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意識形態研究史入手,旨在探討認識論下的意識形態和主體認知之間的聯系,從認識論層面的批判人的認知局限和實現的意識形態能指,以重塑認識觀的方式,實現當下的意識形態批判。
關鍵詞:意識形態;主體;認識論;批判
中圖分類號:B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6—0012—02
一、從虛假到中性的現代語境過渡
意識形態以“虛假意識”為理論淵源。柏拉圖的“洞穴理論”[1],闡釋了個人特殊的視角常會排斥更為普遍的觀點,造成認知虛假。培根提出“四幻象理論”,呼吁以知識取代意見。特拉西欲建立“觀念學”分析觀念和感知,從意識形態起源中認識人性。在吸納了黑格爾及費爾巴哈的幻象理論的基礎上,馬克思接過了拿破侖賦予該詞的負面和批判意義,形成了它的現代語境。
馬克思確認了意識形態源起于人與世界的關系?!叭绻谌恳庾R形態中,人們和他們的關系就像在照相機中一樣是倒現著的,那末這種現象也是從人們生活的歷史過程中產生的。”其次,他指明了意識形態發生的歷史無意識性,“它們沒有歷史,沒有發展,而發展著自己的物質生產和物質交往的人們,在改變自己的這個現實的同時也改變著自己的思維和思維的產物。”[2]
曼海姆則將意識形態視為一種“思維方式”,并區分了“特定的”和“總體的”兩種不同的意識形態。前者指對手對一種情境的現實本性的真實認識不符合其利益,所以對某真相的掩飾或扭曲,實際體現了特殊集團的自我利益。后者指的是對一種世界觀或生活方式的徹底信奉[3]?!叭魏芜M步的觀點都不得不保留和利用先前時代積累的大量文化成果和社會能量”[4]。
二、后現代意識形態之式微
伴隨戰后后現代主義的興起,學人們開始對意識形態的文化功能及其內在結構進行深究。馬爾庫塞認為,“今天的意識形態就包含在生產過程本身中……生產機構及其所生產的商品和服務‘出售’或強加給人們的是整個社會制度。”在這一過程中,產品起著灌輸和操縱的作用,他們引起一種虛幻的難看出謬誤的意識。
布迪厄揭示了文化中的符號權力,“行動者對社會世界的感知從來不是簡單的機械反映,而是包含了建構原則的認知活動……然而它又是一種誤認行為,暗含著認識社會秩序最絕對的形式?!盵5]文化資本占有者具備著意識形態及文化精英再生產的能力,從而將“符號暴力”發展成一種歷史性的正確話語。在哈貝馬斯的分析中,貨幣代替語言成為生活世界的調節媒介,交際被制度所扭曲[6]。 “社會所產生的意識形態是在語言中被壓抑、忽略或者歪曲的一種不對稱的權力關系合理化”。他的晚近思想逐步修正,認為社會與文化理性化進程已使日常交往活動趨于透明,而“不再為意識形態的結構性暴力提供任何神壇”。
宣稱“永不會出現無意識形態社會”的阿爾都塞與齊澤克開辟了新路徑。在阿爾都塞看來,意識形態即“人類對人類真實生活條件的真實關系和想象關系的多元決定的統一。它是客觀存于特定社會生活中有其結構及機制的再現系統,作為結構強加于人。人類對世界的“體驗”關系要通過意識形態來實現,這種關系只是“在無意識的條件下才以意識的形式出現”[7]。
齊澤克則更為激烈:在承認走出(我們所為)意識形態(所經歷的一切)正好就是我們受控制于它的形式[8]。齊澤克劃分了三種意識形態。他強調:意識形態有其“征兆”和“幻象”,先前人們可在對其本質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享受意識形態的社會有效性,而現在是“它承認也重視在意識形態普遍性下邊的特定利益,承認也重視意識形態面具與現實之間的距離,但他總能找到保留那個面具的理由”[9]的犬儒主義。個中代表為施特勞斯,在說穿真理可能會遭受迫害前提下,他指出智慧者和粗俗者的鴻溝使哲學只能是一小群人的事業,因此,哲人們必
須將他們的論點通過特殊的寫作技術而予以隱藏,只對哲人圈開放[10]。
三、主體的在與不在
1.想象界:6~18個月的嬰兒開始注意鏡中自己的形象,在不斷地確認后,識辨出鏡中的像就是自己。同時,嬰兒開始區別了自己和母親。人的自我發現,最初是依靠他者(鏡像或他人)來實現的[11]?!罢嫖摇北涣鞣艦橐粋€他者的鏡像(a'),即從一開始,鏡像中的主體在任何社會決定前就把自我拋入異化的入口,按著不能被取消的線索進行主體的進化。
2.象征界:在家庭關系的構形中,主體被允許進入社會文化系統。在被閹割、分裂和馴化中將侵凌性規范化并實現社會性與文化性,受符號秩序的規整后“我”成為符號化的主體。象征界是對主體的禁欲,并把一個主體被符號性閹割的創傷性損失強加給他,亦即社會象征秩序對不為己所容的主體欲望的審查、壓抑、摒棄或認可,并作為“短缺能指”進入象征秩序的能指網中。
3.實在界:象征界的符號化永遠不能完全地“覆蓋”真實,拉康把未被覆蓋的部分稱為剩余快感的殘留,它構成真實界,亦是欲望的客體肇因。在拉康區別了三個主體存在:自我、話語主體及無意識話語發出者。象征界制造了符號化主體,也壓抑了另外一個欲望的無意識主體,后者以口誤、夢等溢出展示自己的存在,是作為創傷性的“不可能性”。拉康把主體定位于這種短缺能指?!澳苤傅闹黧w恰恰就是這一短缺和這一不可能性—不可能找到屬于‘它自己’的能指:在對其進行闡釋時導致的失敗恰恰就是它得以成立的積極條件。主體試圖在意指再現中詳盡說明自己;再現失敗了;我們擁有的不是豐富性而是短缺,由失敗開辟的空隙正是能指的主體。”
“符號首先作為事物的謀殺者而顯示自己”[12],在符號性的認知/誤認中,主體被大他者捕獲,是通過其間的客體,即原因(a)隱藏它自己的位置,從而掩飾大他者背后的秘密(它掩藏的恰恰是下列事實:它什么也沒有掩藏)。這就是拉康的幻象公式:$◇a。$即短缺的創傷性主體,a就是客體,是主體的欲望投向,但這種投向是不可能的,因為◇就是一道屏障。大他者的存在使我們可以逃離那些忍無可忍的僵局,因這僵局中的他者要從我們這里得到某物的欲望,無法被翻譯成實證認同。而幻象成了一個建構,用來填補大他者欲望的空隙和開口 。
