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瞬間

陽臺上那盆花就要開放了。

細小的干比較彎曲，葉子柔柔弱弱，襯得枝干比較的粗獷。而花骨朵兒則羞羞澀澀地躲藏在葉片的中間。

天氣逐漸地轉熱起來?？諝庵蟹路鸶又陝拥囊蜃?，令人煩悶不已。

子語早早上了夏裝，捂了一個冬和春的肌膚在初夏的陽光下更顯得嬌嫩，頭發也長了起來，雖然不長但仍是可以扎起來，只是子語更愿意讓它自由的在風中舞著。

懶懶地從床上起身，子語半閉著眼走向洗手間。洗完臉之后，才完全的清醒?？纯幢?，才七點半，于是子語又跑到陽臺上，把整個的臉都湊到花盤上盯了三四分鐘，確定今天這些個花骨朵都不會開，她才跑回房間換好衣服去吃早餐。

子語一向爰把家里的空調開到低低地，于是赤裸的雙臂便冷冰冰。只有在這冰涼的空氣里，子語才會有了創作的欲望。

最近子語的生活習慣改了過來，按正常的時間起居，這是比較難得的。子語以前一向愛在午夜里趴在電腦前敲敲改改，寫著一篇篇頹廢而又消極的文章。子語將這些文章帖于各網站的bbs上，看著各站的網友們針對她的文章展開的喜歡或者厭惡的討論。子語從來不回復那些帖子，子語只是如同播種般，將文章帖出來，便不管它是否存活或者開枝結果。

電話響起，是維的。

你現在有空了么?我在紅葉。維小心翼翼地問。

子語猶豫了兩三秒，回答，好，我十五分鐘后到。

子語放下電話，腦袋有了瞬間的空白，終于，維回來了。

你還好么?桌前放著一杯咖啡，維仍是習慣地左手輕放在桌面，右手拿著小勺輕輕的攪拌著。

子語眼瞼下垂著，似乎在思考該怎樣子來回答。

子語，維伸出左手握住子語放在桌上的右手。子語，我回來了。維微笑著望著子語。

被維握著手時，子語猛地一驚，迅速地將右手抽出，端起桌上的橙汁，大口地喝起來。

子語?維眉微皺，隨即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子語，你仍在怪我?

子語將杯子里的橙汁一口氣喝了一大半，然后再抬起頭，盯著維說，不，只是不再習慣了。

為什么?維不甘心。

這世間萬物都是在變著的，我也不例外。子語平靜而無表情地說。

維無語，輕聲地嘆了口氣，繼續攪拌著杯子里的咖啡。

薩克斯回旋在餐廳的四周，是子語曾最喜歡的《回家》。

三年前，同一家的餐廳里，同樣的位子，維和子語曾十指相握，深情地相互凝望。而當時放的音樂，也正是這首薩克斯曲。只不過是三年的時光，卻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子語的眼光越過維，望向窗外的大街。仍是熱鬧的人來人往，只不過，來往的人群是換過了一批又一批?；蛘撸渲械哪骋粋€人會再回到這里，可是，和他同在一起的，卻絕不會再是上次和他一同路過的人了。

午夜，微風輕拂。子語點上一根煙，斜靠在陽臺上。子語用力地吸一口，然后再吐出，看著煙霧隨風輕盈而舞，漸漸散去。凳子上手機的信號燈一閃一閃。如果他打電話來或者發訊息來我就去，子語暗自想著?？墒鞘謾C的訊號燈卻只不緊不慢地閃著，絲毫不理會子語等待的心情。

十二點半、一點、兩點。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子語將最后一根煙頭扔進煙灰缸，起身回到房間睡覺。

尖銳的鈴聲將睡夢中的子語吵醒，子語睡眼朦朦地起了身，走到客廳拿起電話。

懶蟲，還沒起來?電話里芬妮精神十足地叫著?？禳c出來，我在萬佳里等你，快點啊，不要磨蹭。

不等子語回答，芬妮便掛了電話。子語放下電話看了看鐘，已經中午十二點了。子語簡單的洗漱之后，換了件T恤，便出了門。

和芬妮逛街是最累人的。這個女人是個購物狂，每次逛街手上不拎十個八個袋子絕不罷休。子語每次接到她要逛街的電話都是頭痛萬分但卻毫無辦法，如果不陪她逛，下次她可能會打電話來嘮叨上三個小時，并且把芬妮寵到天上的那個人，芬妮的老公，也決不會放過她——誰叫他是她的哥哥呢。

下午五點半，芬妮終于滿足地拎著滿手的購物袋，拉著疲憊不堪的子語，走進了肯德基。子語在位子上守著大堆的袋子，看著芬妮在人群中奮力地擠著，真是佩服她的精力。芬妮比子語要大上兩歲，可看起來卻比子語要小四五歲。

子語，你明天晚上來我們家吧。你哥要開一個party，歡迎剛來的新主管。我怕我忙不過來，你來幫幫我。還有，子言也說很久沒有見到你了，要你去呢。

子語喝著冰凍百事，并不作聲。芬妮現在簡直成了子言和子語之間的傳聲筒。子言工作忙，而子語卻整天的窩在自己的家里，兩個人并沒有什么機會見面。芬妮，這個單純而開朗的女人，在成為子語的嫂子之后，便替他們兩個互遞訊息。

子語，別說嫂子煩你啊?？墒悄阋捕臍q了，也該交個男朋友了吧?上次媽媽打電話過來還專門問起這個事呢，并且要子言和我多替你操些心。子語，你告訴嫂子，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要什么條件的?我幫你介紹一個好不好?

