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家衛的電影,很多人都熟悉它,喜歡它,為什么呢?因為它好像總是不經意地撿取幾幅生活中的碎片,然后把它們組成一個欲說還休的故事,比如《花樣年華》。灰暗的畫面中人們看到的是一對漸行漸遠的影子,大海環抱的香港濤聲依舊,聽到若斷若續的對話不是問“這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而是說:“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
看上去,片中常常不為人留意的生活場景,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沒有隱藏什么微言大義。但是,卻總能以某種為觀眾所親近的情緒,深透觀眾的靈魂之中,觸動那些不想去觸動的地方。為什么呢?
因為命運,沒有人不能一生去解讀的命運,跨越了時空,以“過去完成時”與“現在進行時”在進行對話,從而使觀眾在《花樣年華》似帶有淡淡芬芳的憂傷中產生強烈的共鳴。一個向往真愛,卻被思想束縛;另一個渴望擁有,卻沒有勇氣。他們隔著撐滿畫面黑黑的鐵欄桿在街頭對話,細碎的話語近乎無言,而觀眾們看到的卻是擦肩而過的美麗。
影片中太多的符號如旗袍、留聲機、青石小巷、老式的TAXI等在敘舊,昏暗黃色的燈光、灰色古老的墻壁、隨處可見的舊上海廣告海報,一起參與刻畫出一個遠去了的時空。連全片自始至終那種灰暗的畫面都在營造一個典型環境:即這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香港和上海,還有茫茫人海中一個爺爺奶奶們不為人知的悲劇故事。這一切在訴說一種沉重與艱難,唯一明晰的注腳只能是命運。
什么是命運?命運其實就是一個人的主觀愿望在客觀世界里運行的軌跡。在那未知的前方,可能艱難,也可能幸運,也許會蹣跚邁步而尋找不到終點,也許會跨越成功而走上坦途,前方也許雨雪交加,也許繁花似錦,沒有人能夠把握命運。但是其間存在著一個樸素的真理:如果人們能夠攜手前行,在途中拾取到一朵愛的小花,那么,命運給你的則是一個刻骨銘心的過程而不是虛無飄渺的結果。
《花樣年華》其實就是這樣一個關于命運的故事。灰暗中唯一的亮色,就是蘇麗珍身上不停更換的美麗旗袍。旗袍包裹著“花樣年華”,散發出襲人的花香,把一種高貴的風韻,窈窈窕窕地帶到昏暗狹長的樓道里和黑乎乎的小街上。看不到前方將出現什么,但是,花樣年華卻如同泰戈爾筆下的飛鳥,“天空中沒有痕跡,但我已飛過”,這正是對于命運最精到的解讀。
《花樣年華》的情節并不復雜,它只是一個關于婚外情的故事。一對因各自的配偶之間發生了婚外情而感情受傷的男女周慕云和蘇麗珍,因為痛苦碰撞出了一段曖昧的情感,兩人在不經意間走在了一起,又默默的分開。這種撲朔迷離、糾纏不清的愛,悄悄地來了,又悄悄去。
最能表現《花樣年華》主題的鏡頭出現在影片的最后。四年后的新加坡,周慕云接到了一個無聲的電話,當他回到家發現,蘇麗珍的那雙繡花鞋不見了,那是在那段感情中,他留下的唯一的紀念品。當他翻箱倒柜四處尋找之后,卻發現了煙灰缸中多出了一截留著唇印的煙蒂。他知道,這是蘇麗珍悄悄地來過了。她在這里抽了一支煙,打了一個無聲的電話,又悄悄地帶走了他唯一的紀念品。
