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的“視界”

【摘要】《建國大業》的主題曲和電影內容結合完美。影片在平行發展的幾條線索中，以中國現代政黨代表人物的言行，聚焦現代政黨追尋的“大道”一民主這一宏大主題。圍繞主題，影片對臺詞、畫面、顏色等進行了獨特處理，使用小中見大、對比、彩色黑白相間等敘述策略，使“大道”的正義性與鏡頭聚焦的“視界”在思想情感上取得統一，展示了電影主題內涵的深遠性。

【關鍵詞】 《建國大業》 主題 大道 民主 敘述策略

電影《建國大業》是建國六十周年獻禮片，其強大的明星陣容，是影片制作方通過媒體推出的該片的重要看點之一。在競爭激烈的國內外電影市場上，這一舉措旨在達到吸引更多觀眾的目的。影片放映后，甚佳的票房收入，是對這份“獻禮”的豐厚回報。在當今社會語境下，這份禮物本身展現的思考，可能更需要引起我們的關注。影片主題曲和電影內容的完美結合，使我們有必要從這一點出發，分析它的主題內涵，揭示其思想的深遠性。主題曲《追尋》，舒楠作曲，張和平填詞。孫楠的演唱，聲情并茂，震撼人心，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及其飽含的深摯情感，完美地演繹和傳達了電影要表達的思想內涵。拂去歲月厚厚的封塵，敞開心的世界。開啟記憶的閘門；撫平冉冉失去的光陰，重現過去歲月如歌的年輪；刻骨銘心的畫面，引領人們默默前行，不懈追尋，生命的那份純真，心中抹不去的那一片云彩，無悔的忠貞，人世間的大愛無疆，大道無垠。這是劇作者對劇中人物的追尋的總括，也是在情感深處對觀眾的召喚。

如何理解主題曲歌詞中的“大道”，是我們需要思考的第一個問題。在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中，“道”這個詞語有著豐富的內涵。對于“道”，儒家、道家都有自己的論述。以仁義禮智信為代表的儒家之“道”，“法自然”的道家之“道”等等，都可視為“大道”一詞的某一層面的內含。它們對應著中華民族探究生命的純真、心靈的圣地、人間的大愛的思考。就影片展示的歷史時期而言，卷入現代的中國的志士仁人，追尋著民族的獨立富強文明。現代政治下的政黨政治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它把與“專制”“獨裁”相對的“民主”視為追尋的“大道”。把中華民族抗日戰爭勝利到新中國建立這一階段作為表現中心，《建國大業》重點展示此時期共產黨、國民黨、民盟、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等現代政黨的活動，就是這一思想的展現。那么，影片如何表現這一宏大主題?

中國青年黨對國共關系(“眉來眼去”)、共青關系(“打得頭破血流”)的評價，不難使觀眾想到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漫長道路。從樓梯的高處緩緩走下來的兩黨領袖，暗示著國共兩黨為和平民主進行的努力。蔣介石和毛澤東解釋“中山裝”的言辭，顯示兩黨繼承孫中山民主革命的內涵的差異。隨著美國和蘇聯構成的“國際觀瞻”的同步進行，影片運用平行發展的幾條線索，聚焦各政黨代表人物的言行，展現了現代政黨追尋的“大道”——民主這一宏大主題。探尋影片處理臺詞、畫面、顏色等要素的方式，以及小中見大、對比、彩色黑白相間等敘述策略，分析“大道”的正義性與鏡頭聚焦的“視界”在思想情感的統一性，揭示電影主題內涵的深遠性，是本文將要論述的重點。

