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東的詩(九首)

悲哀

小的悲哀是一只蝌蚪

大的悲哀是一群蝌蚪

在水里慢慢地游

像一塊烏云的影子

我正好俯下身子，想洗一把臉

蝌蚪游過來

所有的蝌蚪都游到我的手上

又游到我的臉上

我望著水。水是清澈的，很干凈

一場雨

仰望星空，我看見:光，是零散的

我伸開雙臂，深深一呼吸

就像真的能把它們圍攏到肺葉上來

亂

人走到橋上就往下掉

還有車輛

很多的人和車輛往橋下掉

但還是有很多的人和車輛往橋上涌

橋下落滿了人和車輛

想一想

這一場景你看不見

這一場景在我心里面

對稱

樹冠之上，是積雪的山巔

倒影在附近的湖泊表面

旁邊吃草的麋鹿不理會這些

也不理會潛伏的獅子?

它眼睛里的無知

像濕漉漉的草葉

山上

其實我也想在山上看月亮

一個人看，一個月亮

昆蟲的鳴叫像茂密的小手指

多么靜

如果我也像它一樣脫光衣服，赤裸裸的面對

那些嘈雜就會消失

多么靜聽

艾伯特不要哭

世間事不是你都可以想象出來的

有許多地方你抵達不了。但是能掌握

這有限空間的，有幾個人?

所以艾伯特你不要哭

也許媽媽并沒有真的消失，她只是

誤入想象的空間

只不過時間是一條單行道

人們以為時間很寬

其實很窄。窄得需要我們蜷起身子

輕微的顫栗，靠回憶取暖

她四歲

她四歲，像蝴蝶

只能在低空飛

她帶著我飛

那么多的風箏我們數:

小魚風箏，毛毛蟲風箏

小手風箏，小鼻子風箏，小耳朵風箏

屁屁風箏。她咯咯的笑

我差一點掉下來

短詩

小提琴。絲綢。月亮。舞臺。青草。昆蟲

用湖水洗臉，洗耳朵

鋼琴太大，像一只托盤

想騎一匹馬

我想給一匹孤零零的馬配上鞍

我總不能赤裸裸地騎著它吧

那樣還沒等我出城就會被風吹散

像我伏在地上的大部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