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國際金融監管體系主導權的爭奪中,立足點恐怕還在南南合作
6月16日在俄羅斯葉卡捷琳堡舉行的、有史以來首屆“金磚四國”峰會,在國際輿論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金磚四國”中的“金”光主要來自中國和印度,可以舉美國中央情報局的調查估計數字來說明問題。按人口來說,“金磚四國”是兩個層次:一、中國(人口約13億4000萬)和印度(約11億6600萬)是世界僅有的兩大超級大國;二、巴西(將近2億)和俄國(約1億4000萬)是二等大國。
按經濟實力來說,中國居世界第二位(約7萬8000億美元),印度居世界第四位(約3萬2370億美元),俄國居世界第七位(約2萬2250億美元),巴西居世界第十位(約1萬6650億美元)。行家認為,俄國經濟結構比巴西弱,這次由于國際金融風暴以及石油價格大跌而受害最慘。
“金磚四國”受人注視,與金融海嘯爆發后出現的由新興國家逐步取代美國經濟中心地位的動議不無牽涉。這次四國首腦發表16條聯合聲明,第三條就是:“改革國際金融機構,強烈認為應建立一個穩定的、可預期的、更加多元化的國際貨幣體系”。
“金磚四國”對著國際金融首都華爾街打太極拳,正在全神貫注奧巴馬如何擺布美國銀行的華爾街大老板卻不屑一顧。奧尼爾在倫敦回答人民網記者采訪時也說出世界經濟仍然由G7主導,只有與美國、日本、英國、加拿大及歐盟聯合起來,“金磚四國才能算是得到真正承認”。
《文匯報》上有篇題為“中國外交走進多邊協調時代”的文章,認為中國忙于“G8+5”(八個“發達國”加中國、印度、巴西、墨西哥、南非)、“G20”以及“上合”,再加“金磚”(遺漏了“東盟(亞細安)+3”與“東盟+1”),“將日益全面、深入地參與國際經濟、政治、安全等事務,并努力通過多渠道、多樣化的機制和途徑就各種國際問題進行多邊協調”。
其實以上這些機制,除了“上合”以外,都有華而不實之嫌。用美國人的話說,其“photo-op”(攝影留念)的意義勝過實際問題的解決。
“G8+5”、“G20”與“BRIC”呈重疊之勢,開起會來像走馬燈轉動。印度輿論形容今年6月“金磚四國”峰會是掛在“上合”車皮上,只能為“上合”作廣告,“金磚四國”的真實重要性并沒有展現。
“金磚四國”還沒有形成“圈”,四國之間的雙邊關系也相當復雜。在地緣政治范式中,最主要的規律是國際競爭,“盟國”也好,“圈內”也好,明里暗里競爭起來就會“六親不認”。中俄、中印、印俄之間在這方面的是非、恩怨是說不完的,即使搭起“金磚四國”的平臺也不會自然消失的。
巴西總統盧拉為《環球時報》撰文,指出“金磚四國”之間自2003至2008年貿易額增加五倍。美國布魯金斯研究所的“中國通”沈大偉(David Shambaugh)指出,中國和巴西兩國政府在國際戰略上達到“南-南”志同道合,和拉美其他左傾政府(阿根廷、智利、委內瑞拉、巴拉圭、玻利維亞、厄瓜多爾)也越走越近。針對這一現實,北京在搭建“金磚四國”平臺時還得考慮如何不將其他拉美友好國家排斥到“圈外”。
如果把巴西除外,“金磚四國”就變成一百年前列寧所提倡的俄、中、印三國人民大聯合的新版了。
在沒有狼也不必叫“狼來了”的“金磚四國”之間,中國將更能融洽相處。至于能不能重溫“秋水伊人”的甜蜜,那就要看事態如何發展了。
金融危機中,中國同時也簽署了一系列讓人眼花繚亂的貨幣互換協議,并緊鑼密鼓地和金磚國家商討擴大本幣結算的可能,.國際媒體認為,這些都是中國走出美元陷阱,讓人民幣發揮更大作用的妙招,但因為“特里芬”悖論客觀存在,要想兩全其美是不可能的。
