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經濟多邊體系的創始人在布雷頓森林抓住了建設更美好未來的機遇。今天,我們至少具有與其相同的雄心壯志。
——羅伯特·佐利克,世界銀行行長
2018年,人們將如何看待2008年?這取決于我們所做的一切。
2008年是形勢動蕩的一年,而9月份是這一年中比較難熬的一個月。具體表現為金融、信貸和房產市場下滑,糧食和燃料價格持續走高,人們對全球經濟憂心忡忡。
過去一年,盡管出現全球性動蕩,但大多數發展中國家仍取得了強勁經濟增長。實際上,發展中大國以替代增長引擎為動力實現了增長。2007年,其GDP平均增長率達到了創紀錄的7.9%,而2008年仍有望達到較高的6.6%。
然而,增長成果并沒有為所有人共享。不斷飆升的糧食和燃料價格正將大多數弱勢群體推向危機邊緣。人們正在遭受影響,家家戶戶都在為今后的日子操心。
9月份的一系列事件可能會成為很多發展中國家的臨界點。出口和資本流量的下降將會引發投資的下滑。增長減速、不斷惡化的融資環境以及銀根緊縮將會導致商業癱瘓,也可能引發金融業突發事件。一些國家將出現下滑,進而出現國際收支危機。不論出現什么情況,大多數貧困人口總是最為脆弱的。
盡管美國人都將目光放在華爾街(Wall Street)和主街(Main Street)的交割問題,但這一問題背后還有很多故事。全球要采取行動,加大危機應對力度。
全世界都在紛紛指責市場自由化,一些人在質問政府制度失效的原因,很多人將會對美國的失敗之處和缺陷指手畫腳,因為它是當今全球經濟的主導力量。
我們不能逆全球化潮流,我們也不能讓今天的危機傷及今后的機會。
我們在構建未來的同時,必須吸取以往的經驗教訓。我們必須為不斷發展全球經濟而改革多邊體系和市場體系。
當今世界必須實現全球化,而且這種全球化有助于責任的普遍共擔和機會的廣泛共享。如果沒有全球化,我們也有可能建立一個新的架構,但這一架構將很不穩固。
多邊主義至多是解決各國之間問題的一種手段,但要解決問題尚需一個條件,那就是談判各方愿意也有能力共同采取建設性行動。我自己是多邊主義的堅定擁護者。過去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參與各項工作,努力使國際體系發揮作用。由于危機在不斷發展,美國大選將在數周內舉行,因此今天我想談談更寬泛的問題。
危機的根源
要了解當前危機的原因,我們至少要考慮過去二十年來所發生的一切。
當前的全球化進程與市場反映了信心與通訊技術的巨大發展、資金和貿易流量及勞動力流動性的巨大變化、全世界互聯性(距離消失)的進一步增強、眾多新增競爭力量的崛起。
然而,即便是實行了多項變革,也沒有反映最大的變化:過去二十五年中,全世界市場經濟國家的人口從10億左右增加到40億-50億。全世界從事出口產品生產的勞動力增加了8億多。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這些增長確實很驚人。
全球化帶來的競爭、全球勞動力的大幅增長以及相對較低的商品價格等因素共同造就了中央銀行的黃金時代。這些轉變造成的價格降低效應使得各中央銀行看起來像治國奇才——我們欣賞其魔力。
寬松的貨幣政策和充足的流動性使得投資者追逐收益。投資者根據似乎永遠上漲的財產價值放貸及調動資金,但并沒有注意信貸風險、收益力以及現金流。此外,投資者以往也沒有計劃長期持有財產來等待收益。即便他們制定了計劃,受同樣高財產價格支撐的保險又保證了投資份額。
隨著互聯網泡沫以及日本長期房地產和銀行業危機的爆發,流動性過剩效應波及到了發展中國家,尤其是那些貨幣與美元掛鉤的國家。價格居高不下可能導致發展中國家的1億人口返貧。我們正面臨第二輪通脹、國際收支危機以及預算緊縮等風險。
國際資本組合來源也一直在變化。商品繁榮、尤其是能源商品繁榮,帶來了巨額收益,這些收益最終匯入了主權財富基金。受1997-1998年金融危機的重創,一些發展中國家決定永不再冒這一傷痛風險,并對外匯實行有效管理,以積累大量外匯儲備。這些儲備成為其他主權基金的種子資金。
勞動力數量、金融流動性、商品市場以及主權基金的變化反映了一個更大的變革:新興經濟大國正在崛起。
新興經濟大國與全球經濟的融合使得它們成為全球體系的相關利益方。中國目前是世界第三大貿易國。隨著亞洲中產階級數量的增加,這些儲蓄者將成為發達國家公司實體的重要投資者,從而進一步強化全球聯系。
新興經濟大國希望其呼聲得到傾聽,希望知道它們在制定全球經濟新規則方面的作用。在展示其成功之后,這些經濟大國懷疑更成熟的利益相關方可能會通過舊的貿易和金融規則或氣候變化和環境方面的新規則遏制其發展。
接下來,發達國家利益相關方將從這些變化受益,也會受到這些變化的威脅。新興經濟體可以帶來多極化增長,這有助于其復蘇,也會帶來新機遇,但同時它們也會成為恐怖謠言散布者的素材。
但是,如果我們缺乏面對國內經濟隔絕挑戰的愿景和勇氣,并且缺乏強有力的領導,我們將不會取得這一成就。
最大的烏云:多邊體系和市場體系
今年的一系列事件向我們敲響了警鐘,多邊體系和市場體系受烏云籠罩。
隨著糧食價格飆升,農產品市場體系開始在政治壓力下解體。約有40個國家對糧食出口頒布了禁令或采取了限制措施,其他一些國家則實行了價格管制,不執行合同,并停止貿易活動。隨著全球農業體系擱淺,世界貿易組織(WTO)已漂入危險水域。
