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總動員

中國慘淡資本市場里的罕見明星隆平高科積極國際化背后的無奈與現實。

一群外商在人群中艱難地擠來擠去，他們交換名片、握手、寒暄、以或流利或蹩腳的中文問候……這是6月13日的長沙，2008中國國際種業博覽會的現場。當身穿普通白色襯衫與黑色西褲的袁隆平出現時，一下子吸引了會場所有人的目光。這位78歲的“中國雜交水稻之父”在談到糧食危機時語氣明顯急促起來，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地會舉出大量的數據和事實來說明糧食問題的重要性及嚴峻性。

1970年代前，中國的水稻平均產量不過區區4.5噸/公頃，自從1994年袁隆平研究出第一個雜交水稻強優組合南優2號后，中國開始了大范圍推廣雜交水稻，如今水稻的平均產量達到了7.1噸/公頃。現在，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開始選擇大面積推廣應用中國的雜交水稻。中國雜交水稻工程技術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2007年，中國雜交水稻種子年出口量為2500噸，而今年這一數字有望達到4500噸，創下歷史新高。

“解決本輪糧食危機最立竿見影的辦法就是在全球推廣雜交水稻。”隆平高科(000998．SH)總裁顏衛彬告訴《環球企業家》。如果全球1.1億公頃的水稻田能有50％種上雜交水稻，保守估計，每公頃僅增產2噸糧食，那么全球每年將增產1.1億噸糧食，按人均每年消耗300公斤糧食算，意味著可以多養活3.6億人。目前，已有東南亞、南亞、南美、非洲等30多個國家和地區研究或引種隆平高科出品的雜交水稻種子，國際銷售收入占隆平高科總收入的7％，未來5年內，這家中國雜交水稻行業的領頭羊希望將這一數字變為50％。

自去年10月中國A股連續暴跌以來，隆平高科則是中國慘淡資本市場上的新星。在游資的爆炒下，其股價在去年底還不到18元，今年5月16日盤中一度沖高至47元，飆升了260％多。但事實上，在過去的2年多里，隆平高科一直處于經營的低谷，去年其農業業務收入只有6.9億，比2006減少19.50％；而2006年時已比上一年減少了40.7％。但受困于全球糧食危機和經濟衰退的陰影，如此糟糕的業績并沒有妨礙隆平高科成為基金經理們的新寵——市場太需要新的炒作題材了。

資本市場上的一路高歌也使隆平高科改善經營業績的壓力驟然加大。理論上，它并不缺乏技術，但其在國內面臨農產品價格尚未理順及假冒等問題；而在海外市場，因為糧食領域涉及國家最基礎的經濟安全，很容易受到進出口政策的管制，這使得隆平高科的國際化之路難言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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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平高科營銷總監張德明見證了越南由一個糧食進口國轉變為糧食出口國的全過程。1990年代初期，越南還是一個極度匱乏糧食的國家。1996年，隆平高科開始將雜交水稻的種子出口到越南，而如今，越南已經成為全世界第二大糧食出口國。“現在，越南的糧食甚至反過來向中國出口了，幾乎占領了香港市場。”張德明說。

但并非所有國家都如越南那樣開放。由于糧食是重要的戰略物資，種子又是特殊的商品，所以一些國家對引進雜交水稻種子十分慎重。隆平高科的種子早在6年前就出現在印度尼西亞，不過該市場一度處于不溫不火的狀態。2006年10月，印度尼西亞總統蘇西洛(susilo)與該國農業部部長沙拉吉(salakjif]在訪問中國其間，特意邀請袁隆平和顏衛彬到上海洽談農業方面的合作問題。顏衛彬給對方算了一筆賬：印度尼西亞現在每年缺糧在300萬噸左右，但其擁有1080萬公頃的水稻種植面積，若種上150萬公頃的雜交水稻，理論上就可以解決該國的缺糧問題。“我這樣一算，他們聽了很振奮。”顏衛彬向《環球企業家》回憶。現在，隆平高科印度尼西亞分公司已經在建設中，建成后將和菲律賓分公司一樣，除了負責當地的雜交水稻種子的研發，也將輻射到周邊國家市場。

但事實上，由于每一個市場特點不同，各個國家對雜交水稻的要求也是五花八門。比如巴基斯坦人不喜歡糯米，他們要求米飯煮出來后要更生硬一些；泰國人喜歡吃香米，所以在研發種子時隆平高科得想盡辦法讓稻米聞起來更香；而厄瓜多爾人則對米型的要求很高，那些形狀漂亮的稻米往往更受歡迎……“東南亞是我們的重點，下一站是印度。之后我們會去攻非洲和南美，尤其是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地區，這是我們整體的戰略。”顏衛彬說。而盡快成立海外公司和研發中心，切實針對當地市場特點制種，則成為隆平高科國際化的關鍵之舉。

不過，中國對雜交水稻種子出口和糧食出口的限制政策，給隆平高科的國際化帶來不小的影響。去年年底，中國在宣布取消包括稻谷在內的84類原糧產品的出口退稅后，緊接著又宣布從今年起，對稻谷等原糧產品征收為期一年5％至25％不等的出口關稅。尤其是全球糧食危機爆發后，中國亦收緊了糧食出口的管制。“這些只是暫時的，”顏衛彬說，“絲毫不會阻止我們的國際化步伐。”

更市場化

國際化給隆平高科帶來的另一重變化是，更加“像”是一家以市場為中心的公司，而非新技術推廣中心。為了調動農民種糧的積極性，隆平高科在營銷上下了不少功夫。

一次，湖南益陽一個鄉鎮種植了雜交水稻，有的農戶大豐收，有的農戶卻欠收。欠收的農戶懷疑自己購買了假種子，氣勢洶洶地揚言要打官司，但最終發現自己并非購買了假種子，而是因為使用氮肥、磷肥和鉀肥的比例嚴重失調。隆平高科由此意識到，好種子的優良表現還要依賴于與化肥、農藥的恰當配合。因此從去年以來，隆平高科就開始積極尋求和化肥、農藥公司合作，試圖將種子和化肥、農藥實行“捆綁銷售”。“農民拿到一個新品種之后更需要技術服務。就比如一臺電腦，如果沒有好的軟件也不可能高速運轉起來。”顏衛彬說，“我們不僅僅提供種子，而是要提供解決方案。”

任何時候都不能忽視“口碑”在農民之間的傳遞效應。2007年，隆平高科曾向湖南益陽的經銷商和種糧大戶傳授其肥料、農藥知識，結果吸引了很多農民跑過來聽。目前，隆平高科主要通過組織當地經銷商與種糧大戶向農民集中授課的方式來推廣“捆綁銷售”。2007年，這為隆平高科貢獻了7％左右的銷售收入。

去年8月，隆平高科又聯合湖南18個縣的種糧大戶共同出資成立了湖南第一家農業專業合作社，發展了“捆綁銷售”的模式。合作社以股份制形式成立，每200元一股，入股數不限，具有5畝耕地以上的農戶都可以參加。隆平高科不僅負責提供水稻種子和技術支持，并收購合作社農戶的稻米。如此一來，隆平高科和農戶相當于形成了一種“利益共同體”的關系，極大提升了農戶的種糧熱情。目前，隆平高科在全國共成立了9家分社，吸引了3000多戶農戶參與其中。

“隆平高科已經不再是一家單純的種子公司了，確切的說，我們是一家種子服務公司。”顏衛彬告訴《環球企業家》，“我們要做雜交水稻的全球化公司，要成為中國種業的‘十項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