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你追我趕》
李澤浩的《你追我趕》畫著一群青年男女,意氣風發,挑著河泥穿梭在蘆葦間。《中國青年》雜志將其選作封底畫在1964年第二十四期上刊登,但是在那“階級斗爭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年代里,這幅普普通通的作品卻引出了驚天動地的新聞。忽然一天傳出消息說,《你追我趕》這幅畫有嚴重的政治問題。據說問題是由解放軍某部一位偵察班長發現的。他在這幅畫上散亂紛披的蘆葦中,看到了“介石萬歲”的反動標語,看到了偉大領袖躺倒在蘆葦叢中,還在遠處的背景中發現“三面紅旗倒了一面”,從畫面的風向中發現竟然是“西風壓倒東風”。總而言之,這是一株隱藏了眾多邪惡隱喻的“大毒草”。為此,大家圍著這期《中國青年》雜志左看右看,議論紛紛,像破案一樣,妄圖再有什么新的重大發現。
袁運生的《水鄉的記憶》
袁運生的《水鄉的記憶》畫于1962年。由于這幅作品與當時從蘇聯引進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藝術主張不符,到底該給這幅畫打多少分,引起不少的爭議。指導老師董希文教授給了五分,是所有畢業作品中最高的分數,但是據說反對意見很多,且上綱上線頗高。方方的畫幅上,小橋流水畫得滿滿的,灰灰的色調,略微有些變形的人物,富有裝飾感,畫中插在賣花女頭上和置于她身邊的皎潔的白蘭花細節特別耐人尋味。隨著“階級斗爭”的形勢越來越緊張和嚴酷,本已堆放在角落里的《水鄉的記憶》,“文革”中又被當作“資產階級教育路線”的黑樣板拿出來批判,于是這幅《水鄉的記憶》被焚尸揚灰,從此消失了。這幅作品大概只在《美術》雜志1963年第三期,在批判這幅畫的文章中,以“反面教材”用黑白插圖發表過。
劉繼卣的無奈
畫家劉繼卣以連環畫《雞毛信》、《大鬧天宮》等聞名畫壇。1969年底,他隨所在的人民美術出版社下放至“文化部咸寧五七干校”勞動,圍湖造田,戰天斗地,完全離開了畫筆。不過,從1971年的下半年開始,干校的一部分美術人才就開始慢慢吃香了。劉繼卣被抽調到武漢軍區,奉命繪制表現林家大灣(林彪老家)的畫幅。但是林家大灣并不是省里“農業學大寨”的典型,那里又沒有突出的先進人物和先進事跡可以大肆宣傳,所以劉繼卣的草圖幾次三番未能獲得領導的滿意。正當他陷入苦思冥想時,“九一三”林彪出逃,負責出題目的領導再也不提劉繼卣的那幅畫了,這讓他如釋重負。
翁如蘭的漫畫《百丑圖》
“文化大革命”中,除去到處都有的毛澤東塑像及油畫《毛主席去安源》外,美術門類中最風光的當數作為“投槍和匕首”的漫畫了,漫畫中最最著名的莫過于那幅《百丑圖》。《百丑圖》中所畫的是“文化大革命”中被劃入“資產階級司令部”中的一干人馬。畫中的人物均有名有姓,且惟妙惟肖,如此大規模地將當時的黨政要人畫進漫畫,亦可謂“史無前例”。這幅漫畫的作者是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的學生翁如蘭。1976年10月,“四人幫”被一舉粉碎。為配合宣傳,故宮博物院舉辦了一個名為“禍國殃民的那拉氏(慈禧太后)展覽”。展品中除去文物外,還需要若干輔助展品以增強氣勢,于是便想到了漫畫。翁如蘭畫了多幅揭露慈禧太后丑行的漫畫,圖中的人物形象將慈禧與江青“合二為一”,十分生動,展出的效果也極好。其實,漫畫家們也都不過是政治斗爭的工具,在“文革”中,開始是畫諷刺劉少奇等人的漫畫,繼之又畫諷刺林彪的漫畫,最后畫諷刺“四人幫”的漫畫,這些作品可能都是出自同一批人的手筆。
黃永玉的一記耳光
“文革”后期,在運動中被整得七葷八素的畫家黃永玉,為一起作畫的友人畫了一些小品畫,其中就包括那幅幾乎使他遭致殺身之禍的《貓頭鷹圖》。這幅作品是送給南京一位畫友的。沒過多久,開始“反對資產階級文藝黑線回潮”。黃永玉的這幅作品經人告密,成了特大的“大毒草”,被懸掛在“黑畫”展覽最顯著的位置上,再次遭到“口誅筆伐”地毯式的轟炸。“文革”結束后,美術界召開版畫家的會議,期間在北京飯店招待與會的藝術家,黃永玉亦在座。他已知悉向“四人幫”爪牙告密的人是江蘇的版畫家張新予,遠遠看到坐在數桌之外的張新予,黃永玉向同桌的人道了聲“對不起”,便起身慢步走到張新予的面前,問了一聲:“你是張新予嗎?”張新予正在低頭進餐,抬起頭應了一聲。就在這時候,黃永玉掄圓了胳膊,朝張新予就是一記大耳光。當眾人(包括張新予在內)還在驚愕之中,黃永玉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與大家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