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動一時的合資協議在4年后即短命收場,這家命運坎坷的中國最大感光材料生產商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時過境遷。有多少人還清晰記得柯達與樂凱在四年前那場盛大壯觀的合資儀式?彼時的人民大會堂河北廳蔚為壯觀,長長的紅地毯兩邊的屏風上掛滿了樂凱各個時期精英人物的大幅照片,在精心設計的紀念章上,柯達與樂凱的標志巧妙地鑲嵌在一起。記者手中的新聞夾封面是紅色的樂凱,封底是黃色的柯達,看上去美極了。當伊士曼柯達公司前CEO鄧凱達(Daniel Carp)與樂凱膠片集團公司黨委書記、總經理杜昌燾交換簽署雙方合資協議文本時,有兩個孩子站在他們身邊幫助翻動文件,男孩是時任樂凱膠片股份公司總經理李京源的兒子,女孩則是柯達廈門分公司總經理馬進的女兒,這樣匠心獨具的巧妙安排曾讓在場的很多人動容。
僅僅4年,雙方就走到了“婚姻”的盡頭。2007年11月中旬,柯達以3700萬美元的價格將其所持的樂凱20%股權全部“清倉”。震蕩尚未平息,一場突如其來的跨國官司又使得雙方幾乎反目成仇——樂凱在美國的經銷商RoyalMarketing因被指責其銷售的樂凱相紙侵犯柯達專利而受到警告,威脅要將樂凱告上法庭。
而此刻,位于中國經濟銹蝕地帶的河北保定的樂凱——這家一度被看作是中國民族膠卷行業最后一面旗幟的公司,卻正因為一場可能有失公平的內部薪酬改革而陷入動蕩之中。一些基層員工對七八十元的加薪幅度感到不滿,而一些中層管理者此次的漲薪幅度甚至多達數千元。“這是一場有預謀、有失公平、‘為少數人服務’的改革。”一位樂凱員工憤憤地告訴《環球企業家》。
這不是張建恒今日樂見的結果。2年多前,年僅44歲的張成為樂凱靈魂人物杜昌燾的接班人,自上任伊始,被寄予厚望的他就不得不面臨一個極其嚴峻的問題——如何拯救樂凱賬面上可憐的利潤。就在那一年,彩色膠卷的發明者德國愛克發宣布破產。隨后,柯尼卡美能達宣布停止生產所有相機和膠卷,尼康則表示將停產幾乎所有的膠卷型相機,富士膠卷則宣稱其全球年銷售收入下降了20%以上。2005年的樂凱全年利潤也只有區區2233萬元,跌至歷史最低點。

但事實上,他能作出的選擇不多。從任何角度看上去,這家公司的業務都過于龐大了,多達數10家的控股或參股公司,業務跨度從膠片到影像記錄材料、印刷材料、膜材料及涂層材料、精細化工等四大產品系列,數量多達上百種,樂凱甚至還擁有一家旅行社,一家生產鋼絲繩索的公司,而多數并不能夠貢獻可觀盈利。
而同時,曾經寄望于帶來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的柯達,也因數字技術的快速革新而墜入自顧不暇的泥潭。“歷史給樂凱造成了太多的遺留問題。現在是解決它們的時候了。”張建恒告訴《環球企業家》。他時常感嘆說這家公司尚未形成與市場對接的現代化管理模式,卻已遭遇行業低谷。閑暇的時候,他會偶爾翻閱杰克·韋爾奇的書籍——這個世界著名的CEO成功幫助一個多元化的商業帝國擺脫了成熟企業的頑疾,每每那些改造通用電氣的故事讓張怦然心動。
分手時刻
技術員、車間主任出身的張建恒已經在樂凱工作了25年,對這家公司的歷史和問題自是稔熟于心。他坦承,如何讓樂凱脫胎換骨般自我更新,這一問題時常讓他夜不能寐。但恐怕他難以預料的是,在其上任1年多后的2006年末,他就面臨其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挑戰。
張接到了柯達全球副總裁、北亞區主席葉鶯打來的電話,告知柯達計劃退出樂凱的消息。這一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靂,張的情緒一開始由懷疑而變得憤怒起來。張幾乎參與了此前與柯達合資相關的所有談判,盡管事先早有預感,但張還是覺得分手來得太快了。20年的合資約定終究僅持續了不到四年,一個讓張建恒無法釋懷的疑問是,柯達退出之后,樂凱將向何處去?
