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623.24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6
我工作20多年,教過16個畢業班。畢業的學生每每來看我的時候,總會聊到我教他們寫作文時的一些趣事。的確,工作以來,我對作文教學情有獨鐘。在20多年的探索實踐中,我體會到了教學生寫作文的無窮樂趣,也摸索到了教學生寫作文的一些門道。
作文課上削蘋果
這堂是作文課。我拿著蘋果和刀興致勃勃地走進教室。
“同學們,你們削過蘋果嗎?”我問道。
一位男生答道:“我很喜歡吃香甜可口的蘋果,但我從來沒有削過蘋果。每次吃蘋果都是爸爸媽媽為我削的。他們削蘋果的動作輕松自如,一會兒的工夫就把一個蘋果削好了。”
我追問道:“每當你看到爸爸媽媽輕松自如地削著蘋果的時候,你有什么感覺呢?”
男生回答說:“我感覺到削蘋果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同學們,削蘋果真的像他說的這樣容易嗎?”我笑著問全班同學。
同學們有的點頭,有的搖頭。
我說:“削蘋果到底是難是易,我們不妨動手來嘗試一下,就知道了。”
為了安全起見,在同學們動手操作之前,我先讓他們說說自己的爸爸媽媽是怎樣削蘋果的。在此基礎上,我又強調了削蘋果的要領及其注意的事項,還拿起蘋果和刀給同學們作演示,然后才讓他們動手操作。
真是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全班45位同學,能夠有模有樣地削蘋果的只有5人。大多數同學可謂洋相百出:有的既不會握刀,又不會拿蘋果,只得望皮興嘆;有的索性把蘋果按在桌上像切菜一樣切起蘋果的皮來;有的勉強地能削起來,但不是刀不聽使喚,就是轉動不了蘋果,速度極慢;更沒有想到的是,有一位男生因實在削不起來,竟“嗚嗚”地哭了。這時,同學們才感覺到削好蘋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有人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在我的鼓勵下,有些同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蘋果削完。同學們看著被自己削得不成樣子的蘋果都笑了。最后,我讓同學們嘗嘗自己削的蘋果。看著同學們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削的蘋果,我也禁不住地笑了。
嘗完了蘋果后,我讓同學們用筆記錄下這次有趣的體驗。由于同學們通過自己的實踐,獲取了真實的感受,所以,他們很快就寫成了一篇篇具體生動的文章,個個臉上都流露出成功的喜悅。
課后,我又讓同學們回家給爸爸媽媽削一次蘋果,并親手遞給他們嘗,注意觀察他們的表現,然后再把這次削蘋果的體驗寫下來。
第二天,同學們把作文交了上來。讀著那一篇篇洋溢著童真、流溢著親情的作文,我激動不已。
削蘋果也能寫出精彩的作文來,這讓同學們若有所悟——原來寫好作文并不難。只要用心觀察生活,體驗生活,就能獲得真切的感受,寫出富有真情的作文來。
是啊,作文是學生真實感受的自然流淌。沒有經歷,沒有感受,何以作文?學生只有對生活擁有了真切而獨特的體驗和感受,才能產生不吐不快的傾訴欲望。所以,教學生寫作文必須基于學生的實際,采取多樣化的形式拉近作文與生活的距離,幫助學生尋找到愿意說和易于寫的作文內容。
一首小詩的誕生
一天上午,我在批閱同學們寫的小作文,讀到了張笑同學寫的《月兒你》這首小詩:
四五歲的時候/月兒你/是一塊大餅/看見你/就想咬你一大口
七八歲的時候/月兒你/是一盞燈籠/看見你/就要把你摘下來
而今我十一歲了/月兒你/是一件藝術品/看見你/就想把你珍藏起來
當時,我的內心無比激動。多么富有靈氣的一首小詩啊!字里行間透發出這位學生對世界的獨特認識,這種認識隨著年齡的增長在不斷地變化著,而這種變化其實就是這位學生對生活的一種體驗,一種理解,一種感悟。
語文課上,我讓張笑同學把這首小詩讀給全班同學聽。
同學們聽了都贊不絕口,問她是怎么構思出來的。
張笑同學笑著對大家說:“我的這首小詩的誕生,還得要感謝潘老師,因為他讓我們背誦了不少詩文。半個月前,我背誦了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的《鄉愁》這首詩。”說罷,她就聲情并茂地吟誦了起來: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后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接著,她又說:“昨天是中秋節,我就想到要寫一篇與月亮有關的作文。怎么來寫呢?在構思的時候,《鄉愁》這首詩就不知不覺地縈繞在了我的腦海中,于是就來了靈感,寫下了這首小詩。”
聽了張笑的話,同學們恍然大悟。
看著同學們興致正濃,我說道:“同學們,聽了張笑的《月兒你》的誕生過程,我想到了一個故事。想聽嗎?”