再過去四年,周和蘇都回到了香港原來承載著他們心心相印、相互慰藉的老屋,卻物是人非,一切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無緣再次相見。再往后,場景變成了柬埔寨密林中的吳哥窟 ,面對圣地佛光,面對慈祥神靈, 在金色的黃昏里,周慕云把心中的一切都掩埋到苔痕斑斑的樹洞里。對他而言,這是一次神圣的葬禮,他埋葬了他的情、她的愛、他的青春歲月,她的花樣年華以及命運賜給他們的一段短暫而幸福的時光。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不能不結束了,十多年的時間跨度,跳躍式的鏡頭,發黃的顏色,凝練的語言,還有眼光中無聲的情感的流露,在無奈中都體現著這樣一個主題:命運是殘酷的,而記憶是永恒的。“那個時代已過去,屬于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二
影片突出的藝術成就,是著力刻畫典型環境與典型人物來詮釋命運,既有具象的白描,又有意象的隱喻,王家衛調動了一切視聽語言能夠表現的東西,極富個性地將一個動人的主題和凄美的風格完美和諧地融合,從而使該片達到了一個詩化的藝術高度。
先說典型環境。影片通過四次字幕,女主角說自己的丈夫在日本工作,法國總統訪問柬埔寨,還有那艷麗的旗袍,青磚小巷,燈光昏黃的西餐館等等,推出了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1960年代的香港,經濟在迅速發展中。看似平靜沉悶的生活。但靜水深流中的人心卻并不安寧。殖民文化通過政治手段占據了精英文化的地位,而大陸傳統文化卻又根深蒂固。于是故事把文化的交鋒集中到婚戀觀上。西方的愛情至上,追求自由與中國傳統的家庭倫理,產生了“是活著,還是死去”般的強烈沖突。這種隱性的時代與文化背景下,才有了男女主角互相吸引又互相抵觸的那種內心深處的艱難掙扎。
在刻畫典型環境上,影片的整體風格是唯美的,卻唯美得讓人絕望。諸如潮濕的路面、斑駁的小巷、淅瀝的小雨、陰影的街道、狹長的樓道和壓抑的小屋空間,一切形成了對需要陽光的愛情生長的扭曲和壓制。家具、鏡子、墻壁,常常將主人公壓到畫面的一角,傳遞出他們無可逃遁的孤獨與落寞。在這樣的典型環境中,才會有蘇那不時燃燒著絕望與幽怨的眼神,周那總是抽不完的雪茄,讓人感到命運無常,如夢如幻。不論你怎樣拒絕,怎樣無奈,都無法獲得一片廣闊而晴朗的天空,窗外總是下不完的雨映襯著紛亂的心緒,漆黑的鐵檻分割著相愛的心,暗淡狹小的弄堂里最多只容得遞過意味深長的一瞥,卻不能不擦肩而過。
社會人文環境,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所有環境中對影片中的人物影響最大的,所謂“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通常就指的這種關系。《花樣年華》中對香港社會環境的描寫,就極具典型性。例如,周慕云、蘇麗珍生活的這棟公寓樓,鄰居們似乎相處融洽。孫太太多次請蘇麗珍和他們一起吃飯,蘇麗珍也會讓丈夫去日本的時候為孫太太帶回一個高壓鍋,到了晚上,大家會一起打麻將牌。但事實上,這只是社會冷漠的一種棲息共生。大雨之夜,蘇麗珍從外買面回家,牌桌上的孫太太對她說:“早知道叫你一起吃。”蘇轉身離開,隨即傳來孫太太和另外一位太太的聲音:“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還真可憐。出去買碗面還穿得真漂亮。”此刻,導演把一個空鏡頭給了一個空蕩蕩的走廊,雖然,看不見那幾位太太的表情,但是從聲音可以聽出,其中關心的成分少,嘲弄的成分多。一旦蘇麗珍“越軌”,她將領受的唾沫可想而知。一個資本主義殖民統治與中國傳統的封建意識殘存的香港多少有些畸形,世態炎涼和背后的流言蜚語給了兩位主角巨大的不可言狀的壓力,讓他們終究不敢越出“雷池”一步。
