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說吧

張懷帆，1971年生，陜北志丹人。寫有詩、文集《一個人的河流》、《一個人的岸》、《一個人的小鎮》等。做過油田技術員、調度員、秘書，現從事企業文化工作。居延安一小鎮。

2008·十個愿望

1、鼓吹“盛世”中國的人減少

大概從宋祖英唱《好日子》時就開始了，很有一撥媒體、一撥人極力鼓吹中國已步入盛世，鼓勵人們“趕上了盛世享太平”。這樣意淫一下倒也罷了，但變成麻醉劑就不怎么美好了。中國人干別的未必很行，但愚民的水平絕對一流。想想看，幾千年不就這樣“愚”過來了嗎？從古代的磕頭如搗蒜，近代洋人把刀擱在脖子上的麻木（魯迅的文章為證），到當代在“教育、醫療、住房”三座大山壓迫下欣欣然地安享“太平盛世”。但智力稍微正常的人就會疑惑：我們挨過打不才幾年嗎（大使館被炸），腫痛還沒消呢，就步入“盛世”了？遠一點想想唐朝、近一點比比美國，跟前的看看日本，說盛世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便想，鼓吹這一論調的人真他媽混賬、真他媽敢于掄圓了吹。不錯，中國真的迎來了良好的發展時機，展現了良好的發展態勢，但離盛世實在還有路要走，還是把頭低下來腳踏實地地、最多哼著愉快的小調趕路吧。

2、富豪榜的中國人不再被看作英雄

當財富成為時代的主題時，這個金榜題名的人自然被看作英雄。我不知道上榜的人會不會感到“老子比你們闊多了！”，但全國哇塞聲的分貝的確震耳欲聾。一方面通過創造財富而牛逼起來的人越來越多，網上說中國的富人已居亞洲第二；另一方面，基尼系數又使許多人搖頭嘆息深感不安。我對那些靠智慧和心血創造財富的人充滿由衷的尊敬，也認可中產階層的增大有益于“橄欖形”社會結構的形成。但我們一定知道，中國的大多數富人是怎么發跡的，暴發以后又干了什么。想一想世界明星比爾蓋茨是怎么創造財富的，擁有了財富又是怎么回饋社會的，就知道，富豪榜上的中國人實在算不得英雄，而財富不能總是那樣去“創造”了。

3、不再有人相信“二十一世紀是中國的世紀”

我知道，持這一論調的人首先看到了中國正在迅速崛起、壯大，正在形成世界強有力的“一極”。從經濟上看，確有這個勢頭。但這個論調據說更多地被指認為文化：所謂儒家的思想正在影響全球，而國學熱似乎也由是生發。中國不知有多少阿Q喜歡這一自我按摩、中聽卻未必中用的好話？關于中國文化，可以暫不臧否，但人文精神的匱乏在中國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吧？而中國文化中，多的是倫理、秩序，從來缺少的就是精神性追問。中國既沒有產生類似的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又連五四燃起的“科學、民主”的薪火也幾近失傳。欲望的泛濫、信仰的缺失，無敬畏，少悲憫，使中國人看上去更像行尸走肉。在這樣的底子上，指望“二十一世紀是中國的世紀”難道不是國際玩笑嗎？

4、中國人在奧運會上勿需拿太多的獎牌

我知道，2008年，數以億計的中國人將因為奧運而揚眉吐氣、沾沾自喜，我也會這樣。我們終于把奧運會弄在了家門口，讓老外來我們這里為他們國家爭光去吧，讓他們的觀眾熬夜去吧。當五星紅旗在國歌聲中冉冉升起，當運動員胸佩金牌揮起鮮花致意的時候，我也曾一次次熱血沸騰、熱淚盈眶過。但我還想說，中國現在缺少的也許不是更多的獎牌，而是奧運精神。事實上，奧運精神早已超越了更高、更快、更強，而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精神的整體展現。我們都知道，中國是怎樣以舉國之力去打造一個熊貓一樣的國家運動員，而全國的體育運動開展情況、國民的體質如何都會心中有數。因此，運動員多拿幾塊獎牌未必說明中國人已多么牛逼。事實上，中國也沒必要通過拿獎牌來證明自己早已不是東亞病夫。什么時候，國人把比賽基本只看作比賽，而不是玩命地為國爭光，中國也許就真的強大了。至于好不容易辦一次奧運會，把我們的微笑傳遞，把更廣博的奧運精神播撒也許比多拿幾塊獎牌重要些。

