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鄭彥英出生于陜西省的禮泉縣的鄉村,他寫的小說、電影等作品不少是以鄉村為背景的,雖然近期有些作品寫城市,寫礦區,但這些作品的底色仍是鄉村的。中國是一個農業社會,工業化的城市無不打上鄉村的烙印,在某種意義上鄉村是一個詩意的別稱。在鄭彥英的作品中,我們感到了流淌著的詩意。海德哥爾說的。人們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的詩意,多么美好,涵蓋了他所處的那個時代人們的生存本質以及對人類未來詩意的撫摸,詩意籠罩著大地,在樹林和河流之間流淌,在城市的高塔頂上纏繞,人作為詩的肉身和闡釋者,享受著自然和生活的雙重饋贈。然而,在20世紀后20年的中國,特別是在世紀之交,隨著全球一體化和本土的城鄉一體化進程,商品的洪流橫沖直闖,人們的生活變得緊迫茫然,金錢站在了這個時代的制高點。而它的代價是詩意的喪失,自然隱居其后,人身上詩意的部分被淘空,像河床上的蜂窩石,大地上到處都是車輪、速度、煙塵、污染。
有論者認為。人類詩意的消解已不可避免。然而,人在本質上應該是詩意的產物,詩意是人身上的水分。是這個世界最清涼最有活力的部分。詩意不只是存在于彼岸,它也存在于此岸。沒有詩意的人生將像不會開花的樹木,沒有陽光的海平面,機械而麻木。
詩意依然存在,它存在于人的生命的深處那被日常生活所遮蔽的地方,它存在于無邊無際的原野,存在于豐厚的民俗中。近期,鄭彥英忽然捧出了他的新作《鄉村模樣》,多少有些出乎同行們的意料,這是一本有別于他的其它著作的書,文中有畫,畫中有文,詩與畫幾乎達到了完美的結合,在這個缺少詩意的年代里。這里便是一個詩意的世界。
要表現自己心里珍藏的故里風俗和鄉土人情,鄭彥英沒有采用小說和散文的形式,而是用散文詩和焦墨畫結合的形式,簡潔而有力,確是一個大膽和新穎的創意。我們看到一個鄉村詩意捕獲者。用激情和責任,用藝術和良心,在喧囂的人流之外耐心地修補著,尋覓著,我們看到他于黃昏的時間深處在中國北方的原野上那深深彎下去的腰身。
二
鄭彥英是一位著名作家,尤其善長小說和影視劇的寫作,影響甚大。他近來創作的小說《拂塵》,竟一版再版,成了暢銷書;他的散文集《風行水上》、《在河之南》洋洋灑灑,才情閃爍,談經論道,縱橫古今,也頗受讀者的青睞。
鄭彥英目前擔任河南省文聯副主席,河南省文學院院長,河南作家協會常務副主席職務,是國家有突出貢獻的專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性格爽直。為人誠懇,聲若洪鐘。在他出版的15部作品集和9部影視劇里,我們能夠感覺到八百里秦川刮過來的風,那愴然的秦腔和厚重的民俗里至今還保留著濃濃的詩意。在上世紀80年代,他所編劇的電影,首次代表我國參加西柏林國際電影節;他的小說和散文作品曾30多次獲省部級以上文學獎;他的書法和繪畫作品也曾在全國展覽中獲獎。鄭彥英當過省里黨刊的編輯,專業作家,市報總編,副市長,最后還是回到了他所熱愛的文聯系統,一邊當管理者,一邊搞寫作。認識他的人都會被的性格所感染。他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有情趣的人,不論遇到什么事,哈哈一笑就過去了。評論家胡平曾經評價鄭彥英的小說:“比如讀《拂塵》,你絕不會因生澀或乏味讀不下去,你會被吸引住,被作者豐富的閱歷和趣味籠罩住,使你感到作者所描繪的是你從未體驗過的,就由陌生感和新鮮感把你帶入不同的世界?!痹卩崗┯⒌淖髌分?,我們可以讀到他的性格,他的情趣和暢達的人生態度。他的辦公室在二樓。你常常從一樓就可以聽到他那粗獷的笑聲。你在他的臉上看到的多是笑,他是微笑著走過他50來年的人生歷程的。50來年,他從一個鄉村的孩子成長為一位領導干部、知名作家,一定會遇到過常人所難以想象的難處和困苦,但他學會了微笑,用微笑驅趕生活中的陰影,用微笑面對未來。也許。微笑就是他的生存哲學。人生多有不如意處,為什么有些人總是苦喪著臉,不如微笑起來,你一微笑,心情放松,肌肉放松,說不定一覺醒來,又是陽光。在鄭彥英寫下的作品中,文字間,我們總是看到光亮的東西浮動紙上,有時,每個字都好像在微微地笑著。讀者會從這些笑意的文字中得到釋然,重新面對生活。
三
打開《鄉村模樣》這本書,每一次都會勾起我對鄉村的記憶。鄭彥英用優美的、詩意的文字記敘著感覺的鄉村風俗,他的焦墨畫更是充滿了情趣,一筆一畫總關情,讓人在受感染的同時,又笑個不停。比如:《正月十六跳火墻》一節中這樣寫道:“正月十六,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的延續,到了晚上,人們是要繼續看燈、鬧燈、猜燈謎的,有關燈還有許多活動。但是,日子畢竟到了正月十六,正月初一是大年,正月十五是小年,大小年都過了,節日漸漸接近尾聲,就該做一些收尾的活動。跳火墻就是這項活動之一,在民間?;饓κ瞧婆f立新的最好形式,從燃燒的火堆上跳過去,可以燒掉身上的所有晦氣。同時,從旺火上跳過去。預示著新的一年里,有火紅的前景,有轟轟烈烈的事業。所以不但要跳得敏捷,還要跳得高,跳得遠,跳出心花怒放的效果。”這段文字再配以焦墨畫,讓人如臨其景,可謂情景交融。跳火者一前一后。憨態可鞠,那女的發辮逆風往前擺,不知作者是否有意為之,效果卻好,反映了跳者快樂急切的心情。
這些優美的文字有別于他的小說作品,它用散文的手法把觸角深入到故鄉記憶的深處和民族歷史的文化深處,文筆深邃老辣,簡潔生動,拆開來像一首首精美的詩,連起來是一部現代鄉村的風俗畫,它的厚重感又像一部反映鄉村現代史的長篇小說。只是去掉了葉葉蔓蔓,留下枝干和骨架。
書中的焦墨畫早已有之,它是把研好的墨在硯臺里涼至半千,膏入毛筆,作為畫中最為凝重的色彩。鄭彥英的焦墨畫不滿足于已有的傳統,他追求創新,由于內容的寬廣,他的畫也多是寫意的,畫中融入了一個作家的深刻和性格中豪放飄逸。墨的運用多為塊狀式重墨,每幅畫中都有大團的濃墨山一樣地鎮住畫根,因此有著獨特之處,從中可以看出拙中見巧,簡單中見復雜,抽象中見精神,他雖然只畫兩個人物,一男一女,就是這兩個人物,狀鄉村之百態,極人物之靈魂。它已不是文字意義的圖例。而是詩意的拓展和補充。
鄭彥英把畫筆引入文字,與文字聯姻,從而豐富了自己的文字,這也如后現代所推崇的模糊文本,打破文本之間的界限,以適應新的內容,從而豐富了表現力,這無疑是具有開拓性的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