“想!”同學們齊聲答道。
我給同學們講起了《紅樓夢》中的香菱學詩的故事,“香菱在大觀園里,受到了姑娘小姐們的影響,一心一意想要學會作詩。于是,她就去求教自己的主子薛寶釵,薛寶釵說她‘得隴望蜀’,但她并不甘心,又去拜林黛玉為師。林黛玉對她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里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詩,再次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淵明、應旸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從此,香菱諸事不顧,廢寢忘食,一首一首地讀起來。后來,她終于寫出了‘新巧有意趣’的詩作。”
講完了故事,我隨即問道:“同學們,你們從香菱學詩的故事中悟出了什么?”
同學們議論紛紛。通過討論,同學們悟出了學習寫作的一些門徑——“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閱讀是寫作的基礎,要寫文章,必須先多讀點書,積累豐富的語言經驗才行。
于是,我趁熱打鐵,飽含深情地說道:“同學們,《月兒你》這首小詩的新鮮出爐,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多讀書對于寫好作文的重要性。‘勞于讀書,逸于作文。’讓我們利用閑暇時間,多讀一些經典,多背一些詩文吧。這樣,我們在作文的時候就會左右逢源,得心應手。這好比先在天空布下云朵,一旦條件成熟了,它就會自然而然地落下陣陣雨滴,滋潤著大千世界的萬物;也恰如一座冰山,一旦遇到陽光,就會逐漸融化,匯成浩浩蕩蕩、長流不息的河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自此,讀書之風在班里悄然地蔓延開來。
文不在長,有情就行
接了一個六年級的新班,我在作文課上問及學生對作文的感受。
多數學生抱怨說:“作文真煩!”
問其何故,一位女生說:“每次寫完作文后,還要一個字一個字地查,數數字數有沒有達到老師的要求。如果不夠的話,還要把字數湊夠了才行。”
聽了這位女生的話,我對同學們說:“作文是一種真情的自然流淌。在作文中,只要我們能夠把自己想表達的意思表達明白了就可以,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達到老師規定的字數去湊數字,而胡編亂造,說些廢話。唐朝詩人劉禹錫的《陋室銘》中有這么兩句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套用這兩句話來說,我覺得,作文應該是‘文不在長,有情就行’啊!”
說罷,我把“文不在長,有情就行”這八個字寫在了黑板上。
我指著黑板上的這八個大字,繼續對同學們說道:“古人說過這么一句話:‘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這就是說作文要強調一個‘情’字,只有‘情動’了,才能夠‘辭發’。縱觀歷史長河,大多數精彩的文章都是‘情動’之后的隨意而作,而不是在動筆之前就有寫若干字的計劃的。比如,宋代王安石寫的《讀孟嘗君傳》不過寥寥幾十個字,但入木三分,字字珠璣,句句經典。試想,如果面對孟嘗君這樣的歷史時空中的一顆恒星,王安石奮筆疾書,寫下數千字的冗言,大概就很難有這么精彩了。”
聽了我的這番解說,同學們對作文字數的問題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一位男生說道:“我原來總是以為作文越長越好,每次寫作文總是想方設法把文章寫長。現在,我才明白寫作文不在于字數的多少,而在于一個‘情’字啊!”