政治協商會議閉幕，但“民主上路”的希望卻化為泡影。較場口一幕，鏡頭采用一閃而過的場景敘述，暗示與“民主”相對的國民黨的“升官圖”要繼續上演。青黑、濕冷色調組成的畫面背景下，綿綿細雨中，從中山陵一路下臺階的國民黨政要，明確了蔣介石“總裁”下的國民黨處理與其他政黨關系的方針。在他看來，除了有“幾十萬條破槍”的共產黨，其他黨派都是“花瓶”，選用“安撫”、“哄”、“打”三個語詞，恰切表現了國民黨的“追尋”：一黨專政，拒絕民主。“下臺階”這一幕，標示著國民黨即將開始的下坡路的歷程。內戰開始后，鏡頭下的國民黨的“視界”沿著這一情感進行。聞一多說出了“沒有丟掉良心的中國人”的話，宣告“正義是殺不完的，真理永遠存在”。在暗夜里，他遭到國民黨屠殺，顯示著要求民主的代價。“一意孤行”的黑暗，讓國民黨元老馮玉祥在大白天打著燈籠找“道”。既然“嘴皮子和拼命行不通”，那么，“實力決定一切”。戰爭硝煙中展開的較量，是一場“存地失人”與“存人失地”的較量，也是“人”追尋的“大道”的“視界”的正義性的展現過程；查封，限制，堅定了其他民主黨派“和中共站在一邊”的態度，明確了其他政黨的人心所向；“使耕者有其田”的經驗，順應著“民意”，聯系著“天下是我們的”的自信。這些鏡頭傳遞的思想傾向表明，“大道”的“視界”，導向武裝反抗國民黨專制統治的共產黨的追尋的正義性。

影片對國共兩黨追尋“大道”的對比，也表現在兩個政黨內部，鏡頭的“視界”情感傾向鮮明。“熱鬧”的“國民大會”，沒有出現在鏡頭中。省略敘述最能體現“民主”的場景，近景處理宣讀總統選舉結果時宣讀人的表情，敘述速度的這一調整，與后面的三個場景形成呼應，暗示了國民黨內部民主的實際缺失。毛澤東對之的評價：“當了總統”、“當皇帝”、“自封萬歲”，三者一樣。不好看也不好聽。國民黨選舉民國副總統，彰顯當選民國總統的民主選舉觀：“黨內不支持”，“選不上”會“成為中外的笑柄”，“你一定選不上”的確信，確實“寄托了一人的心血”，因為國民黨內部的“公議”與之形成對比。公布選票結果，宣讀人、黨內要人、當選總統的肢體語言，是鏡頭關注的焦點，也收到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效果。民國總統就職儀式。鏡頭以俯視方式，聚焦穿過狹窄門洞的國民黨政要，繁華熱鬧的場景，僅保留了蔣介石“以至誠向全國人民宣誓”這一話語，其言外之意需要觀眾在電影的上下語境中思考。任命剿匪總司令與總統的“至誠”南轅北轍，清理有聲望的人，擔心不能干凈的后顧之憂，突顯了國民黨總裁與“大道”的距離，鏡頭的“視界”顯示其徹底的孤立。與此形成對比，為追尋“大道”，中共五大書記共商大計，“開黑會”分為兩個中央，修改五一勞動節口號，請“高人”“政治協商”；一頓平常飯，吃出這一政黨與小人物的情感；定點轟炸時，將領對領袖生命的負責、忠誠，四位前委書記為毛澤東的生命安全焦灼不安：在鮮花叢中，政黨領袖背著孩子奔跑等等。可以說，鏡頭聚焦之處，領袖之間的團結、互助、關愛、融洽、齊心合力，將領對領袖的負責、服從、忠誠，領袖與人民的血肉關系，小中見大地顯示了這一集團的親和力、凝聚力和向心力。鏡頭聚焦中共追尋“大道”的這一過程時，色調明朗、激越。

