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條件與中國就業創造的微觀機制研究

摘 要： 文章基于勞動力需求的微觀基礎構建了一個數理模型，分析了在產業發展的普遍趨勢——技術進步和資本深化的背景下，完全競爭和不完全競爭市場情形中影響就業的基本因素。模型及理論分析表明：提高產品需求的價格彈性，增加勞動供給的工資彈性以及減少廠商的壟斷勢力是當前中國增加就業的現實選擇。

關鍵詞： 中國 就業崗位 資本深化 技術進步 就業崗位創造 微觀機制

中圖分類號：F 1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1-623X(2009)02-0040-04

從宏觀經濟層面上探討勞動相對剩余經濟體的就業問題經常面臨兩難：產業升級和就業創造似乎存在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抉擇。按照速水佑茨郎的誘致性技術變革理論，勞動力資源比較豐富的發展中國家的技術進步，通常會沿著使用相對豐富的資源而節約相對稀少的資源方向前進，這樣才能充分發揮比較優勢。［1］林毅夫進一步論證了在自由競爭的市場中，只有達到成本最小化的企業才有自生能力。在發展中國家，由于勞動力相對豐富資本相對稀缺，因此一個企業必須以廉價的勞動力來替代昂貴的資本才能使其成本最小化，這就決定了在發展中國家有自生能力的技術結構一定是勞動相對密集的，而不是資本相對密集的。［2］然而，20世紀50年代以來，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由于想直接縮小與發達國家的產業和技術結構差距，［3］都采取了趕超戰略，［4］其結果是導致了迅速的資本深化。［5］統計分析顯示，盡管中國的GDP在1978-2006年間持續保持年均9.6%的增長，但GDP的就業彈性卻并不樂觀。中國的GDP增長對就業的貢獻存在著一個轉折點，在1978-1989年間，GDP每增長1個百分點對就業的拉動為0.21個百分點，而1990-2006年間跌至0.07個百分點。在資本深化、技術進步的普遍趨勢之下，增加就業的產業發展政策路在何方？當然我們可以通過改變產業的要素投入結構來提高GDP的就業彈性，但是這需要扭轉微觀主體的利益格局。是否存在因勢利導的產業發展政策選擇呢？

基于微觀基礎的勞動力需求研究為市場競爭條件下勞動相對過剩的二元勞動力市場經濟化解就業創造和產業升級的矛盾提供了路徑選擇。本文在Combes等的研究基礎上構建了一個基于微觀基礎的勞動力需求模型，［6］分析了在產業發展的普遍趨勢——技術進步和資本深化的條件下，完全競爭和不完全競爭市場情形中影響就業的基本因素，并從我國特定的經濟發展背景出發提供了一種理論及現實解析。

一、基于微觀基礎的勞動力需求模型

在微觀經濟層面上，廠商對勞動力的需求是一種派生需求或引致需求。只有在生產和銷售的產品有利于實現最大化利潤的條件下，廠商才愿意雇傭勞動力。短期的勞動力需求取決于勞動的邊際生產率，而長期的勞動力需求取決于等產量線及其要素投入組合的選擇。因此，廠商利潤最大化的勞動力需求行為是微觀層面上的勞動供給彈性、勞動對資本的替代彈性、要素邊際產出、要素相對價格和產品需求彈性與宏觀層面上的技術進步、資本深化、產出擴張和產業升級的聯系紐帶。

本文所構建的模型基于勞動力需求的微觀基礎，納入產品需求的價格彈性和勞動供給彈性因素，試圖從市場競爭的角度分析在技術進步和資本深化的普遍趨勢下促進就業的產業發展策略。

（一）完全競爭的情形

假設廠商的生產函數為:

Y=ANαK1-α （0＜α＜1）（1）

A為全要素生產率，代表技術進步。P代表單位產品的價格，PK代表單位資本的價格，w代表單位勞動力的價格。假設產品和要素市場都是完全競爭的，那么在長期的均衡中，廠商獲得零利潤，勞動的價格等于勞動的邊際產出，資本的價格等于資本的邊際產出。

P#8226;Y=K#8226;PK+L#8226;w

YL=αYL=wP

YK=(1-α)YK=PKP

于是我們可以得到均衡時產品的價格表達式:

P=wα(PK)1-ααα(1-α)1-αA

（2）

為了考察技術進步和資本深化對就業的效應，我們引入產品的需求彈性δ，和勞動的供給彈性ξ，根據定義有：

dYY=-δdPP，dNN=ξdww（3）

根據（2）（3）整理可得

dNN=ξ(δ-1)udAA-(1-α)

dPKPK（4）

其中u=11-α+ξ+αδ，顯然u＞0。

統計分析表明，技術進步和資本深化是中國的產業發展的一個普遍的趨勢，在技術進步導致A不斷上升和資本深化導致資本的邊際產出PK不斷下降的條件下，dAA＞0且dPKPK＜0。在這種情況下如何保證就業的增長呢？式（4）表明，只要產品的需求彈性δ＞1，并且勞動的供給彈性ξ足夠大，則可保持就業的增長。

