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文化對上市公司績效的影響

摘 要：企業文化是競爭優勢的重要來源，并有助于提升公司績效。本文的貢獻在于嘗試利用公開資料來刻畫企業文化強度，而不是利用企業問卷調查來度量企業文化強度，進而探討企業文化對公司績效的影響。基于上市公司數據，本文的實證研究表明企業文化強勢的企業通常具有較好的企業績效。

關鍵詞：企業文化；公司績效；上市公司

中圖分類號：F27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09）02-0108-05

一、文獻綜述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學術界和實業界普遍認為企業文化是對公司績效產生顯著影響的重要因素。新聞輿論和大眾媒體也經常提及一些具體而特殊的企業文化，如HP哲學、IBM方式、3M價值和海爾文化等，并將之歸結為企業獲得競爭優勢和良好績效的重要原因。對于什么是企業文化，學術界尚存在一些爭論，但從本質來看，它仍可被定義為“被企業成員共享的一個價值、信仰、行為規范的集合，它可以影響企業成員的偏好和行為”^[1]。如果該文化的規范和價值被廣泛分享并被組織高度持有，我們認為這種文化是強勢的。

有關企業文化對公司績效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兩個層面：一是定性分析層面。早期大多數有關企業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定性分析方面。例如，許多學者較為系統地研究了企業文化概念和深層結構，并指出可對企業個案進行有關企業文化現場觀察、現場訪談和評估等^[2]。定性分析方法之所以能得到廣泛運用，主要有兩點理由：其一，文化是深層次的，或者說無意識的，因而通過調查所反映出來的概念分類并不是被調查者自己整理的，而是分析者可能強加的歸納，進而定量估計是有偏的和輕率的^[3]。其二，企業文化具有多樣性，因而外部觀察者難以對問題進行排序，并對其進行測量。Furnham和Bochner^[4]認為這反映了跨文化心理學中的困境。不過，由于定性研究難以對企業文化進行客觀測量，并進行系統的比較研究，因此常遭批評和質疑。二是定量分析層面。近來有關企業文化的研究主要轉向定量分析。支持該方法的研究者指出，企業文化雖是一種隱蔽的事物，但會通過一定的特征表現出來，因而能夠構建一些關于量化企業文化的模型用于測量、評估和診斷企業文化。例如，Kotter和Heskitt^[5]在《企業文化與經營業績》一書中考察了美國1987—1991年間22個行業中72家公司的企業文化和經營績效，并指出企業文化對公司的長期經營業績有著深遠影響，且可能成為決定企業興衰的關鍵因素。Cameron et．al^[6]通過考察334家研究機構，指出企業文化整合、文化力量對企業經營效益有著顯著的影響。近期國內外較具有代表性的研究還有Sorensen^[7]、劉光明^[8]、張旭和韓笑 ^[9]等。

雖然定量研究被廣泛運用，但是目前國內學術界有關中國企業文化重要性方面的計量實證分析仍顯不足。究其原因，主要有二：其一，由于企業文化具有隱含性、不確定性和不易被觀察等特性，因此企業文化通常難以直接量化，從而有可能妨礙數量分析的發展。其二，目前國內學術界大多是借鑒國外研究方法來量化中國企業的企業文化，普遍的做法是通過企業問卷調查，研究者根據指標給出文化強度的分數或等級。毋庸置疑，國內外前期研究對相關問題的分析具有一定深度，并取得了可借鑒的成果。然而，國外研究方法可能會遇到兩個問題：一是研究方法不一定適用于中國企業，因為企業文化也是大的國家宏觀背景下產生的。二是研究者在借鑒時，可能由于國內外文化的不同及語言差異等原因，而導致應用結果難有很好的解釋。

鑒于以上原因，本文嘗試通過收集有關企業公開資料來刻畫企業文化強度，而不是對企業進行問卷調查。這樣做的理由在于：如果企業真正具有較強的企業文化，那么它會通過一定形式表達出來。本文旨在通過構建和定義企業文化強度指標，實證分析企業文化對公司績效的影響。