拉康“主體不可能”的背后,揭示的是對主體之“在”的質疑。符號—意識形態性的現實和無法企及的真實之間的矛盾,意味著即便象征界對主體的閹割,仍以對短缺真實的表征來生產出主體存在的可能,而無論是否祛除語言符號,先于語言的真實無法被現實世界所證實和接納,它反而成為了不存在的,即便它確實以一種無法被語言描述的方式存在(海德格爾的“存于—外在”),但它永遠被排斥于現實世界之外。
四、認知批判:要愛與死還是要靈與肉
意識形態批判是否可能?阿爾都塞和齊澤克最終默認了它在彌補固有裂痕中的不可或缺。拉康稱,主體性的希望在于“短缺能指”向崇高化前進;而吳冠軍的批判,“便恰恰是讓愛呼喚、讓死凝視的不竭實踐”[13],惟有溢出性的愛與死,才能完成激進的意識形態批判。而筆者認為,意識形態批判并非對它本體的批判,而是跳出它的本體進行認知批判,重構認識論。不以愛與死摧毀結構,而以“靈與肉的認識觀”重鑄結構。
靈,即能動與反思的觀念自我,是重構認識論的內核;肉,即軀體,是觀念自我之關系性的實體實現。靈與肉結合的認識論,是反思認識論與實踐認識論的結合,既是對主體不可能之局限性的突破,亦是對犬儒主義的一種破除。
以拉康主義為代表的“主體不可能”論,意在對主體原質的保存和實現。這一理論預設了象征秩序的先在,人成為純粹的被動存在,故而壓縮了人在符號化中可能的自由度,以固定出發點和既定的向度,在靜態的結構觀中獲得得到非歷史的結構,使“不可能”被放大。
兩個世紀中西方對意識形態討論分成兩條路徑:意識形態 / 科學二分法路徑和歷史主義路徑[14]。在此路徑中,詹明信和阿爾都塞的觀點頗具啟迪:
“一切科學都不是某一種意識形態的規劃者,而是一系列意識形態的規劃者……意識形態在此可視為某一特殊理論的實踐作業,視為這種實踐的‘哲學本身’,它聚合起種種價值和圖景,以此調動實踐,賦予實踐倫理和政治內容。”[15]“意識形態各種作用中其中的一個就是通過意識形態對意識形態的這一意識形態性質進行實際的全面否定。意識形態永遠不會說:‘我是意識形態’。一定要走到意識形態外頭,即在科學知識里頭,才能夠說:我是處在意識形態中(極其特別的情況)或我曾處在意識形態中(一般的情況)?!盵16]
從符號中實現主體,是實現符號媒介由世俗向崇高的轉化。這一崇高化不是向拉康意義下的真實邁進,而是通過既有的符號,從意識形態矩陣外進行認知的反思和批判,使主體獲得主體資格確認,即通過以肉體連接世界的“主體之我”,認識意識形態和關系中的主體本身,使意義的獲得從絕對的外在認同,過渡為來自于反思和批判后的自我觀念意志世界。
參考文獻:
[1]柏拉圖.柏拉圖全集:第2卷[M].王曉朝,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10-515.
[2]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30.
[3]曼海姆.意識形態與烏托邦[M].艾彥,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1:66.
[4]K.Mannheim, Essays on the Sociology of knowledge[M],Routledge and Kegan Paul,London,1957:137.
[5]布迪厄,華康德.實踐與反思[M].李猛,李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471.
[6]哈貝馬斯.交往與行動理論:第2卷[M].北京:政體出版社,1984:355.
[7]阿爾都塞.保衛馬克思[M].顧良,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203.
[8]齊澤克.圖繪意識形態[M].方杰,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8.
[9]齊澤克.意識形態與崇高客體[M].季廣茂,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41.
[10]Strauss,Persecution and the Art of Writing,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8:34-35.
[11]拉康.拉康選集[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91.
[12]Lacan,Ecrites:A Selection,trans.Alan Sheridan,London:Routledge,1977:104.
[13]吳冠軍.愛與死的幽靈學:意識形態批判六論[M].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8:39.
[14]大衛.麥克里蘭.意識形態[M].孔兆政,蔣龍翔,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19.
[15]詹明信.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M].陳清僑,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97:256.
[16]阿爾都塞.列寧與哲學[M].杜章志,譯.臺灣:遠流出版公司,1990:192-193.
(責任編輯/李璐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