芬妮，子語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你想明天晚上在你家里看到我，如果你不想我和子言吵架，你就閉上你的嘴，別再管我的事。

芬妮眼里有些受傷的表情，令子語在心里嘆了口氣，她知道芬妮是關心她，可是她仍是不想讓別人來干涉到她的生活。

第二天晚上六點，子語便到了子言的家中。子言和芬妮正在忙著準備晚會上的一些點心水果。芬妮看到她進來，高興地打著招呼。子言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子語今天穿著一件黑絲吊帶禮服，長發只打了點發膠，隨意的散著，唇上擦了些粉色的口紅，加上淡淡的眼影，簡單而清爽。比起上次晚會上子語打扮成性感辣妹的裝束，今晚的子語，更多了份清純。子言還比較滿意她今晚的打扮，這是子語從子言的眼神里收到的信息。

晚上八點，客人陸續到場，多是子言公司的同事和幾個生意上朋友。令子語意外的是，子言的新主管，居然是維。

維看到子語，也有些的意外?？墒撬裢硎莗arty的主角，周圍都圍滿了人。等到他閑了再想找子語時，子語卻已不見了蹤跡。

樓頂上，子語吸了一口煙，淡淡地吐出。淡白色的煙繞著子語的頭轉了幾個圈，然后渺然而逝。子語不習慣熱鬧的場合，晚會才開一會她便躲到了樓頂上，雙手搭在欄桿上，望著城里閃耀著的霓虹燈。

你怎么還吸煙?身后子言低沉地聲音響起。子語知道子言必定是要找到她的，她沒有回頭，仍是望著夜色中的城市，抽著煙。

你總是這樣子的不知道愛惜自己。子言的聲音里有一絲的氣惱。你這個樣子，如果爸媽知道了會有多么的傷心。他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乖乖女，一直以為你是那個單純而快樂的子語。

那個子語早死了。子語簡單地回答。

真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三年前，你說你愛上了那一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有未婚妻。我只不過怕你受到傷害，所以把你送到朋友那里?？墒悄銖拇酥皇呛尬?，卻從不想想我的苦心。你是我唯一的妹妹，難道我會傷害你嗎?你也不想想。子言的口氣里充滿了抱怨。

那個男人叫維，你歡迎的新主管。子語淡淡然說。

子言有些驚愕，半天沒有作聲。

周一我們已經見過面了。他告訴我，他和他的未婚妻結了婚，但一年后離了婚。然后他出了國，剛剛回來。

那你對他?子言有些小心地問。

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的。你那時或許做的并沒有錯，如果當時我知道他們結了婚，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但是現在，他于我，只是個陌生人了。

子言。子語扔掉煙頭，轉過身對他說，我并沒有恨你，你是我哥哥，我自然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恨的是維。但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你和芬妮說一下，我先走了，改天我再陪她逛街。

子語說完，便走下了樓。子言在樓頂看著子語走出門口到大路上，攔了輛的士離開。

子語仍是每天早上爬起來看著窗臺上的花兒、每天在網上敲著不同的故事，將它們帖到各個bbs上，仍是從來不看網友們給她的回復。這期間，維打了十幾個電話來約她，她都推掉了。偶爾，芬妮來約她逛街。子言有時也約她出去吃飯，當然飯桌上都有不同的男孩子。子語故意地在他們面前顯露著惡劣的性子，把他們都給嚇跑。

子語安安靜靜地生活著，如同一杯無色無味的白開水。

一個月后的早上，子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走到陽臺上，幾個粉紅的小花兒綻放在子語的眼前。子語驚喜地揉揉眼，把花盆端到眼前，小紅花柔柔弱弱地搖搖擺擺，卻堅定地向她展開著笑臉。子語的眼里也蕩開了笑意，許久以來陰郁的心情一掃而空。

“相信每個女孩都是一個落難的天使，從天堂中上帝的注視下墜落。在沒有找到承受她的懷抱前，她只有不停飛翔。很容易就習慣了飛翔的自由，原以為只是因為迷戀飛翔而忘懷了停留的命運，可是到頭來仍然是不能擺脫疲憊的侵襲。孤獨的旅途終究需要相伴，沒有人真的喜歡寂寞?！?/p>

晚上子語在網上看到這段話時，眼睛突然有些濕濕的。她打開信箱，信箱里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封信，那封她期盼已久的信。

“子語，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我下周一便可以飛過去了。”

你這個精靈般的女子，這次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逃掉了。和你相處的一個月里，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日子。你的突然離開，讓我有些的措手不及，我本來是想當時便追了過去。可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加上一些生活中的事，讓我抽不開身。

等我閑下來時，再靜靜地想著和你相處的每一天。我才知道你的離開是為了我們大家好，也明白了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怕傷害到我的妻子和我的兒子。我和你說過我的婚姻，我和妻子沒有什么感情的。我們現在離婚了，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們都想對自己以后的生活負責。我們是協議離婚的，兒子歸我撫養。

我這三天還要處理一下這邊的一些業務，處理完后我便會調到你那兒的。子語，等我。

“愛你的山”

子語讀著信，回想起一年前在另一個城市里，與山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天山捧著一盆小花，對著她微笑地解釋說：“這是一盆許愿花，我們這兒有個古老的傳說，當這個花兒開放時，你許的愿便可以實現，我把這盆花送給你?！弊诱Z接著花，落寞的眼神中，有了一絲的溫柔。

子語走到陽臺上，把那個花盆抱在了懷中，一滴淚落在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