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下的溫情

近二十年的教書生涯，總少不了感動的往事；近十年的班主任生活，也總不能讓我忘懷與學生在一起的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此時，在溫暖的陽光下，我的悠遠的思緒又飄到了大學剛畢業的那一年……

與每一個大學畢業生一樣，參加工作的開始，我總想把教學和班主任工作做得都很出色。于是，在學期初，我就為自己制定了宏偉的規劃，要做個出色的教師，要當個了不起的學者、教育家！

當我聽見校長宣布我是高一（8）班班主任時，心情非常激動，并暗自佩服老校長的眼光，真是“慧眼識英”，竟能讓我這個教語文的年輕老師做班主任。

第二天，我就帶領著我的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孩子們到操場上聚合、出操，以期建立集體主義觀念，增強整個班級的集體榮譽感。在我的教育下，他們都精神煥發，信心百倍，都愿意把我們的班級搞好。記得我當時在日記里這樣寫道：“我們才是第一個迎接黎明，第一個迎接太陽的人和幸福的天使。”然而幸福的憧憬和現實相隔得總是很遙遠。后來的一件事，就頗讓我頭疼，感到棘手。

那是下午最后一節課。我們準備將班里的座次調一調。本來是說好的，按大小個排座、分桌。事前，我也曾征求過班委會成員的意見，他們都贊成按身高排座，除非極個別近視眼什么的，一般是不能搞特殊的。為此，我在分桌動員大會上，對全體學生宣讀了“分桌協議和規定”，學生們也都表示理解，沒有異議。孰料在分桌過程中，當分到李小強時，卡了殼。李小強，原本個子高，平時給人的感覺是沉默寡語，少與人來往，入學成績屬中游偏下，但他很刻苦，有比同齡人更多的知識，喜歡看文言文。性格固執，能論一番“歪”道理。家貧，父母務農。

當時，我讓他排到最后排，他哭了，說：“讓我在前邊吧，我和李小云是初中同桌，他成績好，能幫助我。”我一看，不行，李小云是班上較矮的學生，成績又好，理應排在前面的，而李小強卻是一個大高個，根本不合適。當時我說：“這不可能。”他忽然急了：“那某某同學，個子比我低不了多少，為什么在我前面？”我當時也年輕氣盛，最怕學生在眾生面前這樣跟我說話，以為這是給我示威，我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求，說：“這件事下課后再處理。”便宣布下課。

下課之后，他并沒有來到我的辦公室。第二天，當我開門時，反倒從門縫里，飄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的是：“老師，讓我坐在前面和李小云一桌吧，我求你了。如果答應我的請求，我一定加倍學習，考個好成績。”其實，說實在的，當時，我的心思也觸動了一下，想要答應他的請求了。但那時，我想把班級搞好的心情畢竟急切，以為這樣的請求在以后的學習和生活中，肯定還有很多。如果答應了他，那將來的紀律誰還遵守，班里的規章制度如何能起到應有的作用，更主要的是我在學生面前的威信哪里來？想到這，我就將剛剛觸動的心又稍稍封閉了起來。

以后的日子似乎很平淡，但平淡里往往蘊藏著危機。當他的請求沒有得到批準后，他好象變了一個人：性格忽然變得“開朗、隨和”了，與人交往也似乎很主動了，而成績也在步步提升，只是與我見面不說話；我與他說話，他也不理我，弄得我很難堪。

在我的課上，我提問他問題，他總是說：“不會。”但按他的成績和平時表現，不可能一點兒不會的。我知道是他有意地回避我。一次，在交上來的作文本里，他這樣寫到：“老師，你和世界上的任何市儈一樣，都是一個極端自私自利的人。我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你當初的舉動多么愚蠢！”末尾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最初，我很驚訝，但也深深地佩服他的冷靜和抱負，我深知他說的“仇”是一種靠個人奮斗和努力而取得的成功。但我想：這對一個學生來說，將意味著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這，對于一個才17歲的中學生來說，并不太公平。我思考著，我想，我該主動向這個學生伸出友誼之手了。哪怕原則再好，面對這樣的學生，我也只能犧牲原則，來換取他的最大成功！

事實果然是這樣，這個學生在畢業那年，考取了全校文科的最高分：608分，被一所全國名牌大學錄取。當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他跑到我辦公室，不無幽默地說：“老師，是你的不公平分桌，激發了我；又是你的溫情教育，給了我愛，使我更加勤奮和努力。激發我的是老師；溫暖我的也是老師啊！”■

（作者單位：河北省隆堯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