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與體驗的思考

摘要 在繪畫藝術中，觀察與體驗是兩個基本的概念。對于這個概念的思考的意義在于：首先，從對于事物的認識方面來看，它可以為我們認識繪畫中的共性與個性的問題提供一個角度。其次，從作為繪畫的表達內容指向來看，它可以為我們認識繪畫的發展歷程提供一條線索。

關鍵詞 繪畫 觀察 體驗

觀察與體驗都是日常生活中普通而常見的詞，甚至，我們每個人每一天都生活在觀察與體驗之中。因為，觀察與體驗是我們認知事物的基本方式。當我們從繪畫的角度來思考它們時，我們不難發現，首先，繪畫作為一門視覺藝術，無論從畫者還是觀者的角度來看，都離不開觀察，觀察都是它們的開始。其次，藝術從本質上講是情感的表達，正如。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所認為的：“藝術是這樣一項人類活動：一個人用某種外在的標志有意識地把自己體驗過的情感傳遞給別人，而別人為這情感而感染，也體驗到這情感”。然而在繪畫藝術中這情感不等同于視覺，情感可以通過視覺產生并且傳遞，情感在本質上是一種內心的體驗。因此，繪畫同樣離不開體驗。這其中繪畫作品構架起了生活與藝術情感，畫者與觀者之間的一坐橋梁。因此，我們是否可以這樣認為，觀察與體驗是一個繪畫的基本問題。

一

觀察是一個我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詞，我們每個人都懂得它的大致含義，但是，當我們需要給它下一個確切的定義時，我們發現它的含義反而變的不那么清晰了。查閱漢語詞典，它的解釋是“仔細的看”。但我們可以試問自己，當我們觀察時，只是仔細的看嗎?顯然不是。“看”是人類的一項基本視覺功能，但“觀察”還需要一定的經驗作為儲備。例如，一個初生的嬰兒能夠看，但我們不能說他已經具備了觀察的能力。同樣，“觀察員”一定不是只能夠仔細看的人?？峙赂鼮橹匾氖?，他在某一領域所具備的超過常人的經驗與認識，使得他能夠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事物內在的聯系與本質，及其對未來的影響。同時，觀察具有歷史局限性。這一點與人們總體的認識水平相關。一個時代的畫家有一個時代特定的觀察局限與時代角度。印象派繪畫不大可能出現在人們對光學原理發現之前，八大山人既不可能出現在今天，也不可能出現在其它別的時代。

眾所周知，人的視覺過程不同于物理學的視覺過程，物理學意義的看是被動的，機械的，反映式的而人類的視覺是一種積極的活動。它具有一種高度的選擇性。這一點不僅表現在對那些能夠吸引我們眼睛的事物方面。還表現在我們主動的有目的的，有選擇的看。舉例說明，在一條商業街上，最熱鬧的地方總是最先吸引我們的眼球。在商場中，我們走過各種各樣的商品，我們的眼睛總是在尋找我們事先所計劃的商品。對其他往往視而不見。這與我們此行的目的與大腦中對于所需的商品的經驗有關。

基于以上的思考，我們將觀察的含義確定為：“在觀者已有的經驗前提下。對事物進行有目的的，有選擇的看，它是人類的一個能動的認識事物的活動，它同時也能夠對人的心理的變化產生影響。”

我們從常識方面來看，對于畫者與觀者而言，都離不開觀察。畫者將觀察生活所得的感受運用繪畫的語言，通過繪畫的形式表達出來。觀者通過對繪畫作品的觀察，得到審美的愉悅。這只是畫者與觀者借助繪畫作品這一媒介相互交流的一個理論的過程。

在繪畫實踐中，這一過程并非如此的簡單與順暢。首先，我們從畫者的角度來談繪畫的觀察，學畫之初，無論中西，最初的學習大多都是以不同的畫種各自基本的繪畫方法為基礎的繪畫語言的訓練。這種基本的繪畫方法的訓練，實質上包含著基本的觀察方法。當具備了基礎語言的畫者需要表達獨到的感受時會發現，他還需要一種個性化的觀察方式。這一點對于一個畫者無疑是至關重要的。那么，什么是個性化的觀察方式呢?我們首先從構成觀察的因素來看。從觀察的定義中，我們可以將它概括成兩個方面，一個是已有經驗，另一個是有目的與有選擇的看。個性化的觀察方式與以有經驗相關，更與個人的選擇與目的相關，已有經驗是一種對生活的認知。因此，我們可以將個性化的觀察方式理解為在各自已有經驗的前提下，有目的，有選擇的看。

其次，對于觀者而言，不同的觀者同樣具有不同的已有經驗，那么，他對繪畫作品的觀察也就成為了一種個性化的觀察。起決定作用的是觀者對生活的認知。觀者的觀察方式同樣也存在于一個發展變化的歷史過程中。

基于以上的分析，我們不難認識到，繪畫藝術的交流是畫者與觀者在共性觀察的基礎之上，個性化的表達與個性化的審視之間的一個相互選擇與相互促進的過程。因此，我們也同樣不難理解到，畢加索不可能讓每一個觀者都喜歡，同時，就象一個人不可能喜歡麻，辣，酸，甜，咸所有口味一樣，也不可能有一個觀者能夠從內心中同等的喜歡歷史中所有的繪畫大師。