（二）不完全競爭的情形

根據市場競爭屬性的差異，用于分析不完全競爭情形的靜態博弈模型有Cournot產量競爭模型和Bertrand 價格競爭模型。由于產量是較價格更為穩定的戰略變量，所以 Cournot 模型的內在機理與現實的動態性沖突顯然不如 Bertrand 模型那樣突出，尤其是將產量解釋為廠商生產規模時更是如此，因此Cournot-Nash 均衡與經驗實證結果表現出了更好的吻合性。據此，本文以下的分析將基于Cournot 模型。在產品同質的Cournot競爭情形下，每個廠商在別的廠商產量既定的前提下選擇自己的產量水平達到利潤最大化。

廠商利潤最大化函數可表示為:

π=(P′-C)q（5）

其中π為利潤，P′為產品價格，q為單個廠商的產量，C為平均成本。顯然

C=wα(PK)1-ααα(1-α)1-αA

（6）

廠商選擇產量q使利潤最大化，對式（5）求q的一階導并令其等于0得：

(P′-C)+P′qq=0（7）

假設廠商的數目為n，則nq=Y。在Cournot競爭情形下，根據產品需求彈性的定義有

δ=qP′P′q#8226;1n（8）

由式（6）（7）（8）解得:

P′=δnδn-1#8226;

wα(PK)1-ααα(1-α)1-αA

（9）

式（9）結合（1）（3）得:

dNN=ξ(δ-1)u

dAA+

1δn-1dnn-(1-α)

dPKPK（10）

可見，不完全競爭情形下廠商的定價依賴于生產成本、產品的需求彈性和廠商的數目。當廠商的數目不變時，即dnn＝0，Cournot競爭情形下的勞動力需求與完全競爭情形下的勞動力需求方程相同。當超額利潤吸引更多的廠商進入某一行業的時候，即dnn＞0時，該行業總就業增加。因為廠商的不斷進入導致原有廠商的壟斷勢力下降，產品價格下降，如果產品的需求彈性δ＞1，并且勞動的供給彈性ξ足夠大，則就業增加。

隨著新的廠商的不斷進入，原有廠商的利潤不斷下降，在均衡的情形下，超額利潤為零。

π=P′δ#8226;nq=P′#8226;Yδ#8226;n2=0

（11）

結合前面式子整理得:

dNN=2ξ(δ-1)ηdAA

-(1-α)dPKPK（12）

其中η=(δn-1)/{2α(δ-1)(δn-1)+(1+ξ)［δ(n-1)+δn-1］}，在δ＞1的情形下，顯然η＞0。

不完全競爭情形的勞動力需求模型分析表明，在產業發展的普遍趨勢——技術進步和資本深化的條件下保持就業的增長除了要求產品的需求彈性 δ＞1，并且勞動的供給彈性ξ足夠大以外，降低廠商進入門檻，減少壟斷勢力，促進更多的廠商進入是增加就業的政策引導方向。

二、模型的理論及現實解析

模型的分析雖然不失一般性，但也舍棄了一些區域和時期的特定因素。理解競爭條件下，資本深化、技術進步的普遍趨勢中就業創造的微觀機制必須從我國特定的經濟發展背景出發尋求理論及現實解析。

（一）資本深化與就業創造

在市場機制完善的情形之下，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廠商的要素投入量，由要素的邊際資源成本與邊際產出收益決定，但是中國的要素市場受太多的非市場因素的制約。從資本市場的角度而言，國內外的許多學者從制度、歷史、政策等角度探討了中國工業化過程中的資本深化問題。他們一般認為，國有企業的資本深化是計劃經濟體制和長期執行重工業優先發展策略的結果，鄉鎮企業的資本-勞動比率的快速上升并不是主要因為鄉鎮企業面臨的勞動力價格上升過快，而是一個“過度進入”和“過度競爭”的結果，地方政府介入干預信貸市場為這種過度進入和過度投資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奉行違背比較優勢的趕超戰略扭曲了資源的配置，也導致了資本-勞動比的上升。［7］ ［8］中國的資本深化現象的本質原因是政府介入企業的投資行為所導致的資本使用成本下降所引發的。資本價格的下降會降低成本，從而降低產品價格。如果產品需求的價格和勞動的供給都富有彈性，在資本深化的背景之下，同樣可以通過產品需求量的上升增加就業。

（二）技術進步與就業創造

經濟發展總是伴隨著技術進步。技術進步對就業的影響可以分為直接效應和補償效應：直接效應體現為技術進步會節約要素投入，減少經濟增長對就業的需求；補償效應體現為技術進步促進了經濟擴張，在總量上增加了就業需求。技術進步條件下的就業總量的演變取決于直接效應與補償效應的相互作用。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技術進步以技術引進為主，這種引進的技術通常并不符合中國的資源稟賦特點，齊建國關于中國1978—1999年技術進步對就業的綜合影響的實證研究表明：1991年以前，技術進步對就業的影響以增加就業為主，1991—1999年，技術進步對就業的影響變為絕對減少就業需求，因為隨著國內技術水平的普遍提高，市場競爭加劇，引進技術對經濟增長的邊際貢獻率下降。［9］

