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鳥喜歡親近人,對人說鳥語。
那天我扛著锨站在埂子上,一只鳥飛過來,落在我的锨把上,我扭頭看著它,是只挺大的灰鳥。我一伸手就能抓住它。但我沒伸手。灰鳥站穩后便對著我的耳朵說起鳥語,聲音很急切,一句接一句,像在講一件事,一種道理。我認真地聽著,一動不動。灰鳥不停地叫了半個小時,最后聲音沙啞地飛走了。
以后幾天我又在別處看見這只鳥,依舊單單的一只。有時落在土塊上,有時站在一個枯樹枝上,不住地叫。還是給我講說過的那些鳥語,只是聲音更沙啞了。
離開野地后,我再沒見過和那只灰鳥一樣的鳥。這種鳥可能就剩下那一只了,它可能沒有了同類,希望找一個能聽懂它話語的生命。它曾經找到了我,在我耳邊說了那么多動聽的鳥語。可我,只是個種地的農民,沒在天上飛過,沒在高高的樹枝上站過。我怎會聽懂鳥說的事情呢?
不知那只鳥最后找到知音了沒有。聽過它孤獨鳥語的一個人,卻從此默默無聲。多少年后,這種孤獨的聲音或將出現在他的聲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