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城上
更高的地方其實在心臟之中在長城上
我極目遠眺偶爾看看來時的路
靜下心整理從前的日子那些擦傷過我的巖石
在身體里依然沉重那些流經血管的河流
洶涌著遠去好像
無法握住的一片流云靜靜等待著雨水
目光觸及的疆域永遠廣闊陽光如此重要
大雪更不可舍去絲綢上滑過的駝鈴我從不了解
一部史書從第一頁翻到最后一頁我只記住了
一個國家的名字一個皇帝的名字還有一些
痛苦的淚水我已習慣了遲鈍的表達
像長城上的磚無論風如何吹它都不動
沉 重
古長安的清晨我蹲在城墻下抽煙
烽火遠去微弱的光線中秦朝的馬車急駛在現
代的路面上
它剛穿過一片大霧流水送過小橋所有能飛的
事物
突然降落在大街對面的古槐上
道路就成了一股活水
動蕩不安的世界暗藏著漩渦
一只飛鳥和幾片云擦過鐘樓的飛檐鐘聲響起
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汽油味讓我不安
鋼鐵流動的速度讓時間無法徘徊在十字路口
而這不重要幾千年前的泥土
從墻根下走出來新鮮如初
好幾次我都想趨近這份沉重
一個陶傭一萬個陶傭擋在我的身前或站立或
跪下
微笑早已從內心丟失
它讓我看見了一個時代的悲傷淚水落入這首詩
中的回聲
大雪來臨
荒蕪是我一個人的事草垛是落葉也是
在你到來之前僅剩的一點勇氣讓我走下山坡
一朵雪花與另一朵很近也很遠
世界像一個大羊圈如果一下子打開羊圈門
我們兩個不知是誰先把
這個秋天推倒的我首先敗下陣來
十二月連松鼠都不愿意走出巢穴
這些花朵匆匆趕著路去赴誰的約
我是有罪的連一撮泥土都不配擁有
大風是先吹落我還是先吹落麻雀
沒有靈魂誰在迷茫中成為他自己
斷 句
本來是可以從地頭開始的
他們給我讀王夫剛的空空蕩蕩時
我沒有告訴他們心中的衰草連天
云朵像鏡子可以看見他們離去的方向
我一個人成為風中最不可動搖的石頭
偶爾顫栗一下碰疼一個季節幾滴鳥鳴
再走近一些孤單會更加深入
于是我打開一頁日歷懸在空中的
是一把鐮刀殘缺的犁鏵坐在地頭的瓦罐
我看見自己的動作笨拙而遲鈍
雨水是最抒情的部分其中的斷句
拉開了高粱和秋天的距離
在路上
樹藏起了葉子怕突然而至的風
帶走火車正在冬天的峽谷奔馳
貼著車窗一晃而過的鳥巢像夢
溫暖而潮濕鳥鳴聲一直在我的內心
占據著每一個座位或許
我該停下來在某一個小站想想往事
想想比往事更濃郁的故鄉流云覆蓋道路
大 水
肯定要涉過一片大水回到了故鄉的那個人
他不是落葉只是一片慘淡的月光
風把星星搖的叮當作響十里蟬鳴
粘稠得攪不開
返鄉的男子從開封到長安幾個小時
走完了兩個朝代不忘記吹滅
掛在門前的那盞油燈
長安街頭的琉璃瓦當上
時間打了個趔趄落下的碎片串成萬家燈火
我懷疑歲月的雙腿患了骨質增生
從唐朝一路走來走得不是那么端正
在關中平原我看見一棵扭了脖子的槐樹
面對擦身而過的火車內心的激動把葉子弄出更
大動靜
至于身邊的鳥巢殘磚斷木至今無法考證
是哪一年逃荒而來
山 谷
一個人很容易走失比如這條山谷
它的生存死亡仿佛勞動中劃裂的傷口
很快就會愈合
從現實走進不管東南風西北風
說涼說熱或者直接就是風中的一片葉子
那顆心一直懸在空中
其實我更愿做巖石下的一棵草比沉默
搖動山谷的空茫因為我的到來
溪水冰涼的更像水
鳥鳴聲無法在樹葉上站穩落下來
我該如何整理這些散落在生命中的音符
雪花翩然而至
雪花翩然而至像葉子一樣
被風吹來吹去又像我丟失的淚珠
在黎明返回照亮了最暗淡的一日
仰起脖頸沉入冬天最燦爛一刻中去
緊閉門窗讓靈魂可以感受疼痛
就像感受莊稼拔節樹枝抽芽
就像犁走過之后種子才入土才被冬天
一層一層壓著我在其中受困已久
我的微笑我的語言浮在云朵上面
場景的來臨推倒了固守在我內心的
那些土墻推倒了我迷惘生活的柵欄
我燃起了大火為了溫暖我首先是一根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