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散文初探

摘 要： 趙熙散文被人們忽略。趙熙散文在思想方面的一大特色是追求傳統“仁”，認為“仁”于人性、治家立國、個人修養的意義都非常重大。其作品在藝術上奇崛古奧與簡潔流暢相融的特點非常突出。

關鍵詞： 趙熙 香宋文錄 近代文學 仁

在近代文學史上，榮縣文學家趙熙（1867—1948）以詞、詩、戲曲聞名于世，“以《香宋詞》著名”，被譽為“蜀中詩豪”等。他的戲曲數量最少，獲得的聲譽卻極大，其改編的《情探》成為“各個劇種移植的一個范本”［１］。同時他也是書法家、畫家，一直在藝術界享有盛譽。可能正因為這樣，人們忽略了作為散文家的趙熙的存在，雖然有“趙熙工古文辭”［2］P68，但至今尚未見一篇專論其散文的文章，偶有涉及，即為吉光片羽。本文希望簡論其文，以期拋磚引玉。

一、趙熙散文概況

作品的影響與其整理傳播狀況關系甚密。散文創作伴隨趙熙一生，他于此傾注的心力，遠較其詞為甚，但卻無《香宋詞》這樣的文集以助揚名。趙熙矜慎筆墨，其散文與其詩集一樣，生前都未付梓，嚴重散失。但詩歌偶有小的結集行世，解放后大陸、臺灣皆有選本，“詩人趙熙”深入人心；而散文一直未有其個人別集，時至今日，也很少見到選趙熙散文的文獻，故長期隱而未彰。直到《趙熙集》［３］的編輯，始集為《香宋文集》。滄海存珠，始克成編。該集以體式為別，緯以時序，都為三卷。有紀年者，作于1895年的《趙孝子傳》為最早，較晚的為1943年的《與林山腴》等篇，前后歷時半世紀。分體則有“記”15篇、“敘”18篇、“雜文”8篇、“碑”“傳”各7篇、“墓志”15篇、“奏議”3篇、“書札”31篇，共104篇。《趙熙集》主編王仲鏞為《趙熙集》作的《前言》稱“共輯得一百零一篇”，不確。卷帙非巨，儼然成冊。另一編者王文才曾稱“今存遺文，約50篇”［2］P69，與現實相去也較遠，但他提及的《先大夫哀啟》《沙河墓銘》卻未見收錄，不知是否存世。也未收榮州碑林保存的趙熙撰文并手書的“售粥代賑碑”的碑文。著于明信片的與其師胡薇元等的零章短簡，也未入集中。由此可見，《香宋文集》亦非全璧。如能全面輯錄類似的趙熙書畫等手跡里的文字，應有較大收獲。

趙熙散文，與一般傳統文人作品相似，呈現出一種雜文學色彩。其中“墓志”、“奏議”等應用色彩較濃，雖時見佳處，有《懿丘志》等傳世之作，但畢竟與美文觀念的散文有一定距離，故其精華部分不在此。其“記”“傳”“敘”等正體現其“以‘左’‘史’為法，特重韓柳”［2］P68的研習成果，成為其作品中最為人稱道的部分，如《劉大夫傳》《橫溪閣記》《離堆佛樓記》《爾雅臺記》《仙皇臺記》《草堂寺記》《川南學堂記》等廣為世人傳誦。其成就不一而足，限于篇幅，以下就其思想與藝術最顯著者略作分析。

