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搶灘”代加工業

“珠三角那邊的企業也未必是實在不能經營，他們只是撤得比較快。”周啟政分析說，珠三角一般是港資和臺資的外貿企業比較多，租廠房加工，管理費用又很高，看著形勢不好很容易就走掉了;溫州就不一樣了，都是自己“土生土長”的，90%的企業都有自己的廠房，從幾畝到幾十畝，走不掉的。

奧奔妮?陌生。不過，花花公子、夢特嬌這些名字你應該熟悉。這些我們已熟悉的國外品牌服飾正在由浙江奧奔妮服飾 (集團)有限公司代工生產，此前這些品牌的代工工廠都在廣東。

“珠三角的訂單正在向長三角回流，主要是勞動密集型行業，溫州很多家外貿服裝企業都接到了這樣的單子。”溫州市服裝商會會長、奧奔妮董事長鄭晨愛表示。

溫州前些日子舉辦過各行業協會的討論會，訂單內流的現象確有反饋。“不止是服裝和鞋業有這種情況，其他勞動密集型行業，也都出現了類似的現象。整個長三角地區都有。”溫州市經濟貿易委員會的副主任周啟政說。

對于溫州，這無異于冬季里的一股暖流。

暖流

隨著全球經濟下滑，作為外向型經濟的代表，溫州狀況一直引人關注。一度盛傳溫州30萬家中小企業“20%倒閉、大面積倒閉”，引起全國注目。

但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

奧奔妮的工人加班加點爭取完成訂單任務，而這批訂單已經過他們的仔細篩選。 在奧奔妮的服裝流水線生產車間，工人們麻利地處理著自己手里的那道工序，一摞摞的貼牌服裝等待著質檢。工人們說，去年10月以來，手中的活兒就一直源源不斷。

奧奔妮接到珠三角轉過來的單子已占自己總訂單量的30%左右。

鄭晨愛介紹，奧奔妮1990年創建，現有700多名工人，主要生產男裝西服和休閑服，屬于內貿、外貿復合型服裝企業，外貿加工生產占到40%左右。

不過，鄭晨愛也承認，“訂單的總量上也沒有大幅度的增長，基本和往年公司訂單總量持平，畢竟歐美那邊的需求本身就少了很多。但是由于珠三角轉過來的單子，彌補了金融危機造成的溫州地區訂單下降的影響”。

奧奔妮是在去年7、8月份開始與自己的新買家接觸的，這些新買家中有國外的采購商，香港、臺灣等地區大的貿易商，還有國內取得國外品牌代理權的一些商家，包括花花公子、夢特嬌、花雨傘這些國際一線男裝品牌也找到他們公司進行貼牌生產。

“我們2008年10月份剛剛完成了一個這樣的單子，大概有五六十萬吧。大家基本都處于初次合作階段，彼此還不了解，所以都是小單。”鄭說，現在企業也愿意接小單子，小單一般一手單二手單居多，利潤比較好;而且小單也比較適合溫州企業的規模，風險較小。

溫州市富羅鞋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滕興(化名)也有著和鄭晨愛基本相同的“遭遇”。

滕興是湖南人，7年前創建了自己的這家鞋廠，以制作童鞋和女鞋為主，是百分百的外向型企業。

“現在這種形勢沒有幾家企業能逃得過，不過經濟周期也是自然現象，三五年好，二三年不好都是正常的。但是哪個國家的人都不能不穿鞋吧，中國在這方面還是相當有優勢的。”滕興似乎比一般的老板看得都開。

“今年接珠江三角洲那邊的訂單大概有20%左右。”藤興說。

滕興介紹，現在正在談的也有幾個單子都是歐洲的。因為歐洲的經濟形勢也不太好，他們最終還沒決定訂單是否要做，做多少。但是這些客戶都表示，如果下單，會選擇溫州而不是東莞了。

雖然公司目前并沒有太大的問題，訂單也還能保持得住，但他不準備擴大產能。“我們現在在做的主要是兩件事，一是進行人員調整，不會再多招工人，但會裁掉一些技術不太好的，招聘一些技術成熟的;另一件事就是開拓市場，拿到更多國家的外貿出口認證。等待下一個經濟周期的到來。”他說。

成因

2008年年中曾作為廣州吉姆拉外貿有限公司的代表去溫州考察的Mark表示，“我們如果下訂單，量會比較大，珠三角倒閉或者停工的企業要比溫州多，而且持續不斷地有企業停產、倒閉，這樣就無法滿足我們量的需求，甚至下了訂單未必能及時交貨，那會影響我們的信譽，尤其現在這個時期，造成的后果會更嚴重。”

