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嫖客學校

中午11點鐘后，一位風韻猶存的41歲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出舊金山法院大廳。很明顯，她非常緊張，但并不引人注目。而在另一處，約莫40多個男性靜坐在塑料椅上，他們都曾是她的“客戶”。這些人因嫖娼而被送到這里。

自從上個世紀90年代末以來，舊金山執法部門為治理社會治安，把工作重點從緝拿妓女轉到教育嫖客上來。在此之前，執法部門就妓女合法化問題展開激烈辯論，結果卻誕生了一個計劃，即實現從打擊賣方轉為教育買方的方式。

這40余名嫖客，不乏各種種族、各種年齡。他們不得不在這里參加執法部門設立的教育項目，稱為色情買賣輕微犯罪教程（FOPP）。這里更像一個為駕駛員開辦的交通學校，違反交通規則將被處以罰單不說，司機還得在這里報到，接受教育。這里實際上被多數人稱為“嫖客學校”。這所嫖客學校開設的課程十分獨特，如混亂性交、淫亂、性病、艾滋病以及其他因性交易引發的各種危及健康的疾病，一一展現在人們面前。每個人除在這里強制接受8小時的教育外，還得支付1000美元。自從1995年3月開辦以來，已有5700名嫖客在這里接受過教育。

在開辦嫖客學校之前，舊金山每年都要逮捕數千名性交易者。舊金山嫖娼賣淫活動一度猖獗，屢禁不止。執法人員曾多次開展圍捕，但這類違法活動卻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甚至有人要求性交易合法化，執法部門因此十分頭痛。1994年，舊金山警察部門利用法院的一個講課堂，設立了專門以教育嫖客和妓女為目的的場所，以教育取代起訴，促使這類犯案率下降。這項活動開展以來，受到當地政府的大力支持，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社會效果。此后全美有39個州都效法舊金山警署，開設了嫖客學校。

舊金山嫖客學校的問世并非一帆風順，這類非刑事化的教育方式曾受到諸多質疑，許多部門要求通過投票方式表決決定。當地一家淫穢服務聯盟也曾提出質疑；舊金山勞動部門也稱，這類方式不僅制約了色情買賣，而且也有礙于設立城市初期犯罪基金會。他們認為，性交易由來已久，使其犯罪化不如讓其合法化，犯罪化反而會增加暴力和歧視的因素。性交易原本只是成人間的兩相情愿，又沒有浪費城市資源，為什么要禁止？

舊金山市長蓋文·紐山姆和檢察官卡拉馬·哈里斯堅決反對這樣的說法。他們認為，性交易若僅僅是兩相情愿當然很好，但這并不是事實。無論女孩和婦人如何包裝自己，都很難掩飾她們內心所遭受的痛苦。而事實卻表明，她們中許多人受到虐待和侮辱，她們被剝削和壓榨，她們的生活充滿凌辱，性交易助長了非法人口買賣和偷渡。性交易合法化實際上為蛇頭打開了綠燈，促使更多兒童和少女淪為娼妓。

哈里斯認為，像嫖客學校這樣的教育機構，更有利于改造性工作者，他駁斥了“自愿獻身”的說法。相反，這卻打破了嫖客的不法奢望，讓他們看到給從妓者帶來的后果十分嚴重。此外，這所學校還定期向社會招募曾經從妓的女人前來給嫖客上課，控訴性交易給她們身心帶來的傷害和痛苦。一位叫簡娜的妓女控訴道，由于性病的危害，她一聽到賣淫這兩個字，心就顫抖不止。她在41歲后才感覺自己陷入深淵不能自拔，重新做人開始新生活又是多么的艱難。簡娜脫離苦海后，仍然心有余悸，無人愿意和她共結連理。許多受教育者聽后痛哭流涕，泣不成聲，愿意痛改前非。

性交易摧毀了女人的身體，敗壞了男人的心。根據美國芝加哥大學的一項初步調查顯示，從2005-2007年，芝加哥的街頭妓女每小時賺27美元，年收入低于2萬美元，屬于美國最貧窮的階層。賣淫促使她們陷入前所未有的窘況，身心受到嚴重摧殘，促使街頭暴力頻發，更多人未能獲得保護，最終淪為艾滋病患者。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舊金山嫖客學校的主持者，竟是一位已經從良的56歲的前妓女，名叫諾馬·哈特林。諾馬還創辦了婦女保護組織（Sage），即抵抗全球性剝削機構，她成功地幫助了更多婦女脫離苦海。嫖客學校和婦女保護組織，這兩家機構不僅沒有從市政部門要求資金支持，而且還讓所有接受教育者免予起訴，為社會做出了杰出貢獻。

