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殤行

鏈接：馮翔紀念愛子瀚墨的博文

殘月蒼山青草故園的博客

思念，在日落的黃昏縈繞；傷痛，在寂靜的夜里歌唱。

——題記

我曾經以為我很堅強，但是我錯了，我從來都沉浸在喪子的悲痛之中，沒有真正走出過一步。我曾經嘗試著忘卻，曾經嘗試著尋找快樂，曾經嘗試著重溫幸福，然而，一切卻總是漸行漸遠，只有悲傷，時刻陪伴著，不管是碩果累累的金秋，還是白雪飛舞的寒冬，抑或是這櫻花爛漫的仲春。

我知道，我們曾經所有的快樂，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夢想，所有的未來，都被一個人帶走了，都被遠在天國的兒子帶走了，他不僅帶走了這些，他還帶走了父親母親積攢了三十多年的眼淚，帶走了爺爺奶奶曾經茂密的黑發。留下的只有縈繞在白天黑夜，縈繞在每個本該萬家團聚時，那抹不去的，挽不住的清愁和憂傷。

而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春日，在兒子八歲生日來臨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種萬念俱灰的思念，揪住心底每個柔弱的細節，纏繞，纏綿……直到淚水橫流，直到身心疲憊。

七年啊，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從妻子懷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成為全家人夢想的托付。三個月了，他開始在妻子的肚子里展示生命的旺盛；六個月了，他在妻子的肚子里拳打腳踢。我們把所有幸福、快樂和期待寫在臉上。在他要出生的前三個月，我絞盡腦汁，為他取下人見人愛的名字：馮瀚墨，期望他能夠在浩瀚的墨海中成長，成為一個有知識、有修養、有文化的人，成為一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人。

永遠記得那一天，2001年2月23日，農歷二月初一，下午2點59分，我的愛子，帶著一聲啼哭，來到了人間，永遠記得把他放在床上時，他鼓著一雙黑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這五彩斑斕的世界，看著周圍陌生的親人。

也就從那一刻起，我們開始為人父母的欣喜和快樂，愛子瀚墨在哭聲和笑聲中成長。月子里，他晚上燜著腦袋快樂地睡覺；白天，他用黑葡萄般的眼睛，凝望充滿童真的世界。他從不夜哭，很少把尿撒在床上。他的奶奶常常說，我這個乖孫兒，才逗人愛哦。

半歲開始，因為我和妻子工作都忙，愛子開始由爺爺和奶奶輪換照顧，瀚墨時常坐在竹背簍里，坐在椅車里，被父親每天帶著，在壩底那個寧靜的小街上溜達。我從父親的眼里，分明看到了慈愛和滿足。等到家里農活繁重時，瀚墨就跟隨爺爺回到青石寧靜的小山莊。

七年的時間里，在青石那寧靜的山村里，瀚墨留給了爺爺奶奶多少快樂的晨昏啊！在山村里，他學會了喊爸爸媽媽，學會了叫小雞小狗，學會了跟在爺爺的身后，放雞放牛。今年春節回到老家，看著兒子留在抽屜里的口哨、鉛筆、玩具，還有留在衣柜里的衣物，不禁悲從心來，潸然淚下。瀚墨，知道不，自從你離開我們這個幸福的大家庭之后，你的爺爺整日以淚洗面，你的奶奶一夜白發。瀚墨啊，當你在遙遠的天國思念起你的爺爺奶奶的時候，請你為他們托個好夢，請你放輕腳步，悄悄地回到老家，看看被你昵稱為“小黑”的狗，看看被你昵稱為“小黃”的牛，看看你曾經走過的，曾經布滿塵土的山路啊……

春節回家的時候，我和愛你的伯伯商量過了，當你爺爺奶奶百年之后，我會為你修葺一座衣冠冢，立上一座碑，上書：愛子馮景瀚墨衣冠冢。我還要寫上一句悼詞：他雖然痛苦地離去，但他曾經幸福地來過。你將永遠依偎在愛你的爺爺奶奶墳前。