敏感的張此前已經注意到在過去的幾年中柯達為了向數碼時代轉型所經歷的巨變。柯達投入30億美元用于數碼轉型重組,其員工總數從2002年底的7萬血洗到2007年的3.4萬,并出售了一系列業務和工廠。但華爾街并沒有因此被打動,資本市場和新聞媒體都準備好了審判臺——隨時可能罷免目前的柯達管理層。作為柯達轉型近距離的旁觀者,張建恒對柯達翻天覆地的變化早有感悟,柯達脫手樂凱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讓張憂心的是,柯達具體退出的時間及其相關的善后細節。“我告訴葉鶯,樂凱需要緩沖時間,雙方也需要對后續的重大問題進行協調。”張建恒說。在此后的一段時間,葉鶯幾乎每月都會前往保定與樂凱高管見面,她保證柯達會履行以往合同上的所有承諾,并且保證對遺留問題,比如在技術設備、原料和維護服務方面給予樂凱積極的協助。張建恒也時常去北京與葉鶯密談,期間磨合的時間長達十個月。
柯達傾向于樂凱集團回購其所持樂凱股份,而樂凱方面則愿意選擇有實力的第三方接手。雙方分手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樂凱很快接到來自北京、江蘇、福建等投資者的電話。
金發科技公司董事長袁志敏是消息最早知曉者之一。金發科技是國內最大的改性塑料生產基地,也是柯達的上游核心供貨商之一。嗅覺敏銳的袁很快向樂凱表達了金發入股樂凱的想法。樂凱所擁有家電產業LCD偏光片重要材料TAC薄膜技術是其覬覦的對象,袁希望借此進軍更高附加值的、成長空間更大的這一產品領域, 而柯達的退出被袁認為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遇。在袁數次與樂凱密談中,他承諾,在未來一年之內不會對所持有的樂凱股份繼續增持或賣出。
“我們看好金發在制造業領域的行業地位和背景,金發的行業管理經驗也可以更好地幫助樂凱提升管理水平。”張建恒解釋說。金發科技最終擊敗了其它5名競爭者,從柯達手中接過了樂凱膠片20%的股份。而樂凱與柯達則在2007年10月花了一個月的談判時間敲定了其它善后細節。
按照最終的分手協議,柯達將繼續向樂凱提供技術許可、生產專利等知識產權,繼續提供生產所需的特定原材料,并對此前提供的生產設備進行維護。同時將原2003年合資合同中的一條約定——柯達按使用其許可專利和許可技術的產品的年銷售收入2.7%提取許可費,改為由樂凱一次性支付柯達900萬美元作為許可費。
在最后的分手協議擬定過程中,張建恒說,他難以忘記所看到的戲劇性一幕。在美國羅切斯特的柯達工業園,在“摒棄傳統技術,走向數碼影像時代\"的口號聲中,其最重要的膠片技術開發中心廠房被定時爆破,一座重金購置、高達200英尺的曾用以阻隔膠片生產過程中可能遇到的灰塵而被工人們稱為“水墻”建筑被毫不留情地炸掉。“樂凱原本孜孜以求的期待從柯達獲得的技術被如此地廢棄,這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張說。
婚內生活
在即將度過50周年紀念日的樂凱空曠的工廠內,少有惹人注目的新建筑。一間由巨大的鋁扣板搭建而成的巨型廠房則見證了這場歷時四年的合資演變,它如今仿佛是被人隨意拋棄的遺腹子一樣孤獨地矗立著。作為整個柯達與樂凱合資合作項目中投資最大、工期最長的工程,這條內置新型乳劑生產線(AEC生產線)整整建設了四年。其生產線規模堪稱龐大——制造膠卷所需要的各種工序一應俱全,其產品既供應改造后的樂凱涂布生產線,也供應樂凱汕頭工廠生產線。由柯達負責工藝設備的設計、采購、安裝和調試,樂凱負責大樓及公用工程。
但雙方在調試安裝設備過程中就漸漸感到了不快。這條生產線僅在今年二月份才完成了合同雙方約定的產品工藝認證,雖然柯達已經承諾要幫助樂凱在保定和汕頭各建一條乳劑生產線,但樂凱事后發現,這兩條生產線由柯達設在加拿大和墨西哥的兩條彩卷生產線改裝而成,數年前就被淘汰停產。至于柯達設在美國的生產線,卻搬遷到了其設在廈門的工廠。