5、納稅人的意識在更廣的范圍萌芽

現在尚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政府在花著納稅人的錢，且知既然如此，政府就應該為國民提供更好的服務。事實上，大家更習慣于在一級一級領導的領導下，安靜地上班，過小民的日子。在中國做官，真是世界上最愜意且榮幸的事。出有警車開道、夾道歡迎，衣食住行自不必說，沒有情人二奶的、不作威作福的就算好領導了。領導高興了可以做重要講話、重要批示，不高興了可以拍桌子瞪眼、“娘希匹”。總之，國民低眉頓首，早已習慣這一切。實在不滿意了，背后罵一罵，心里還在盼包青天，當官的在心目中還是“老爺”。到政府部門辦事，不用誰教，都會求情、托人、送禮、找關系，似乎天經地義。至于自己是納稅人的事，根本不會想起，就算想起，也覺得不同樣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6、農民的日子更好過些

不知道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是不是還是關于三農的，本屆政府因為親民和務實而普遍被認為可靠，三農問題也似乎正在改善。這是讓人溫暖和欣慰的。但農民究竟生活得怎樣，我們不能昧著良心說話。走到西部農村看一看，如果嫌太遠，就走到就近的工地看一看。誰在干著最苦最累最臟的活？誰在吃著最差的飯菜？誰在穿著最破爛的衣服？誰供不起孩子、看不起病、打不起官司？誰在享受著最差的社會資源？誰又最被人瞧不起而飽受屈辱？是農民！是的，在歷朝歷代都是如此。但歐洲的城市、非洲的鄉村就該是天經地義的嗎？社會的體恤和對他們的公正真的已經非常足夠了嗎？尤其是他們真的像絕大多數人在電視、報紙上看到的那樣小康了嗎？所以，我還是祈禱，僅僅因為還吃著他們生產出的糧食而不要欺凌、歧視、丑化他們，真心地做一些改善農民生活的事情吧。

7、全民都來喊打教育體制

我堅定地以為，中國的教育體制已經到了摧殘人的嚴重地步，到了非得不改的時候了。住房制度的嚴重問題最多凍死一些人，醫療制度的問題至多病死一些人，但是教育制度的問題會吃人！而人無疑是最最主要的——作為國家發展競賽的決定性的力量；從人本考慮人的生態也是最根本的。但現在，教育的產業化已使農村的孩子幾乎上不起學，應試教育在把人變成冷漠的機器，美育的缺失把人變成欲望的動物！誰來關心中國人童年的快樂，少年的夢想和青年的創造？作為一種應試的機器，如何期望他們人性地成長并成為真正意義的人才？把求學時期煎熬作為日后人生幸福的合理代價，這是什么荒唐的邏輯？趕快廢除高考制度，趕快改變萬惡的應試教育，讓中國人從小就是人吧。救救孩子。

8、更多的人厭惡電視

現在已很難想像，如果沒有電視，老百姓的日子怎么過？但是，估計沒有一個國家的電視節目辦得如此混蛋：混亂的廣告、低級的娛樂、泡沫肥皂劇、肉麻的吹捧、名人過家家，低俗不堪卻又如火如荼。電視節目已經完全墮落到和商業、欲望勾結到一起，很少能看到心靈在場的節目。誰現在還要對電視癡迷不悟，幾乎可以說智商不足。但是，老百姓茶余飯后除了看電視還能干什么？作為一種現代傳媒，電視除了提供娛樂（且應是有品位的娛樂），還應擔當改善國民素質的職能，現在卻實在不敢期望什么。所以，如果還有空而不想“愚樂”，不妨到戶外走走，把那個黑匣子甩掉。