二、研究假設、模型與數據

（一）研究假設的提出

從理論上來說，企業文化可看作一種特殊的資產，具有難以記載和復制的特性，并且需要在特定的環境下才能發生作用，因而也難以轉移到其它企業，當企業解散時可能就不再具有生產性。基于以上考慮，本文認為企業文化是企業的一項重要專用性資產，它只要嵌入雇員，則可成為企業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

既然企業文化是企業一種特殊的專用性資產，那么它將對公司績效產生重要影響。許多學者認為，企業文化是組織內部運行效率提高的重要來源，并有助于企業提升績效。例如，Kotter和Heskett^[5]、Besanko et al．^[1]、Hermalin等指出，企業文化的績效收益主要源自三種效應。第一種效應是目標設定效應（goal setting effect），企業文化指明了企業的目標，并有助于員工能簡單地做出決策。第二種效應是協調效應（coordination effect），企業文化能降低交流成本，并且便于員工間協調，從而促進那些通過更加明確方法難以達到的合作。第三種效應是激勵效應（motivation effect），如果員工相信并擁有企業文化，則企業文化就激勵員工為企業努力工作。因此，企業文化不僅有利于企業領導層的凝聚，并形成明確的企業發展思路，而且有助于企業把核心價值觀傳遞給員工，并把他們凝聚起來，進而對企業發展產生顯著的正影響。Schein^[3]認為領導對企業文化的關注和在培訓中謹慎的而深思熟慮的角色是至關重要和最有影響力的文化嵌入和強化機制。

如果我們把企業文化看作企業專用性資產，并認為其對提升績效有價值，那么就可預期強勢文化企業有維持并利用該文化的激勵，而不是建立新的（不同的）文化。一是因為企業可利用其積累的文化，維持企業的有效運作。二是因為在強勢文化企業中，雇員會受到繼續進行特定文化投資的激勵，這種投資有助于進一步積累組織資本。因此，文化強勢企業應該執行保留并維護其文化和組織的決策，并使文化收益最大化。基于以上認識，本文給出有關企業文化強度和公司績效關系的假設：

假設（高資產回報率）：文化強勢企業比文化弱勢企業的資產回報率高。

（二）模型與數據

1．變量定義

在驗證假設前，需界定兩個重要變量。

（1）文化強度。如前所述，企業文化雖可看作緘默的知識，但它總會以某些形式表達出來。根據企業文化理論，結合企業文化在企業內部的形成和傳遞方法，以及企業文化的社會認可度等，本文假定企業文化在公司層面、員工層面和社會層面得到表達。換言之，我們嘗試從以下三個角度來刻畫企業文化強度。

一是公司層面。如果我們承認企業文化對提升公司績效有價值，那么企業領導就必須建立強勢的企業文化。Schein^[3]認為領導對企業文化的關注和在培訓中謹慎的而深思熟慮的角色是至關重要和最有影響力的文化嵌入和強化機制。在量化時，本文主要觀測企業互聯網主頁 “是否有企業文化介紹”和“是否有企業愿景介紹”。如果有，賦值1；否則，為0。選擇以上兩個觀測指標的理由在于：其一，擁有強勢文化的企業一般都會對其核心價值、使命等進行規范的書面說明。本文認為，明確陳述的企業文化將有助于員工間共享企業的價值和規范；其二，擁有強勢文化的企業也可能進一步提煉企業文化，并形成企業愿景，這更有利于企業員工把握企業文化。

二是員工層面。一個具有強勢文化的企業，一般會通過培訓等形式把該企業文化傳遞給員工，從而達到企業文化能夠嵌入員工的最終目的。Collins和Porras^[10]強調了文化傳遞培訓的重要性。在量化時，本文主要觀測企業互聯網主頁“公司是否有職工手冊、職工（人才）培訓等資料”和“公司是否有員工培訓活動”。如果有，賦值1；否則，為0。選擇以上兩個觀測指標的理由主要在于：擁有強勢文化的企業一般制定了規范的培訓體系，并將之付諸實施。

