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裝”淺釋

所謂“倒裝”，是指運用語言時，為了適應(yīng)韻律或思想條理等方面的要求，故意在語法上或邏輯上顛倒詞語的一般語序。

倒裝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類偏重于形式，另一類偏重于內(nèi)容。

偏重于形式的倒裝，主要是由于押韻、平仄、對仗、節(jié)拍的需要而有意顛倒語序。舉例如下：

一、使人意奪神駭，心折骨驚。(江淹《別賦》)

“心折骨驚”，本應(yīng)是“心驚骨折”，但是為了和上文的“名”“盈”，下文的“精”“英”等字押韻而將“驚”字換至韻位上。這樣措辭也利于對仗，“折”與“奪”相對，“驚”與“駭”相對，詞性吻合。

二、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蘇軾《赤壁懷古》)

“念奴嬌”詞譜要求這一句為“平平仄仄仄”，便只好將“應(yīng)笑我多情”的本來順序調(diào)整為“多情應(yīng)笑我”。

三、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辛棄疾《京口北固亭懷古》)

這句本是“英雄孫仲謀無覓處”。永遇樂詞譜要求這里為兩個四字句，大致分為四個節(jié)拍。如果照本來詞序，吟成：“英雄／孫仲／謀無／覓處”，顯然不順，況且平仄也不合格。偏重于內(nèi)容的倒裝，更涉及到詩詞深意與思想傾向的根本變化。

四、古木鳴寒鳥，空山啼夜猿。(魏征《述懷》)

為什么不說“寒鳥鳴古木，夜猿啼空山”，卻把“古木”和“空山”提到前頭呢?這固然是顧及韻律的要求，但也另有詩句深意。當時魏征請命赴華山以東說服李密舊部歸唐，旅途是很艱險的，“古木”“空山”前置，就是為了形象地突出這種艱險的環(huán)境，而鳥鳴、猿啼這類的描寫只是為了更好地襯托“古木”“空山”的沉寂。這比王籍的“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那種主動句式的直率說法，顯得更為含蓄。

五、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王維《山居秋暝》)

事理的發(fā)展邏輯應(yīng)當是：浣女歸而竹喧，漁舟下而蓮動。但是，詩貴有思想傾向與意境美，它著重表現(xiàn)詩人獨特地把握生活的方式，而不是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兩句詩句便是從內(nèi)容上于細微處觀察入手，把鏡頭出現(xiàn)的次序調(diào)換一下，用“竹喧”引出晚歸的浣女，用“蓮動”烘托沿流而下的漁舟。“竹”與“蓮”的濃郁色彩，“喧”和“動”的和悅聲響，烘托著人的活動，真是繪聲繪色，充滿詩情畫意。在這里，詩人的觀察順序與事理的順序相反，必然創(chuàng)造出不同常理的句式。當然這里也存在格律的限制，除了滿足平仄押韻的要求之外，還顧及到詩的節(jié)奏美。上聯(lián)“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節(jié)奏為二二一，本聯(lián)采用二一二的節(jié)奏，錯綜變化，頗為和諧。王維這兩句詩是唐詩的藝術(shù)成就之一，我們把它與謝脁的名句“魚戲新荷動，鳥散余花落”那樣的順裝句比較，深覺句式更為講究，思想傾向更趨于變化，意境更為優(yōu)美。順便介紹一種特殊的構(gòu)思方式：詩詞中的倒裝甚至是幾個句子倒裝串聯(lián)。例如：

留春不住，費盡鶯兒語。滿地殘紅宮錦污，昨夜南園風雨。(王安國《清平樂》上片)

它的意思實際上從“昨夜南國風雨”開始，可釋為：昨天晚上，南園風雨交加，打得殘花滿地，如同一幅弄臟了的宮錦。盡管費盡了黃鶯的妙語，還是無法把春光留住。這就是一種特殊的構(gòu)思方法，需要從下到上倒過來理解。這種特殊的構(gòu)思方法；仍來源于詩人對生活的獨特的觀察，由眼下景物向前層層追溯，畫面不斷更新，最終使人恍然大悟，對“留春不住”的意象倍覺分明。

江蘇省蘇州市白塔西路１０７號２０１室（２１５００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