見,目前各級學校,一進校門口,就會看到“禮義廉恥”這四個大字高懸在墻壁上,有些又附加一個“民主救星”蔣介石的銅像立在底下。
這些場景在世界各地是找不到的,哪有教訓人家禮義廉恥的。自己是不禮、不義、不廉、不恥的?臺灣的學生在國民黨這種教育下,耳濡目染后,終于不知禮艾廉恥為何物。
我們必須徹底掃除蔣家的陰霾。將蔣家的余孽全部從臺灣撤離。包括還躺在慈湖、頭寮的那兩具尸骨。還有各級學校里的蔣介石銅像。
政治性領袖塑像,是權力的象征,同時也緊緊依附于權力。我在蘇聯解體十年之后來到莫斯科,見到眾多的列寧塑像、斯大林塑像“下崗”,集中在莫斯科河畔的一個小公園,那里成了“雕塑公園”。在臺灣,隨著政權的更迭,蔣介石的銅像同樣紛紛“下崗”。大溪鎮長曾榮鑒以蔣介石陵寢所在地的名義“收容”這些“下崗”的蔣介石銅像,當然是“免費收購”。大溪鎮的蔣介石銅像園區,被人笑稱為“蔣介石落難銅像收容所”!
大溪鎮從2000年2月“收容”了第一座“下崗”的蔣介石銅像起,蔣介石銅像越來越多,這里的蔣介石銅像園區的規模正在日益擴大。正因為這樣,大溪鎮長曾榮鑒已經看中臺灣“國防部”在大溪的四公頃土地,申請“免租”使用,以求安置那么多“下崗”的蔣介石銅像。
大溪鎮長曾榮鑒稱,建立蔣介石銅像園區的主要目的是發展大溪的旅游業。他說,石門水庫過去是大溪最主要的觀光景點,但是如今每年到兩蔣陵寢的觀光客達一百六十萬人次,遠遠超過了石門水庫。建立蔣介石銅像園區,將會吸引更多的游客。
除了桃園縣大溪鎮把目光投向“下崗”的蔣介石銅像之外,臺灣中和市的南山中學也在2000年發起“尋找蔣介石銅像”活動。該校把一尊高兩米的蔣介石長袍銅像以及各界捐贈的大小蔣介石銅像十來座矗立于校園,取名為“介壽園”。
臺灣趣事多。在高雄縣林園鄉,拆除蔣介石銅像居然引發了爭議。
民進黨籍代表李文通提出,應該把豎立在鄉公所前路口的蔣介石銅像拆除,以求增加停車位。
然而,鄉代會主席劉清祥卻表示,鄉公所前是林園北路與忠孝西路的叉路,呈Y字形,常發生交通事故,這才在該處豎立蔣介石銅像。因此不宜把蔣介石銅像拆除,況且銅像既未妨害交通,拆后也不見得會增加多少停車位,甚至將淪為攤販聚集地。
劉清祥的意見獲得代表們認同,李文通的提案未獲通過。這樣,那里的蔣介石銅像至今尚在“值班”,未曾“落難”。
“第一家族”的第三代
蔣家后人,也是臺灣政治舞臺上一支重要力量。蔣介石沿襲了封建王朝的世襲制,傳位于蔣經國,這就表明蔣家后人在臺灣政壇上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過,一是由于蔣經國晚年明確宣布“蔣家人不接班”,二是這些年來蔣家男丁連續去世,造成“蔣家六寡”的局面,也大大傷了蔣家的元氣。
