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掌難鳴

愛到死，愛不死

馬小淘，本名馬天牧，八十年代出生。就讀于中國傳媒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七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員。已出版長篇小說《飛走的是樹，留下的是鳥》，小說集《火星女孩的地球經歷》等多部作品。

一只寂寞的手掌被晾在空中，不上不下的，尷尬了許久。沒有呼應，也不好收場。每每想起這個詞，我的同情心都會發揮作用，讓我總是想去拉那手一把，以緩解它的狼狽。

張楚唱“孤獨的人是可恥的”，那么，孤獨的手也是可恥的。更可怕的問題還并不是可恥，應該是難受。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必然十分難受，有點當眾出丑、自討沒趣的意思。舉目無親的一只手，勢單力薄，可憐得借不到一臂之力。那姿態，像極了殘垣斷壁，存在本身就象征著頹勢。即使擺出安之若素的樣子，也掩飾不了窘迫的趨勢。那種孤獨，不是不想要人陪，是想要卻沒有，尚不具備孤傲的資格。沒有鶴立雞群、一枝獨秀的優越感，是沒有倚仗的孤苦，含著強烈的挫敗感。那不是富人有衣不穿時從容的涼，那是窮人無衣可穿時無措的冷。

忽然又想起那句“一個巴掌拍不響”，乍一看，這兩個詞好像是一個意思。可再稍稍一想，發現還是孤掌難鳴更可憐。別看孤掌難鳴可褒可貶，沒什么鄙夷的意思。“一個巴掌拍不響”隱藏著諷刺，對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好像在說倆巴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拍響了，都得負點責任。可這好歹也是有了響聲之后的評斷啊，至少是兩方一起承擔責任。孤掌難鳴就凄涼多了，從頭到尾就那一個巴掌，根本沒有反饋，整個一被逼迫的自說自話。

伸出一只手，擺出吾誰與歸的姿態，不過是等待另一只迎合的手，拍出個響聲而已。可偏偏這微薄的愿望都難以實現，于是，在僵局中度日如年。可其他手都冷眼旁觀，毫無反應。開云見日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成為孤家寡人的可能卻越來越大。那只伸出的手，成了眾矢之的，失去了求同的可能，夸大了存異的情勢，寡不敵眾自取其辱地懸在了那里。再想翻身，比鐵樹開花都難。

一棵樹，面對一片排斥它的森林，不管是不是主觀上自愿的格格不入，都已經失去了融入的可能。那可怕的感覺，可能像前有狼后有虎，進退兩難。說自己是樹，森林不愿意，說自己不是樹，卻又拉不下那張臉。于是在劣勢的情況下拖延僵持的時間，以求更晚面對失敗的結局。或者干脆大吼自己是樹，趕緊承受失敗的苦果，死也死個痛快。反正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自斟自酌的潦倒場面，像喝悶酒一樣，失去了拿自己當棵蔥的興致，拿苦悶下酒。

如此的碰釘子，恐怕不僅僅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那么簡單，不調查也不至于眾叛親離到一個應和者都沒有的地步啊！市場如此冷清，必是忘記了走群眾路線。看似不起眼的群眾，只要一窩蜂起來可比洪水猛獸都厲害。只要是群眾覺得對，不管多不合邏輯，那都是真正的對。所以，如果不是真清高，在想舉起一只自以為是的手之前，要想避免那手成為“孤掌”，就一定得先發動群眾。群眾的熱情一被點燃，那手想不伸都不行。到時候，自然有群眾哭著喊著把它捧起，不拍出個響聲來不罷休。那滿足感，可是孤掌難鳴時候想都未曾想到的。

出于對一只寂寞手掌的同情，總結出發動群眾的道理，應該算是不小的收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