哈特林從良已有二十年了，她每天都來這里，向人們傾訴性犯罪給她帶來的痛苦，并希望用自己的故事改變別人。她記得在5歲時，有人曾在布朗克斯公園把一沓淫穢圖片拿給她看，然后對她說，如果她能像圖片里一樣觸摸他身體的某些部位，他就可以給她很多錢買糖吃。隨后，這人強奸了她。由于疼痛難忍，年幼的她竟大哭起來；另一個人則把她拉到偏僻的公墓處毒打，差點要了她的小命。哈特林的經歷只是美國社會性犯罪的一個縮影。

嫖客學校的興起，起源于讓美國司法界頭疼的“旋轉門案”。妓女被抓釋放后，僅隔數小時她們又回街頭重操舊業，當局曾想方設法根治這一社會丑惡，但卻收效甚微。后來許多人發現，僅僅把性交易歸罪于女性的淪落是很不夠的，追求享樂玩弄女性的嫖客，負有不可推脫的罪責。舊金山警察局有一位三十年警齡的老警督鮑布·戴維斯說：“嫖客們外出一般攜帶現金，這對盜賊很有誘惑力，性交易誘發一系列犯罪案件，特別是暴力事件，而當局卻沒有追究他們的罪責。”

但嫖客學校開辦以來，產生了很好的社會效果，它有效地遏制了猖獗的賣淫嫖娼現象，成功地實施了美國司法部要求各地杜絕嫖娼賣淫的規定。一項統計表明，嫖客學校降低舊金山性交易重犯率達30%；而紐約州布法羅市一項調查顯示，自從該市仿效舊金山嫖客學校的做法后，全市屢犯率降低了87.5%。持續8小時的教育，足可使嫖客改變他們的一生。所以，這就是嫖客學校被極力倡導的原因。

參加嫖客學校學習的學員，也不完全是街邊的嫖客，有許多屬于邀請妓女入室的男性。近年來，美國的色情交易不僅在街邊，而且許多妓女提供室內服務。這樣的性交易更加隱秘，更具有危險性，她們更易與群體隔離開來，往往招來殺身之禍。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調查也發現，婦女身處陌生室內，更容易受到攻擊和不公平對待。

性交易合法化倡導者認為，它可使其成為公開化職業，這樣可減少她們的危險性，也可使社會機構幫助她們討回公道，獲得較好的職業條件。但更多人則認為，性交易合法化會促使人口走私更加猖獗，社會暴力更加嚴重，婦女受剝削幾率更高。

2007年，舊金山心理學家麥麗莎·法雷研究發現，倘若舊金山也像德國、澳大利亞和荷蘭以及美國內華達州那樣，使性交易合法化，那么性暴力會更加嚴重，強奸殺人等犯罪率也會陡然上升。實際上，內華達州的合法妓院內，有80%的女人都試圖逃走。2007年，德國與荷蘭制定并實施性交易合法化以來，這些國家的紅燈區更是泛濫成災。

美國執法官員發現，人口走私與賣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為此，2007年美國眾議院通過了反人口走私法案，但該法案一直未在參議院獲得通過。根據美國移民局官員的統計，世界上每年約有80萬人口走私到其他國家，其中80%為女性，50%是未成年人。許多人從墨西哥提華納城偷渡而來，她們看上去22-23歲，但實際年齡卻在18歲以下。

舊金山嫖客學校開辦以來，有效地遏制了性交易的抬頭，它在降低社會性犯罪方面功不可沒。為此，數年前美國司法部請國家司法學院牽頭，從美國七大城市抽調45名警官到舊金山嫖客學校參觀。隨后，諸如拉斯維加斯、多倫多、納士維爾、匹茲堡等美國和加拿大城市，都創辦了類似的性罪犯改造學校。

女人賣身以換取生活已有數千年歷史。這種人類悲劇或許會延續，但若多辦幾所這樣的學校，那么也許會使更多肆意玩弄女性的嫖客明白，女人為他們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評論家認為，嫖客改造學校的出現，象征著人類真正開始向賣淫嫖娼這個古老而骯臟的行業宣戰了，它對西方社會治安治理的影響是深遠的，它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可，也獲得了無數的贊譽。■

編輯：韓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