柯達對此諱莫如深,并以儀器雖然并非全新但性能仍保持穩定來加以反駁,并解釋說,柯達每年都會對設備進行翻新維修,整套控制系統也完全實現了自動化。在柯達看來,這條生產線的生產能力與技術水平絲毫不遜于全新的機器。
即使如此,由于膠卷行業不可避免的頹勢,這條重金購置的生產線現在僅一個月的產能就可以滿足樂凱全年的用量需求,余下的產能則可能被永久性閑置。
柯達在距離這條生產線百步之遙的辦公大樓內設立了辦公室,最多時候,有30多位技術專家和工人幫助樂凱調試各式各樣的機器、有針對性地改進工藝配方。柯達還向樂凱提供一整套的培訓體系,包括柯達操作系統(KOS)、有關質量管理方面的“黑帶”和“綠帶”、HSE(健康、安全、環保)規范,以及財務和市場等方面。
樂凱的技術工人們發現,柯達膠片技術在成本控制方面的確技高一籌。比如膠片顯影不可或缺的關鍵原料硝酸銀,其價格十分昂貴。盡管樂凱膠片片基上該成分的單位面積含量比柯達的要高很多,但顯影效果卻并不和其含量成正比,反而不如柯達的穩定。這些差距的發現也讓樂凱獲益良多。
不過,為了能夠獨立掌握這些核心技術,樂凱從一開始就拒絕從柯達全部拷貝其由軟件到硬件的技術方案,只同意引進關鍵設備來消化吸收柯達整套技術。這種顧慮顯然已有前車之鑒——早在柯達與中國感光行業全面合資的“98協議”之前,廈門福達膠片廠曾投資1.6億美元引進了柯達的全套生產線,汕頭公元膠片廠也投資2.2億美元引進了富士的全套設備,單單是年折舊費用就高達上億元。而且由于關鍵的乳劑配方以及核心原料必須要向外方購買,利潤在對方眼中幾乎是透明的,這使得柯達、富士得以通過核心配方及原料來遏制中國企業的競爭。而樂凱只是花了1000萬美元引進關鍵的涂布設備,而后通過消化吸收形成自己獨立的技術,才得以在彩卷大戰中幸免。歷史讓樂凱不得不心有余悸。
據樂凱一位不愿具名的車間主任透露,2004年底柯達派駐的工作組進駐樂凱后,雖然給予樂凱一定的幫助,但關于TAC、乳劑和涂布生產線等彩色膠卷的核心技術,柯達并沒有主動傾囊相授,最終樂凱還是通過努力,輾轉得到了柯達7個膠卷產品的配方以及近7000個柯達的專利授權。柯達起初的確移交了堆積如山的技術資料,但在樂凱看來難免有縮水之嫌。這些文件凌亂不堪,一些內容缺失且不成系統,即便如此,樂凱還是設置了數10人的專職技術人員和翻譯來對付這一大堆資料。在合資的第一年,樂凱在一份公開的報告抱怨“其經營成本上升了30%”。為了達到最佳試驗效果,樂凱每年都得花費重金從柯達進口大量的關鍵檢測設備,僅2006年,樂凱就購買了柯達2000多萬元的儀器設備,而其當年的凈利潤也不過2700萬。
雙方此后的合作看起來更像是一場心知肚明的冷戰。在膠卷業日漸頹勢之時,樂凱一度希望在柯達品牌的庇護之下,借助“寄生戰略”獨立發展相紙業務。由于樂凱的相紙沒有出現樂凱商標,而采用與柯達類似的英文背印標識,這導致在市場上兩者極易混淆,雙方一度劍拔弩張。根據合資條款規定,樂凱向柯達轉讓股權后,柯達將開放其在中國境內的8000余家專賣店銷售樂凱產品;作為對等條件,樂凱也將向柯達開放其國內的3000余家專賣店渠道。借此,樂凱幾乎在合同落地之日就開始派駐銷售人進駐柯達沖洗店,希望借助柯達渠道來拉升業績。在價格方面,樂凱相紙以每張便宜0.2元的低價與之競爭。
憤怒的柯達很快正式致函樂凱,建議其在與柯達過分雷同的相紙背印中增加樂凱商標,但這些要求并沒有得到樂凱的積極回應。樂凱以新標識上市之后勢必增加宣傳費用、對品牌造成負面效應為由變相拒絕了柯達的要求,僅承諾“將視市場具體情況、客戶具體需求來逐步采用樂凱商標背印的相紙取代現有背印相紙的做法”。
柯達隨即向所有的柯達沖洗店告知,在終端店面必須同時擺放張貼柯達皇家相紙和樂凱相紙的背印標識,以便于顧客甄別。對那些違規沖洗店,采取中止加盟協議、勒令摘牌等嚴厲措施。同時,柯達還主動直接降價20%,并實施了面對二三級城市和最基層市場的“開墾計劃”,讓不少樂凱沖印店改換門庭,成為柯達加盟店。這兩招幾乎觸動了樂凱賴以存活的最后市場底線,合資四年間,樂凱的利潤不斷刷新最低紀錄。