三是社會層面。從理論上來說，強勢企業文化更容易得到社會的認可。基于搜集資料方便的考慮，本文以百度網上檢索為依據。具體方法是：以“公司全稱或簡稱（或主要產品名）”和“企業文化”為檢索詞進行檢索。有相關報道，賦值為1；否則，為0。考慮到部分企業在宣傳企業文化時，可能具有短期性炒作的目的，因而本文增加另一個觀測指標，考察“是否有專著詳細介紹過企業文化”。具體方法：以“公司全稱或簡稱＋出版社”進行檢索。如果有，賦值1；否則，為0。

通過對以上6個指標打分，加總后得出總分，即為該企業的文化強度。總分越高，企業文化越強勢。

以萬科集團（簡稱萬科）和新疆伊力特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伊力特）為例。根據上面的指標可以計算出這兩個公司的文化強度，萬科為6分，伊力特為3分（如表1所示）。

（2）企業績效。衡量企業績效，常用財務指標和市場價值指標。從現有文獻來看，國外研究大多采用股票市場值（少部分采用財務指標，如Frank和Goyal），而國內文獻則大多使用財務指標。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有二：其一，Q值的計算方法多樣，難以判斷其優劣。其二，由于各種原因導致中國股市的非有效性給Q值的運用帶來諸多困難。而采用財務指標時，較具有代表性的是基于賬面價值的總資產盈利率（ROA）和凈資產盈利率（ROE）。值得指出的是，中國上市公司利用ROE指標進行盈余管理的現象較為嚴重，從而使ROE指標失真。基于上述考慮，借鑒陳小悅和徐曉東^[11]、Frank和Goyal、田利輝^[12]、曹廷球等^[13]的研究，本文采用財務指標企業總資產盈利率來衡量企業績效。

2．模型構建

由于影響公司績效的因素眾多，為了更好地檢驗前面的假設，必須盡可能尋找控制變量。從筆者接觸的國內外文獻來看，大多數研究使用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企業規模、企業成長年限、企業資產負債率和成長性等（如表2所示）。

依據一些重要的經驗研究，例如Kester^[14]、Harris和Raviv^[15]、曹廷球等^[13]、Hirota et al．^[16]，本文采用如下方程來檢測企業文化與公司績效的關系。

ROA=β₀+β₁CULTURE+β₂lnTA+β₃AGE+β₄GROWTH+β₅DEBT+ε

其中，ROA是總資產盈利率，CULTURE是企業文化強度，lnTA表示總資產賬面價值的對數，AGE是企業成長年限（年），GROWTH是企業成長性，DEBT是企業負債率，β是待估參數，ε是誤差項。如果假設成立，式中CULTURE的系數應該大于0。

3．樣本選擇和數據說明

考慮到2007年以來中國股市的大起大落，本文樣本研究區間選擇2000—2006年。樣本企業來自上海和深圳證券交易所，選擇標準如下：第一，排除金融、電力和油氣等行業。因為這類公司受到較為嚴格的國家管制。此外，金融類公司采用的會計制度與其他類公司也不盡相同，因而使得各類指標的可比性大打折扣。第二，排除發行B股或H股的公司，因為這類公司的會計準則及公司治理等方面與A股公司有顯著不同。第三，考慮到建立企業文化需要一定的時間，因此公司上市時間不晚于2000年（包括2000年）。第四，企業互聯網主頁披露2000—2006年間規范的財務報告。第五，排除公司資產負債率和盈利率異常的公司，因為這些異常的公司數據將影響結論的可靠性和一致性。第六，排除公司互聯網主頁上找不到公司成立時間信息的公司。基于以上條件，我們最終得到321家上市公司的樣本。其中，上海證券交易所179家，深圳證券交易所142家。

文化強度指標按前面所介紹的方法計算得到，企業成長年限根據企業主頁或企業年報提供的數據計算所得，其他數據均來自企業年報或經計算所得。值得指出的是，由于無法計算出公司文化強度時間序列數據，而只能是2000年以來的平均文化強度，因此，其他數據在回歸時取2000—2006年的平均值。這種處理方式的弊端在于不能使用面板數據來進行估計，但優勢在于平滑了公司的年度數據，避免了因數據波動而給估計造成的偏差。回歸變量的描述性統計指標如表3所示。

