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口”安全新秩序

《食品安全法》的制定，可以說是由重大食品安全事故催生出來的

劉菊左手抱著剛一歲零兩個月的女兒，站在超市嬰幼兒奶粉區，把手里的奶粉盒拿起，放下，再拿起。這是她第三次拿起手里的奶粉盒，一向挺有主見的她這次失去了主意。

阜陽2004年“大頭娃娃”的陰影還沒完全散去，近期“三鹿奶粉事件”讓她對“進口”安全更多了一份憂慮。

食品安全如何承載起生命安全之重？2月28日，眾人在憂慮中迎來了食品“進口”安全的新曙光。

經歷四審，橫跨三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以下簡稱食品安全法）將于2009年6月1日起正式執行，取代原來的《食品衛生法》。這部法律就我國食品安全監管的薄弱環節，進行了極有針對性的制度創新，以嚴防“三鹿事件”重演。

食品“安全”壓倒一切

“食品安全法”取代“食品衛生法”，僅兩字之差，立法思路卻大有改變。

在“三鹿事件”發生近半年后，備受關注的食品安全法2009年2月28日以158票贊成、３票反對、４票棄權獲高票通過。

“食品安全是最重要的法，什么也沒有食品安全這么重要。”北京市人大常委會立法咨詢專家張起淮認為，這部法律能高票通過，說明許多人包括代表都能看到食品安全的重要性以及需要這部法律的急迫性。

我國現行食品衛生法制定于1995年。2004年，阜陽“大頭娃娃”劣質奶粉事件直接促使了“食品衛生法”的修訂。隨后的“蘇丹紅”、豬肉瘦肉精超標等一系列安全事故頻發再次促進了這部法律的修訂進程。

2007年底，國務院法制辦會同有關部門對食品衛生法修訂草案作了進一步修改，并根據修訂內容，將“食品衛生法修訂草案”名稱改為“食品安全法草案”。

震驚中外的“三鹿奶粉事件”的發生，直接推動了食品安全監管制度的變遷。

2008年9月18日，國家質檢總局發布第109號總局令，決定廢止《產品免于質量監督檢查管理辦法》。10月底進行三審的食品安全法草案，隨即對此進行了確認，規定對食品不得實施免檢。

“這次食品安全法的制定，可以說是由重大食品安全事故催生出來的。”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行政法室主任李援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

增至十倍的懲罰性賠償

民間有句順口溜，“吃葷的怕激素，吃素的怕毒素，喝飲料怕色素，能吃什么心中沒數。”我國食品安全事故緣何頻發？

“主要是食品安全監督體系的缺失。”全國人大常委辜勝阻教授說，多方面的因素導致食品問題頻頻發生。

在他看來，原協調機制不健全、責任不明確的多頭分段監管格局，導致管理體系中存在職責交叉和管理“真空”。上級對下級監控不力，導致有禁不止。某些地方政府可能“打籃球”式爭搶利益、“打排球”式互相推諉，甚至有的部門在部門利益競爭的驅使下，進行“選擇性執法”都是導致食品問題的原因之一。

辜勝阻分析，從農田到餐桌食品供應鏈條太長，任何一點安全風險都會順著食品供應鏈傳遞下去。另外，食品安全體系中固有的信息不對稱，還有經濟轉型時期信用體系缺失，拜金主義價值觀和資本無道德現象削弱了企業在食品安全上的行為自律。

食品安全法的出臺，有針對性地進行了制度創新。

“懲罰性賠償制度強化了食品生產經營者作為食品安全第一責任人的責任。”辜勝阻表示，食品安全法的最大亮點之一在于加大對違法行為的處罰力度，特別是懲罰性賠償制度，即除了賠償消費者的損失以外，還可以要求價款十倍的賠償金。

按照食品安全法的規定，食品的全程監管要進入到生產的內部環節中進行，而不僅僅是事前許可和事后抽檢。涵蓋初級農產品、食品生產和加工以及食品流通等各環節的監管機制得以建立，實現了從農田到餐桌的全程監管。

長期以來，“政出多門、管理交叉”是我國食品安全體系中最重要的問題，新成立的食品安全委員會也引發了眾人的關注。

新法規定，新成立的食品安全委員會將由國務院牽頭，衛生、質量監督、工商行政管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等部門參與，協調、指導食品安全監督工作。

“‘食品安全委員會’把多個部門的分段監管過程統一協調起來，是我國食品安全監督管理制度的重大創新。”辜勝阻表示。

國外集團訴訟的借鑒

保護消費者權益是食品安全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不少問題都是因消費者權益而設。

四審中明確了民事賠償責任優先的原則。辜勝阻解釋該原則以確保權益受損失的消費者優先得到賠償。因為企業有時候承擔賠償的能力是有限的，如果先交了罰款、罰金剩下的財產賠償不了消費者的話，法律規定先賠償消費者，然后再接受其他處罰，從而充分保障消費者的權益。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王曉曄認為，根據《產品質量法》或是《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只有在威脅人身安全的時候，才給予賠償。如果別人出現問題而自己本來沒有出問題，這個產品可能都沒有辦法召回去。

“產品召回對避免更多的人生安全損害是有好處的，希望能夠讓老百姓有比較快捷的方式得到賠償。”王曉曄說，如果有的受害人買奶粉不算很多，而法院的訴訟成本相對來說比較大，去法院就不劃算。

比如美國就是集團訴訟，中國的《民事訴訟法》里邊現在叫“代表人訴訟”。如果你要得到賠償，你就要在規定的時間到法院登記去，登記的人就可以拿到賠償，沒有登記的人就拿不到賠償。

美國的集團訴訟制度，如大家的問題都是一樣的，問題奶粉事件，一個人到法院去起訴，就可以作為集團訴訟案的代表人。

“他自己就可以當一大批人的代表，他贏了，其他人就可以得到賠償。”王曉曄認為這是可以借鑒的。

配套制度建設待完善

《食品安全法》千呼萬喚始出來，但一部法律的出臺并不等同于吃上安全食品。劉菊的憂慮依然沒有消除。

在辜勝阻看來，《食品安全法》的誕生標志著食品安全已上升到國家安全的戰略高度，人們的基本生活質量和生命安全得到法律保障，且多項制度創新凸顯了“民生為本”的立法情懷。他認為新法對規范食品消費市場、恢復消費者信心、擴大內需將產生積極的影響。

“隨著時間的變化和實施進程的推進，還需不斷完善食品安全體系和相關配套制度建設。”辜勝阻對此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他認為首先要建立、健全信息披露機制和食品安全信用體系。把食品生產經營者保證質量安全的能力告知消費者，促進消費者做出有利于“好企業”，不利于“壞企業”的消費決策，恢復消費者對安全食品消費的信心。要增強全社會的食品安全信用意識，營造食品安全信用環境，創造食品安全信用文化，建立食品安全信用運行機制。

其次，要推行食品生產、經營企業的市場準入制度。嚴格規定食品企業的生產、經營環境、規模、信用等級，加強食品生產、經營企業的資格認證管理，形成一套食品質量安全市場準入體系，杜絕無證經營、無標準化生產的企業進入食品行業。

另外，在辜勝阻看來，實行更加嚴格的食品安全官員問責制，督促地方政府更加積極主動地預防食品安全事故，實現對食品生產、流通、消費各個環節的立體問責體系，對于有效處理食品安全事故有重要作用。

“法律的出臺，重在執行，食品安全法也不例外。”張起淮說，需要社會全體動員，共同關注食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