臺灣報紙所稱的“蔣家六寡”之首是“蔣宋美齡”。宋美齡是蔣家的精神領袖,也是蔣家罕見的老壽星。2003年3月14日,宋美齡在美國紐約曼哈頓的寓所里。度過了她一百零六歲的生日。宋美齡從1991年離開臺灣抵達紐約定居,除1994年返臺兩周看望病危的孔令偉外,不曾在臺久住。宋美齡如今仍每天堅持禱告。她向家人表示,禱告使她內心平靜,充滿喜樂,她把一切都交給上帝。也正因為宋美齡深受基督教影響,認為在世上所活、所行,都是上帝美好安排,對自己的作為不愿彰顯,不寫回憶錄。她很坦然,連后事都預作安排,死后打算想葬在紐約,遺體不運回臺灣。她已經在紐約上州芬克里芙墓園選好室內基地。
美國當地時間2003年10月23日23時,宋美齡在紐約睡夢中平靜地去世,享年一百零六歲。她在2003年2月一度因感冒引發輕微肺炎住院。經醫生悉心治療后痊愈,3月間度過一百零六歲生日,此后身體較弱。
“蔣家六寡”中僅次于宋美齡的。是蔣經國夫人蔣方良。
就在我來到頭寮蔣經國安厝處的幾天前,即2003年1月13日上午,八十有八的蔣方良坐著輪椅、鼻插著氧氣管來到頭寮。悼念蔣經國去世十五周年。她已經年邁體衰,步履艱難,在隨從的攙扶之下,向蔣經國鞠躬之后,在蔣經國陵寢之側的房間里靜靜地坐了四十分鐘這才離去。
蔣方良與蔣經國結婚之后,生三子一女。如果說蔣介石、蔣經國的去世給了她以很深的精神刺激,那么給予她接連的沉重抨擊則是在蔣經國去世之后,她的三個兒子蔣孝文、蔣孝武、蔣孝勇相繼去世。“白發人為黑發人送行”,更使蔣方良白發驟增。蔣孝文、蔣孝武、蔣孝勇的妻子,成了“蔣家六寡”中的三寡。眼下蔣方良膝下,只剩女兒蔣孝章。
1935年,蔣經國與蔣方良在蘇聯結婚的當年,長子愛倫就出生了。翌年,長女愛麗出生。1937年蔣-經國攜妻挈子回郅中國,蔣介石為長孫、長孫女取了中國名字蔣孝文、蔣孝章。此后,蔣方良又生兩子,蔣介石分別為之取名蔣孝武、蔣孝勇。蔣方良把全副精力都用于教育“文”、“章”、“武”、“勇”這四個孩子。
蔣孝文乃一紈绔子弟,沉溺于酒色,雖然曾經留學美國舊金山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但是屢肇事端,被美國移民局作為“不受歡迎的人”而驅逐出境。
蔣孝文在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與徐乃錦小姐結婚。徐乃錦出身名門,她的祖父是反清英烈徐錫麟,父親徐學文是留德博士,母親徐曼麗是德國人。
蔣孝文與徐乃錦從小就認識,蔣徐兩家曾是鄰居。徐乃錦中學畢業后,到德國學習,然后去美國舊金山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學習心理學,獲碩士學位。又進入華盛頓天主教大學進修戲劇。,徐乃錦精通中、英、德、法四國語言。徐乃錦不僅漂亮,而且學歷、學問都高于蔣孝文。
婚后。徐乃錦生一女兒,蔣經國為她取名蔣友梅。蔣孝文是中俄混血兒,徐乃錦是中德混血兒,所以蔣友梅實際上是中、俄、德三國混血兒。蔣友梅成人后與一個英國人結婚,生了一個兒子,而這英國人是英國與意大利的混血兒,所以蔣友梅之子——蔣介石的這位曾外孫,成了中、俄、德、英、意五國混血兒!
