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水滸傳》對女性形象的刻畫、性格的塑造、結局的安排始終帶著鄙視的態度。《水滸傳》中有三類女性,第一類是故事過渡的媒介,無足輕重的人物,第二類是受到傷害的女人,第三類是被扭曲的女人。這種極端化的女性角色定位,既是作者男權意識的自然反映,又是男權社會男性話語權的必然呈現,是為表現父權制男性英雄世界服務的。
關鍵詞《水滸傳》 女性 悲劇命運
央視熱播電視劇《水滸傳》在觀眾中曾引起極大反響,尤其對于劇中女性的命運大家各有說法。那么,原著中的女性形象到底是什么情況呢?施耐庵筆下的幾位女性為什么會有各自悲慘的結局?
《水滸傳》中的女性人物屈指可數,有人曾經作過統計,《水滸傳》中提到的人物有787人,其中,男性711人,女性76人。男性占90%:以梁山排座次的108人來看,男性105人,女性只有3人。男性占97%。作為小說中的人物,《水滸傳=》中男女命運大不相同。男性主人公成為作品的主角,占據相當大的篇幅,有的甚至是數十回的主角,女性的篇幅卻相當少。作品強烈地傳達出男性掌握絕對話語權的傾向,表現了特定歷史階段對女性的輕視和忽視。
眾所周知,《水滸傳》是一部歷代累積型作品。難免出現情節相似、人物性格矛盾、話語表達重復的現象。但是,對女性形象的刻畫、性格的塑造、結局的安排卻始終帶著鄙視的態度。在作者的有意安排下,《水滸傳》中的女性經歷尤其坎坷,結局不勝悲慘。
《水滸傳》中有三類女性,第一類是故事過渡的媒介,無足輕重的人物,如玉蘭、宋玉蓮、迎兒、梅香、玉嬌枝等。有些甚至沒有姓名,如劉太公的女兒、狄太公的女兒、花榮的妹妹、李小二的渾家、何濤的老婆、秦明的妻子、林沖的娘子、李逵的老母等。她們依附父親、兄長、丈夫、兒子而生存,依附男人而存在。沒有男人,也就沒有了她們。在作品中,這類女性占女性人物形象的絕大部分。第二類是受到傷害的女人。在《水滸傳》中,這些受到傷害的女人不僅得不到同情,而且是作為反面形象塑造的,如潘金蓮、潘巧云、閻婆惜、賈氏等,她們都是梁山好漢的親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與人私通,最終被好漢殺死。殺女人的好漢上了梁山,成了英雄,被殺的女人則落個千古罵名,變成千古罪人。對于這類女人,作者注重描寫她們與人私通的細節,偏重色情的描寫:注重因此遭致的惡果,偏重血淋淋的過程描繪。但對她們身首異處的原因卻不作任何探討,因為作者有意的導向作用,在《水滸傳》中,這些受到傷害的女性作為蕩婦遺臭萬年,與青史留名的好漢形成鮮明對照。第三類是被扭曲的女人。在《水滸傳》中,被扭曲的女人是作為正面形象來塑造的。如母大蟲顧大嫂、母夜叉孫二娘、一丈青扈三娘。三人極其罕見地與梁山英雄平起平坐,位列一百零一、一百零三和五十九位。但其中顧大嫂和孫二娘不論從長相到動作與男人無異,甚至比男人還男人。二人不論從動作、言語、長相還是打扮,由外到內沒有任何女性氣質,其綽號恰如其人:“母夜叉”和“母大蟲”,彰顯的是粗俗與兇悍,絲毫沒有美感聯想。一丈青扈三娘雖然有一副嬌美如海棠的模樣,不僅英姿颯爽。而且本事了得:不僅活捉了王矮虎,而且連戰歐鵬、鄧飛、馬麟、李逵并追擊宋江,是《水滸傳》女性中難得的幾近完美的女性形象。但作者卻偏偏安排她一個極為窩囊的歸宿:歸順了抄斬滿門的仇家。嫁給了生性好色、長相猥瑣的手下敗將——矮腳虎王英。面對這樣一個窩囊的歸宿,扈三娘卻不發一言,毫無抗爭的意愿和行動。成為一個精神扭曲的女性形象。