這種環境,讓人又想起了魯迅先生筆下阿Q生活的未莊和土谷祠邊的人物,想起了魯鎮和魯四老爺家陰森的大院,同樣極富時代特征、地域特色和社會人文環境,同樣代表著扭曲人性的勢力給予的威壓。在這樣的典型環境中,產生悲劇和悲劇人物,也許“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不幸與痛苦當是周慕云蘇麗珍們必然的歸宿。
值得一提的是,這樣的典型環境,大多是通過慢鏡頭平搖的鏡頭運動而展開的。在這里,緩慢的節奏也成為了一種與主題呼應的憂傷的情緒。它既烘托了典型人物的形象塑造和性格的刻畫,同時,又把一種無奈的晦暗,著力地傳遞到了觀眾的心里。
三
再說典型人物。影片中塑造的形象,最成功的是蘇麗珍。這個人物刻畫的成功,不僅僅是因為她那幾十件靚麗的旗袍,也不是她那高挑的身材和幽怨的眼神,這些還只是外在的形象。 “易者象也,象者像也”(《周易.系辭》),這是說,既有外在的“形”,使人可見可聞可觸可感,還必須有內在的“象”,即富有典型性、情感性和獨特個性的不可復制的“這一個”。作為銀幕上的一出戲,必須把人物的內心活動(思想、感情、意志及潛意識等)通過外部動作、臺詞、表情等直觀外現出來,直接訴諸觀眾的感官,這個形象才得以確立。
我們不妨來看《花樣年華》中這樣的一場“戲”:蘇的丈夫和周的妻子一起去了日本。蘇和周便選擇了在賓館開了一個房間。蘇以一個特寫出現在鏡頭中,她沒有一點偷情時的興奮、喜悅或緊張,只是面無表情。良久無語。鏡頭搖過,可以看到蘇轉身離開,與周擦肩而過。原本一直對準蘇的焦點轉向周,他也面無表情,任憑蘇走過,沒有阻攔,甚至沒有一句告別。
明明已經互相吸引,卻依然不能放下對已有婚姻的羈絆。最后,蘇和周沒有選擇在一起,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最后選擇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從后來的情節看,蘇和周都離婚了。他們為什么這樣打發難得親近的片刻呢?是讓時間的流逝去帶走一切嗎?
在影片中的蘇麗珍,是一個中國傳統意義上的賢妻。在心理上,她對自己的丈夫是有依戀的。在片中的第一個音樂MV段落里,我們從遠景的背影中,看到她低伏在打牌的丈夫身上,小鳥依人般的溫柔。當她知道丈夫出軌的時候,她馬上覺得主動“出軌”的不是自己的丈夫,于是在蘇與周在小巷中演戲的邂逅時,周說:“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蘇聽后馬上抽出了被周拉著的手,面色有些慌亂,但依然堅定地說:“我先生不會這么說的。”而在第二次的演戲中,蘇盡力想表現出風塵女郎的嫵媚,然而在受挫的一瞬間,又恢復了嚴肅的良家婦女的姿態:“我真的說不出口。”兩次的鏡頭,導演都設計讓蘇走到了鐵窗邊,留給觀眾一個側后的鏡頭,讓我們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然而從語氣,我們卻能感受到她不想為人所知的一絲不知所措。
在影片開頭的3分鐘,敘述了蘇搬進公寓樓的經過。找房子、搬家,這是本來應該讓男人來辦的事情,但在整個過程中,沒有出現蘇的丈夫陳先生。“別碰壞別人的東西。那個收音機不能壓。這些鞋子不是我的,可能是隔壁的,拿過去吧。”在混亂的場面中,蘇卻能夠一個人應付,足以顯示她的獨立性。或許正是這種獨立,使蘇在知道丈夫出軌之后,雖然難過,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至少還能在人們的視野中保持優雅。蘇和周曾經演過一場質問的戲。在昏暗的屋里,蘇位于畫左的位置,而前景的大半,被周的背影占據。在昏黃的燈光下,蘇顯得很弱小,很無助。