9、讓人心都變得柔軟些吧

如果我們不能勸阻美國不要那么囂張，日本不要那么背叛歷史；如果我們不能讓本拉登放下手中的槍，陳水扁放棄臺獨主張；我們至少可以雙手合十，真情地祈禱人類的和平。如果我們不能阻止臭氧層被破壞，江河湖海被工業污染；如果我們不能阻止汽車的尾氣洶涌成城市的穹廬，噪聲喧囂成徹夜的失眠；我們至少可以不請老外撿拾旅游點的垃圾，并把手中的廢紙輕輕地放進垃圾箱。……如果我們不能阻止全球化的浪潮，至少我們可以葆有一顆柔軟的心為這個小小的星球祝福。讓農民工都能順利地拿到血汗錢而不命懸高樓，讓乞丐發著寒光的碗里等到細碎的輕響而不看著一個個人昂首坦然走過，讓苦難的家庭都得到救助而不讓孩子成為小姐，讓考上大學的孩子都能順利走進校門而不把父母一夜間愁白頭，讓病痛的人都得到療救而不被割開了肚子等著送紅包，讓買不起房子的人都能在一間小屋里分享一線陽光而不是蜷縮在地下室的角落，讓撿垃圾的老人在禮花照耀的除夕之夜坐在溫暖的爐前而不是搜索在垃圾箱前，讓學齡的孩子都走進希望小學領到一冊新鮮的書本而不是佝僂著腰勞作在田間或私企的作坊，讓礦井都變得堅實安全而不把礦工隔三差五埋葬，讓殘疾人都看到熱情的笑臉而不是歧視的眼，讓小偷縮回伸向窮人口袋的手，讓城管不再攆著小商販并打翻她的果籃，讓法院的判決聽起來合情合理，讓交警不愛開罰單，讓政府機關的人臉上都掛起笑臉……是的，因為一顆柔軟的心，世間可以更美麗。

10、我能好運

讓我年老的父母少一些孤獨，多一些健康和歡樂，愿我能在節日、假日帶著妻子孩子看望他們，并和他們一起吃幾頓飯；愿我的妻子自己還覺得自己美麗，愿我的兒子不為作業煩惱，快樂像鹿；愿我能寫一點像人寫的文章，讀幾本好看的閑書，和朋友喝幾場好酒；愿領導看著我還算順眼、同事看著我還不算太煩。愿我的親友都健康，忙得快樂，并偶爾能想起我。

女人如何美麗

常聽人說：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這話很長男人志氣，很滅女人氣焰。我也曾為這句話暗暗得意、沾沾自喜過。尤其對那些我曾喜歡過、但對我不屑一顧的女人憤憤且幸災樂禍地想：讓我等著看你一天天變成豆腐渣吧，那時你還能把頭抬得多高？而到時我卻要開花了呢！但三十過后才發現，以前是豆腐渣的男人并沒有開花，是一團穢物的還是一團穢物。以前是花的女人，差不多還是花。有的雖然凋謝，但依稀還能想到當年的花容月貌；有的雖但沒有凋謝，還更顯出幾分成熟的魅力呢！便想，這句話又是哪個混賬男人酒醉還是頭腦發昏時的信口開河，一點也不可當真。

但幾乎所有的女人卻都當真了。我見到的三十過后的女人，幾乎無一例外地往臉上一層一層地抹化妝品，堅決而又勢不兩立地與想把她變成豆腐渣的敵人做艱苦卓絕的斗爭，不惜一切代價地粉飾自己，以無限眷戀和真誠力挽稍縱即逝的青春情人。這喜壞了商家，他們把化妝品的玻璃瓶越做越小，瓶壁越做越厚。而女人就愈加相信瓶內裝著靈丹妙藥，就愈加信任瓶內的點金術、回春秘笈，欣欣然頓頓吃涼皮兒，吃方便面，吃咸菜。還有，臉上貼的那張紙，不知用什么液體浸泡過，敷在臉上，酷像巫婆，仿佛一道魔咒，能潰退紅顏殺手。我兒子小的時候，我是斷不許老婆以此種面目在他面前出現，否則，他會以為看見了狼外婆。就是我第一次看見，也有點毛骨悚然。

對于女人的愛美，我是滿心的歡喜和愛憐。我甚至極端地以為，這個世界正是因為美女而更加美麗。但我悲哀地發現，女人對美的追求正在走向誤區，并越陷越深。先是在臉上搞油漆，接著在眼睛和嘴上動刀子，隨后不惜割開前胸塞晶狀東西，現在上了大鋸拉開大腿做加長手術，讓人不寒而栗又佩服她們慷慨“赴難”的勇氣。真的至于嗎？

女人愛美的瘋狂的確會把自己搞暈、變得愚蠢。李谷一的歌我非常喜歡，但現在在電視上看她唱歌，我的頭會不由自主垂下去；劉曉慶也是，看她一驚一乍地裝嫩，胃直往上翻；看邢質斌時就覺得可憐，這位播音員奶奶也許是把工作干到了極致，無奈地由上級安排接受美容呢。這些人本該足夠智慧，卻也成了美容時代的犧牲品。當化妝、注射或動刀子成為女人集體的悲壯行動時，我們怎能不一聲嘆息！