因此，技術進步條件下的就業創造就依賴于補償效應的充分發揮。一方面，技術進步會創造出新的產品部門，新的產品部門并不必然構成對原有部門的替代，而是一種豐富和多元化，這種多元化從總量上增加了就業。另一方面，發生在原有部門的技術進步會導致產品價格下降、利潤上升和實際工資的增加。［10］產品價格的下降會導致的產品需求增加；超額利潤可以進行新一輪的投資；［11］更高的實際工資會引發額外的消費需求，［12］［13］在三種情形之下發生在產品需求富有彈性產業的技術進步所引發的產品需求增加，都促進了就業的增加。

（三）產業競爭與就業創造

中國當前是一種轉型經濟形態，在一些具有廣闊發展前景的行業，競爭還不是一種常態，而現存的壟斷并非一種自然壟斷，有政策引導促進競爭的可能。隨著產業進入壁壘的瓦解，一方面，當超額利潤吸引更多的廠商進入某一行業的時候，原有廠商的壟斷勢力下降，產品價格下降，如果產品需求和勞動的供給都富有彈性，則可促進就業的增加；另一方面，盡管競爭導致原有產品的利潤下降，但是廠商對壟斷利潤的追逐會引致產品的創新和模仿，而伴隨著產品生命周期的壟斷利潤波動而引發資源的重新配置，于是廠商的進入、退出帶動就業的波動。［14-15］顯然，對于某個產品部門而言，廠商的數目和就業都遵循一個先遞增、達到最大化，后遞減的過程，但只要新的產品部門及時涌現，總就業就能保持持續的增長。［16］

顯然，資本深化、技術進步和產業競爭對增加就業的作用程度依賴于產品需求的價格彈性和勞動供給彈性的大小。

一方面，產品的需求彈性δ越大意味著資本深化、技術進步和產業競爭所導致的產品價格下降引發的需求增加越顯著。如果產品需求增加所導致的勞動力需求的補償效應，超越了資本深化所導致的要素替代效應和技術進步所導致的要素節約效應，則可以促進就業的增加。

另一方面，資本深化、技術進步和產業競爭，使得產品價格下降而導致的產品需求增加而引起的對勞動力需求的增加畢竟是一種潛在的需求，這種潛在需求能夠在何種程度上轉化為現實的需求取決于勞動的供給彈性ξ。當ξ→0時，勞動的供給非常缺乏彈性，對勞動力需求的增加完全反映在工資的上升上，理性的廠商將用資本替代勞動，導致資本深化。當ξ→∞時，勞動的供給有無限彈性，廠商可以在工資不變的條件下雇傭任意多的勞動力，勞動力需求效應將非常顯著。

三、結語

本文對完全競爭和不完全競爭市場情形下基于微觀基礎的勞動力需求模型的分析表明：在產業發展的普遍趨勢——資本深化和技術進步的條件下，將產品的需求彈性和勞動的供給彈性作為產業選擇的指標，可以實現產業升級和就業增長的統一而促進競爭，減少壟斷勢力可以強化技術進步對就業的拉動。

從提高產品的需求彈性的角度而言，強調技術進步、產業升級和產品創新在產業發展過程中對勞動力需求的意義。從增加勞動的供給彈性的角度而言，傳統的產業中，勞動供給富有彈性，但是產品需求基本飽和，因此傳統產業的發展重在開拓新興市場和產品的創新，從需求的角度促進就業的增加；在新興產業中，產品的需求富有彈性，但是由于勞動力市場分割，這些產業通常面臨著勞動力供給的瓶頸，如教育、技能等因素的約束，因此新興產業的發展要達到增加就業的目標，依賴于勞動力供給措施的同步實施，如減少勞動力流動的障礙、加強教育和技能培訓等。另外，降低廠商進入門檻，減少壟斷勢力，促進更多的廠商進入是增加就業的政策引導方向。

本文論證了就業創造和產業升級及技術進步的交互促進；強調了教育和技能培訓在增加勞動供給彈性，減少二元勞動供求結構矛盾在增加就業過程中的重要作用；重視產業政策引導和競爭機制在二元勞動力供求的背景下對就業創造的積極意義。本文的研究結果體現了經濟理論的融合與互補，總量擴張與結構優化的和諧與統一，而不是非此即彼的矛盾與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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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icro-Mechanism Based Model for Enlarging the Employment Market in China

LI Jing-rui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520， P. R.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constructs a mathematic model by a micro basis of labor demand. In the model the basic elements affecting employment in perfect and imperfect competition markets are analyzed under the general trend of capital deepening and technology progress. The model shows that， improving the price elasticity of goods and service demand， increasing the elasticity of labor supply and reducing the monopoly power of the firms are the realistic choices for China to enlarge its employment market.

Key words: China; jobs; capital deepening; technological progress; creation of jobs; micro-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