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奇冤嚴監生

大凡讀過《儒林外史》的人，總會對嚴監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對他臨終前因兩根燈草而遲遲不肯咽氣的情景更是歷歷在目。也正因此，他榮幸坐上了中華吝嗇鬼排行榜中的第一把交椅，且一坐就是數百年。對此，我一直心存疑惑。近日，我再次拜讀原著，頗感嚴公實屬“六月飛雪”之冤，欲知冤情何在，且聽我慢慢道來。

嚴監生，本名嚴大育，字致和，因其年少時就讀于當時國家最高學府——國子監，故時人稱之嚴監生。他本兄弟二人，哥哥嚴大位，字致中，父母去世后，將家產一分為二。兄弟性格迥異，嚴致中好吃懶做不說，尤其無賴。有例可證，一日，他家剛下不久的小豬跑到鄰居王小二家菜地，王小二深知其秉性，慌忙將小豬抱送嚴家，嚴致中卻說豬到人家，最不利市，硬讓王小二用八錢銀子把豬買了下來。這口豬在王家已養到一百多斤，不想又錯走到嚴家去，嚴致中竟把豬關了起來。當王小二狀告其無賴，官府去追捕時，嚴致中竟卷起行李，一溜煙跑了。結果還是嚴監生為其兄揩屁股，拿出幾兩銀子折個豬價，賠與王小二才算了事。甘愿自己出錢為兄長了卻公事，此亦吝嗇乎?此乃重手足之情而輕余銀之財也。

嚴監生不僅念及兄弟之情，更有一顆感恩之心。在了結本件案子的過程中，得到了兩位舅爺的鼎力相助，故在事了之后，單獨備辦一桌酒席致謝。聽說他們不肯來，又以妻子生病，請他們來看望為由將兩位舅爺約至家中。到來后，不僅熱情款待，拒收探望禮，還一再表明要去為岳父岳母修墳，并送每人紋銀一百兩權作感謝。因妻子病重，嚴監生還自己出錢請轎把舅奶奶抬來，并送金銀首飾作為留念。難道這些事也是吝嗇鬼之所為嗎?謬也，此乃重親戚之情而輕余銀之財也。

后來，妻子病情逐漸轉重，終于不治而亡。嚴監生悲痛欲絕，不惜重金隆重治辦喪事。修齋、理七、開喪到出殯，共花了四五千兩銀子。除夕之夜，因貓碰翻篾簍，偶然發現愛妻生前積攢以備應急的五百兩紋銀。嚴監生觸景生情，伏著靈桌痛哭一場。因此，新年也沒出去訪友，終日精神顛倒恍惚不寧。過了元宵，感覺心口疼痛，自此，一日重似一日，終不回頭，追隨亡妻去了。此亦吝嗇鬼之死乎?非也，完全是一幕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愛情絕唱啊!

那么，嚴監生為什么會背上吝嗇鬼這一罪名呢?鄙人認為，第一，此乃生前節儉之所至。嚴監生雖然家資十萬有余，但從不亂花一紋銀子，該用則用，不該用則省。孩子想吃肉，往往少買一點讓孩子解饞。而不像哥哥嚴致中家，上頓五斤肉才吃完，這頓又在門口內賒魚。家資耗盡后，竟端了家里的花梨椅子，悄悄開了后門，換肉餡包子吃，實在是可笑之至。兩者相照，對比鮮明：一個是好吃懶做，終至耗盡家財；一個是勤儉致富，終累十萬白銀。第二，是讀者對嚴監生的認識方面甚有偏頗，完全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僅憑其死前因兩根燈草不愿閉眼就武斷地認為他是吝嗇鬼，而沒有綜觀他一生之所為。況且那兩根燈草并非裝在為晚上照明的普通油燈里，而是裝在為了照亮陰間讓死者步入天堂的靈燈內，嚴公感到浪費完全在情理之中。第三，我國自古至今，一直存在著一種習俗：這只長眠燈非至死者入土，不可熄滅，否則大不吉利。這樣這只靈燈裝上兩根燈草耗油定然較快，如果家人一時疏忽忘記了添油致使靈燈熄滅，豈不是一種很不吉利的事情嗎?因而說，在這種特殊的背景下，嚴監生要求挑掉一根燈草，并非由于吝嗇，而是崇尚節儉之所為，慮事周全之所想!

嚴公啊，今日我已將您的冤曲訴諸天下，望您安息于九泉吧!

江蘇省泗陽致遠中學（223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