女人到底美在哪里？讓我拋開心靈美才是真美這樣本是真理、現在卻一準被女人不齒的陳腔濫調，我就單說說被女人們公認的外貌之美。是的，作為男人，我不能虛偽，我承認，姣容美貌肯定受人喜歡，肯定賞心悅目。但上帝不可能把每個人都造成美女，天生麗質者必定是稀有動物。因此，女人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形象做到最好。

仔細想想，女人的迷人在于氣質，并不是單純的形象。無論是回眸一笑、美目盼兮，還是纖纖作細步，猶抱琵琶半遮面。正是那種流溢出的“態”讓人怦然心動。如果一個美女，一眼就能看出貧乏，我相信，對于稍微有審美能力的人都構不成真正的吸引。

而我同時非常不幸地發現，氣質恰恰是內在美的外化形式，只有學識、情趣、閱歷等內在的東西充盈了，才會在身體上形成一種“氣”場，才會輻射出一種奪人心魄的力量。宋祖英美，不光是漂亮，人家的歌唱得你心旌蕩漾、骨頭都會發酥，那氣質還用說？不是誰都能傾城傾國的。楊鈺瑩也漂亮，歌唱得也不濫，但“內”出現了不美，你還會覺得她美嗎？你看吳儀，老太太往那里一坐，就像那么回事，你坐上試試？田華，七老八十了，滿頭銀發，你還會覺得她挺美。在大學校園里，常會走過白發智者，看那步態，就讓人覺得有賢者之美。當年，畢淑敏寫過一篇叫《素面朝天》的文章，很是敬佩，但后來她不光化了妝，還凈寫些小資類文章，就覺得她不怎么美了。

你要是美人坯子，就像人家西施，淡妝濃抹皆宜；你要不是西施，聽我一句話，不要太和時間較勁，你是弄不過它的。淡妝一下就可以了，不要一味地依賴。化妝只能使你的自信心退化到讓你顧影自憐。作為文人，我有一個真誠的建議：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個辦法絕對比化妝好，不信你去試，不好你罵我，找我算賬也行。我堅信行為可以改變形象：一個愛罵仗的女人會長得滿臉潑氣，最后嘴都會歪在一邊；愛婆婆媽媽的女人最后會長得滿臉俗氣；愛涂粉抹脂的女人最后會滿臉斑駁，慘不忍睹。可是，一個女人如果愛好讀書，那么她就會討厭打麻將，并逐漸不感興趣逛街。慢慢地，她的心里就盛滿了愛、善良、溫柔、堅韌、智慧，當心靈的容器盛滿這些陽光物質的時候，外貌一定會跟著改變，寧靜而散發出書卷之氣，溫柔又多幾分堅毅，她一定會在時光中看見自己動人美麗的倩影。而這樣的美容連時間也拿你沒有辦法：它可能給你皺紋，但卻像智慧的波浪；它可能給你白發，但卻增添你的神采。以內養外，聰明的女人，你們還等什么呢？

不過，我仍然主張，適當的化妝還是必要的。那么你就想：“女為悅己者容”，不要指望所有的人都愛你，真的那樣也會累死你。就為你的心上人適當地妝扮吧，而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也會像葉芝，不光會愛你的淡妝，更愛你衰老的臉上的皺紋！

男人如何魅力

題目是不是有點問題？沒事，我知道你理解它的意思。寫了一篇《女人如何美麗》的文章，就覺得應該再寫一篇男人的，否則對不住自己的睪丸。但教女人如何美麗我有點底氣，因為在孔雀開屏時我不幸看見了她的屁股，因此知道了女人在美上犯的錯誤。說起男人就有點困難和心虛，因為我果真懂得，一定會自己先練習這樣的葵花寶典。從小學到現在，我從未心驚肉跳地發現過女生夾在我書里的便條，也未收到過做夢都流哈喇子的情書，更未有成熟女人在我饑寒交迫中送來秋天的菠菜，因此由我來奢談魅力一定搞笑。但事情往往有另一面，褲頭打補丁的人也許更知道錢的迷人之處，阿Q的性幻想也許更豐富，你說呢？