耐人尋味的是,在這四年間,柯達甚至沒有向樂凱派駐一個常駐高管,而葉鶯作為“隱形”董事幾乎沒有出席過樂凱的董事會會議。對于樂凱的大多數員工而言,只有在樂凱的內刊上才能見到一些偶爾刊發的有關柯達技術與管理人員來訪的消息。對此,柯達大中華區新聞發言人田耕向《環球企業家》解釋:“柯達充分尊重樂凱合作的三原則,即保證樂凱的控股權、管理權和獨立品牌。因此我們并沒有參與樂凱的日常經營,柯達與樂凱在市場上仍然存在競爭關系,根據美國反壟斷法的相關規定,柯達不能向競爭者了解其特定的經營和財務信息。”
最后的籌碼
與柯達分手后的樂凱日子并不好過,其膠片業務一直處于半停產狀態。一位負責膠片業務的質檢員告訴本刊,其原料供應已經由大批量進貨轉為小批量多頻次供貨,目的是“減緩資金占用的壓力和業務風險”,而不斷分拆和建立的新業務由于遍及全國,樂凱在保定現有產業已經凸顯“空心化”的趨勢。
在市場觀察人士看來,這家頹勢難去的“慢公司”太多的紙上談兵已經耽誤了此前諸多東山再起的轉型機會。作為國資委的直屬企業,樂凱的運作機制帶有明顯的大國企烙印,每一次新產品的誕生都要經過政府科技主管部門的成果鑒定才算得上手續齊全。醞釀已久的數碼影像材料項目審批早在2001年就已獲得通過,而其真正運行則被拖至2004年,但隨后又由于經營不善而陷入持續的動蕩之中。樂凱在2003年下半年才開出第一家數碼沖印店,由于在資金和技術方面無力大規模持續投入,其在2003年傾資研發出的數碼相機,即使是樂凱所在的保定市場也難見其蹤,很快夭折。
處于混亂、焦慮和困惑的十字路口,接踵而至的壞消息不由讓人感到沮喪。或許只有位于合肥的樂凱工業園TAC薄膜提前試投產的消息多少能讓人為之一振。樂凱將為這個前后共分四期建設的新基地預計投資高達13億,圈地1600多畝。全部項目建成后,年銷售收入預計將達到25億元。這項目前全球僅有五家公司掌握的高科技技術,其核心在于如何將多達14層的絕密感光涂料在風干后壓縮到1/3頭發絲的厚度,全球市場規模將高達數十億美金。
這或許是樂凱重塑自我的最后籌碼。在樂凱,幾年來彌漫著一股懷疑、悲壯和壓抑的氣氛,明年將有多達1000名工人可能下崗。不過,留下來的工人們則相信這樣一種說法——國家不會對樂凱坐視不管,中國化學工業總公司將會收購整個樂凱集團。“現在是樂凱歷史的最低點,再折騰下去,公司就要被毀掉了。”一位已經退休的老工人反問記者,“即使收編,那又能夠如何呢?”
在破舊的樂凱老廠區,一堵堵高高的紅墻上銘刻著眾多簡短有力的標語,其中一條是:“銘記昨日沉浮,鑄造今日輝煌”,這很像是對樂凱命運的注解。在這里,一些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陳舊設備并不罕見,斑駁脫落的廠房建筑、古董般的辦公座椅讓人恍如隔世,在各式各樣管道密布的車間里,大多數生產指令還是通過書面的方式完成。樂凱在工廠內部禁止員工上網,對于外界而言,這里仍像是一片孤島,時間仿佛在這里已經停滯。偶爾有一些新消息讓年輕的樂凱員工振奮,在樂凱辦公樓下的閱報欄里,有一條國資委正在樂凱進行領導干部考核選拔的調研消息,據說一位公司的新任副總將在數名競爭者中被推選出來。
“我現在盼著早點退休。”39歲的李建英翻動著手中的相冊絕望地說。18歲高中畢業后,她頂替了父母的崗位進入樂凱,在膠片車間當了一名年輕的技術工人,就此20年過去。但現在,李的薪水也只有不到1000塊錢,僅僅是當時薪水的1/2。她的家蝸居在保定市先鋒路一片破敗不堪的灰色樓群之中,這些建筑于1970年代的筒子樓只能提供給她三四十平米的居住面積。她的丈夫原來在樂凱數碼公司工作,如今已經離職,前往北京尋找機會。“我的這點錢還趕不上樂凱已退休工人的工資,在保定,僅僅夠吃飯,連衣服都不敢買。”李抱怨說。“我看不出來將來有什么希望。”
距離李家百步之遙的一棟7層白色小樓被樂凱人戲稱為“高干樓”,因其居住面積多在一百多平方米而在樂凱內部小有名氣,住進這棟樓至今仍是李建英們遙不可及的夢想,但從外表看,這幢樓毫無豪華之處。樂凱集團前任總經理杜昌燾的家就在這里,但自從2005年離任之后,杜在這里的家已經人去樓空,院子里的鄰居們有些已經淡忘了這位在樂凱曾擔任過長達9年最高領導職務的管理者。在樂凱生活區門口的小商店里,本刊記者看到了一些樂凱膠卷在賣,不過它們現在已經甩賣到七元一個,員工說,這幾乎接近于生產成本。