當聽到扮演她丈夫的周承認自己外面有女人的時候,她的反應是頹然地倒向了靠背,低著頭,無意識地撥弄著筷子,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很平靜地說了一句:“我沒想到我會這樣難過。”一如既往的端莊。蘇麗珍的傳統思想與冷靜的性格,讓她一直在逃避著對周的感情。“一步都不能走錯”“我們和他們不一樣”這類似的話蘇在影片中說了很多次。到最后,周要去新加坡,他請求蘇和他演一場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這是一個特寫,兩只牽著的手緩緩分開;慢鏡頭蘇用剛剛分開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臂;接著,切換到又一個特寫,蘇靠在墻上;而后的黑場中,我們聽到周的聲音:“別哭了,又不是真的。”再一個特寫,兩只手又重新牽到了一起;鏡頭拉開成為遠景,隔著鐵窗,我們看到蘇趴在周的肩上哭泣。隨后她說:“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去了。”這是影片中蘇唯一的一次情感的放縱。
然而,蘇最終也沒有和周一起走。鏡頭定格在蘇一人坐在房間里發呆,整整20秒。話外音一遍遍回響周那句:“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蘇當然已經愛上了周,但即使她有著對愛情的渴望對自由的向往,她也注定走不出去,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最入木三分的刻畫,是蘇麗珍去找周慕云這一段戲,剪輯進行了一段“亂剪”。從蘇進入TAXI開始,一共有25個鏡頭。在這25個鏡頭中,蘇不停地上樓、下樓、向左拐、向右拐,讓人暈頭轉向。這也就是蘇當時的心情,她心情煩亂,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去找周。
“剪不斷、理還亂”,這就是命,抑或是命運,一個受到傳統文化的約束和典型環境壓迫著的中國女人的命運,形象活在了命運之中。
影片的另一個主角周慕云給人的感覺是個簡單的,跟著感覺走的男人。英國殖民教化的紳士風度和中國的文人氣質造就了他的個性。他性格溫文爾雅,當我們看到阿柄沖進他的辦公室,手舞足蹈、粗俗不堪地向他描述自己住院、賭錢、嫖娼、欠錢的經過的時候。他依然保持著一個紳士風度,幾乎將自己所有的錢借給了他。在面對妻子的背叛時,他表現出來了一種中國文人“獨善其身”的想法。他沒有去質問妻子,沒有去挽回感情,而是去找回自己曾經的愛好,寫小說,在小說中去麻痹自己。“做好自己就夠了”周慕云是這樣說的,也就是這樣做的。
周慕云同樣是多情的。片中有一個鏡頭,讓人印象尤為深刻。蘇麗珍慌忙從周家跑出,周慕云卻沒有把門馬上關上。他靠在墻上,默默地抽著煙,良久才緩緩關上門。在他關門的一瞬間,借著昏暗的燈光,一雙繡花拖鞋擺在床前。這雙拖鞋后來被周慕云一直帶到了新加坡。當他發現鞋子不見的時候,就開始翻箱倒柜。剪輯師在這里用了一個小小的跳剪,準確地體現出了周慕云的煩亂。而他找房東詢問時候的口氣,也更直觀地表達出了他對那雙鞋的重視。他對蘇麗珍用情之深,用情之長,可見一斑。
可是,周慕云也是軟弱的。對于難題,他通常的做法就是逃避。他為了逃避妻子的出軌而去寫小說,為了逃避流言蜚語在外面住賓館而要蘇去看他。在分別的時候,周慕云打電話給蘇麗珍:“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他把選擇的權利給了蘇麗珍,也把選擇的責任給了她。他想讓一個比他更柔弱的女人來引領他們的未來。他沒有辦法沖破世俗的壓力和內心的糾結,也就沒有辦法勇敢地帶走蘇麗珍,于是他只能選擇離開。