反正，在當下，男人要有魅力首先不能做文人。做了文人，你就得多讀書，迷了書這個白骨精，你的精氣就慢慢被她吸走，要么戴上了只認得家門找不見領導門的二餅，要么形容枯槁、胸毛退化、椎間盤突出、得痔瘡甚至性無能。你說你文章寫得天花亂墜、魅力四射，你能寫得過賈平凹嗎？對，可以安慰自己比賈平凹好看些，但你總得點燈熬油一個字一個字敲鍵盤吧？你得眼巴巴看編輯臉色吧？或者你得在網上聯絡一幫朋友吆喝吧？好不容易打進一個圈子了，讓人家海明威說成是關在一個瓶子里的蚯蚓，相互以排泄物自足，你說冤不冤？好不容易搗騰點名堂了，就要參加這個筆會、那個研討會，裝出人五人六的樣子，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你說累不累？不過，好事多磨，獲得魅力要有成本。做文人的好處是可以給有帽子或者有票子的人寫馬屁文章，在會議廳或客廳和人家合個影；可以跟電視上常露面的人見面，乘機拉出自己的背心搞個簽名。然后，把這些放在博客里，寫上某某首長和我親切交談，我的朋友胡適之等等，魅力自是會生長一截。這樣就會有文學女青年圍著叫老師，這樣就可抓緊機會把一縷沙漠里跋涉看見海市蜃樓的邪光從眼鏡片后面投射出去。

依此去獲得一點小魅力有點辛酸，找個輕松點的吧。你隨便問一下美女，她們喜歡誰？周杰倫！對，連文化武裝到牙齒的于丹阿姨都喜歡，這還有錯！學周杰倫吧，把頭發理得豎起來，用摩斯固定好，標準是風吹絕對不能倒；衣服從里到外要名牌，實在怕人不知道就把名牌褲頭套在長褲外面；衣領不能平展，要有一邊翹起來；脖子一定要掛個十字架、鬼骨頭什么，如果鏈子是金的，就得像念珠，不然就用草繩拴；最最主要的，不管有沒有狐臭，一定要灑香水，說話一定要后后哈嘿含糊不清，這樣才有磁性，有魅力。如此這般，不愁沒人哇塞和歐也。如果你不幸四五十了，別急，只需多一樣道具：墨鏡。這樣，不管你手中有沒有三截棍，裝嫩就行，追風跟屁就行，魅力指數未必低，桃花指數一定高！

怎么？這個也麻煩？來個簡單的。理光頭，學葛優。光頭就是亮點，不論走在哪里，明晃晃向那里一戳，不愁沒人找不著你！但記住一定得抹點豬油增加瓦數，這樣更容易成焦點。如果怕腦瓜智慧拍不響，那就留絡腮胡子，學導演。學不像也可以滿臉橫肉、像一介武夫蹲成樹樁，這也是實力啊，實力就是魅力！也沒那個水水？那就光出膀子，紋個骷髏頭，衣領打開，胸前貼上威武的胸毛。車你總會開吧？沒車？臨時借一輛，誰知道是不是你的。想盡辦法請一撥美女吃飯，捎帶一兩個嘴饞但膽小的男人點綴。記住，話要少，喝酒要爽，一飲而盡，順便發出點聲音；埋單時要把一疊四人頭人民幣排在桌面，動作要瀟灑。吃完飯別泡腳，太俗！去咖啡廳？太酸！去練歌房呀！你要會唱，切記，我有一個絕招，一般人我不告訴他，你一定不可做驢嘯狀，你以為女人喜歡你粗獷豪放就錯了！你恰恰要選悲傷的唱并要唱得悲傷，仿佛死了親人。你知道嗎？女人最喜歡堅強男人的軟弱，你的胸毛已暗示了你的功夫，而憂傷的唱正在呼喚一雙包扎傷口的嫩手。沒問題，你的魅力已足夠傾倒一大片了，還等什么？

這個好像又有點低級？你這人真麻煩！那只有說一個普遍的真理了：賺錢！今天，最有魅力的男人是財富榜上的人，福布斯上不了，本單位本地區你得打爛頭去爭。不管你長得像婁阿鼠或者今年本命年，只要腰包鼓，你就是英雄，就是最可愛的人。這些誰不知道？的了！你知道你上了財富榜嗎？記住，錢是賺來的不是掙來的！你舅舅不在白宮你老實點，你先得從小做起，先殺熟，到熟人見了你都躲，你肯定就積累了一些了。別吝惜這點小錢，牢牢記住你的目標是財富榜！有空就默念，意念會發生作用呢。把這第一筆錢捆成炸藥包甩出去，你放心，舍得孩子就能套住狼！這下你開竅了吧？我就不羅嗦了，你要練得再高明就買本《厚黑學》放在枕邊當圣經，不富都不由你！現在你上財富榜了，但還要注意，這錢來的容易嗎？你千萬別犯傻，希望工程千萬別捐，災區管你屁事！福利事業讓給那些傻帽。趕快給小蜜送大奔啊！趕快給二奶買別墅啊！一石擊起千層浪，你知道嗎？多少少婦少女眼巴巴地望著你，眼睛都綠了，等待成為下一個呢！你的魅力還用說！你成了新聞焦點，成了年輕母親教育孩子的教材啦！