此外,今年“碳配額與碳貿易”氣候變化法案在美國參議院未能獲得通過,這體現了多邊體系和市場體系面臨的下一個挑戰。為了避免使企業遭受碳配額的影響,該法案對沒有面臨碳配額的出口商實行貿易保護。
盡管需求不斷增加,但國際援助體系并未保持同步增長。捐贈機構固然可以帶來創意、能源和資源,但它們也可以影響發展中國家的主導權,進而影響援助效果。2007年,發展中國家平均接待了260個捐贈機構代表團,其中越南接待了752個代表團。
私營金融市場與私營企業將繼續成為全球增長與發展最強的推動力。但是,發達國家的金融體系在遭受巨大損失后表現出了很明顯的缺失,美國金融體系尤為明顯。
旨在應對這些情況的國際架構正搖搖欲墜。上世紀80年代我在美國財政部工作以來最為顯著的變化也許是七國集團遭受的財富損失。該集團一度在協調政策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如通過《廣場協定》和《盧浮宮協定》。但長期以來,其經濟峰會更加注重客套,而不是政策。我仍然希望,財長會議能在處理全球金融與經濟問題方面發揮多邊指導作用。但這一論壇遠遠跟不上需求。
為新全球經濟建立全新多邊體系
即便美國和其他各國能擺脫現有的危機,我們仍需放眼未來,為新的全球經濟建立一個新的多邊體系。
布雷頓森林先驅們留下了兩筆遺產:第一是各類服務與修補關系的國際制度與體系,第二也是更為重要的是采取多邊措施將問題變為機會的知識、政策與政治承諾。
當前,一些國家雖然在呼吁建立21世紀模式,但很多國家實際上又重蹈20世紀中期的老模式。
符合當代情況的全新多邊體系必須是一個靈活的體系,而不是一個僵化或單邊體系。它必須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公共和私營部門主體和機構合作的優勢。同時,它也必須通過市場和激勵機制來調動私營部門組織和個人、盈利型和公民社會非政府組織。
新的多邊體系應尊重國家主權,同時應認識到在處理很多問題方面并不能尊重國界。
新的多邊體系也必須具有務實性。該體系的基礎工作是通過鼓勵國內和國際利益方面的意見交流促進合作。通常情況下,共享信息是標志著合作的開始。然后,我們應鼓勵尋求共同利益。
為確保全球政治經濟的健康發展,新的多邊體系必須有助于建立責任感。這就要求該體系必須包括那些在政治經濟中具有重大利益的各方以及愿意共擔責任、共享政治經濟效益的各方。
我們必須重新界定經濟多邊體系,使其超出傳統上對金融和貿易的重視。不斷發展變化的世界經濟要求我們拓寬思路。能源、氣候變化以及脆弱和后沖突國家的穩定等問題實際上屬于經濟問題。目前,這些問題已經成為全球安全與環境對話的內容,同時也必須成為多邊經濟體系關注的內容。
“我們應朝著燈光前行”
我們已經看到了全球聯通的陰暗面。我們應朝著燈光前行。
首要任務是解決國內問題。明年,美國將大力改革其業已失效的金融監管和監督體制。應改進清算和結算程序。關于透明度、資本、杠桿、會計以及日益重要的流動性等方面的制度必須進行改革。
我們必須弄清為什么這么多得到充分監管和監督的機構出現問題。任何基于風險的模式,不管多么先進,也不管得到了多么有效的監督,都倚重于假設。然而,如果假設不成立,會出現什么情況呢?
引發失敗且不斷變化的環境將日益取決于世界經濟的轉型。正如危機由于各國的相互聯系而具有國際性,改革必須具有多邊性。
我們必須建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警系統。該系統應注重危機防范,而不僅僅是危機解決。
應鼓勵財政收支和國際收支狀況良好的國家通過消費和投資刺激國內需求。但是,其他一些國家財力有限,存在經常賬戶赤字風險,面臨國際收支問題和金融危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各開發銀行必須要提供援助。針對一些面臨危機的大國,該指導性集團和友好國家應與貨幣基金組織和開發銀行協同行動,提供與政策改革掛鉤的支持。
當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除了監測匯率走勢之外,還必須在全球匯率體系中發揮作用。正如Jean Pisani-Ferry最近寫道,由于金融自由化尚未完成,對調整失控憂心忡忡,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尚未準備好獨立實行浮動匯率制度。
新的多邊體系必須對全球發展與國際金融給予同等重視。在我們成功實現更具有共享性的全球化之前,不管資金援助力度有多大,全世界仍將處于不穩定狀態。
我們也必須拓寬途徑。我們必須傾聽越來越多的非洲國家的意見:它們需要市場與機會,而不是依賴援助。私營資金和私營市場仍將是增長的推動因素。我們必須跳出項目范疇,尋找新的發展方法。
在建立市場、制定中長期制度的同時,新的多邊體系需要相關機制,確保危機來襲時能夠更快、更有效地采取行動,幫助最弱勢群體。例如,世行斥資12億美元組建了新的快速融資資金,向受糧食價格高漲影響的群體提供援助。
1944年,經濟多邊體系的創始人在布雷頓森林抓住了建設更美好未來的機遇。今天,我們至少具有與其相同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