“珠三角那邊的企業也未必是實在不能經營，他們只是撤得比較快。”周啟政分析說，珠三角多是港資和臺資的外貿企業，租廠房加工、管理的費用很高，形勢不好就走掉;溫州不一樣，90%的企業都有自己的廠房，從幾畝到幾十畝，走不掉的。

這種不夠靈活的處境，卻讓溫州企業此時更具有抗風險的能力。“我們的生意上虧了，可是廠房在升值。而且有自己的廠房也更容易從銀行得到貸款，現在中小企業最愁的還是資金鏈緊張。”滕興對說。

鄭晨愛認為溫州企業比珠三角穩定的一個原因是龐大的 “溫州網絡”。

鄭晨愛說，溫州的企業即使是作坊式的公司，都有自己的固定客戶和訂單來源，這是溫州特殊的歷史造就的，這里是華僑之鄉。固定客戶基本都是以前從溫州走出去的親戚或者朋友，大家愿意做熟。

珠三角的企業普遍加工的是港資或者臺資老板提供的訂單，都是歐美大單，經濟危機時他們丟失幾個大單子，企業就很容易隨之倒閉。

周啟政認為，“‘訂單本地化’這一概念是前兩年溫州市政府一直提倡的。”溫州做虛擬經營的大企業也有一些，例如美特斯·邦威，再加上一些在全世界各地經商的溫州人，他們手中的訂單是一筆無形的資產。

但是市場的力量并沒有使這一倡議收到出人意料的效果，“這次危機反而可以令這一政策得以推廣，過去溫州人手中交給別人做的，現在更愿意拿回溫州來做。因為相互之間的關聯，可以降低風險。”周啟政說。

不同的接單方式和地理位置也使得溫州企業建立起來的是和珠三角不盡相同的經營模式。

“珠三角的企業以純外向型為主，溫州的外向型依賴度則只有一半左右，很多企業都是內外貿兼顧的。”鄭董自己的企業內貿就占了近60%。

他說，這次外貿沖擊比較大，自己的企業之所以受影響并不是太嚴重，就是因為內貿這塊尚能穩住，外貿損失的訂單由內貿補一些，珠三角再流過來一些，同以往也差不多了。

溫州市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說:“改革開放30年來，溫州積累的巨大財富已成為抵御風險的物質基礎。”目前，溫州約有固定資產投資1.2萬億，民間流動資本6000億。溫州又是個能使資本流動起來的地方，所以這些錢就產生了翻倍的效應。

開始

溫州商人又一次尋找到了商機，藤興說:“這才剛剛是個開始。一個1000人左右，經過10來年發展的企業也不是說死就死的，這需要一個過程。”

所以，2009年是真正的“冬天”，他們之所以穩定現狀，就是為保存實力。

“2009年還會有更多的企業倒下去，訂單不會一直沒有，企業少了，價格反而會好起來。”鄭晨愛說，“不過這種機會是以后，還不是現在。”

現在，溫州市政府正在醞釀一套關于“拓市場保增長”行動方案的扶植政策，由經濟貿易委員會牽頭。這份方案包括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兩部分，目前還處于討論階段。而細則制定負責人就是周啟政。

其中，國內方案大致包括六個方面:鼓勵虛擬經營本地化、為中小企業補助對外宣傳費用、資助企業擴市場積極參加各類展會、為溫州中小企業做電子商務平臺、與全國溫州商會一起擴大平臺宣傳本地企業和解決中小企業貸款瓶頸。

“這份方案出臺也不會等太長時間，市委書記和市長一周就催了幾次了，要我們抓緊把實施細則做出來，盡快討論推出。”周說。

在2008民營企業對話世界500強的會場上，溫州市委書記邵占維表示:“拓市場，必須出實招、出新招、出真招。”要在搶占國內市場上下功夫，支持行業龍頭企業延伸生產鏈帶動中小企業發展;充分利用境外中國商品城的平臺作用;加快推進企業整合重組，實現轉型升級。

不過藤興說，最有效的一條還是看解決中小企業貸款瓶頸這一條的細則怎樣制定。他認為最有效的方式是政府拿錢，為中小企業貸款提供擔保，利息由企業承擔。 標準應該根據前5-10年企業的納稅情況，例如政府拿出固定的資金來，企業納稅超過1000萬的就擔保100萬，納稅500萬的就擔保50萬。

“找一個合適的比例出來，嚴查企業前些年的納稅額。為社會做出過貢獻，現在有了困難也該幫助。”藤興說。

原載《經濟觀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