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婷 陳洪東
摘要5·12汶川地震對羌族文化造成了極大的破壞。本文認為在重建過程中,要特別注意民族文化保護的問題,加強與本土居民及文化精英的對話。
關鍵詞汶川地震 羌族文化 保護 內部眼界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2-226-01
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不斷的有自然災變的發生。北京時間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四川汶川縣(北緯31度,東經103.4度)發生了8.0級特大地震。這是一場空前的災難,給國家和人民造成了嚴重的財產損失;同時,大的災變也對一方人民創造的文化體系造成了極大的破壞。這次汶川大地震便對本已脆弱的羌族文化造成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它再次讓我們認識到保護民族文化的重要性與緊迫性。
民族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標志,是群體凝聚、認同的基本符號,是一個民族與其他民族相區別的特征。它的最大特點便是其獨特性。一般而言,各民族都有自己式樣獨特的建筑、服飾,也有自己的風俗習慣、婚葬禮儀、年節慶典,有自己的語言(文字)、價值取向,還有整體而言的民族性格、民族精神等。正是由于這些獨特的存在,我們才會說這是什么民族,那又是什么民族。另外,民族文化也是不斷變遷的,一定程度上講,這也是其生命力之所在。
這里我們且不再泛泛而論羌族文化的脆弱性,也不去多講地震究竟對羌族文化造成了多大的損害。因為我們已經看到,災區已經張旗擂鼓地進行重建了,我們更為關注的是如何重建的問題。
早在2008年6月初,四川省文化廳就提出了《羌族文化生態保護初步重建方案》,指出羌族保護區將保持羌族原有的建筑風貌、民風習俗、祭祀禮儀等,體現羌族文化的原生態環境和地質結構特點。另外也有一大批所謂的專家、文化精英、干部開始指手畫腳,對如何重建侃侃而談。是,有方案,有組織引導固然好,但試問他們了解羌族文化嗎?他們去羌族做過切身的調查了嗎?他們的方案有科學性、可行性嗎?那些意見建議代表的是誰的聲音?羌族老鄉、羌族代表的聲音在哪里?我們真正擔心的是,由局外人發動的拯救會讓羌族從此成為被他人所描述的地震民族,喪失了自己對自身文化的描述權和解釋權,而這個擔心現在已經逐漸成為了事實。本來在今天看來,羌族文化就已經是弱勢文化,而地震后,創造與傳承這些文化的人們更是成為了十足的弱勢群體,甚至他們作為生物性的生存都面臨著問題。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們的社會喪失了自主性,是最容易受到干涉的(盡管看來起,諸種干涉是出于善意的)。
羌族一地有一地的特色,一寨有一寨的習俗,在災后的羌族社會文化重建中,應該必須尊重羌族社會文化之特質的。舉例來講,在羌族地區,人們大都有信仰與祭祀山神的習俗。山神是各溝、各寨人群的保護神,也是資源界線的維護者。各寨有各寨的山神,幾個寨子又有共同的山神,一條溝中各村寨又有更大的共同山神。也就是說,一層層由小而大的山神,保衛一圈圈由近而遠的人群資源界線。更有意義的是,在各寨祭山神儀式中,長老要念開壇詞邀請周遭的山神來共享——代表著鄰近各溝、各地人群尊重彼此的山神,也表示尊重彼此的資源界線。再者,羌族的村落和橫斷山脈藏彝走廊的諸多氏族一樣,有一整套本民族相沿下來的“時空觀”,它的各種宗教性和世俗性的建筑、祭祀之地等,都與傳統文化的方位、坐向等有密切聯系。大到一個村落的布局構建,小到一個民室內部火塘的建蓋、一個神龕的安置,都有很多講究。這些規矩反應了豐富的傳統信仰、宇宙觀、禁忌、社會性別、社會控制等方面的豐富內涵,每一個村落都有自己獨特的一種建筑和人文的“民族志結構”。這些都是羌族的文化特質,是十分值得研究與保護的。但在重建過程中,有些地方就因為急于重建家園,動輒將老鄉遷移他處,聚集起來(我們有些所謂的中國科學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專家聲稱老鄉們原來的居住模式會破壞生態,干擾野生動物生活環境,我們真不知道這些結論是如何推演出來的。然后快速地建出從房屋設計到村落布局都有些千篇一律的“樣板房”和“樣板村”,他們認為這樣更現代、更美觀、更實用、更安全、更便于管理。于是寶貴的文化特色就在他人的種種干涉下消逝了。我們很惋惜,老鄉們也是很無奈,在吃飯都成問題的困窘情狀下,他們只能接受這些善意的施舍,不然又能怎樣呢?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調查更沒有決策權。但是,我們現在有很多人的思維往往被形式迷惑著,被圖像的生產和故事的講述迷惑著,存在著無知的文化偏見,他們已經習慣于對“進步”及其必然性的信仰,認為一種東西比另一種東西好,明天的東西比今天的東西好,既存的就是應該被拋棄的,社會達爾文主義通過把自然進化原理應用于人造的社會的發展,也支持這種討論事項。這種推理和思維慣性發展成為干涉別人生活的特權,并貼著“合法”的標簽。然后去積極地試圖改變他者,并把那變遷看成一個進步的進程。這一“進步”過程以一種可預測的和既定的方式把他們引領到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于是在這個過程中(也可以被稱作文化暴力),諸多文化被殖民化了、異化了,或者斷層消逝了,出現種種令人遺憾的后果,而很多人對此卻是渾然不覺。
固然,這是事實:我們說文化的基本職責是保證那些按其規則生活的人們持續生存下去。當人們的生存環境發生了急劇的改變時,文化也必須發揮其變化的潛能,以調適于新的環境和滿足新的需要。但我們也必須認識到很多文化就是在過多的規模龐大、持續的、不自主的變化中深陷危境。
對于羌族地區現在的社會與文化現狀,當地人也許難以申言自己的情勢和訴求,那么要談保護,就需要民族學家,那些懂文化持有者的內部眼界的人來協助。我們希望,在文化的保護方案中,能夠聽到諸如“四川民族委員會”“四川民族研究所”等組織或專家的聲音;希望在重建過程中,涉及民族文化的領域,羌族人民能夠保持其應有的社會身份和文化身份,不要失去自己的話語,不要讓一種文化在“保護“的口號下被輕易地建構和控制。馮驥才說的好:靈魂不能下跪!
注釋:
“文化持有者的內部眼界”,馬林諾斯基語.
楊福泉.四川地震后的重建應重視村落民族文化的保護和發展.http:www.tec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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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臺灣著名人類學者王明珂先生,過去十多年經常在汶川、茂縣、北川等地羌族村寨與城鎮中作田野研究,震后十分關心羌文化的保護和延續。但他也曾表示,對于自己作為一位人文社會學者所能做的如此之少,而感到十分羞愧,令人遺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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