啊？這個太缺德？你這不是逼我嗎？我可說的全是實話，不奏效你操家伙來打我。怎么？“要像一個真正的男人活著、活出魅力”。這是你說的？那么，兄弟，過來，和我靠近點，我只有最后的話了。是的，我們也許是狗尿苔，但也要做靈芝的夢。短暫人生，怎不令我們留戀？大千世界，豈沒有我們熱愛的事物！那么，就讓我們按照自己的性情，選擇一樣喜歡的事情吧，然后埋下頭，種植出一方生機盎然的內心花園。是的，多數時候也許我們并不能有自由的選擇，那我們也要相信自己的雙手和堅實的背脊，給孩子一個快樂的書包，給妻子一間溫暖的小屋，給父母一聲寬慰的問候，給朋友一雙厚實的手。假如，我們因此還能抬起頭顱，不妨看看前面，看看更遠的地方。那么，也許我們能看到信仰、敬畏、悲憫，高貴、善良、豐富，忠誠、責任、尊嚴，堅毅、寬容、感恩。是的，只要我們懷著一顆愛的心，并把它播種，不管多么艱難，一定會堅韌地長成一片春色。那么，對家庭，我們是一盞溫暖的燈；對社會，我們是一片明麗的陽光；對宇宙，我們是一顆閃耀的星……

這光芒，就是一個男人永不褪色的魅力！

我很虛偽

有一個朋友真夠意思，他當著我的面認真地對我說：你真的很虛偽。這話說到背后到罷了，當面說還真的讓我有點難受，仿佛被人啐了一口。但我知道，忠言逆耳，好話聽多了，會飄，會自我感覺良好，會逐漸找不著北。這樣的話卻是一瓢涼水，是一劑性甘味苦的良藥，讓我發熱、發暈的腦袋清涼下來，讓我高昂、高挺的頭顱低下來。我發自內心地感謝他的直言和對朋友的真誠，這樣的話真的是千金難求啊！

那么，讓我好好檢討一下自己。

我不得不承認，是的，我真的虛偽。比如，我在文章中，多次一再表白自己厭惡名利，糞土名流、唾棄權貴、鄙視金錢、惡心群小，仿佛自己清高得不食人間煙火，仿佛錢是我的仇人。但事實上，我真的有那么討厭名和利嗎？寫作十幾年了，自己不也浪得了一點虛名嗎？我發現我發表文章時，幾乎全用真名，這不說明我也想出名嗎？尤其是，十幾年了，潛意識里，還不是想出名的虛榮心在助推著我堅持著寫作嗎？我曾一再掩飾道，我的寫作動力是愛好，是干不了其它事，是感到寫作快樂，甚至是什么生命的需要。我這么說難道不心虛嗎？捫心自問，如果一點也不想出名，我為什么不也打打麻將、看看電視、泡泡妞，快樂地像頭豬呢？而非要點燈熬油、費心費力寫那些狗屁文章？還有，我真的不在乎錢嗎？我確曾張狂地說過：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賺，錢嘛、紙嘛，甚至干脆說錢是婊子之類的瘋話；我也確曾在酒店商場裝得像暴發戶一樣，慷慨地排出幾百元、幾千元鈔票，全忘了我爸是農民，忘了我曾吃了上頓沒下頓、褲頭打過補丁。我真的不愛錢嗎？為什么沒有把錢捐給希望工程？為什么沒有資助上不起學的孩子？而是算計著買房、供孩子上學、養老、醫療這些“低級”的俗事？我罵那些有錢人，揣測他們的錢來得都不干凈；罵他們有錢卻其實很貧窮。但難道我是真正的窮人嗎？我不算一個有小錢的人嗎？至少衣食無憂很多年了，我又都用錢干了些什么！我罵錢，我虧心不？我還罵小市民、小資，說他們貪小利、愛虛榮、庸俗淺薄、薄情寡義，反觀自己，的了吧！

