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孟子以一句“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對后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王安石就是其中比較突出的一個。他的散文中,字里行間充塞著股股正氣,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睥睨凡眾的個性、以天下為己任的高尚情懷和對史書失實的痛恨。而這種正氣也是與其政治改革的魄力相左的。
【關鍵詞】 正氣 正與邪 無私 不平
關于王安石散文的研究,無論是思想還是藝術,無論是政治還是文學,研究者們都做了比較詳盡的論述。然每個人的感覺和體悟都是不同的,王安石散文首先給我的感覺就是有一股正氣充塞其間。至于什么是正氣,我無法定義,而前人的定義也無法對其做完美的闡釋。如“道”似“禪”,存于心中,立于世間,任何人對它所做的闡釋都是其中一小部分。當然,本文所談王安石散文的正氣也只是正氣內涵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就僅對王安石文章所體現的正氣的闡釋也未必完整,這也是在所難免的。
一、睥睨凡眾的個性
關于王安石性格的記載有很多,如吳閩生說他“傲岸倔強”;茅坤說他“偏拗自用”;王文濡說他“其性本愎執拗自用”;高步瀛說他“兀傲”。《宋史》中也說他“性強忮”。盡管這些評論難免有主觀成分,但有一點是無疑的,那就是王安石的性格比較獨立。他在《送孫正之序》中說:“時然而然,眾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而這種“已然而然”的性格并不是后來人所說的偏于自用,而是“圣人之道在焉耳”。
由于這種性格,王安石自然看不慣那些偏離真正儒家之道的“邪魔歪道”。他在《答司馬諫議書》中說:“人習于茍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國事,同俗自媚于眾為善。”王安石嚴厲批評這種茍且偷安,不思國事以圖進取的不良之風,并予以蔑視,正氣凌然。更為可恨的是,這些“邪魔歪道”自己不正還毒害他人。王安石在《本朝百年無事札子》中明確指出:“游談之眾,因得以亂真,交私養望者多得顯官,獨立營職者或見排沮。”面對這樣的情況,自然就需要一股正氣與之對抗。而視當時的勢態,也只有王安石能擔當起這副重任。他在《送李著作序》中更進一步的指出“今之公卿大夫,據徼乘機,鉆隙抵崛,僅不盈志,則戚戚以悲。”這是位居顯要者:而在下呢?王安石在《上運使孫司諫書》中又說道:“今之時,士之在下者,浸漬成俗,茍以順從為得。”由此可見,由于上下一氣,才使得“官亂于上,民貧于下。風俗日以薄,財力日以困窮”。
讀著這些文字,隱然感覺到作者有一科咬牙切齒的憤恨,又有一種決然立志于改變這種風氣的魄力。而這種憤恨和魄力又讓人感覺到充塞于天地之間的凌然之氣。這是一種正氣,是與邪不兩立的正氣。
二、以天下為己任
宋代的每一位士大夫都說“以天下為己任”,而實際上卻是“以己任為天下”,真正言行一致的屈指可數,而王安石是其中之一,這在他的很多文章中都有體現。如他的《上杜學士言開河書》。該文通過對鄞縣詳細的分析,提出要興修水利,以為長遠之謀。當然,雖說這是本職工作,但也足以說明王安石不是個“素餐”之輩。再如他的《上杜學士書》。此文為杜杞由兩浙轉運使調任河北轉運使而作。我們知道,河北在宋代軍事上可謂是重中之重。而朝廷調杜杞去河北,說明朝廷很看重他,這本該是賀喜的。而王安石不然,幾近無賀喜之語,反而予以勉勵期望。全篇僅一句“伏惟慶慰”,算是賀辭,下面便全是說轉運使“任之重”的話。最后認為杜杞“必有補于當世”,并期勉以“唯公義存而忘所私焉”。可見,此文全是在談天下利害,國之關捩。按理說,這不是他的本職所在了,然而卻表現的極為關心。實是“處江湖之遠”而不忘國家。
最能體現王安石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的是《上運使孫司諫書》。此時王安石在鄞縣任職,針對與本職無關的、孫甫的“購人捕盜”之行為“指手畫腳”,分析利害,推測后果。雖然對于當時的情況難以細知,然根據文中所提到的“無賴告訐之人”和“鞭械吏民”便可知當時的風俗壞喪至極,官吏行政不當。故而王安石提出“追而改之”。
由此可見,他以一個下官的身份,指出上級的過錯,引為己任。難怪茅坤評道:“以一縣吏而能直民之利害于運使如此。”這也是他的正氣所致,置國家利害于己身,勇于承擔,這又是一種正氣,是一種公而忘私的正氣!
三、對史書失實的痛恨
王安石在《答韶州張殿丞書》中認為,三代史家“往往以身死職”,故而真實可信。而后世史家則“以忠為邪,以異為同,誅當前而不栗,訕在后而不羞,茍以饜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且還“陰挾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惡”,以至于“往者不能訟當否,生者不得論曲直”。可謂刺骨之論。
茅坤說它“中多名言”,樓評其為“古今史筆得失,只在公私疑信間。”都堪稱精到之言。王安石的這一思想與司馬遷如出一轍。司馬遷在《游俠列傳》中曾這樣說到:“古布衣之俠,靡得而聞已,近世延陵、孟嘗、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田王者親屬,藉于有士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諸賢者,顯名諸侯,不可謂不賢者矣。”然而“至如閭巷之俠,修行砥名,聲施于天下,莫不稱賢,是為難耳。然儒、墨皆排擯不載。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可見,王安石的思想可謂是對司馬遷的繼承,然而不同的是,在司馬遷時代還沒有什么“忿好之心,陰挾翰墨”之現象。即使有“百家爭鳴”,那也僅僅是思想的百花齊放,而絕不是后來的小人之心。所以王安石對這種情況尤為不滿,為那些被誣陷,被不公正對待的人鳴不平。這一點在他的《讀<江南錄>》中有充分的體現,他通過“國之將亡必有大惡”、“上諫李氏表”、“諸父中舊多為江南官”、和“佑能切諫,鉉獨無說”四個方面推測二者可能不和,徐鉉遂生嫉心。據此四點,王安石斷定潘佑必死于直諫,并批判徐氏《江南錄》的“厚誣忠臣”。王安石此論雖有的有點欠缺說服力。然從中我們可看出王安石的不平之氣,看出他的愛憎分明和勇于正義。這也是一種正氣,是一種打抱不平的正氣!
《通考》中的《尚論編》卷上說:“蓋介甫之行新法,其意勇于任怨,而不為毀譽所動。然役法之行。坊埌品官之家,盡今輸錢。盡歸助役。故士大夫之家不能無怨,然實則農民之利。”也正是王安石有這種“勇于任怨”的勇氣,才能擔當起改革的重任。而這種勇氣又來自于他的正氣,如果沒有滿腔正氣,改革也勢必會變成謀利的工具。也正是有這種正氣,才不輕易被世俗所污染。雖說王安石變法最終失敗了,然其滿身正氣卻永留后代有識之士心中。他用自身的行動為中國歷史譜寫了一首“正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