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販合法化的制度桎梏

城市里的生機，攤販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城市管理如何轉變執法觀念，變堵為疏，目前還面臨著制度上的桎梏

小鐵鏟輕輕地轉了個圈，剛剛打破的雞蛋頓時在一個圓形烤板上綻放成一朵黃白相間的花，“嗞嗞”地朝四周吐著小氣泡。

晚八時三十分剛過，在這座城市的一個公交站邊，又見到了林皓（應本人要求化名）的“流動餐車”。系著圍裙的他正熟練地忙著為站在車前等候的一個小伙子烙雞蛋餅。

林皓是這個城市眾多攤販中的一員，正滿足而快樂地做著生意。林皓不知道，最近有關“攤販和城市管理”的爭議愈演愈烈。

江蘇無錫市城管部門以整治環境為由，大規模強行拆除城區路邊的報刊、便民亭，在當地引起社會爭議；3月13日，河南焦作一網友在論壇里爆料稱：全國創衛審驗期間，該市不僅關閉了市區內所有中小飯店、報刊亭、中小理發店，而且某些路段的飯店還在一夜之間換了門臉；剛剛結束的兩會上，攤販是否合法化也引起了代表熱議。

擺攤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一部分人的就業問題，在給人們帶來方便的同時，也給城市管理帶來了難題，而有關攤販和城管之間的“斗爭”自古以來就存在，早已不再是新聞。

小攤販也在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規范攤販管理成了現代城市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種特殊的街頭文化

賣雞蛋餅的收入在單位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是林皓家里的主要經濟來源。選擇做攤販也是一部分低收入人群選擇的一條生活之路。

除了雨雪天氣，每晚八點半到次日凌晨四點，林皓的餐車都會準時在這個斑馬線的路邊停著。白天，林皓在一家單位做司機。晚上在家附近出攤是他的第二份工作，用以補貼家用。

林皓白天的工作不忙，送兩趟貨出去后，他一般都會合理安排成自己休息的時間。這樣晚上才有精神繼續工作。

吃過林皓親手做的烙餅的人很多。他的客人主要是每天在這個車站等車的人，路過這條斑馬線的行人，夜間就是附近網吧出來的年輕人，上夜班的的士司機，白天基本上是老人、學生和孩子。

一張餅賣三元，林皓的成本基本控制在兩元以內。生意不好的時候，林皓一晚上的生意除開成本大約可以賺四十多元，人多的時候也可以賺到七十多元。晚十點到十二點一般是他生意最好的時候。

“最差的時候一個晚上四十多元，再交上15元的‘保護費’，到手的錢在三十左右吧。”林皓搓了搓手，有幾分靦腆地說道。

離他不太遠的地方，停著一個趕著馬車，正在賣小橘子的攤販。

“不想被追著跑，家里也沒有什么事，這個好歹可以糊口。”賣橘子的商販家在農村，今年他又回到了這個跟城管打游擊的地方。

“攤販”成為了一部分人的謀生方式，但一直缺乏一個合法的身份。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院長何兵教授在廣州呼吁，應該實現城市小攤販的地位合法化，他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方式，僅此一項就可以解決3000萬人的就業問題。

何兵教授的“小攤販合法化”建議，得到了多數網友的大力支持。他們贊同何兵教授，攤販經濟不僅能增加GDP，還有更多優點的看法。認為此舉不僅滿足低層和普通市民階層的生活需要，還豐富城市文化。攤販經濟能營造一種特殊的城市街頭文化，讓游客和市民感受地方的特殊風味，同時，攤販制造街頭的喧鬧，活躍著城鄉的交流，可以解決部分就業。

“強拆報亭是形式主義”