是的，我真的虛偽。我平時最瞧不起點頭哈腰、低眉頓首的奴才相，最鄙視拍馬溜須、阿諛奉承的哈巴狗。但我自己做的就好嗎？我發現我老遠看見領導就笑臉相迎了，就熱情地“hello”了；我要有骨氣我把臉擺平，等領導先打招呼呀？沒有，一次都沒有！最讓我自己也不可思議的是，我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在領導跟前，我也學會說好聽的話了，有時說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但看見領導和顏悅色，就知道話里肯定含糖。我有時也納悶兒：我什么時間把那些話說得那么溜呢？怎么就不打結呢？我說那些話時我是什么東西？我真的討厭巴結人嗎？我不也屁顛屁顛地給領導提過包、開過車門，給大夫送過紅包、請編輯吃過飯？……我罵別人，我有資格嗎？我？

是的，我真的虛偽。朋友說我最虛偽的就是這點：其實好女人，但裝得一本正經；其實幾乎是色鬼，但看上去像正人君子。好色，原本沒有什么錯，“君子好色而不淫”也可以嘛。好色的人，多半具有良好的審美，因此文人好色幾乎是鐵律。我是文人，無可幸免。說真的，我喜歡美女，賞心悅目嘛！但和美女坐在一起，我就緊張，多半無話可說，像身邊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其實，我也想討美女的歡心，但言不得竅，手足無措，便裝得一本正經。有幾個認識我的美女對別人說，文章寫得還算有趣，但人很乏味，像個老夫子。有時走在街上，如果是我一個人，我會專門站下來看美女，遇上漂亮的，還會攆著看；但如果和我老婆在一起，最多回過頭瞟幾眼，并搪塞說，剛過去的人好像眼熟。與其說我愛美女，不如說我怕美女。我受了孔夫子的毒害，我怕有狐媚相的女人瓦解我，怕她們看透我其實不堪一擊。所以，我有時確實告誡自己，要拿穩了，千萬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千萬不要毀了一世英名。其實，我不過是阿Q罷了，我哪有什么狗屁英名，哪有什么美女正眼瞧過我。現在有幾個美女喜歡酸文假醋的文人？更何況胸毛不發達，肱二頭肌也不發達，還戴個眼鏡，有色心沒色膽，根本不是性幻想對象。還算我有自知之明，便虛偽吧。

是的，我虛偽。還可以找很多，但大概清楚了：我既戀名又愛利，既喜錢又好色，既慕貴又畏權，卻整天寫一些假正經文章，整天裝成有骨頭的漢子，想來夠惡心的。但我想起了一個叫達爾杜弗的人，無論怎么說，和這樣的人還有本質的區別，盡管這樣說已幾近無恥。我喜名，也許是正大光明的名，是勞動換來的名，而不是浮名，不是沽名釣譽。如果我真有兩下子，有一點名何妨？我肯定會與那些為求名而脫褲子、而頭朝下尻子朝上、半吊子卻人來瘋的人不同；我好利，但取之有道，用汗水、用雙手、用頭腦，為一個小民的“幸福生活”而積累必要的資本，擁有少許的物權還不算太狗屎。和見利忘義、見錢眼開、嗜財如命的人，和軸承脖子彈簧腰、頭上插著方向標，領導跟前是孫子、群眾面前是老爺的勢利小人還是要區分開來。我喜歡美女，也許更準確地說我喜歡美，而美的發現，連羅丹說都需要一雙慧眼呢！至于不和美女上床，主要是我老婆不愿意，不是我的錯，不能怪我。那么，我也許還會讓我的朋友失望（在這里，我向他深深鞠躬致謝，對于我的有些虛偽，我一定要改進），還會“虛偽”，尤其是還會寫一些罵人的文章。

越陷越深的軟弱

小時候家貧，吃不飽，更吃不上好飯，便長得皮包骨頭，見風就倒。因為硬件不太好，便沒底氣，看見腿腳壯實的就心虛。上五年級時，我們村的學校解散了，老師都回家種了地。我爸還想得開，在其他同伴（也就三個）都被家長叫回去放牛時，他看我愛書，就把我轉到鄉上的中心小學。班上一個城里娃見我身體單薄、又來自鄉下，便知道可以欺負。他用手摸我的頭，說頭上有虱子跑呢！我的鄰桌是一個臉蛋白凈還沒有雀斑的小姑娘，從此，我再也不敢正眼看她。晚上睡在床上，使勁地掐自己，悔恨白天的軟弱，想著他要再敢摸我的頭，我一定要像狗一樣地撲上去咬他，不論被他揍成怎樣。但那時不知為什么那么熊包，一看見他，雖無比委屈痛憤，咬破嘴唇，但始終沒敢撲上去。不過，欺負我的那個男孩去討好我的鄰桌，遭了冷眼，也便放過了我，再沒摸我的頭。

