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11月,也是在華盛頓,人們在聚焦美國總統大選、興奮于奧巴馬歷史性獲勝之后,又將目光投向關乎世界未來的下一起大事件:將于11月15日召開的20國集團金融峰會。
這是本次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全球最重要經濟體領導人首次聚首,共議應對之策(參見本期“專訪IMF總裁斯特勞斯-卡恩”)。雖然不能幻想已經極度深化的危機能通過一次高層會商頓獲解救之道,但多邊會商行動本身就意義重大;人們也完全有理由期待,此次會議將成為建立廣泛共識、制定實質性行動計劃的關鍵性起點。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將親自赴會,正是外交部發言人所稱中國政府在“積極考慮”之后展現的積極姿態。
放在金融危機全球蔓延的背景下定位此次高規格多邊會議,需要承認全球化大勢已成。須知此次危機應對與1929年至1933年世界經濟大蕭條的本質差別,當年尚可“自掃門前雪”,今天惟有同舟共濟。過往數月中,各大央行的同步舉措正是前奏。無論全球化如何被斥為此次危機的“罪魁禍首”,無論當事者如何各有打算,世界各經濟體之間的互相依存已經成為現實。20國首腦相約峰會的目的,就是要共同化解全球系統性金融危機,攜手迎戰世界經濟衰退。這本身就是全球化的效應,喜之怨之均在其次,作出取其利避其害的抉擇,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承認這一現實,則應當看清中國的位勢。在全球性金融危機中沒有任何經濟體能夠幸免,中國作為全球化的主要受益者不可能例外。應當看到,此次以華爾街為中心向外擴散的危機有個擴散過程,發展中經濟體起初只是身處沖擊波外圍,而眼下深度挑戰正在來臨。中國很可能將面對更為惡化的局面。國際勞工組織近日表示,全球金融危機有可能使世界失業人口從2007年的1.9億人增加到2.1億人,這種史所未見的增幅,將使中國出口出現持續甚至急劇減速。而在中國國內,投資增幅下降已導致就業形勢相當嚴峻。
就整體而言,中國經濟表現可能相對勝出,但自身感受的傷痛仍可能極為深重。慮及此,更應當看到這場全球性危機中并無“救世主”和“被解放者”之分,沒有機會作壁上觀。對中國而言,積極參與國際間協調機制以化解金融危機,通過必要努力以推動全球性經濟信心重塑,正可緩解外部沖擊造成的本國經濟增長過快下滑和失業快速增加等問題,可謂惠人利己。
當然,中國畢竟是發展中國家,在應對金融危機時只能與其他經濟體一起,擔負類似應對氣候變化中“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所謂共同責任,是指全球化通過金融市場和物質產品市場實現了收益傳遞,也導致了風險傳染,因此,只有通過共同化解風險才能共渡難關;所謂有區別的責任,則指各國在全球性金融體系重塑和各自金融市場監管中應各自有所作為,且根據自身經濟受沖擊的程度給出合理的政策安排。
中國應該從金融危機中汲取教訓,繼續致力于自身金融體系的完善,深化銀行改革、健全資本市場、提升監管體系都是重要議題。從根本上說,中國的實體經濟持續崛起,是推動全球擺脫經濟危機的催化劑。如果中國通過有效擴大內需、產業升級和城市化,確保中產階級發展成長,使7.3億農村居民純收入翻一番,則有希望在未來五至十年中保持10%的年均復合增長率,為全球性過剩產能提供吸納地,為資本流動提供“避風港”。這將在明年和后年兩年,構成對抗全球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的“防波堤”。
中國在國際社會中的責任不容回避。在當前,最現實的舉措,就是積極向發達經濟體提供必要的融資安排,推動全球金融市場走出困境。坐擁1.9萬億美元巨額外匯儲備,決策者當清醒認知大型債權人的特殊地位,深悉任何幣種結構調整或債務減持的微小舉措,都可能在事實上使外匯儲備資產市值進一步縮水;而只有持續推動債權和幣種結構穩定,才能堅定全球投資者對貨幣市場和資本市場的信心,進而確保中國外匯儲備資產的安全。
危機爆發以來,各國政界、商界和學界對當今國際金融市場協調和監管機制作了初步反思。雖然尚難有詳細擘畫,但建設新布雷頓森林體系之議已然紛起。中國一方面應該推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自身的改革,通過平衡各成員國的份額和表決權,更多地發揮該組織在金融穩定和貨幣穩定中的作用;另一方面應提速匯率形成機制改革,推動人民幣定價市場化,并逐步轉換對外貿易中的定價貨幣機制,使人民幣步入區域化、國際化之路。在此基礎上,中國貨幣當局應與美聯儲、歐洲中央銀行、日本銀行等貨幣發行機構合作,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框架內,謀求建立新布雷頓森林體系——一個面向全球金融穩定的新型國際貨幣框架。
金融危機不是全球化的失敗和終結。各國政府在處理危機中建立起來的國際合作機制,無疑將為更為深廣的經濟和金融全球化提供制度保障,提升全球抗擊金融和經濟危機的能力。新一波全球化必將在危機過后滾滾而來,而危中之機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