“說得太精彩了!其實,只要我們的作文能夠充滿著真情,就一定能撥動人們的心弦。從今天開始,我們的作文就取消字數的限制。”
聽我這么一說,同學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說來也怪,取消了作文字數的限制,同學們對作文的興趣反而濃了起來。一篇篇洋溢著真情的作文從同學們的筆端流淌了出來。
是呀,學生作文如果戴著鐐銬跳舞,是很難舒展心靈、流淌真情的。只有給學生的心靈松綁了,他們才會在作文時釋放出才情。所以,教學生寫作文要為學生營造一種寬松而自由的氛圍,讓學生能夠在一種自然狀態下進行自然而然的作文。
“有意思”比“有意義”更重要
作文講評課上,我請劉順順同學讀她寫的《等待春游》這篇習作。
等待春游
這是平平常常的下午,一位同學悄悄地對我說:“我聽老師說,明天春游棲霞山。”我聽了,立刻一蹦三尺高,大聲叫道:“真的?太棒了!”我似乎都不相信這是真的,像是在做夢一般……
這個消息,一時間傳遍全班,所有的人都興奮不已。畢竟,作業太多、壓力太大,我們在教室呆夠了,真想到外面去輕松輕松,我們實在太需要這個時間了。畢竟,現在已是下午,這個日子離我們太近了……
“去棲霞山,確定嗎?”“是步行還是乘車?”“春游需要穿校服嗎?”“可不可以帶羽毛球?”大伙兒手拉著手,有說有笑,一會兒計劃這個,一會兒計劃那個,有的甚至在拉幫結派,準備玩在一起,扭成一團,玩個痛快……
下午,快放學了,大家看似平常,平常的上課、平常的作業……可心里都少不了興奮與期待,所有人都等待著宣布后再狂歡一把,然而下午就這么平平常常地過去了,什么事也沒有,平靜地過“玩”了一天……
大伙兒都失望極了,甚至連收拾書包都放慢了速度,都希望老師能在這最后的一剎那把她“忘記”的想起來,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
也許這是一個惡作劇,也許這是一個謊言,但這個善意的謊言,畢竟還給我們帶來了短暫的快樂。
劉順順聲情并茂地讀完了自己的這篇習作。我問同學們:“劉順順同學的這篇習作,給你留下了怎樣的印象?”
一位女生說道:“一件極其平常的小事在劉順順的筆下鮮活了起來,生動了起來。這篇作文寫得很有意思,這樣的作文我最愛聽。”
這位女生剛說完,班長就站了起來,反駁道:“這篇作文確實寫得很有意思,但是寫這樣的內容有什么積極的意義呢?我覺得,寫這樣的“惡作劇”沒有意義。”
同樣的一篇習作,有的認為寫得有意思,有的覺得寫得沒意義。那么,到底孰是孰非呢?
于是,我就問同學們:“劉順順同學寫的這件事是不是真實的呢?”
同學們異口同聲說道:“是真實的。”
“既然是真實的事情,就應該值得去寫。劉順順同學用生動的文字為我們再現了當時的情景,而且字里行間充滿著一種情趣。這難道沒有意義嗎?”我笑著說道。
同學們對我的話都點頭表示贊同。
我停了一會兒,繼續說:“我們的作文就應該要像劉順順這樣,善于去捕捉生活中那些真實而‘有意思’的事情來寫。追求‘有意思’可以使我們的作文少了一些故作高深,多了一些本然天成,少了一些一本正經,多了一些輕松自然,少了一些老氣橫秋,多了一些天真爛漫。這其實才是作文的最大意義之所在啊!”
聽我這么一說,班長又站了起來說:“潘老師,從您的話語中,我感覺到‘有意思’比‘有意義’更重要。”
我回答說:“對,‘有意思’不僅是一種選材的標準,還是一種表達的方式。”
后來,我叫劉順順把她的這篇習作寄給了《揚子晚報》。沒幾天,這篇習作便發表了出來。這讓全班同學都羨慕不已。
這么多年來,我始終在感受著教學生寫作文的樂趣,體悟著作文的真諦——作文是兒童心靈的牧場,它抒寫的是學生對生活的一種感悟、發現和想象,是心語的自然傾吐;它彰顯的是兒童生命的本真,是一種瑰麗的靈動;它流淌的是兒童的情趣和才思,是一種真情的涌動。我們只有這樣看待作文,學生才會視作文為一種需要,而不是一種負擔!
當然,教學生寫作文更需要傾注一種智慧。
(作者單位:南京市南湖第一小學,南京 210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