上初中時，班上幾個調皮搗蛋的同學愛搞惡作劇，他們常會抓一些小蛇、毛毛蟲之類的東西嚇唬女同學，好像專為了聽她們的尖叫；或者在上課老師進來、大家起立時，趁機用腳挑開前排的凳子，待她坐下時一屁股坐空、摔在地上；有時會連鎖反映，在他挑掉前排時，他自己的也被抽調，于是哐啷摔倒兩個，引得哄堂大笑。有一次，他們把一只螃蟹偷偷關進了我的文具盒，上課時當我打開，那只螃蟹得救似的迅速橫著、張牙舞爪地爬出來。我沒有絲毫精神準備，大聲叫著逃離座位，炒沸了整個教室，連老師也覺得我夸張。而我竟哆嗦成一團，半天不敢返回座位。

高中時，這樣的惡作劇還在上演。有一次，我后排的一個男生偷偷地把一張紙片貼在我同桌的背上。也巧了，剛好老師叫她到黑板上做題。她剛站在黑板前，底下就笑起來。可憐我的同桌她不該想錯了問題，面紅耳赤地側頭看她的褲子。這一舉動使那些胡子正在潛滋暗長的壞家伙高興地嗷嗷亂叫。我的同桌哭著跑回座位。那時，我無比難過，我后悔自己沒在她上講臺前幫她撕掉紙片。而我的同桌恰恰由此記恨于我，覺得我故意出她的丑，再也不搭理我。很多次，我想給她道歉，但始終沒能開口。直到畢業后，我看見她還趕緊躲開。

在重慶上學時，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幾乎可以說是愛上了。那時青春萌動，喜歡的感情非常強烈，以致常常夜不能寐、茶飯不香。我多次給自己打氣去找她，可是一見她就臉紅口吃，語無倫次說幾句話就趕快逃離。我為自己的熊包無比懊惱，但就是怎么也勇敢不起來。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和另一個男孩上街，她還專門跑在我面前打招呼。

我發現，一個熊包的頭一旦開了，就獲得了慣性，并且會逐漸麻木。我想，小學時，如果我對那個欺負我的男孩厲害點，拼著命還以顏色的話，那么后來的一切可能都會改寫。而我很有可能就成了一個勇敢的人：那么，那只面目可憎的螃蟹就會在我的文具盒里安靜地待到下課；那個女同桌就會真誠地原諒我的道歉。更有可能，重慶的那個女孩，就會是我的初戀情人。

不幸的是，熊包的事還在繼續上演。

有一年情人節我在街上閑逛，碰見兩個戀人正在親熱。他們旁邊，有一只別人的手已探進了女孩的背包，沉浸在幸福中的他們根本渾然不知。當時，只要我喊一聲甚至重重地咳嗽一聲就會讓小偷縮回第三只手。但是，我的聲音都擠到嗓子眼兒了，可就是沒有發出，眼睜睜看著錢被鉗走。事后，我竟然還無恥地想，我就是不應該打斷兩個人的熱吻，他們得到的比丟掉的更重要。這純屬阿Q，純屬熊包的自我安慰。

可怕的就是，一旦給一種不良行為找到冠冕堂皇的托詞，這種行為就會得到加強，果然是這樣。

有一年我出差到蘭州，那時沒錢，坐硬座。晚上十二點過后，幾乎滿車的人都在昏睡，我也爬在桌子上打盹兒。就在這時，我迷迷糊糊感到有什么伸進了我的西服內側口袋。我一激靈，下意識地一把就抓住了那只手。定睛一看，被我抓住手的小伙子還跪著，有些發懵，而他的旁邊還巍然站著一個惡狠狠的人。我不知怎么就松了手，很快小偷就溜之大吉。過后，我還想我做得正確，否則也許會被那個站著的人捅一刀。但這難道不是熊包的自我托詞嗎？

我發現我完了，在“熊包”的深淵越陷越深、不可救藥，并且已麻木不仁。我遇到過大量丑惡的人、丑惡的事，一概沒有挺身而出揭露制止。其實明知道是自己熊包卻還覺得是明哲保身。有一次我竟卑鄙地想，如果敵人再殺過來，保不準像我這樣的軟蛋就會成為漢奸！

我感到了恐慌，但不知怎樣才能不熊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