我和你媽媽也留下了遺言，不管三五年，還是多少年之后，一旦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和你的媽媽，都會將自己的骨灰撒在曲山小學那棵皂角樹下，因為那是你遇難的地方，爸爸媽媽將永生陪著你，不管世事滄桑，海枯石爛，直到這個星球殞滅的那一天。

一歲時，瀚墨學會了走路；一歲半，瀚墨就能熟悉地、用奶聲奶氣的語言招呼所有親人；三歲了，瀚墨就會拿起畫筆，在墻壁描繪未來的藍圖；四歲時，瀚墨就能熟悉地運算二十以內的加減法；五歲時，他就能寫出漂亮的漢字。瀚墨的家婆和家公時常夸贊他，小家伙是年紀相仿的三個姐弟中最聰明的。自豪之感溢于言表。

六歲的瀚墨，最懂得心疼人，瀚墨知道媽媽每天上班辛苦，當媽媽下班回家，小家伙就會連忙給媽媽拿鞋。瀚墨知道自己的爸爸很少在家，當爸爸在外出差采訪時，瀚墨總是在電話里叮嚀爸爸要注意身體，不要感冒。不僅如此，瀚墨還是最孝順爺爺奶奶的孩子，每天下午，不管是幼兒園、學前班，還是一年級的發奶，他都有留一份，周五的時候，他都要稚聲稚氣地把奶交給奶奶，要讓奶奶給爺爺帶回去。

七歲的瀚墨懂得努力學習，他努力成為老師的好學生，同學的好朋友，爸爸媽媽的好孩子。期末考試，他雙科一百。他愛畫畫，星期天，他總是蹦蹦跳跳地去文化館上課，把畫好的風景帶回來給爸爸媽媽看。

不僅如此，瀚墨還是個懂得節約的孩子，他把壓歲錢交給媽媽保管，把平時節省下來的錢讓奶奶幫著在銀行開戶存起來，五個月就存了三百多，因為他有個夢想：等到零花錢存到一千塊，就給自己的媽媽買輛電動車。

爸爸媽媽給瀚墨許下了諾言，“六一節”加入了少先隊，爸爸一定給他買奧特曼，媽媽帶他去公園坐碰碰車……

他還有偉大的夢想，考上大學，到北京去讀書，長大了，有錢了，給爺爺奶奶買個大飛機……

但是，殘忍的老天，在5·12，那最血腥和黑暗的兩分鐘，讓我痛失愛子，留下永生的痛楚和思念。

瀚墨，明天，就是農歷二月初一，就是你八歲的生日。星期天，愛你的爸爸媽媽，家婆、伯伯、伯娘、大姑父、姨娘，帶著無盡的思念，來到斜陽傾灑的老縣城，來到你曾經幸福生活過的地方，我們給你帶來了鮮花，伯娘買了你最愛吃的、大大的生日蛋糕，大姑父帶來了你最愛的飲料和糖果，姨娘給你買了小玩具。我們來到這塊傷心之地，陪你度過你八歲的生日。

對了，還有，瀚墨，你爸爸的一個朋友，請佛教界的高僧，在你生日來臨前，專程為你做法事，為你超度亡靈，為你祈禱，為你祝福，為你許一個沒有苦難，只有幸福和快樂的來生。

我們知道，你一定在遙遠的天國，透過灰黑的云層，看見了我們，看見了我們的眼淚，看見了我們的痛楚，看見了我們的絕望和孤單。

瀚墨，你要記住，你曾經幸福地來過。瀚墨，你要記著，你的親人們永遠在心里記著你。瀚墨，你更要記住，一定在天堂的入口處等著我們，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多年之后，我們一定會來找尋你，我們要補償曾經未曾給予你的幸福和快樂……

2009-02-24 11:21:00評論(3797)| 閱讀 (210126) | 收藏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