徐乃錦與蔣孝文婚后十年,蔣孝文由于遺傳性的糖尿病以及惡性酗酒而突然昏迷,從此倒在病榻上長達十八年之久。蔣孝文的糖尿病是蔣經國所遺傳,而蔣經國的糖尿病則是毛福梅所遺傳。徐乃錦放棄了工作,一直細心照料著蔣孝文。1988年蔣經國病故之后,蔣孝文病重,住進臺北榮民總醫院思源樓的一一七病房。1989年4月14日,作為蔣介石長孫的蔣孝文,因咽喉癌與糖尿病并發心臟衰竭病逝,終年五十三歲。
丈夫、長子接連離開人間,蔣方良陷入無限的痛苦之中。為了安慰母親,1991年5月次子蔣孝武,請辭“亞東關系協會”的“駐日代表”,返回臺北任公司董事長。
由于長子蔣孝文不成器而且多病,蔣經國曾經寄希望于次子蔣孝武。蔣孝武比蔣孝文小十歲,畢業于臺灣大學政治系,留學德國,讀的是政治學院,后來獲碩士學位。蔣孝武在蔣經國培養之下從政,曾經被視為臺灣政壇的新星,蔣經國的接班人。蔣孝武也以蔣家王朝的當然接班人自居。
蔣孝武在德國留學期間,結識了汪長詩小姐。汪長詩的父親汪德官畢業于交通大學,曾任廣州電信局局長,后來在聯合國國際電信委員會工作。
汪長詩與蔣孝武婚后,生下一子一女,蔣經國分別為之取名蔣友松、蔣友蘭。不久。雙方因感情不和而分居十年,最終汪長詩另嫁而結束與蔣孝武的婚姻。后來,蔣孝武與蔡惠媚結婚。
蔣孝武雖然在婚姻上不順利。在政治上卻步步高升。就在他處于政治巔峰之際,他的一次擅作主張,使他的政治前途蒙受了沉重的一擊。
那是1984年,臺灣旅美作家江南出版了《蔣經國傳》,披露了蔣介石、蔣經國父子的諸多劣跡,蔣孝武讓臺灣情報機關與黑社會竹聯邦聯手,在美國舊金山江南寓所門口暗殺了江南。消息傳出,震撼了臺灣政壇。媒體把抨擊的矛頭指向蔣孝武。盡管蔣孝武矢口否認是暗殺作家江南的主謀。但是在輿論強烈譴責之下,也很難再在臺灣立足。于是,蔣經國決定“外放”蔣孝武。蔣孝武先在新加坡任國民黨政府商務代表團副團長多年,后來又去日本任職。
好不容易,蔣孝武在1991年5月回到臺灣本土,6月就住進長兄蔣孝文住過的臺北榮民總醫院思源樓的——七病房!蔣孝武與蔣孝文一樣,由于蔣經國的遺傳,患糖尿病,并發胰臟炎。蔣方良又一次來到那傷心的“——七病房”。7月1日,蔣孝武因急性心臟衰竭而去世,終年只有四十六歲而已!
最使蔣方良傷心欲絕的是,1996年12月22日,她第三次來到臺北榮民總醫院思源樓的——七病房,在那里送別了第三個兒子蔣孝勇。
在蔣經國的三個兒子之中,蔣孝勇的社會口碑算是最好,這大約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是蔣孝勇從商不從政,二是婚姻美滿,沒有緋聞。
蔣孝勇于1948年10月在上海出生。原本蔣介石、蔣經國都希望培養他為軍人,誰知蔣孝勇在臺灣鳳山陸軍軍官學校學習時,在一次野外訓練中腳受了重傷。后來,他在臺灣大學政治系畢業之后,執掌國民黨“黨營”企業,成為蔣家最富有的子孫。
1968年,二十歲的蔣孝勇愛上了十七歲的方智怡小姐。方智怡的父親是臺灣前高速公路局長方恩緒,與蔣家同是浙江人,所以蔣經國也認可這門親事。戀愛五年之后,方智怡嫁到蔣家,蔣介石、宋美齡、蔣經國、蔣方良都出席了在臺北圓山飯店舉行的盛大婚禮。方智怡一連為蔣家生了三個兒子,蔣經國為之取名蔣友柏、蔣友常、蔣友青。
這樣,蔣經國為四個孫子取名“松柏常青”,期望蔣家第四代興盛、永久。
在蔣經國去世之后,國民黨元老們希望舉薦蔣孝勇作為蔣家傳人進入臺灣政壇。蔣孝勇倒是清醒地意識到蔣家的“家天下”氣數已盡,明確表示無意于臺灣政壇。他說道:“父親一過世,我就感覺到氣氛不對了。我曉得臺灣要變,會變得和父親在世時不一樣,所以我就決定要出去。我的心愿是,蔣家涉足政治,要到我這代結束,不要再讓下一代有這個包袱,所以后來我就開始辦理移民。”
1989年3月蔣孝勇舉家遷往加拿大,后又移居美國舊金山。憑借他的經濟實力,而且家庭和睦,他在舊金山過著心情舒暢的生活。
然而,病魔卻偏偏與他過不去,食道癌向他襲來。1996年初,蔣孝勇不得不住進臺北榮民總醫院思源樓的——七病房。他知道自己來日不多,卻做出驚人之舉,在這年6月前往中國大陸!