二、一貫的精神命脈：仁

趙熙散文在思想方面的一大鮮明特色是追求傳統的“仁”。“仁”是貫穿他散文的根本思想，具有一定的終極追求色彩。李樹民在評《售粥代賑碑》時說“趙熙是高舉傳統仁義大旗的最后一批棋手”［４］，這在趙熙及其友朋的往答唱和中隨處可見。趙熙詩詞中的悲天憫人，也自有“仁”在其中。趙熙散文中的表現尤為鮮明突出，他認為“仁義者事之極也，弗宜于制事非義，外夫立人之道不仁，君子之所以異于人者幾希，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損庵后記》），把仁義視為君子的根本要求，進一步闡明“仁”是人之于禽獸的根本區別，成為他衡量事物的一條基本標準。他贊美黃九文營建放生池的用心“仁哉此心，孔、佛同契”（《北溪放池記》），其行為為釋氏所崇，在趙熙眼里，亦顯孔門精神。肆力于仁，可使人世和睦，社會安定，“以愛古者愛今，而相和相睦，仁者有事焉”（《此君軒記》）。奉行仁道，于家國影響深遠，“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國作亂，是人非人”（《〈榮縣志〉敘錄》）。在《售粥代賑碑》里有更全面論述：“一人仁，人人仁，斯治矣。一時仁，時時仁，斯長治矣……亂之道，不仁而已矣！思轉以為治，治之道，人人仁，時時仁而矣。”擁有仁，對個人修養也具有非常積極的意義。程頌云受人頌揚，“人咸曰：何大人之含弘也。余私謂：禮謂‘獨居思仁’，非耶？”（《〈養復園詩集〉序》），這里，趙熙認為，正是因為他能奉行“獨居思仁”的要求，才有這樣的風范。他認為賀良樸的詩“大氐語無刻瀉，取適己意，油然肫獨而不致飾乎外，禮家所謂仁氣也”（《〈南荃詩鈔〉序》），“仁氣”成為了詩歌審美韻味形成的基礎。仁道作為作家心目中最熟悉的狀態，被引以為喻，“蓋誠者物之終始，其始易能也，我欲仁斯仁至矣”（《跋〈通書〉后》），其津津樂道，習為常規，于此可見。

趙熙身處晚清與近代的大變革之際，社會新舊思想的沖突非常激烈，我們難以以個人好惡簡單肯定這種追求在那時具有進步意義。但剝離當時現實需要，這種堅守以其赤金之質必將在現在和將來產生深遠影響。

三、奇崛古奧與簡潔流暢相融的藝術特點

王仲鏞《〈趙熙集〉前言》認為趙熙“古文成就亦至高，清末嘗與吳汝綸、馬其昶諸人游，摛詞簡凈，嚴于義法。中年以后，篤志經史，為文淹雅閎深，時臻精美醇穆之境。”王文才論趙熙散文“堅蒼兀奧、尤尚簡潔”［2］P69。二先生所論大致相同，一在“簡”、一在“深”，均切中肯綮。這與其“篤志經史”、師法多門有關，他善于采擇百家而熔于一爐。“然所取法，不獨唐宋，上溯漢魏碑銘，兼采史傳儷語。”［2］P69從而形成蒼勁有力、奇崛古奧與簡潔流暢相融的特點。

他的這種特點往往同一篇中均有體現。《離堆佛樓記》《爾雅臺記》《草堂寺記》諸記“或考證名物，或辯論是非，并高格雅言”［2］P69，正見其“淹雅閎深”，層層揭過，層層突破，愈進愈奇，其深厚的學養和見識令人嘆為觀止，有其命意奇崛的一面。同時，具有以才學為文的特點，常常插入奇詞僻字。例如“有羅漢松輪囷合抱，殆數百年物，國變后幸不毀”（《此君軒記》）之以“輪囷”狀松。奇僻生新的特點，有似宋詩，可能與其“宋詩派”詩人的詩人氣質有關。簡潔流暢者，如《老君洞記》記述游蹤，簡潔明晰，從容淡雅。該文有柳宗元“永州八記”之風，狀景講究一字奪魄，不作更多渲染，“寺門刊山腹而立，因山之勢，可屋者屋之，故其宇散入崖際，極高者如鳥巢焉”，“如鳥巢焉”一喻簡潔傳神。它如《居宅記》“饑窮相萃，蓋炊煙不達于屋者極日，往往而是矣”狀窮困，“寬原春夏之交，濃綠無隙，冬水如明鏡，白鳥時友其群，浴翔于下”狀景致；“由宅閑步，平田清曠，林木開除，毗鄰之聲，雞犬相答，牛矢在路，各沿其村；亦或婦姑相詈，嘈雜競作，男女行汲，相勞有秋，杳然不知禮俗之有畔岸，然而樸則甚者也”狀民俗，色澤素淡，滿紙生活氣息，景象神氣貫注，“臻精美醇穆之境”。

參考文獻：

［1］楊樺.試論川劇《情探》的改編成就［J］.四川戲劇，1996，（5）：29.

［2］王文才.蜀中詩豪趙熙［A］.四川省文史館等編.四川近現代文化人物續編［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3］王仲鏞.趙熙集［M］.成都：巴蜀書社，1996.

［4］李樹民.《售粥代賑碑》簡評［A］.羅應濤.巴蜀古文選解［C］.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2：5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