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羅·羅西(Mauro Rosi)供職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是一名圖書政策專家(隸屬于文化部的文化表現與創意產業司),負責管理UNESCO關于語言和多語模式的跨部門平臺。
背景
2007年5月16日,聯合國大會宣布2008年為“國際語言年”,同時讓UNESCO擔任各種紀念活動的領導機構。為什么選擇UNESCO呢?因為語言在該機構的《組織法》和各項計劃(無論是過去還是當前)中都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這一點在聯合國體系內的專門機構中是絕無僅有的。
《UNESCO組織法》的第一條針對語言有兩處明確的表述:第一處是否定性的規定,即如第1款所示,本組織反對任何與語言相關的歧視現象,因其“將通過教育、科學及文化來促進各國間之合作,對和平與安全做出貢獻……不分種族、性別、語言或宗教”;之后,第2款又給出了肯定性的規定:語言(字面理解為“文字”)被視為越過所有政治派別傳播和倡導思想的媒介——UNESCO將“為達此目的,建議訂立必要之國際協定,以便于運用文字與圖像促進思想之自由交流”。
最后,第2款(c)部分規定,本組織必須“通過下列辦法維護、增進及傳播知識……以利于各國人民獲得其他國家之印刷品與出版物”。這一規定以堅定、積極的態度,通過間接的方式,肯定了翻譯在獲取出版內容過程中的重要性——包括科學、政治,或審美內容——從而可以跨越文化和語言的障礙。
這些條款在該組織創建以來的許多計劃中都得到了體現,而且也已經產生了大量的行動方案,旨在于廣泛領域之內促進語言和多語模式的發展。因此,該組織早期的計劃就包括支持翻譯事業,倡導母語教學,在語言和教育之間建立戰略聯系,并在這些領域產生了許多有目共睹的行動成果。
翻譯是在全球范圍內交流思想、價值觀和科學內容的媒介,在翻譯領域,UNESCO從創建之初就接管了“國際知識合作研究所”于1932年建立的“國際翻譯文獻資源庫”(又名“翻譯索引數據庫”)。該數據庫初創之時適逢民族主義在歐洲的興起,但其宗旨與民族主義日益上升的意識形態背道而馳,因為它旨在促進翻譯事業的發展,使其成為跨國界交流的工具。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破壞了該數據庫的發展,直至戰后它才被UNESCO恢復。今天,“翻澤索引數據庫”不僅僅是一種文獻資源工具,而且成為一種針對翻譯流程的分析工具(主要進行統計分析)。
1948年,為了更好地發揮翻譯作為文化交流工具的作用,UNESCO啟動了一項名為“UNESCO代表作品集”的計劃。該計劃為翻譯和出版人士提供直接的財政補貼,旨在鼓勵翻譯事業、出版事業和傳播事業,其資助對象為在文化和文學方面具有重要意義、但卻在具體國境和語境之外鮮為人知的文本。在五十多年時間里,大約有1,000部小說、哲學和社會科學作品被翻譯為世界上的主要語言,在整個國際出版市場得以傳播。
然而,對聯合國體系內唯一擔負教育職責的機構而言,語言尤其應成為提供高質量教育所必需的核心教育媒介。因此,UNESCO從成立之初起就推出了基本的教育計劃,其中既有實踐所需的操作性教育,也有單純知識性的教育,這些計劃中也包含語言的成分。1947年,UNESCO召開了一次以“基礎教育中的語言問題”為主題的國際會議,邀請了全球的專家參加會議。議程包括母語教學法、無書寫系統語言的標準化,以及“輔助語言”的學習。
這些文化、教育計劃與項目為許多其他行動鋪平了道路。從關于現代語言教學的國際研討會(Ceylon,1953年)到“非洲語言政策的政府間會議”(Harare,1997年),從《反對教育歧視公約》(1960年),的通過到《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2003年),從讓,雅克·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的《社會契約論》的第一部阿拉伯文譯本的出版及初版《世界瀕危語言圖鑒》(2001年)的問世,到旨在確保網絡空間的語言存在權的法文指南《保證網絡空間的語言存在》(2007年)的出現,UNESCO已經在語言領域開展了幾百項類型各異的行動方案,其中包括國家實力提升、研究、標準制定及出版活動等。
當前形勢
語言與多語模式——跨越諸多意識形態的潮流——已經在UNESCO六十多年的歷程中占據了核心的地位,并將繼續保持這種局面。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呢?一方面,因為我們發現人們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對各種形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加以承認,包括語言遺產。這一點可以從2003年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得到驗證,因為這部公約的起草和批準過程用時極短。另一方面,因為語言通過其與文化認同以及社會整合之間的關聯,似乎在政府和市民社會的視野中占據了日益重要的戰略地位。人們擔心全球化會加快語言消亡的步伐,這樣的恐懼得到了越來越直接的反映,而這種損失也被視為文化多樣性在語言層面所面臨的嚴重損失。
在區域層面上,我們可以發現一些確鑿的例證,表明語言在政治舞臺上獲得了更為重要的地位。首先,我們可以看到《非洲語言行動計劃》,這是非洲聯盟(非聯)于1986年在毛里求斯召開其組織的“非洲文化部長會議”后啟用的計劃。2005年12月,該計劃在內羅畢召開的“非聯文化部長會議”上受到重新肯定,之后便于2006年1月成為非聯執委會的決策內容,并促使非聯宣布2006年為“非洲語言年”。
