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８·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外一首）

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

寒冷在封鎖著中國呀……

——艾青

之一

一場大雪，落在了

2008年一月中國的土地上

雪在飄落，

意味著紛紛揚揚的吉祥

意味著瑞雪兆豐年的向往

意味著城市擁有一個盡管寒冷的早晨

但空氣清新透明

有如剛剛擦凈的玻璃櫥窗

意味著雪被覆蓋的原野

儲存充足的生命底墑

正在悄悄分蘗一叢從金色的希望

雪在飄落

用潔白寫意山川

和臘梅一起歌唱

給游子帶來了年節的預告

讓記憶顯影了青春的收藏——

雪地中，那慢鏡頭似的奔跑和追趕

隱隱綽綽的腳印

留下多少浪漫詩行……

這時，人們不曾想到

這場大雪竟然是那樣的不同尋常

人們不曾想到，災難

就隱身的大雪的身后

向2008年的中國

發動了一場閃電仗

之二

雪，落在2008年一月的中國

時間被肆虐的嚴寒封鎖

仿佛就在一個瞬間

雪花覆蓋了人們的全部視野——

飛揚在電視熒屏

蒼白了播音員的聲音

沉甸甸了每一天新聞聯播

堆積在報紙的版面

濕漉漉了每一個字眼

結結實實的凝重在網絡

所有的博客貼滿銀白色的驚愕

雪

覆蓋了溫暖的南中國

嚴寒凍僵了車水馬龍風馳電掣

把高速公路變成一條

僵死的長蛇

高壓線被冰凌梗阻

輸電鋼塔骨折

就連強大的電流也被嚴寒凍僵

黯淡了城市的萬家燈火

2008年的一月

仿佛再現影片《后天》中的鏡頭

冰雪和嚴寒逼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就連熒光屏前凝視的目光

都備感寒徹

一場空前巨大的天災

考驗著我們的共和國

之三

2008年的一月，雪

落在中國的土地上

雪把無數回鄉的農民工兄弟

滯留在旅途、滯留在異鄉

滯留在被嚴寒包圍

無法前進也無法后退

積滿冰層的高速公路上

滿天的雪花飛舞著無奈和無望

就連一口熱水都好似瓊漿

而城市的廣場密麻麻的擠滿

數十萬個回家的渴望

生命被嚴寒和冰雪所蹂躪

寒冷、焦躁、擁擠、無望在聚集

隨時都可能沖決理智的堤防

不要埋怨我們的民工兄弟

為什么都要擠在這個時刻返鄉

在上山下鄉的歲月

我曾插隊在一個遙遠的山村

為了回家過年，我曾跋涉雪野

翻山越嶺、扒火車、闖車站

我知道回家的期盼

蘊藏著何等巨大的能量

我知道廣場上的每一個人

都不僅僅是新聞中的一個自然數

他們是女兒、是兒子、是丈夫、是妻子

是遠方老人心中的掛牽

是家鄉孩子們夢中的向往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都有人格、尊嚴、權利和思想

一列列鐵皮的火車和汽車不是罐頭

運載著的都是血肉之軀

所以，風雪中的他們

才格外牽動著

中國的九曲柔腸

就在我寫下這首小詩的時刻

每一個蹦出的字眼

仿佛都化作

一個個焦急、期盼的臉龐

之四

也就是從這時開始

我知道了寒冷的形狀

寒冷是六角形的——

六角形的寒冷

紛紛揚揚從天空降

這是災難的特種兵部隊

一個個披上了

六角形的白色偽裝

六角形的寒冷

用一張張無字的戰書

大模大樣展示恣意囂張

挑戰生命、春天和陽光

六角形的寒冷

企圖用一枚枚六角形的錢幣