國民黨內部追尋“大道”的一點亮色，也是影片重點表現的部分。蔣經國盡職盡力的打虎行動，既管制不了黨國的敵人。也搬不動黨國的冰山，“商人”“做生意”的“行業規矩”，使國民黨執政下的“天”無法改變。封建獨裁者支撐下的“天”的實質，與“大道”之間的距離，通過幾下鏡頭展示。對比“姨媽”和“戴維”、“夫人”和“經國”稱呼，使圍繞打虎主題的客廳對話意味深長：蔣經國把“國家的敵人”和“父親的敵人”等同，宋美齡化解沖突時，把前者的敵人、國事等同于家人、家事：宋美齡尋求“美援”，急匆匆的腳步，“迷人”的魅力，不足以“拯救我丈夫的政府”，完成“復興”其“畢生事業”的心愿。黨內主要反對者認識到中國與蔣介石個人的關系：“現在的中國都是蔣家的”，并開始“取而代之”的“未雨綢繆”。鏡頭聚焦“后院”和“反貪腐”問題，處理蔣氏父子這一對話的方式特別：在父子談話時走過的地方，成群的和平鴿在圓形的天空盤旋，給青黑色為主調的鏡頭增添了一些亮色。這一畫面及顏色，思想情感的暗示也很明顯：國民黨的腐敗已經到了骨頭里，但“反貪腐”要講求時機，講求分寸。“時機”和“分寸”的困難，使黨國的這一抹亮色與“大道”擦肩而過：“反，要亡黨：不反，亡國。”上帝對“自助者”的幫助，也日益明朗。所有這些，使為民主的前途和命運“盡心盡力”的其他政黨，轉向了“信譽好”的中共。在鏡頭的“視界”里，“人心所向”已是水到渠成。

與這一色調相應，影片以蔣介石的言行，表現國民黨敗落時的蒼涼：親臨指導作戰的專機外，看到烏云密布的天空；退隱溪口后，送客時走下臺階的孤獨背影，暗示著“總裁”布置后路的悲涼：美國拒絕支援，無奈取消轟炸任務，總結國民黨敗亡原因，突顯其背影，落寞無助凄涼蕭瑟等情感蘊藏在其中。在鏡頭構成的“視界”里，共產黨又呈現了另一番景象。國民黨的精良美式裝備，擋不住“幾十萬破槍”勢如破竹的強大攻勢；國民黨將領違令不行，蔣介石專機前往督戰，中共領袖自認“獨裁專斷”，卻能遙控幾千里之外的戰場，這離不開排除萬難、堅決執行命令的中共忠貞將領。與這一情感傾向相呼應，影片穿插了解放軍進攻“地主大院”這場具有喜劇色彩的場景，暗含著解放軍無堅不摧的勇猛戰斗力，也解釋了解放軍“勢如破竹”的原因。不服輸的共產黨，不僅靠“嘴皮子和拼命”，也靠“實力”，追尋著“大道”，從無數挫折中走來，終于“人地皆存”，獲得了全中國。中共慶祝勝利的場景，色調喜慶、祥和。屋子外，篝火旁，歡快發自內心的人們，扭著秧歌，自在灑脫。屋子里，中共四大書記，身著不那么整潔的軍衣，帶著酒后的激動、狂放，飽含感情，牽手共同高唱國際歌，一字一頓的“最后的斗爭”，使他們眼含熱淚。毛澤東略有酒意，微微合著雙眼，面露笑意，坐在炕上，斜靠著墻壁，陶醉于四人的歌聲及周圍歡樂的氯圍中，表情放松而滿足。影片呈現中共領袖在這一時刻的情感釋放時，處理方式也很有特色：兩個兒童，趴在窗口，用充滿童真的眼光，好奇、驚異、安靜地看著屋里的一切。這一鏡頭，蘊藏和呼應著影片主題曲的概括，中共追尋“大道”的漫長、艱辛、忠貞之路，與孩子們表情的東西的連接，使這一鏡頭意味深長，又具有很強的情感沖擊力。因此，在其他民主黨派的眼中，他們是“本土的革命家還是共產國際情報局在中國的代理人”這個問題，已經不成為問題，順應了“民主”這一“大道”，“所以才有今天的威就”。