其次,歐盟在過去的10年間曾動員各國開展了眾多旨在促進多語模式發展的計劃,其中有些是和立法相關的。因此,我們可以提及2005年的《蓋爾語(蘇格蘭)法案》,該法案使蓋爾語在蘇格蘭境內獲得了與英語平等的官方語言地位。另外,2007年歐盟任命萊昂納德·奧爾班(Leonard Orban)為歐洲多語模式專員,這一點更強調了語言的重要性。
在國際層面上,過去約20年時間里,我們見證了大量法規和宣言的誕生,它們提高了人們對語言問題重要性的認識。例如,關于“屬少數族裔人士”的語言權利的《維也納宣言》(1993年)以及“信息社會世界峰會”的《原則宣言》(日內瓦,2003年)。在聯合國體制內,這方面的例證包括聯合國大會關于多語模式的呼吁(1999年12月),關于保存和保護所有語言的聯合國第56/262號決議(第二部分),以及在2007年宣布2008年為“國際語言年”,并指定UNESCO作為其領導機構的舉動。
在一個既有挑戰性又有嚴格要求的語境下,UNESCO曾通過制定標準性法律文件和啟動行動計劃,從而致力于促進語言和多語模式的發展。
在標準制定方面,我們發現,自2001年以來,與文化多樣性相關的法律文件已經將重點——且以較為顯著的方式——放在對語言重要性的認可上:例如UNESCO的《世界文化多樣性宣言》及其《行動計劃》(2001年)、《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2003年)、《關于普及網絡空間及提倡和使用多種語言的建議書》(2003年)及《保護和促進文化表現形式多樣性公約》(2005年)。
在實際行動領域,UNESCO自2005年以來制定的、旨在促進語言和多語模式發展的戰略都基于一個總體的概念,它強調文化和發展之間的關聯,最初由“世界文化政策會議”(MONDIACULT,墨西哥城,1982年)加以強調,后來又經過“世界文化與發展委員會”的工作得以繼續發展(《我們富有創意的多樣性》,1995年),最終在“關于發展的文化政策的政府間會議”閉幕之際得到有力的支持和批準(斯德哥爾摩,1998年)。人們主要從文化角度(因此也從人文的角度)出發來看待語言,所以在社會生活的所有領域都產生了不同的實際研究手段。因此,它們構成了一個特殊的領域,不僅涉及到文化行動,而且涉及到跨學科、跨社會部門的工作,使各界共同致力于解決人類所面臨的基本挑戰,例如掃除貧困、預防疾病、教育、發展,以及對基本權利的尊重。
這就是最近UNESCO關于語言的文件做出特殊規定的原因,它們指出,在制定戰略以實現“千年發展目標”(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的過程中,必須考慮到語言因素。這些文件強調,制定可持續發展計劃,促進公民權利的有效提升,通過積極參與社會和公眾生活來抵制邊緣化,以及鼓勵不同民族進行對話,這些能力都主要取決于語言政策。例如,只有用學習者自己的語言進行教學,健康教育(包括艾滋病毒/艾滋病防治)才能收到成效。最后,語言在此處凸顯為一種傳遞知識的媒介,它涉及到對自然資源的有效管理和根本權利的落實(自由表達的權利、教育權利、參與文化生活的權利,以及從科學進步中獲益的權利)。
考慮到語言作為文化工具和人類體驗的表達方式所具有的普遍性,UNESCO曾在兩個方面組織過“媒介-術語戰略”(2008-2013年)。通過促進語言的多樣性和多語模式,UNESCO一方面力圖為文化多樣性和文化問的對話作貢獻,另一方面也旨在增強文化(包括其語言成分)在社會發展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從實際角度來看,我們應該注意到語言問題在部門和跨部門兩個層面上都得到了重視:在教育領域,強調了母語在學校體制中的作用;在文化領域,強調了瀕危語言的復興以及本土語言的出版事業;在傳播和信息領域,強調了網絡空間的多語模式;還有其他諸如此類的范例。此外,每個項目都采取整合性措施,以便號召該組織的教育、文化和傳媒等職能部門都能參與進來,尤其是針對國家層面的規劃過程。
為了確保各部門資源能有效地配置到跨部門的協作中來,2006年1月,UNESCO創建了一個戰略監控機構(“語言和多語模式工作組”,由總干事直接領導)與一個行動監控框架(“語言關鍵點網絡”)。這種精心設計的資源組合在2008年2月又得到了增強和更新,因為該組織又創建了一個“語言和多語模式跨部門平臺”。在此基礎上,該組織一方面在國際層面上努力促進由與語言和多語模式相關的標準性文件所規定或衍生的原則,另一方面也在區域層面上開發具有連續性的國家和地區性語言政策。在開發新的聯盟和網絡體系的同時,該組織也在聯合國體系內部積極倡導,例如通過聯合國經社理事會(ECOSOC)來開展工作,因為經社理事會的職責就在于鼓勵各界充分承認與語言相關的人權。
然而,這方面的工作依然任重而道遠,尤其是在提高成員國和各類團體的認識方面,毫無疑問,“國際語言年”的到來將給這個過程提供新的推動力。
國際社會可以參與包括制定標準在內的各種形式的行動,自從UNESCO執委會請求針對“本土和瀕危語言公約”進行可行性研究以來,這些行動的作用已經得到了廣泛的討論。
無論這些討論將提出何種最終建議,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多語模式的挑戰性要求我們采取各種不同的措施,并且利用廣泛的資源,支持各成員國和語言使用者社群開發各自的計劃,以便復興、保存和記錄各自的語言,同時制定行動計劃,為后者提供宣傳、分析和發掘工作,并提高人們的意識,目的在于吸引新的受眾,包括參觀博物館的訪客。
(嚴志軍 張 沫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