蔣孝勇作為蔣介石的嫡孫前往中國大陸,引起廣泛關注。他此行一是為了尋根,來到溪口老家探望,二是為了尋醫,在北京住進著名的北京醫院,請中西醫會診,得出的結論與臺北榮民總醫院一致。
蔣孝勇在看病后攜妻帶子作溪口之行。由于病情嚴重,身體虛弱,蔣孝勇由兒子友常、友柏左右攙扶,艱難地循墓道向上步行。路邊轎夫見狀,邀他坐轎前行,被蔣孝勇謝絕了。蔣孝勇對兩個兒子說“回鄉的路,認祖的路,四十多年才有機會走第一遭,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才對啊!”
從中國大陸回來之后,蔣孝勇再度住進臺北榮民總醫院思源樓的一一七病房。這個病房是他的兩個哥哥生命的終點,也成了他生命的終點。1996年12月22日,蔣孝勇在這里走完人生之路,終年四十八歲。
蔣經國的三個兒子蔣孝文、蔣孝武、蔣孝勇,分別以五十三歲、四十六歲、四十八歲這樣的壯年去世,引起人們對于蔣家命運的紛紛議論。
就在蔣孝勇住在臺北榮民總醫院的時候,作為他的叔叔,蔣緯國也住進這家醫院,與病魔作最后的拼搏。
關于蔣緯國的身世,一直是一個謎。臺灣《聯合報》記者汪士淳曾多次采訪蔣緯國,寫了《千山獨行——蔣緯國的身世之旅》一書,比較準確地披露了蔣緯國的身世:
戴季陶與日本護士重松金子于民國五年(即1916年)10月6日生下蔣緯國,為了避免戴季陶之妻知悉,引發家庭糾紛,才由當時與戴季陶共居的好友蔣介石認蔣緯國為子,從此蔣緯國在蔣介石身邊長大,蔣介石視蔣緯國如同己出。
蔣緯國的發妻為石靜宜。后續娶邱愛倫為妻。邱愛倫生一子,名為蔣孝剛。
蔣緯國官至上將。
1993年12月25日,蔣緯國半夜起來上廁所,不料從床上一起來,就覺得腳趾發麻,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就倒了下來,急送臺北榮民總醫院。醫生診斷為嚴重的動脈剝離,身體內動脈大出血。如果晚十分鐘送到醫院,就無法救治了。
經此打擊,蔣緯國的身體大不如前。
就在蔣緯國提出“移靈案”之后不久,又住進臺北榮民總醫院。在蔣孝勇病逝后整整九個月,即1997年9月22日,蔣緯國因敗血癥引起心肺衰竭,病逝于臺北榮民總醫院,終年八十一歲。
于是,蔣緯國之妻成為蔣家的第六位寡婦。
蔣緯國一死,“移靈案”也就被束之高閣。
蔣介石、蔣經國、蔣孝文、蔣孝武、蔣孝勇、蔣緯國這蔣家六“丁”相繼去世,形成“蔣家六寡”的局面。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黃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