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高中新課程改革的逐步推進和與之承接的高考改革的展開,“減負”問題又開始升溫。山東省與江蘇省都將“有利于減輕學生負擔”列在高考方案的指導思想中,“減負”成了高考的改革目標。
但高考改革的目標能否定位于高考是值得懷疑的。這需要從兩方面說起:
一是高考與“學生學業負擔過重”之間是什么關系。長期以來,“讓學生不堪重負”是社會對高考譴責最甚的問題之一,但造成學生學業負擔過重的原因很復雜,有來自社會、家庭、學校等各方面的原因,高考并不是學生負擔過重的根本原因。學生學業負擔過重的根本原因在于社會各個階層的收入差距較大,個人受高等教育的程度又決定著未來的收入水平,而高考是分配高等教育資源的最主要途徑,因此,高考的競爭是社會行業競爭的濃縮,是未來人生際遇的濃縮。由此看來,只要社會階層的巨大收入差別存在,學生負擔過重的根本原因就無法消除,僅僅依靠高考改革減輕學生負擔的理想也將很難實現。原來我們認為,高等教育大眾化以后學生負擔可以減輕,因為高等教育資源相對來說可以滿足人們的需要了,然而最近兩年一些省市的高考升學率已超過50%,有些地方甚至達到70-80%,導致重點大學和熱門專業的競爭代替了升學競爭,重學歷演變成了重“學校歷”,學生負擔沉重的情況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這也很好地說明了學生負擔過重的根本原因不在于高考而在于社會分工所造成的收入的巨大差異。在此情況下,家庭與學校也必將對學生施加壓力,家庭為了孩子未來的生活更美好而讓孩子上名目繁多的補習班,這必然加重孩子的負擔;學校為了生存不得不追求升學率以迎合社會與家庭的需要,這自然會增加學生的負擔。
二是通過高考改革能否達到“減負”的目的。這個問題首先要看高考改革是通過什么方式減輕考生負擔的,從時下改革的情況看,無非有以下3種情況:第一,降低考試難度,如廣東新高考改革方案將文科基礎與理科基礎試題全部采用單選題方式命題,以降低考試難度;但考試難度是由全體考生水平決定的,作為選拔性考試的高考,必須有“區分度”,隨著中學教育水平的提高,考生水平會隨之提高,試卷的絕對難度也必然水漲船高,于是學校會更加努力,讓學生加班加點地提高應試水平,但應試水平的提高反過來使考卷難度更高;如果難度低了,考試分數就會“水漲船高”,如此循環,考生負擔又怎么可能會降下來呢?第二,減少考試科目,如江蘇省新高考方案中統考只考語數外三科,但我們必須明白,只要高考還是淘汰性的考試,無論你考7科還是考3科,學校與家長都會想方設法讓學生的訓練到達極限。第三,增加考試次數,但如果大家都想多參加幾次高考以取其中的最高分,在高校招生規模不改變的情況下,其結果仍會是“水漲船高”,學生負擔不僅不會降低,還會因需要多次參加高考而加重。
不僅如此,將高考改革的目標定位在“減負”上還會對素質教育、高考的效度及高考的公平性等方面產生消極的影響。首先,由于高考指揮棒的作用,不論是降低考試難度還是減少考試科目,都會對中學實施素質教育產生消極影響。考試科目少了,中學就會把不考的科目減少甚至取消,但考試科目的訓練強度會相應加大,所以,這種做法不會減輕學生負擔,卻會阻礙素質教育的實施。其次,難度的降低與科目的減少,必然使高考的“區分度”受到影響,從而降低高考的效度;科目的減少,使高考在發揮測量考生潛質、特長的功能時會放大這些方面的差異,從而對高考的公平性產生不利的影響。
由此可見,高考改革的目標不能定位于“減負”,而只能定位于其原始的目標:為高校(當然間接地為社會和國家)選拔高素質的人才。自高考恢復30年來,高考為社會培養了數以千萬計的人才,盡管社會發展對人才需求標準的改變使高考處于不斷的變革之中,但其為高校選拔人才的終極目標與使命并未改變,也不應該改變。所以說,雖然現階段的高考承載著社會各界的期望甚至責難,但高考改革依然應該把其目標定位在“為高校選拔合格的人才”這一最終目標上。
至于“減負”,我們必須認識到其在短時間內很難一蹴而就,只有社會發展到人事制度、勞動制度、分配制度實現深層改革之后,我們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學生負擔過重的問題。只有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才能實事求是地看待“減負”問題,而不至于理想化地認為從某一單個方面比如“高考改革”來徹底解決這一問題,以免出現事與愿違的后果。
(作者單位:西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山東省費縣梁邱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