中國和其它國家貨幣互換,或者本幣結算,一個核心問題是如何讓兩國的貨幣相關聯起來,否則如果還是通過美元換算就失去了本幣結算的意義,但如果不通過美元,又涉及到它們和美元以及其它主要貨幣的套利問題。.現在貨幣互換的規模還很小,因此外幣匯率下跌的風險也不大,但反過來說因為規模不夠,也就談不上對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意義。
雙邊協議是多邊協議不成功之下的無奈之舉,而匯率等問題更是給協議增加了不穩定因素?!柏泿呕Q”和“金磚之盟”很有可能是金融海嘯中的一個應景之作,最大的作用還在于促進出口和獲得資源。
從兩年前的次貸危機爆發,到如今的危機終結初現端倪,雖然世界各國在對危機的認知及治理過程中均不同程度地認識到:世界范圍內各國之間的聯合監管是規避此類危機再度蔓延的重要手段,但是因急于整治各國內部次貸危機沖擊,這一重要政策舉措反被束之高閣。時至今日,美國、英國與歐盟等國家和地區均開始討論金融監管改革議案。在近期舉行的歐盟峰會上,歐盟27國終于開始搭建泛歐金融監管框架,同意設立一個歐洲系統性危機委員會(ESRB)。
日前,英國財政大臣達林公布了金融規范改革的藍圖。據相關媒體披露:這份藍圖雖然不是最終定版,但是基本還將維持財政部、央行和金融管理局(FSA)三足鼎立的監管架構,不會把權力大幅移轉給英格蘭銀行(央行);而此前奧巴馬公布的美國金融改革計劃則將賦予美聯儲(FED)更多的權力以監管美國規模最大、最具系統關聯性的美國金融公司,同時宣布建立消費者金融保護機構來管理普通消費者的非理性行為。
從表面上看,美國與歐盟呈現出不同的金融體系監管改革傾向。英國與歐盟均主張監管權力分散與相互制約的原則,而美國則傾向于建立一個一體化、全能的金融監管機構來監控市場系統性風險。但是從最近數次會議與市場、媒體的真實反映來看,未來的發展卻可能向相反的方向發展。
如歐盟在峰會上爭議不斷,在關于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繼任問題上,原本親近巴羅佐,事實上也得到巴羅佐支持的法、德兩國卻猶豫不決。這將對未來歐洲系統性危機委員會(ESRB)的前景產生很大的不確定性。試想,如果沒有法德兩國的支持,歐盟在泛歐監管問題上豈不是舉步維艱?而英國在歐盟統一監管問題上嚴控歐洲央行行長特里謝執掌ESRB的堅決行動,也使歐盟最終在統一監管領域面臨諸多的爭議和妥協。
如果需要英、法、德等歐盟主要成員國相互妥協達成一致,那么這個歐洲系統性危機委員會的作用能力將會被大大削弱,最為悲觀的預期是,或許只能達成形式上的統一,而非實質性的共同監管。而奧巴馬的金融監管改革方案也受到社會以及輿論普遍的質疑:如果對金融機構的監管權力全部集中于美聯儲,那么誰來監管美聯儲的潛在“越軌”行為呢?權力膨脹滋生的腐敗是危機最易滋生的溫床。
種種爭議和質疑,顯示出世界范圍內金融監管,尤其是聯合金融監管的前景堪憂。當然,這一方面是因為傳統的力量過于強大,絕非朝夕能夠改變,如歷來強調權力分離的歐洲對于自身利益的訴求過于強烈;而追求個人英雄主義的美國則不會放棄對美聯儲的造神運動;另一方面則源于現實利益的沖突,如仍在歐元區外的英國不會放任歐元主宰英鎊,美國金融機構高層總是逆勢為高管加薪等等。
如果這些現實的問題得不到有效的協調或者解決,那么世界范圍內的監管與聯合監管革新將仍未可期。那么對于中國而言,如何積極參與到全球監管合作的框架中來,將是一個有重要研究價值的課題。畢竟,現在世界銀行將世界經濟復蘇的希望寄托于中美兩國的經濟復蘇,IMF的增資擴股也向中國頻頻伸出橄欖枝。
在預期新一輪南北合作進展遲緩之際,加強以中國為核心的南南國際監管合作,甚至擴展至危機時期的經濟交流將是有效的替代措施。這也是在全局整合困難時,實現局部突破的主要戰略選擇。如果能夠有效地加強中國與發展中國家,尤其是周邊國家之間的金融監管合作,并在其中發揮主導性作用,那由此帶來的國際政治經濟影響力同樣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