離開了嗎?沒有!時代可以逝去,軀體可以遠離,情卻長留心間糾纏。影片的人物性格都那么內斂,戲劇的矛盾沖突就只能在看不見摸不著的心理層次展開,這就給影片的拍攝帶來了一個難題:怎樣用畫面和聲音來表達無聲無像的人物內心。王家衛的方法是,用一些看似不合規矩的鏡頭,來直觀感受主人公的內心起伏的浪花潮頭。在影片的開頭,周慕云找房子的時候,導演運用了一個越軸鏡頭。周慕云在與孫太太對話,當鏡頭對準孫太太的時候,周慕云是看著畫左的,而當鏡頭反打周慕云的時候,他又看向了畫右。越軸本是攝影中的低級錯誤,會讓人產生空間錯位的感覺。然而導演就是要用這種空間錯位的感覺,讓觀眾感受到周慕云的茫然。
由此可見,王家衛的確是一位善用鏡頭語言來敘事的大師。他的敘事,并不只注重情節與動作的表層,而是直指人心。有人說,形象是藝術的外在形式,情感則是其內在的靈魂。其實,兩者之間,“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分割是不可能的。羅丹說過“藝術就是情感”。我們則說“情感就是形象”。因為情感是藝術形象的內核、血液和內在生命,是產生藝術感染力的內力所在。只有借形象之軀表達、釋放情感,并作用于觀眾的情感,才能喚起體驗的共鳴。王家衛出神入化地用鏡頭表現了微妙而細膩情感,因而才能創造出周慕云、蘇麗珍“花樣年華”的永恒的銀幕形象。
四
對于懷舊片而言,不能想象是沒有音樂的。只有音樂,才能把人引向那種無奈和悲傷的發黃的往事。相對于音樂隱喻的豐富,話語往往顯得多余而蒼白。讓人叫絕的是,影片中那部留聲機不斷播放著主題曲和周璇的老歌《花樣年華》,同時,也不斷播放著不中不洋的爵士樂,很貼切地告訴人們,這不是地球村的任何地方,只能是香港,一個尚在殖民制度下的香港,這是刻畫典型環境的又一手段,也是中國式的含蓄在壓抑著狂放之愛的主題之聲。
影片用來渲染情緒的還有MTV段落,這也是本片的神來之筆。三拍子的音樂,提琴的演奏,加上放緩的人物動作,既可以舒緩片子的節奏,又可以表述時間的緩緩流逝,更重要的是,集中地表達了人物的情緒。一桌人圍在一起打麻將,鄰居們之間的感情在這種簇擁下,似乎變得更加融合,偶爾周先生離桌時和蘇麗珍不經意地擦身而過,好像很平淡,很不被人注意。但當音樂緩緩而出時,鏡頭跟隨周慕云走出打牌的房間,消失在門口,就覺得總有什么東西栓住了他們。當這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時,依然是在一個夏夜,卻平添了許多孤寂,一盞懸燈無精打采地呆在幽暗狹窄的街巷中,絲絲縷縷的音樂,仿佛在黑夜中托出“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那種愛的天籟,在吟唱“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而長鏡頭則記錄下他們一次次穿過長長的小巷,留下孤獨的背影,又一次一次地擦身而過。樂音成為牽動兩個人命運的繩索。當第四次出現這段主題音樂時,兩個人已被這段不愿發生卻又發生了的愛情所糾纏。他們控制住自己不敢超越道德的框架。繩索一直牽扯到了影片最后,當周幕云向洞里說著他的秘密時,主題音樂被變奏后再次展現出來,揭示了他,或者還有她,那孤獨而又渴望貼近的內心世界,余音繚繞地把命運的悲歌送上了天穹。
這無疑是一首無奈而哀怨的挽歌,歌聲中周慕云埋葬了他和蘇麗珍的紅塵故事。但是,在時代與性格的雙重悲劇中,花樣年華卻依舊動人心魄的美麗,那種人間真愛無可指摘,她的花香從銀幕上飄散,散落到了今天,而長久開放在人們的心里。
(作者單位:湖南大學廣播影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