讓冬天的生命無限延長

六角形的寒冷

企圖用一張張六角形的白卷

顛覆生態和環保的考場

六角形嚴寒的利令智昏

它短暫的存在

注釋著永遠的真理——

上帝要讓它滅亡

就首先讓它瘋狂

之五

在2008年一月的漫天大雪中

我歌唱感動

這感動萌生在車流塞堵的高速路上

身強力壯的乘客

自覺地坐在靠近車窗的座位

用身體組成了保暖層

圍攏起一個個素不相識的

婦女和孩童

這感動永恒在搶修電路的隊伍中

冰天雪地的惡劣環境

連續數十個小時的奮戰

用生命的火焰烤化寒冰

為了給生活輸送光明

他們把自己定格在風雪中的線路

一座座鐵塔

就是一個個豎起的姓名

這感動延綿在鏟雪除冰的第一線

那象征生命的綠色身影

總是在最緊急的時刻

化作無堅不摧的開路先鋒

看著冰雪中的他們

禁不住想把手中的茶杯

遞進熒屏

茶，熱騰騰

心，熱騰騰

這感動孕育在冰雪覆蓋的萬水千山

那無數個平凡的尋常百姓

就在自己遭受災難的時刻

他們卻懷抱熱水瓶走上公路

輕輕敲開一個個冰封的車窗

為一個個盛滿期盼的茶杯

斟滿帶著他們體溫的熱情

這感動來自一架不知道在哪里降落的飛機

哪個機場離雪災區最近，

就向那里飛行

飛機上乘坐著我們的共和國總理

急切和焦慮凝聚在他的眉頭

堅毅和鎮定閃亮在他的眼睛

追著他的身影，我們看到——

他在災情最重的地方指揮救災

他向救災烈士的親屬深深鞠躬

他的聲音飛出奔馳在雪野中的列車車廂

化作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聲波

讓中國傾聽，讓世界傾聽

雪災面前的中國政府、中國人民

永遠是戰無不勝

有了這樣的總理啊

中國有幸

人民有幸

在2008年一月的漫天風雪和冰冷中

我和我們的感動，一片

郁郁蔥蔥

之六

2008年的一月，雪

落在中國的土地上

復活了一片久遠的詩情

盡管嚴寒又一次的封鎖了中國

但新世紀的中國和中國人民

卻以一個民族的巨大凝聚力和戰勝力

以空前的大團結，大仁愛和大決戰

在蔚藍色的星球上

讓凱歌震撼天庭

早 春

——寫給改革開放三十年

當千里冰封的黃河峽谷

在某一個正午

驟然傳來冰層迸裂的轟響

啊啊，這是冬天的絕唱

這是春天的腳步

春天終于來了啊

撕掉了貼在溪流歌聲上的白色封條

揭開了捆住江河步伐的冰冷束縛

摘掉了蒙在湖泊眼眸中的白內障

砸碎了囚禁飛瀑的桎梏

盡管河面還有漂浮的冰塊

那只是寒魔潰逃的隊伍

盡管天空偶爾還會飄落雪花

那只是冬天的殘兵敗卒

聽啊，驚雷正在從天際滾滾而來

這是春天擂響的戰鼓

宣告著對冬天的總攻

已經決出了最后勝負

春天來了

晨鳥銜去了冬夜的噩夢

春風化雨，洗滌著歲月

久久積淀的塵污

思想的白鴿撲打著翅膀

沖出僵化的禁錮

春芽——生命的鉆頭

鉆頭了時間的凍土

看啊，樹枝揮動著一支支畫筆

那嫩黃的筆鋒

在宣紙般的天空暈染綠色

暈染生命的復蘇

一片綠葉，一個綠色的音符

在大地上寫就

春天圓舞曲的總譜

春天來了啊

犁鏵翻開板結的土層

春風吹開封閉的門戶

生活脫掉陳舊的冬裝

青春綻放繽紛的花簇

風箏升起孩子的希望

玫瑰點燃愛情的紅燭

晨露滾動晶瑩的珍珠

長虹鋪成七彩的道路……

春天來了

群山舉起萬千條臂膀

把一輪新時代的朝陽高高托出

春天來了

一個中國豐收的季節

從這時就徐徐

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