這種極端化的女性角色定位。既是作者男權意識的自然反映,又是男權社會男性話語權的必然呈現,說白了。出現在《水滸傳》的女性不過是點綴和突出男性的生活,是為表現父權制男性英雄世界服務的。《水滸傳》是男人們的世界,就連封建道德,也往往是男性制造出來供女性遵守的行為規范。女子終其只能是男人們的陪襯、附庸。去留、殺剮的大權都掌握在男性的手掌之中,而女性的命運也就僅僅是旦夕間的事情。在社會結構不平等的基礎上,《水滸傳》宣揚的是性別歧視的觀念。使全書中女性處于男尊女卑的傳統中難以解脫。
同時,《水滸傳》樹立了一種英雄傳奇美。形成的是英雄傳奇小說雄豪剛健。氣勢浩瀚的審美風格。小說所塑造的是英雄豪杰的群像,構建了光彩奪目的英雄畫廊。所以英雄們是小說著力塑造的形象。女英雄的命運相比平民的命運要好很多。《水滸傳》作為一本“忠義傳”,以忠義號召天下歸心,本就與女性的關系不大,對女性形象塑造的忽視也就不可避免,但凡是所設計的女性形象均無好的命運,與整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主流趨勢相照應。
而且,作者的筆下,男性英雄人物都是因女性而受難。他們不關心女人,不談戀愛,梁山好漢極少結婚:這些英雄也不會憐香惜玉,他們害怕喪失身上的英雄氣質。他們寧愿與同性交往,也不愿“溜骨髓”。“溜骨髓”原是貪戀女色之意,在作者眼中女性對武功修練有極大傷害。女性就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總體來說,作者在對女性形象的描寫上,雖然一定程度上對她們有褒揚,但根本上還是以否定她們為主。宋江的故事從南宋就開始流傳,當時社會女性的地位是低下的,加上自古就有紅顏禍水之說,作者也是這一說的繼承者。中國傳統的女性觀念,導致了作者的時代局限。但作者生活的時代,又是人們在反思傳統的封建制度的時代。明清之際大家紛紛指出制度的不合適宜,使作者在創作中心里非常矛盾,從而在文中形成了對女性的既褒揚又貶斥的特點。可以說作者的《水滸傳》中的女性形象是封建社會人生觀、價值觀的犧牲品。受封建道德意識的束縛,在男權意識主導的制約下,女子不僅僅是地位低,而是基本上沒有地位。盡管在這部作品里可以看做作者為了情節而犧牲人物性格,但表現給讀者實實在在的是女性的悲劇。無法擁有自主權利的悲劇。
施耐庵在《水滸傳》中描繪了梁山好漢的男性世界和市井女子的女性世界。女性只是其英雄的陪襯和羔羊。正如西蒙娜·德·波伏瓦的指出:“有時,女性世界被用來和男人的宇宙相對照。但我必須再次強調,婦女從未構成一個和外界隔絕的獨立社會,她們是團體的一部分,被男性統治著,處于從屬的地位。”正如有學者指出:在施耐庵看來,女性要避免被男性仇恨的局面,只有走另一條路,即像顧大嫂,孫二娘那樣變成“母老虎”,拋棄女性特征,向男性靠攏,使自己男性化。這樣男女性對抗也許會消失,然而女性作為女性化特征也會蕩然無存,這對于女性來說是更大的悲哀《水滸傳》中女性悲劇形象的灰色人生具有極其深刻的社會心理因素。這些女性形象的悲劇色彩既是當時女性生存狀況的真實寫照,又是作者浸淫時代思想的真實表露。它對我們認識那個時代提供了藍本,具有深遠的思想文化意義。
這部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品反映了落后、封建的婦女觀,并沒有給女性以鼓舞,這也正是《水滸傳》這一名著的美中不足。在西方可以出現《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這樣純粹以女性為主人公的小說,而在當時的中國,女性大多只能以禍水或妖孽的形象出現,這種現象值得深思。好在這一缺憾終于在后來的《紅樓夢》、《鏡花緣》等古典小說中得到了圓滿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