二

詞典中對“體驗”的解釋是“通過實踐來認識周圍的事物。親身經歷”。然而，當我們運用其對繪畫進行思考的過程中。這一解釋同樣是不能令我們滿意的，這是因為繪畫作品的內容，畫者與觀者都不可能真正的全面的進行嘗試。那么，就讓我們象理解“觀察”一詞一樣，先來看一看“體驗”與那些因素相關。如果，我們把“體驗”理解為一個“動詞”，體驗無疑是一個行動的過程，如果，我們把體驗理解為一個“名詞”，通過體驗我們得到的是對事物的認識，由此可見，體驗分別與行動和認識相關。并且，通常在實踐的過程中，行動取得認識，認識反過來指導行動，行動與認識是相輔相成的，不可截然分開的認識中的兩個部分。

綜上所述，我們將“體驗”定義為：“行動與認識的相互作用?！边@其中前人的“體驗”往往成為后人“體驗”的基礎。

藝術是一種情感的體驗，我們欣賞一部影片，仿佛切身體驗到了劇中主人公的命運，我們讀一首詩，內心仿佛體驗到了詩中的意境。然而。這只是一個籠統的回答。當我們對藝術中的體驗究竟是怎樣的體驗這一命題進行追問時，我們會發現，藝術中的體驗并非如此的簡單，讓我們還是從“體驗”的概念出發來看它究竟存在于哪些方面。

首先，對于畫者而言。從認識方面來看，不同生命體驗的畫者，在繪畫創作中應該傳達出不同的藝術體驗。例如，安格爾與凡·高同樣是優秀的畫者，但表達出的藝術體驗截然不同。用現在的話說，安格爾是一個成功人士。他表達的是生命的高貴與典雅。凡高是一個邊緣人，他的繪畫透露出的是他自己生命的艱辛與磨礪。情感本身沒有高下之分，但對于情感體驗表達的深刻與真誠程度，決定著繪畫作品的感染力。另一層含義是。從行動方面來看，畫者畫的過程是一次體驗的過程，是畫者對表達內容的一次體驗的過程，在這里繪畫是一種體驗的表達。傳統的文人畫家更是通過繪畫這一藝術的形式去體驗一種至高的人格精神。對于畫者而言，繪畫是一種體驗的方式。

另一方面是對觀者而言，從認識的方面來看。不同的生活體驗同樣構成了不同觀者的不同的審美傾向，不同的審美傾向構成了不同的審美背景。它的第二層含義是觀者欣賞繪畫的過程同樣是一次體驗的過程。不同的審美傾向決定了觀者對于不同藝術風格的選擇，并且，生活體驗的深刻程度。決定了觀者獲得的審美體驗的程度。

三

在這里我們只是從畫者的角度來思考繪畫中觀察與體驗的關系。一方面，從對事物的認識來看，觀察與客體的距離較遠而體驗較近。在繪畫中觀察與體驗是畫者感受生活的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觀察側重的是形體的認知，同時，是體驗的開始，體驗側重的是感受的深化從而使得觀察得以深化，繪畫既離不開觀察也離不開體驗。另一方面，如果將觀察與體驗作為繪畫表達內容指向來看，觀察強調的是客體的闡釋。體驗強調的是主體精神的表達。

在中外繪畫歷史中我們不難發現一個共同的現象，有的畫者側重觀察的表達，有的則側重于體驗的闡釋。從這個意義上講，如果說石濤的一生在“搜盡奇峰打草稿”的觀察的話，八大山人是在其奉新蘆田耕香院中不斷的深化著生命的體驗，石濤是將米作成飯而八大山人是將米釀成了酒。飯可以充饑，但酒可以醉心。同時。當我們分析一些優秀的畫家的發展歷程中，我們也不難發現同樣存在一個從側重觀察的表達到側重體驗的表達的一個演變的過程。一并舉例說明：米開朗基羅側重的是觀察，賈科梅地側重的是體驗：達·芬奇側重的是觀察，基弗側重的是體驗：黃荃側重的是觀察，徐渭側重的是體驗：荊浩側重的是觀察，倪瓚側重的是體驗：周思聰的《人民和總理》側重的是觀察，《荷》系列側重的是體驗：尚揚的《黃河船夫》側重的是觀察，《大風景》系列側重的是體驗。

在繪畫藝術中，觀察與體驗是兩個基本的概念。對于這個概念的思考的意義在于。首先，從對于事物的認識方面來看，它可以為我們認識繪畫中的共性與個性的問題提供一個角度。其次，從作為繪畫的表達內容指向來看，它可以為我們認識繪畫的發展歷程提供一條線索。

總之，作為一個畫者，對于觀察與體驗的思考似乎都在有意無意之間進行著。特別是在科學技術高度發展。繪畫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各種觀念理論紛繁而至，畫畫越來越變成了一件不在自然而然的事情的今天。固然，從大的方面對于繪畫整體的把握是重要的，但是從觀察與體驗出發的思考同樣有助于我們接近于繪畫的本來面目。從這個意義上講，對于觀察與體驗的思考是每一個畫者不得不面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