就“大道”的“視界”而言。中共與其他黨派殊途同歸，肝膽相照，同舟共濟。影片表現這一抽象內容時，以小中見大的細節，具體可感的畫面，展現共產黨的包容性。與中國民主同盟的關系，尤其是與其主席張瀾之間的關系，是體現中共“視界”的重頭戲之一。鏡頭聚焦中共領袖尊重他并親自為其倒水端茶；籌建聯合政府的過程，通過人物臺詞展現前者對后者將心比心的誠懇邀請；解救其出虎穴，毛澤東等親自迎候并為之開車門；談論聯合執政時，毛澤東則以平起平坐的姿態，當面征求張瀾的意見。中共與國民黨元老的關系，主要通過三個人物展示。向往民主獨立新中國的建立，馮玉祥萬里赴會，葬身大海；毛澤東在憤怒中踢翻洗腳盆，挽著褲腿，急行于寒風中；周恩來“蠻不講理”地對地下戰線工作者大發雷霆；毛澤東在談話中表達愧疚之情。李濟深，從“舉棋不定”，態度明確，再到面對中共領袖飽含熱淚，他感動于共產黨中央對個人的事(小事)和國家的事(大事)的認識。宋慶齡關注共產黨五一勞動節口號對蔣介石的認識，中共周密計劃邀其北上，她“決定不動”，這一態度背后隱含著對“三民主義”的深情，也有“蔣介石還是國民黨的總裁”的傷心之“地”。“槍炮聲響了一夜”，上海解放。在安靜的城市街道上，清晰而單調地響起宋慶齡的鞋跟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出現在眼前的場景，令她眼中滿含熱淚；攻城勝利后的人民解放軍，井然有序躺在大街上，就地休息，熟睡……鏡頭中響起教堂的鐘聲，公交車的鈴聲……鄧穎超代表中共親自到上海迎接她，毛澤東等中共領袖親自到北京火車站，登車迎侯這位中共危難中最忠誠的朋友，補足了中共追尋的“大道”之“天”的一角。通過毛澤東買香煙這一小事。引出有明確代表對象的共產黨對“飯碗”等問題的思考，借此中共總結了追尋“大道”。打開新中國大門的原因，展望未來執政的“大道”無垠。

圍繞追尋“大道”這一核心，影片對彩色和黑白色彩的對比處理，彰顯了鏡頭蘊含的豐富的情感傾向，引導著觀眾對影片的主題進行思考。重慶較場口血案，是影片中首次出現黑白色調。從裝備精良的國民黨轟炸延安開始，解放軍拉開解放全中國序幕，中共中央遷往河北，處決叛徒，遼沈戰役前線，解放軍南下八關，淮海戰役全面勝利，老百姓用手推車運糧支援前線，北平解放，渡江戰役，占領南京，解放上海，西苑機場閱兵式上，毛澤東的回憶，延伸了中共艱苦卓絕追尋“大道”的“視界”。當鏡頭以黑白色調呈現以上內容時，在毛澤東飽含熱淚的雙眼中，中共追尋過程中的挫折、艱辛、執著、頑強和代價。“用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這一內涵，在開國大典儀式上聚焦：高高飄揚的國旗顏色，由黑白漸變為鮮艷的五星紅旗。在這一“血肉”前提下，一個真正名副其實的人民民主的新中國建立。人民站起來了，中國的命運應該操在人民自己手里。“建國大業”，離不開戰爭和革命的慘烈。影片以黑白顏色，宏大遠景這一敘述方式，為觀眾從多層面解讀留下廣闊的空間。淡化殘酷血腥的戰爭和革命場面，固然是一種考慮。但這一策略是否也可理解為：在這一世界里，善惡是非，黑白分明，一目了然?因為現代社會原則賦予被剝奪了合法要求民主權利的人民武裝反抗專制統治的正義性。

居安思危也是一個民族成熟的表現。在這點上，影片對以上“視界”的關注，不僅是獻給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的禮物，也不僅僅是給第一屆全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召開六十周年的獻禮。鏡頭展現的“大道”的“視界”，顯示了影片制作者走進歷史的真實的努力，但其思想情感的包容性，又蘊含著深遠的有關現實甚至未來的思考。這份沉甸甸的厚禮，應以其主題思想的深邃性，對當今社會不同階層不同身份的人們有所啟發。生命的那份純真，心中抹不去的那一片云彩，應屬于我們每個人。它引領我們追尋，那份無悔的忠貞，人世間的大愛無疆，大道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