4．對解釋變量之間多重共線性的檢驗

解釋變量間的高度相關會引起多重共線問題。多重共線問題的存在會使模型估計系數的方差偏大，置信區間變寬，估計值的穩定性降低，進而使得模型的可信度下降。本文采用方差擴大因子（VIF）法對模型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進行檢驗，如表4所示。

根據VIF多重共線診斷方法，當存在某個變量的VIF大于10時，就可以認為自變量間有比較嚴重的共線性。從表4可以看出，所有變量的VIF值均遠小于10，因此不存在嚴重的共線性。

三、計量結果與分析

模型的估計結果除少數變量的系數不顯著外，大多系數達到較高顯著水平且系數符號與理論分析基本相吻合，回歸結果如下括號內為T檢驗統計量；***表示顯著水平為1%，**表示顯著水平為5%，*表示顯著水平為10%。：

ROA=-0．921 + 0．048CULTURE + 0．055lnTA+

（-1．305） （2．359）^***（1．697）^*

0．017AGE+0．217GROWTH +0．221DEBT

（1．546） （3．538）^***（2．140）^**

調整后：R²=0．107，F統計量＝8．689

由模型估計結果可知：第一，企業文化的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下顯著，這意味著企業文化對盈利率有顯著的正影響。文化越強勢的企業，盈利能力越強，這驗證了前面的假設。第二，企業規模對盈利率有顯著正影響，且在10%的水平下顯著，說明企業規模越大，越有可能取得較高的盈利率，這一結論與曹廷球等^[13]的檢驗結果相一致。從理論上來說，企業規模越大，內部的低效率就越難避免，進而影響盈利率，但回歸結果顯示，我國企業規模增大所帶來的負效應要小于帶來的正效應。這意味著目前我國大部分企業的規模還沒有大到不經濟的階段。第三，資產負債率對企業盈利率有著顯著的正影響，這與現代資本結構和西方的經典實證結果相符，即債權的治理效應對公司績效產生正面影響，負債可以提高公司績效加入DEBT平方項回歸時，系數不顯著。。我們的估計結果與Vafeas^[17]、魏剛等^[18]等研究所得出的 “公司債務水平與績效正相關” 結論一致。第四，成長性指標與企業盈利率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這與封鐵英^[19]的研究結果相一致。第五，企業成長年限影響不顯著，這說明企業的績效好壞與企業成立時間長短沒有多大聯系，而是取決于其他方面。

四、主要結論與啟示

本文收集了321家上市公司的相關資料，對企業文化對公司績效的影響進行分析、檢驗和解釋。研究發現，企業文化對公司盈利水平均有顯著的正影響，這意味著與文化弱勢企業相比，文化強勢企業通常擁有較高資產回報率。此外，本文研究還發現，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與成長性指標與公司盈利水平呈顯著正相關關系。與Harris和Raviv^[15]、Hirota et．al^[16]的研究相比，本文得出的基本結論相類似。但是也存在一些不同之處：第一，本文研究的企業文化強度對公司盈利水平影響的系數要比他們所研究的國外企業文化強度對該變量影響的程度要小。可能原因有二，一是企業文化強度估計的方法以及考察的樣本不同；二是從實際情況來看，民族特點對于企業文化的構建應該有所差異。第二，在同一個回歸方程中，本文考察的企業文化強度不如資產規模等變量影響大，而他們所研究的企業文化影響強度要大于資產規模等變量，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中國企業的文化影響力還不夠。從實際情況來看，與國外企業相比，中國的企業文化尚處于建設初期。

本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方法和現實意義。第一，本文的理論分析較為深入地闡述了企業文化對公司績效影響的機理。第二，本文構建的企業文化強度指標雖然有待進一步完善，但是依賴研究者的觀察，而不是調查的研究方法有較強的借鑒意義。第三，由于企業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中國企業需要大力加強企業文化建設。第四，中國企業規模還不夠大，尚可進一步擴大。第五，中國企業的債權治理發揮了良好的效應，值得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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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淑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