與林皓平靜的日子不同的是無錫市的攤販，近日因沸沸揚揚報亭強拆事件而再次引發攤販合化法的思考。

事情源起于無錫市人民政府2月初下發《關于開展市容環境秩序綜合整治的通告》，決定在全市范圍內開展市容環境綜合整治。

此后無錫市城市管理委員會、無錫日報報業集團發行中心、無錫郵政報刊零售中心相繼向有關報刊、便民亭經營業主下發告知書，將限期拆除遍布城區的1000多個報刊、便民亭。

無錫部分市民早上出門，在熟悉的地點買不到報紙。城管很辛苦，人民群眾卻并不滿意，該不該拆除在市民中引起了熱議。

2009年3月3日下午，全國人大代表，無錫市市長毛小平做客新華網兩會訪談時回應“強拆事件”，他稱沒有強拆現象，這次整治的依據是《市容管理條例》、《道路交通管理條例》，并表示對于亭、崗、棚、攤治理，會采用疏堵結合。比如，報亭是媒體最關心的，他們需要統一設置、合理規劃。

“強拆報亭，這都是形式主義。”北京市藍鵬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張起淮表示，小攤小販實際上彌補了人們服務網點、生活不方便的需求。就像早上去買油條、豆漿等，這也是中國特色，老百姓不能都去五星級賓館去買東西。

事實上，一些城市整治攤販，是為了加強城市管理。甚至有城市提出“無攤城市”的口號。

“中國人講一句：水至清則無魚。一個城市有攤販是正常的。攤販也是社會生活中不可缺乏的。”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辦公室副主任、副研究員李建平說，城市里有生機，攤販也是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生活的需要。

他同時表示，城市里人口較多，但要有序。盡量開放一些集市、場所，讓小攤販可以經營。李建平認為現在人文北京建設，北京對外來商販或是外來農民和城市的困難群體，應該多一些尊重，多一些人文關懷。現在正處在社會轉型期，他們都是經濟上比較弱勢的群體。李建平建議政府幫助弱勢群體就業或是幫助他們開辟一些擺攤的市場，如一些公園定期舉辦一些活動，或是在一些指定的地方讓他們經商。

規范管理解制度之憂

林皓在這條街上賣烙餅幾年了，以前也是遠遠見到城管就推著餐車跑。他說現在城管的車對他也睜只眼閉只眼了。

為了在這條路上站穩腳跟，林皓每晚都得定時交15元的保護費，在林皓眼里，這就是街上小攤販生存的潛規則，不然在這條街上肯定做不下去。見對“保護費”有疑慮，林皓解釋道，每晚必交的“保護費”保了餐車安全，可以安安心心地烙餅。以前也有車被收的經歷，后來都平安無事地取出來了。

“我也不想交這15元，但去工商注冊登記花費太高了。”林皓說，一個月收入本來不高，如果再交稅可能還會虧了本錢。

對此，李建平認為，攤販合法化還是指給他們辦理營業執照，讓他們有營業許可證，要登記。這樣做工商管理還是對的。否則在哪經商都不知道。包括賣冰棍賣報紙的都要有一個許可，但是可以降低這個許可門檻，多一些關懷，降低收費或是少收費。

“小商小販本來就挺窮的，不要讓他覺得既費力又花錢。你也不能想擺哪里就擺哪里。”李建平說，在提供方便的同時要講究有序。政府如何出臺一些政策來規范各個方面的行為，使他們有序的發展，就不會存在影響到城市的臟亂差的現象。

不論是賣水果、賣報紙、修鞋、修自行車都要有自己的固定地點。可以像跳蚤市場，強調一個有序。他認為有序之后好管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現在正是不好執法的時候，你憑什么打人家？憑什么罰人家？很多地方小商小販無照經營都是這個理由，如果現在有執照了，對攤販也是一個保護，就更好登記了。

“我們要給攤販一條生路，當然上人民大會堂去擺攤也不行。”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院研究所王曉曄說，有時候看到那些城管，開著車上來就跟強盜一樣，把東西往車上一扔，野蠻的執法讓人覺得可惡。但她認為只要加強管理一定是沒有問題。

在李建平看來，有些攤販的素質還是比較低的，所以要“管”，但是不要去堵。攤販和城管之間的矛盾也是挺多的。他認為極端的行為還是要改變方式，要幫助他們疏導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